
【芝诺光芝诺】三日雪
(公式光,左右无差,含私设,请保证阅读完6.0剧情)
Summary:芝诺斯最后许了两个愿望。
01
这里倒也是个安静而美丽的地方。
天际粉紫色的霞光与数不尽的星辰映在光之战士蓝色的瞳孔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轻吹着,裹着他的意识一同温柔地坠入深渊。
“……一路走到这里,你有觉得开心吗。”
恍惚中,他听见芝诺斯说。
五光十色的记忆走马灯一样闪过,他想开口回答,可是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他想笑那个人临死前居然有心情关心他作为一个人成长至今的一切,可是却连笑声都发不出。
如果这就是宇宙的尽头,如果这就是他一生的尽头——
光轻轻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
(公式光,左右无差,含私设,请保证阅读完6.0剧情)
Summary:芝诺斯最后许了两个愿望。
01
这里倒也是个安静而美丽的地方。
天际粉紫色的霞光与数不尽的星辰映在光之战士蓝色的瞳孔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轻吹着,裹着他的意识一同温柔地坠入深渊。
“……一路走到这里,你有觉得开心吗。”
恍惚中,他听见芝诺斯说。
五光十色的记忆走马灯一样闪过,他想开口回答,可是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他想笑那个人临死前居然有心情关心他作为一个人成长至今的一切,可是却连笑声都发不出。
如果这就是宇宙的尽头,如果这就是他一生的尽头——
光轻轻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他身边,可他没能看见。
02
光是被脸上冰凉的触感唤醒的。
睁开眼,灰白色的天空正下着大雪,细碎的冰晶落到睫毛上,又被抖落进雪地里。
他晃了晃脑袋,爬起来四处打量着这像是一处庭院的地方,浓烈的加雷马建筑风格直接让他否认了这是人死后应当归去之处,半晌,他才忽然想起这地方他好像是来过的。
风声入耳,他循着暖色的火光看去,积着霜雪的窗内,一位有着金色长发和蓝色双眸的少年正安静地翻阅着书籍。
很难说是不是某种感应,他鬼使神差地贴近了窗边,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兀自看着书。
雪花不断从眼前坠落,他注视着那张年轻的面容,没忍住抬手在窗上勾勒了起来,按理说应该是冰冷的,可他的手指却没有任何感觉。
许久,一只简约的蝴蝶振翅于玻璃上,透过清晰的笔画,他看见少年抬起了头,与他同色的眼睛淡淡地望了过来。
光倒也不慌,用嘴型念了几个字,颇有兴味地对望。
“芝诺斯。”他在庭院的雪中无声地说。
03
加雷马的冬天应当是极冷的,这点光之战士在此前亲自踏上那片荒芜破乱的土地时就已经深有体会。
少年,准确来说,应该是年少时的芝诺斯,推开窗才一会,指尖就已经微微冷得发红。光觉得好笑,那个疯子从根本上来说依旧还是个人罢了。
“你是谁。”少年没什么表情地发问,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唯有从那双眼睛里,光才看出了一些好奇。
“一个幽灵。”光说。
“噢,幽灵先生。”芝诺斯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能隐约察觉到那个人因为这反常的回答而兴奋了起来,“冻死在冬天里的亡魂之一?”
“不是的,皇太子殿下。”他故作高深地用了尊称,“我是被您亲手杀死的。”
“……”芝诺斯冷漠地合上了窗,也没有喊来侍从,只是继续安静地看着书,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啧。”光咂了咂舌,他是没有想到小时候的这人这么沉得住气。
“芝诺斯·耶·加尔乌斯。”他绕去门外,大声喊着那人的名字,厚颜无耻地说谎,“外面下雪太冷了,给我开门!”
——其实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冷。
饶是如此,几次呼吸的瞬息后,他还是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和我有关系吗?”少年抬头看着他,疑惑地皱起眉。
“有啊,因为我是因为你才出现在这里的,呃,你的挚友。”
“挚友?”芝诺斯似乎并没有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就是关系很好,你看过的书里应该有讲过。”
“哦,也许吧,好像有。”
“好吧,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和你关系很好。”
“可我今天才认识你。”
“我来自未来。”他伸出手,想敲一下少年的脑壳占个便宜,却尴尬地什么都没碰到,他还是个无实体的灵魂,无法触碰到生人。
“……”芝诺斯看着他落空的手,没说什么,侧开身子,像是默许。
光之战士进门打量了一圈,虽说是帝国皇太子居所,倒也没有富丽堂皇到哪里去,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加雷马冷硬阴沉的风格一如既往。
“你平时就一个人待在这里?”
“嗯。”芝诺斯拿起刚刚没看完的书,做了个记号后合起,放回书架。
“不觉得很寂寞吗。”
“什么意思。”
“就是……不会想找人说话吗?”
“不会,没有必要。”
光看了眼芝诺斯淡然的表情,又看了看书架上成堆的书籍。
大概这人从小就对社交没有什么概念,没有生活在人群中过,自然也无所谓是否一个人。
而那些书也许就是少年芝诺斯了解世界的方式之一。
“好吧,今天可真冷。”
“加雷马的大部分时间都这么冷。”
“……也是。”
他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芝诺斯全然当他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和话语,按部就班地到点睡觉。
灯灭了后,室内一片黑暗,窗外雪上映着的微光才分外明显。
光之战士没什么规矩地坐在窗台上,看着年轻的皇太子盖好被子,“挺奇怪的,像个正常人”,他这么想。
预料之外,黑暗中,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之前说我们是挚友。”
“其实是未来的你先这么说的。”
“那为什么我会杀死你呢。”
“因为……呃……”光之战士挠了挠头,大脑飞速运转,也没想出来什么合适的说辞。
“生死之争也是挚友之间相处的一种形式吗?”
光沉默了一小会,才没什么道理地说,“你说得对,也许因为挚友是比生死更重要的存在。”
“哦。”芝诺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金色的发丝,声音也弱了几分,“晚安,挚友阁下,谢谢你陪我说话。”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他说。
一夜无话,不需要睡觉的幽灵若有所思地盯了芝诺斯整个晚上。
04
翌日,天刚蒙蒙亮,芝诺斯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飞速起床,穿戴整齐地在侍卫的拥护下准备出门上课。
“这么早?你都不赖床的吗?”光看了看对镜整理领口的少年,又看了看时间。
“父皇说死人才需要多睡觉。”芝诺斯给出了一个他并不意外的回答。
“从小就这么听你父亲的话?”
“不,”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语气像说起一个陌生人,“因为那个人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已。”
“好吧。”光挥了挥手,“祝你今日顺利,皇太子殿下。”
芝诺斯的脚步顿了顿,推门离开。
今日依旧是个雪天。
05
空无一人的宫殿内到底是有些无聊,尤其是芝诺斯的房间布置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新意,毫无特色,除了书还是书。
光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芝诺斯昨天看的书,内容居然全部是枯燥的王权政治,他还好笑地看到了索鲁斯那张臭脸。
书架上的书,他大致浏览了一遍名字,不由得感叹起芝诺斯的童年真是无聊,居然连本像样的故事书都没有。
直到书架最底下的角落里,一本单薄的小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翻开,是几张简单手绘的风景画,只是除了雪景还是雪景。
末页,淡淡地写着一行略显凌乱的小字。
“加雷马的冬天一如既往,
长大的你会看到春天吗?我的宝贝,芝诺斯。”
光挑了挑眉,这种语气首先排除那个冷漠至极的瓦厉斯,剩下的,八九不离十是芝诺斯那个早亡的母亲卡罗萨写的。
此时此刻,他突兀地有一种“原来这家伙也是有父母的人”的不怎么礼貌的想法。
可惜很显然,芝诺斯的一生并未能如他的母亲所期待的那样。
小心地把陈旧的册子合上放回原处,光看了看
大亮的天色,打算出去转转看。
06
加雷马皇宫委实是有些单调,昏暗的灯光下,已经转了大半圈皇宫的光独自走在长廊中,左右打量着两侧墙上的油画。
索鲁斯的脸不出意外地出现频率非常之高,瓦厉斯也在其中,少有的一幅皇室群像里,成年人的表情各自严肃或微笑着,年幼的芝诺斯面无表情地立在角落,像个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
光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画像上的少年,该说不说,皇室御用画师的技艺确实高超,那双淡漠的蓝色眼睛画得与他本人如出一辙。
“你在干什么。”
光侧过头,长廊的阴影下,芝诺斯安静地看着他。
“当然是参观加雷马皇宫。”他收了手,朝着少年走近了几步。
浓重的血腥气传来,他凑近了才发现,这人几乎浑身都是伤,漂亮的脸上满是灰尘与血迹。
“有暗杀者?”光皱了皱眉,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芝诺斯摇了摇头,张口却是一阵咳嗽,牵动着胸口的贯穿伤涌出新鲜的血液。
“你没事——”
“吧”字还没问出口,少年就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光下意识伸手想接住他,却接了个空。
“皇太子该不会能死在皇宫里吧”的念头刚出来,远处就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瓦厉斯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现,光盯着他看了一会,确认那位现任皇帝陛下没有对自己有任何反应之后,才松了口气。
瓦厉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芝诺斯,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更不见身为父亲一丝一毫的担心,只有对弱者的藐视。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片刻,淡淡地让身后的侍卫们把芝诺斯抬下去。
“……”光沉默地看着瓦厉斯冷淡的身影远去,重新没入阴影。
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确实罕见,瓦厉斯对芝诺斯战死前线的消息无动于衷,而芝诺斯更是直接手刃了他的这位亲生父亲。
怪物和怪物。
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07
芝诺斯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深夜。
光打着哈欠,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是沉默的对望。
帝国的医师来给芝诺斯处理完伤口之后,就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哪怕是问候。
窗外的雪一刻不停地下着,即便是没有感觉,光也知道现在一定很冷。
芝诺斯动了动嗓子,没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才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光从桌上倒了杯温水,也不好喂他,就放到床头。
“……”芝诺斯勉强坐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肉眼可见,少年人的呼吸都因为疼痛而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你今天是去做什么了?”光说。
“剑术课。”
“上课这么狠?我看你胸口的伤再偏一点你现在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但我活下来了。”芝诺斯顿了顿,蓝色的眸子里居然隐隐露出一丝兴奋,“然后,我要杀了我的剑术老师。”
光望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那种看猎物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是你父皇的意思?”
“他用那个伊尔萨巴德人的家人要挟他教我剑术,等我能够杀了他的时候,就算结束。”芝诺斯的语气漠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依旧在下雪一样,“他还说这就算作是生日礼物。”
生死之事,在他眼里好像无足轻重。
“你说的这个教你,就是单方面打你?”光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
“他很快会死在我手里。”笃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光沉默了有一会,才消化了这些信息。
加雷马帝国皇室的教育方式确实独特,也难怪这人的观念扭曲成那样。
“你的生日是最近吗。”他暗自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两天后。”芝诺斯似乎有点猝不及防,不明所以地回答。
“这么巧,想好生日许什么愿望了吗。”
“愿望?”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就是生日愿望啊,你之前都不过生日的吗?”
“不过。”
光无语地咂了咂嘴,“瓦厉斯你个老东西”这种不礼貌的念头一闪而过。
“没事,两天后再说吧。”他数了数日子,脑子里却蓦地有了芝诺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成长至今的不真实感。
“你要做什么。”大概是没什么力气,芝诺斯喝了水,又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不做什么,你该休息了。”
“……哼。”
没过多久,芝诺斯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看故事书里的小孩睡前都要听讲故事,那是为什么?”
“为了更快入睡。”
“讲什么样的故事?”
“有很多种,比如说——”光想了想,尴尬地发现他贫瘠的知识里没有多少关于儿童睡前读物的内容,除了人尽皆知的那些。
“比如说,从前有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小兔子,小兔子要睡觉了,睡前,它对大兔子说,猜猜我有多爱你?大兔子说噢,猜不出来。小兔子张开双臂说,我有这么爱你。大兔子也张开更长的双臂说,那我有这么爱你。”
芝诺斯的眼神逐渐茫然,也许是困得,也可能是没听懂。
“那确实很多,小兔子跳起来说,我爱你,和我跳起来一样高。大兔子笑着说,可是我爱你,和我跳起来一样高。他说着,跳起来时的耳朵都碰到树枝了。那确实很高,小兔子大叫说,我爱你,一直穿过小路,到远远的河那边。大兔子说,我爱你,一直穿过了小河,到山的那一边——”
“我理解不了这个意义。”芝诺斯冷静地问道,“这是在比较什么?长度?高度?距离?”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上面,小兔子说着,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靠在窗边,继续讲着下一段,同样淡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裹在被子里的少年,然后,吊胃口似的停顿了许久,直至等来对方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然后呢,大兔子说什么了?”
“大兔子躺在小兔子旁边,说,我爱你,从这儿一直到月亮上面,再绕回来。”
到月亮上面,那可真是遥远,光说完,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阴沉的雪夜,月亮藏在层层叠叠的阴云之后,遥不可及。
“没了吗?”
“没了。”他摊了摊手。
“……听不懂,没意思,果然还是不用讲了。”芝诺斯打了个哈欠,又把被子往上扯了点,盖住大半张脸,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晚安,幽灵先生。”
光没有回话,沉默地放弃了解释简单至极的含义。
——没有在任何爱里长大的人,要怎样才能向他说明爱。
08
这天夜里的芝诺斯睡得并不算安稳,后半夜还发起了低烧。左右也是闲着没事,光找来浸了冷水的毛巾,小心地搭在他的额头上,守了一夜。
好在皇太子的身体素质还不错,烧退得很快,也没再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早上苏醒的时间比之前晚了些。
芝诺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光正无聊地用手指在窗上写写画画。
“好丑。”少年动作很轻地坐起身,端详了一会窗上的雾气,冷静地评价。
“和你一样。”闻言,光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画的迷你版神龙,坏心眼地回答。
确实画得不是很好看,他得承认,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芝诺斯下了床,面无表情地又仔细看了一遍窗上的图案,突然伸手全抹了。
“哎。”光没忍住笑了出来,“看不出来你还会在意这个。”
从那一小片透明的窗上看去,外面依旧下着雪。
“看来你今天不用接着去上剑术课?”光打量了一会身上缠着不少绷带的少年。
“……后天。”
“按照你昨天说的,后天不就是你生日吗。”
“嗯。”芝诺斯淡淡地应了一声,坐回床上,若有所思地摆弄着匕首和不知道哪来的水晶。
“没什么打算?”
“……”
“喂。”
“……”
“别看了,加雷马人用不了魔法。”
“我知道。”
芝诺斯暂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窗外,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在发呆。
“不知道,没过过,很无聊。”最后,他好像反应很慢地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偌大的庭院里什么也没有,除了积雪和枯木。
“等我一会。”
他说完,就出门飞快地搓了个雪人,放在外面的窗台上,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觉得自己捏的不错。
直到他看见芝诺斯用嘴型不屑地跟他说:“好丑。”
不服气的光之战士倔强地又捏了个小兔子放了上去。
“丑。”
还是不服气的光之战士又捏了个更大的兔子,放在小兔子旁边,圆溜溜的,很可爱——主要他一时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捏什么了。
“丑。”
抱着“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的想法,光放弃了继续证明自己,回到室内,瞧见芝诺斯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一些,才想起来出去的时候忘记关上门了。
“哦,忘了你是人了,不好意思,我感觉不到冷。”他合上门,没几分真情实意地说。
“……没关系。”芝诺斯生硬地回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我觉得我捏的很可爱。”光绕到窗前,又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
“一般。”少年眼睛都没抬一下,顿了顿又说,“我玩雪都玩腻了。”
光挠了挠头,觉得他好像说的是真的,加雷马人应该都玩雪玩腻了,毕竟没见过什么春天。
“那这个呢。”光心念一动,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振翅于指尖。
蝴蝶扇了几下翅膀,芝诺斯像是正要伸出手,它就化作点点以太消散了。
“……不好意思,我这个创造魔法水平比较菜。”光之战士尴尬地收回手,战术性咳嗽了一声。
芝诺斯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跑到柜子前翻了半天,拿着个什么东西又回来了。
“这个才不会消失。”少年将一个不大的黑色匣子递给他看,语气充满不屑。
——一只美丽精致的蓝色蝴蝶标本。
“这都是死的。”
“它死了才能永远美丽。”芝诺斯的神色里少有地出现了一丝生动,蓝色眸子里映着的标本影子栩栩如生。
“……”光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半天才嘴硬地跟了句,“那也还是死的。”
“死,有什么不好?活着,又有什么更多的意义吗?”
芝诺斯忽然抬头,认真发问。
那一瞬间,光的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理由,亲情,友情,爱情,美食,美景,惊喜,这般种种,话到嘴边,却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刀刃,火光,染着鲜血的花丛,想起那个人短暂而荒诞的一生。
——我该怎样才能向你描述春天应有的模样?
雪落无声,在这满目皆是冰冷的加雷马皇室规制的宫殿内,他感到没来由地窒息。
“不知道。”光垂下了眼说。
“哦。”芝诺斯不以为意,小心地将蝴蝶标本放回原处。
“你很喜欢?”
“……不,我不喜欢。”少年沉默了一会,回答。
柜门重新被合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一日无话。
07
若要说起对芝诺斯的印象,光觉得大概没有比“疯子”两个字更适合形容他的。
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己的命也不怎么看重,毫无亲情观念,更没有什么善恶道德观念,满脑子只有不顾一切的战斗,还莫名其妙地将自己当做“挚友”。
他几乎没有办法想象芝诺斯是怎样作为“一个人”而成长起来的,他只知道,那人也许是自由地顺从自己意志的。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世俗的纷争欲望化作尘土,他看见纯粹的灵魂。
光之战士于是又加上了前缀:“自由的疯子”。
现在,少年芝诺斯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忍不住想再加上一个前缀,也许那个前缀叫做“寂寞”。
光之战士望了望室内安静低头看书的芝诺斯,又看了看窗台上的小兔子。
他把大兔子摆得靠近了一些,又给小兔子戴上了用枯草叶做的围巾。
许是感应到了目光,芝诺斯抬起头,视线短暂地在兔子上停留,又低头继续看书。
光端详了片刻,还觉得不够,又把小雪人也挪过来了一些。
虽然冬天依旧很冷,一如既往地冷。
08
雪又下了一夜。
芝诺斯雷打不动地到点就休息,光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闭着眼努力回想关于创造魔法的记忆。
以希斯拉德和爱梅特赛尔克那样的程度,打个响指就能在天外创造出永远不会凋谢的花海,别说现在的他做不到,就算是万年以前的阿谢姆,也没有这个水平。
粉白的花朵在手心不断绽放又凋零,像是茫茫大雪中一点微小的抗争。
今夜的芝诺斯不知为何没有熄灯,暖黄色的光映着玻璃,窗台上的雪人和兔子还没有融化,安静地朝着光的方向,直到天亮。
光将一朵小花插在了兔子头上,舒了口气,开始感叹还好自己是个幽灵,没有疲惫也没有腰酸背痛的感觉。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明天应当就是芝诺斯的生日。
而今天,看样子依旧是个雪天。
09
芝诺斯这回起得很早,天刚亮就开始琢磨剑术。
“这么勤快,你们皇室的小孩都这样吗?太优秀了小心没人和你玩。”
光回到了室内,看依旧打着绷带的少年反复挥舞利刃,就算带着伤,一招一式也都干净利落,他不得不承认,在武术这块,芝诺斯确实天赋卓绝。
“……”芝诺斯闻言,短暂地停了下来,用一种看白痴的不屑眼神瞟了他一眼,“我不需要那群蠢货和我玩。”
“好的,皇太子殿下。”
优秀的人就是很容易看不起平庸的人,光之战士表示理解。
“晚上可以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吗?皇太子殿下。”
“……”
“不说话当你默认。”
“……”
依旧没有回应,光于是认定这是无声的肯定。
10
夜幕降临,帝国的医师两度来此查看芝诺斯的情况,然后像机械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宣告让他明天继续剑术课程。
芝诺斯淡淡应了声,就攥着水晶继续翻阅关于魔法的书了。
看得出来,他迫切地想杀死他的老师。
但光之战士可不管这些他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他直接强行在芝诺斯身边大喊大叫妨碍他学习,成功打断之后,二话不说就邀请他来到庭院内。
“现在,闭上眼睛。”光神秘兮兮地说。
芝诺斯一下就警惕了起来,一副随时应对攻击的样子,“做什么?”
“放心吧,就一小会,你就当做是生日礼物。”
“我不过生日。”
“真的吗?仅此一次的机会哦。”
“……”
“数到3下就可以睁开眼了,相信我。”
芝诺斯将信将疑地闭上眼,防备的姿势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3、2、1。
寂静黑暗里,他感受到了耳边吹过的寒风,还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睁开眼时,芝诺斯的表情不由得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雪仍未停,可此时此刻的庭院,却是繁花盛放。枯树绽出新芽,为这个雪夜平添一抹堪称奇迹的翠色。
芝诺斯放轻了呼吸,小心地步入花丛,淡绿的流萤和五彩的蝴蝶穿梭其间,空气中氤氲着清浅的花香,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他伸出手,有蝴蝶停在指尖,又振翅飞走,触感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
“这也是魔法?”
“算是吧。”光有些奇怪地想到为什么这人对魔法如此执着,小时候就是,长大之后也是,甚至还整出了人工超越之力,“但现在应该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之一。”
“送给我?”
“是啊,送给你,整天整天地下雪,你不看腻我都看腻了。”
芝诺斯走到树下,抬头安静地看着葱茏的枝叶,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原来春天在眼前应当是这种模样吗?他想,不止有图画里的彩色,还有风吹草叶的声音,还有鼻间萦绕的花香,还有生动盘旋的蝴蝶。
少年摊开掌心,接住一朵抖落的花,兴奋地想和人说,抬头却看见送他礼物的那人不远不近地站在花丛外,隔着礼貌的距离,只是微微笑着。
话又被吞了回去,芝诺斯保持着上位者的高傲,将那一点欣喜收了回去,“还算不错的魔法。”
“我看出来你很开心了,还嘴硬呢。”光毫不留情地戳破,远远地将一个东西扔给他,“还有这个,送你的。”
芝诺斯稳稳接住,仔细一看,是一个怀表模样的吊坠,透明的盖子下,一只蓝色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
“生日快乐。”他听见那人轻声说的话,穿过飘落的雪和花丛,击中心脏。
少年握紧掌心,温度浸染了冰凉的镜面。
就像抓住了雪夜里一场小小的春天。
——遗憾的是,此后不算长的一生中,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只为他而绽放的风景。
11
今晚的芝诺斯睡得破天荒地有些晚,睡前还向光之战士道了晚安,蓝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晚安。”光笑了笑说,少年人的眼才肯安心闭上。
待芝诺斯陷入沉睡之后,光瞧着雪总算小了些,便又来到庭院。
到底还是水平有限,他静默地注视着绿树重新凋零,繁花慢慢地化为以太飘散,唯有白雪一成不变。
光之战士很少思考做某件事的意义,现在也是,他知道他改变不了那人孤独寂寞的一生,他只是路过,并且注视着。
也许是累了,光靠在枯树下,闭上眼,久违地陷入梦里。
恍惚中,他听见许多人熟悉又急切的声音,伴随着哭腔,呼唤他的名字。
“……醒醒……”
似乎过了很久,光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阿莉塞带着泪花的脸,还有神情焦急的拂晓众人。
大脑宕机了那么一瞬间后,他眨了眨眼,望着暗色的舱顶。
——他从无边无际的雪中回到熙攘人群。
12
四季更迭,天外决战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拂晓众人都忙于各自的事,有时相聚,更多别离,一如人生常态。
光之战士有时候会怀念一些事,比如年少,比如旧友,比如宇宙尽头的战斗,比如梦里的那场雪。
于里昂热告诉他,在充满潜能量的宇宙尽头,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也许是某人的愿望才让那个传送器掉落在他身边。
光呆了许久,什么也没说。
回到亚伊太利斯的土地后,他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芝诺斯的只言片语,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也不知道该向什么人去说。
——他似乎成了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芝诺斯的人。
13
大约又是一个冬季。
光之战士接了冒险者公会的委托,来到加雷马清理暴走机械。
最后一只机械蜘蛛被击毁,发出故障的滋滋声,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光收起武器,哈了哈手,加雷马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冷。
天色还早,他在废墟瓦砾之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冰凉的风从耳边掠过,光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熟悉的以太气息。
他绕了点路,循着气息来到了一棵树下。
左右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光掏出武器,小心地挖开树下的冻土,不一会,手指就冻得通红。
好在那东西埋得不算很深,土里传来磕碰的细响,光收起武器,用手轻轻拂开雪与土,直至一只吊坠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淡蓝色蝴蝶的翅膀轻轻振动了一下,和此时此刻,他的心脏跳动一样。
光犹豫片刻,将那陈旧的吊坠拿了起来。
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擦过镜面,属于他自己的以太气息从玻璃下传来。
他于是明白那并不只是一场弥留之际的梦。
记忆与幻梦穿越时间,来到他面前,成为现实。
光在树下呆立了许久,不觉雪落满头。
最终,他慢慢打开了吊坠的盖子。
以太汇聚成的蝴蝶轻轻飞入风里,几次振翅之间,便在漫天的雪中化为虚无。
——就像那场小小的春天,也终究在永不停息的冬雪中消亡一样。
光离开了废墟,纷纷扬扬的雪花将他的足迹掩埋,似是无人来过。
万籁俱寂。
————FIN————
ps: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欢迎各种批评指正建议_(:з)∠)_
芝诺斯视角的DLC走这里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