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GAD」「ABO/历史架空」烁烁(Glittering Light)(三)
「GGAD」「ABO/历史架空」烁烁(Glittering Light)(三)
第三章:睡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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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需要对《相间》进行二次重修,为本子做准备。下次更新可能是在三四天之后。
有时候写起来很焦灼,因为这个故事已经在我脑海中有了完整轮廓,延伸到很久之后的情节也成形了,我恨不得快点全写出来让大家看到。
但是我发现《烁烁》的写法真的比《相间》难好多,必须一点一点缓慢推进,铺垫构建。而《相间》是在当下时间线里往回倒叙来丰富故事的。
无论如何,写文实在是很有趣的!收到大家的鼓励也觉得动力满满!我非常快乐。谢谢大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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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ABO/历史架空」烁烁(Glittering Light)(三)
第三章:睡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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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需要对《相间》进行二次重修,为本子做准备。下次更新可能是在三四天之后。
有时候写起来很焦灼,因为这个故事已经在我脑海中有了完整轮廓,延伸到很久之后的情节也成形了,我恨不得快点全写出来让大家看到。
但是我发现《烁烁》的写法真的比《相间》难好多,必须一点一点缓慢推进,铺垫构建。而《相间》是在当下时间线里往回倒叙来丰富故事的。
无论如何,写文实在是很有趣的!收到大家的鼓励也觉得动力满满!我非常快乐。谢谢大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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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劫掠事件过后,阿莉安娜和阿不思都大病了一场。阿莉安娜自幼体弱,这次意外又给她带来诸多惊吓,加上先前日夜兼程的疲惫,生病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阿不思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生病。
他仔细一想,却也并不意外。
九月中旬,已经是初秋,越靠近北地,秋风越寒凉。那天他又恰好脱掉了外袍,身上只一件单衣,在马背上颠簸,几乎一刻不停。
与队伍汇合时是凌晨,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他和阿莉安娜归来,马蹄踢踏声惊动了大半骑护。他欣慰的是,骑护变得更加警惕了。
他将阿莉安娜交给女侍,又简略向骑护统领们交代了经过,回到帐篷后喝了一大壶凉水,沾枕即睡。他失去意识近乎两天,高热不退。
行伍只能继续滞留,医者侍女日夜看护他。第三天他艰难睁眼,哑声发问:「阿莉安娜——」
「阿莉安娜一切都好。」威尔知道他要问什么,单膝跪在他床头说话,以确定他能听清:「你昏迷了两天,我们不能赶路,行伍平安,没有出现其他突发情况。等你痊愈,再做打算。」
阿不思点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再也挤不出力气了。朦朦胧胧间他又昏睡过去。他的病来势汹汹,阿莉安娜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他们都虚弱、无力,没有办法从床上起来。
他们昏昏沉沉地躺在不同的帐篷里,各自由三四个女侍照料。这场大病好像证明了他们兄妹是真正地联结在一起似的,女侍们发现他们常常在同一时间段昏迷不醒,也总是在相似的时间醒来。
第四天,阿莉安娜的情况好转了,但她仍旧无法起身行走。她频繁地问起她哥哥的情况,侍女们只告诉她阿不思很累,在睡觉。她显得沮丧,卧在床褥之间,露出一张小脸。她是一片孱弱苍白的玫瑰花瓣。
他们在南北交界处滞留了小半个月。直到阿不思痊愈,他们才重新上路。
阿不思发现阿莉安娜自那次的意外之后变得沉默了。阿莉安娜开始害怕死亡。她在过去的年岁里,从未有过这种忧虑。她思念父亲、母亲,还有阿不福思。
大家总是会把最温柔的那一面给她,她父亲严厉,却格外宠爱她,阿不福思暴躁,但对她充满耐心,至于母亲和阿不思,更不必说。
阿不思性格稳重,是兄长。而阿不福思对她来说则像一个活泼的玩伴,像她的朋友。他们一起踏过都城宫室之中的每一块地砖,细数一丛玫瑰上的所有花苞。
真是无忧岁月!
她和阿不福思卧在椅榻之上,裹着柔软的毯褥,依偎在他们母亲左右。夜晚静谧,放置在瓶壶之中的玫瑰散发的淡淡甜香充盈着整间宫室,一切都那么地舒适、温暖。
这是「问题时间」。
他们的母亲常常和他们共度这样的夜晚。她让孩子们依偎在她身侧,轮流发问,他们可以提出任何问题,她则尽自己所能地给他们答案,解决他们的困惑。
阿不福思总问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比如地上有没有星星、星星是不是种在土里之类的。
阿莉安娜记得她母亲是这样回答的:「地上也有星星的。不过并不种在土里,他们住在宫殿里。」她又说:「阿不思、阿不福思、阿莉安娜,你们三个人,就是地上的星星。」
阿不福思打断她,说她骗人。因为他们很大,而星星很小,他们不会发光,星星会发光,所以他们不是星星。
「那好吧。」她故意皱起眉,委屈地看向她的孩子,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尽管母亲的答案有时候并不让他们满意,他们仍旧很喜欢提问,对「问题时间」乐此不疲。有时候阿不思也在,不过他很少发问。他坐在他们对面,就着烛火读书,偶尔抬头笑看他们一眼。
阿莉安娜思念阿不福思。自她被掳劫的意外发生之后,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阿不福思了。她太害怕了,于是她开始给阿不福思写信。她几乎每天写一封,在马车上就着一块小桌板写。羽毛笔的笔尖常常因为颠簸,猛地一刮。她的信一塌糊涂。她见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她告诉阿不思,她会写上一大堆信,让他回南境的时候带给阿不福思。阿不福思要是想她的话,可以每天都读一封。
进入北地之后,他们走的路多是无树无木的旷野,看似平坦,实则不然。天气日渐寒冷,为此队伍行动力下降是必然的,马车拉负的箱奁物件又多大件贵重物品,一路上他们走得小心翼翼,速度迟缓。他们都披上了事先备好的厚绒貂皮披风,但野外驾马,常常一走就是一整天,虽然还未正式入冬,寒风已经十分凌冽,行伍之中足肤皲裂者甚多。医者又不得不研制膏药分发,尽量舒缓大家的痛楚。阿不思则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当然,他也会怕冷,事实上,他非常怕冷,但他却不曾遭受皮肤干裂脱水的困扰,可能是与Omega的体质因素相关。
就这样,一个半月过去了。
十一月初,他们终于靠近北地王城。
队伍自逐渐深入北地后的行程推进,会及时地被行伍之中选出来的人快马加鞭事先传达到王城。
待到他们即将到达王城边缘那日,国王会亲自出城迎接。
十一月中旬,万物凋零。王城外的原野,芒草枯死后惨淡的灰与草皮顽强存活后那一点暗沉的绿交杂在一起。
国王就站在一处地势比草原平地稍微高那么一点的、几乎向两边无限延绵、平缓的坡地之上,等候南境送亲队伍的到来。
在国王身后,北地望族一字排开,人数众多。站在前方的,是各贵族的家主及其亲眷,他们又各自携带了自己的奴仆侍婢。再往后,就是王族亲信队伍,他们牵着马,按照方阵站立,配备的甲胄挂剑,一律相同,气势威严。
队伍前后各八面旗帜,高高举起,上面印着格林德沃家族的睡火莲纹样族徽,狂风之中,旗帜猎猎作响。
南境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在远处地平线出现了。北地队伍吹响号角,庄严的号角声在这天地之间回荡。
南境队伍之中,一队骑护,共八人,率先从队伍之中脱离,一手举着印有邓布利多家族的凤凰纹样族徽的旗帜,向国王方向驾马奔来。他们在国王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止住,左右各四人,同时翻身下马,皆面向国王,右手按左肩,单膝跪地向国王行礼。北地队伍之中另有八人走出,负责暂时牵走他们的马。两列纵队又同时站起来,转而互相面对,牢牢握紧了手中旗杆。
南境队伍越走越近。
除却另外两位负责举起家族旗帜的骑护,阿不思在行伍最前头,三位使臣紧跟,接着,是四位骑护统领,然后是阿莉安娜的马车,其余人等,再排其后。
他们直达国王跟前,阿不思眼神掠过一众贵族,又看向国王,粲然一笑,翻身下马,向国王行礼。
号角再次吹响了。从国王跟前起,往外延绵不知几里的南境队伍,也跟随着他们的公爵之子,接连单膝下跪、行礼,由近及远,气势浩荡。
国王微笑,从坡上走下,走近阿不思。阿不思站起来,抬眼看向对方。国王眉宇间的威严、上位者的骄矜气度,并不因为他对阿不思微笑,而减少半分。王冠压在他额上,看起来相当沉重。
「南北两地相距遥远,想必行路艰难。」国王看向阿不思,笑意盈盈地开口:「北地欢迎你们的到来。」
阿不思微笑,大方回应:「您的迎接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阿不思又转过头去,望向队伍。站在阿莉安娜马车旁的侍女见他回头,自知是时候将阿莉安娜迎下来。她打开车门,阿莉安娜顺势扶住她的手走了出来。阿莉安娜心中怯怯,但挺胸抬头、面带微笑,一路走向国王。
北地望族静默站立,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蓄满好奇。望族之中,各有各的活络心思,来回打量这两兄妹。
荒原之上,狂风四起,他们只见公爵之女身披雪绒斗篷,一头蜜棕长发被风吹扬到身后,她的身后又跟着两位侍女。她面色苍白,身形孱弱,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只是个孩子。但她又昂首挺胸,步履坚定,尽显贵族女子仪态。
她一步一步走到国王面前,先同她哥哥迅速对视了一眼,稍后向国王行了女子的半蹲礼。
国王笑着看向她,表面上俨然慈父。他又说了几句惯例客套的话宽慰她,一路辛苦了,云云。
阿不思在这空当之中,已经扫过几眼坡地之上的贵族,他们皆穿戴厚重的御寒衣物,迎着原野罡风,神色各异。贵妇人的斗篷,样式花纹,厚重之中更添精致。而且他也不可避免地猜想,这当中又有多少特殊血统者。然而,最奇怪的是,国王来了,贵族也一并到齐,却不见王后!更没有皇子。
这实在是不合礼节的。阿不思压下心头疑惑,国王不提,他自然也不问,问了,又是他们必须谅解的敷衍理由罢了,所以不必问,稍后自然很快也会有人私下通传缘由。
阿不思不喜欢这种失礼。倘若皇太子不尊重南境,那么他也有可能不尊重阿莉安娜。他妹妹将来若在王城之中不受敬重,又如何立足自保?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为阿莉安娜将来的处境忧虑。
阿莉安娜没有看见她的未来丈夫,反而显得轻松高兴了,国王同她寒暄完之后,她又盈盈一礼,稍稍退回了她哥哥身后。
不可少的礼节措辞,又轮流在他们之中过了几遍。最后,侍从牵来马匹,阿莉安娜也往回走,回到马车上。同时,一字排开的贵族、后面的亲信部队方阵,自动分成了左右两拨,让开一条路来。最前方有一部分国王亲信队伍负责开路、护卫国王安全。国王与阿不思上马后,贵族才上马,贵族女眷被各自引回马车。按照待客礼节,南境队伍自然跟着先走。贵族及其女眷车马紧跟其后,最后才是剩余的那部分亲信部队。
巍峨王城初现。
队伍声势浩大,一路穿越闹市街道,预备直达王宫。人们都知道他们未来的太子妃已经到达,又难得王公贵族一齐游行,无不兴奋雀跃,家家户户涌上街头。礼花齐放,礼炮齐鸣,街上欢呼声此起彼伏。国王又早早命人派下免费酒水分与众人同享,举国欢庆,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阿不思坐在马上,眼神掠过目之所能及的每一处,路旁建筑、百姓衣饰、摊贩器皿、众人表情……他一路来观察北地各处民风,王城之中,又另有趣味。
他们到达宫城之下,贵族已经四散,各自归家,亲信队伍收整,退至一旁。阿不思、阿莉安娜、使臣、统领先被迎入王宫之内休息。夜晚仍有宴饮,以正式欢迎阿莉安娜等人的到来,王公贵族都会参与。宴会结束之后,阿不思一行人才会被安置到行宫。
而队伍之中的女眷、骑护,大多数人则比阿不思他们要早,被先带到了行宫安顿下来,他们要卸下马车上的箱奁物件、打点宫室房间。未来几月,直到阿莉安娜与皇太子正式成婚之前,南境一行人都会暂住行宫。行宫又与王宫不同,位于王城东南角近郊,属于闲置宫室,在王族打猎、宴饮、聚会,或者接待外国使臣时,才会发挥作用。
王宫内,侍婢奴仆为了准备晚上的宴饮而显得忙碌。阿不思被北地使臣告知,王后身体不适,宴饮时才会出现。而皇太子前几日离宫打猎,不在王城之内,已有人前去通报,催促其速速赶回。
阿不思自然又少不了一番揣摩。
他们现在在北地王宫,将来几月两国要议定婚期、签署文件、完成阿莉安娜的封地交接,等等。期间两国外交往来事宜,阿不思仍需与公国随行三位使臣相互配合、沟通商讨。他作为公爵之子、阿莉安娜的兄长,更少不了在北地贵族之间迂回交游,几乎没有一刻是可以松懈的。
晚宴上,各个贵族家主被一一引见到阿不思面前。因为先前南北两地信息互相封锁、几乎没有交流,阿不思对北地王城的政治势力知之甚少。他从使臣口中获取了不少讯息,又自己留意观察。
北地,是王国。南境,是公国,同时是王国的属国之中,唯一一个势力独大到能与之抗衡的公国。自然,南境现在也只是名义上的属国了。
北地吃了教训,不再分封属国。但事实上,除了南境之外,现今囊括在北地国土之中仍有几个小公国,只是势力自然无法与王国抗衡,保留着公国名义,属于王国附庸。
而王城之内,望族众多,势力盘根错节。除王族格林德沃家族以外,另有较为显赫的四大家族——莱斯特兰奇、斯卡曼德、卡玛、布莱克。
除此之外,北地仍有许多小家族。只是势力远不能及四大家族,于是纷纷各自选择阵营、攀附大树。
北地望族众多,形势与南境相较,更为复杂。南境分封出四个侯国,当政的家族几乎都属于邓布利多家族的旁支。而北地除格林德沃一族独大、掌握权力之外,还有多方家族势力明争暗斗。
然而,格林德沃家族掌控欲极强,不轻易下放权力。格林德沃家族给了贵族们尊贵的地位与身份,但四大家族再强盛,实权仍尽在格林德沃家族掌控之中。
四大家族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格林德沃家的风筝。因为这些王城之中的贵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封地——他们有封地,但范围极小,而且就分布在王城周围。从王城出发,最慢两天时间内也能到达。他们只有封地的使用权,依靠佃农耕种土地,收取租税,来维持家族运转。
他们也有一部分自己蓄养栽培的兵将,但数量严格受限,兵权牢牢掌握在王族手中。四大家族紧紧依附在格林德沃家族身边,同时参与王国政治,属于格林德沃的臣子。
各贵族家主被引见到阿不思跟前,阿莉安娜就站在阿不思身侧,与他一同接受贵族致礼。
宴会上,阿不思同样见到了王后。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女人。
她两眼无神,也没有王后该有的、接见外国使臣宾客时自然从容的气度。面对阿不思,她甚至有些口齿不清,只说了些简单的、欢迎你到来之类的话。一位侍女紧紧地搀扶着她,几乎不曾离开半步。她似乎还需要这侍女来提点她应该做些什么。她神情疲惫,有时甚至流露出稚童般的无知,那侍女始终在她身侧悄声安抚她。
阿不思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发现众人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惊奇。
而皇子没有出现。
夜里,大家先在大厅中开始了餐宴。餐宴结束后,又移步到了一个更宽阔的厅堂,进行更轻松的活动。在这里,气氛明显要松快很多。但王后早已提前离开了。
阿不思在行宫之中又住了一周。这一周来,皇太子仍旧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周。这就夸张了。
南境即将到达前的行程是被北地王城知悉的,他们知道队伍大致会在何时到达,而太子却在这时突然外出打猎,那么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阿不思发现阿莉安娜为此似乎还挺轻松,但他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失去了耐性。阿不思认为,作为一国太子,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做出将他的和亲对象搁置不顾的事。
那么现在看来,他是不满于和亲的安排?
然而和亲一事紧密关联着两国未来,他作为皇长子,现在仍未出现,是罔顾礼节、是不尊重南境公国、是推卸他的责任。
这一周内,阿不思做了很多事情。
在行宫的主殿,他轮流接见了北地的贵族。
事情一旦牵涉到未来的家族利益,贵族的目光会放得很长远。自和亲敲定,他们甚至开始暗自挑选家族中更年幼的孩子,预备着同阿莉安娜未来出生的孩子缔结婚约。
阿莉安娜的到来,意味着北地家族势力是有可能重新洗牌的。她是南境公爵之女,给北地王城带来了新的、属于南境的势力。而且,她会成为王后。她将来选择支持的家族,会和她形成利益共同体。她庇护对方,对方也会给她支持。
贵族自然更要揣摩、试探阿不思,因为他是公爵之子,而且还是长子。贵族们对于南境的了解也不多,同时,他们又理所当然地认为,未来的南境,必然是在阿不思手上的。
总之,这场和亲,牵涉到的方方面面,使它绝对不只是一场单纯的、关乎两个人的婚姻。
阿不思觉得疲惫不堪。
他在南境学习过处理部分政治事务,但实践的机会仍是不多的,他没什么经验。况且北地的情况,与南境不能作比。他没有试过这样小心翼翼地周游斟旋。但阿不思还是能从不同家主的言行之中判断获取很多讯息的。
斯卡曼德家族让阿不思最有好感。斯卡曼德家主给他的感觉是更易于接受新事物,想法开明。据他所了解,斯卡曼德家族属于新兴家族势力。而其他三个家族的历史都比斯卡曼德要更悠久一些。斯卡曼德自百年前在权力斗争中迅速分得一杯羹后,就此一直稳固跻身在四大家族行列。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其余家族部分骄矜贵族一直对斯卡曼德颇有微词。但最大的冲突还是在于他们的利益诉求与政见理念几乎截然相反。
阿不思在与这些贵族短暂的接触之中,还发现了卡玛家族是忠实的保王派,布莱克家族摇摆不定,莱斯特兰奇家族则心思叵测。
同时他又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王族的讯息。
他们的王后是「疯后」。
王后属于罗兹尔家族,是前任罗兹尔公爵的长女。罗兹尔公国正是北地四小公国的其中一个,位于北地西南方。公国现任公爵是王后的胞弟。
王后在十四岁时就被她父亲嫁给了国王格林德沃,她十六岁时诞下一子,也即现在的皇太子盖勒特。她的特殊血统属性是Omega,格林德沃属于Alpha,他们生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盖勒特,是Alpha。但她自那以后她就精神错乱了,情况时好时坏。
然而更曲折的故事在后头。
盖勒特几乎自出生起就被他父亲严加管教。似乎从他一落地,国王就知道他绝对是个Alpha似的,力图将他培养成继任者。
他母亲常常被锁在宫室之中,严加看管,活动范围只有自己的房间,以及房间旁侧的一片小花园。太子的幼年很少见到王后。他一个月之中,只能在特定的几天见到她。有仆从背地里说他母亲是疯子,他倍感困惑,因为他母亲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啊?他不觉得他母亲是疯的。
为什么要诬陷他母亲呢?他找他父亲,恳求他恢复母亲的自由。他父亲大怒,骂他软弱无能。那时他才四五岁,才刚刚明白软弱无能是什么意思。而在那之后,王后更疯了。她的孩子来找她,她也开始认不出来了。盖勒特心灰意冷。同时,他探望母亲的次数也被限制得更少了。
盖勒特直到七岁都未分化。一般,特殊血统属性的孩子在五岁就会显现自己的第二属性。很明显,整个家族,当然,包括他的父亲,都对他极其失望。
他们一次又一次割开他的手掌取血,以验证他的血统属性,但每一次的结果都难以证明他具备特殊血统属性。他父亲无比愤怒,宫中流言四起,说盖勒特并非国王的亲生孩子,是王后和她的情人生的。
王后难得清醒。她向国王请求,暂时将她和盖勒特送回罗兹尔公国休养。同时,罗兹尔公国——那时的当政者已经是王后的弟弟——也不断向国王递交申请,希望能够允许王后暂时回到罗兹尔公国,也表示愿意照顾皇子。国王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这令他颜面尽失的、发疯的妻子如意。
国王将王后送回罗兹尔公国,却故意让她与她的孩子分离。他将盖勒特送到了另一个小公国——巴沙特公国。
统领这个公国的家族属于格林德沃家族的旁支。巴沙特公国是女伯爵巴希达·巴沙特的封地。女伯爵与国王已经去世的父亲是同胞兄妹,也即是说,巴希达是国王的姑姑,是太子的姑婆。
巴沙特公国位于北地东北角,与罗兹尔公国相距千里。他们母子,就这样被分离了。
然而在巴沙特公国,盖勒特八岁时却正式分化了。他的血统属性显示为Alpha。消息传回王城,国王面色不定,贵族们也难以揣摩他的想法。他没有立即把盖勒特接回王城。
盖勒特一直在他姑婆身边生活,直到十岁。十岁,他回到了王城,同时,在罗兹尔公国的王后也被接回。
盖勒特再也没有见过他姑婆。他在王城里长大成人,一直到现在,他十六岁。
在北地,阿不思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权利。他能参观王城宫室,又能踏入闹市街巷,亦可走进荒郊野林。
他委婉地向北地使臣提出要议定婚期、也向对方质疑了皇太子久不现身一事,却总被敷衍,这是最使他郁闷的事。北地越是拖延,他就越感受不到尊重,尽管他们之中,除了皇太子,都做到了礼数周全。
他担心阿莉安娜。他是兄长,同时是南境公国的代表,他必须要让阿莉安娜受到众人的尊重,尤其是她的丈夫!这是他的外交任务之一。他不能允许阿莉安娜受欺辱。皇太子的拖延,成为了他心头最不安的事。他一直在等待对方出现,几乎失去耐心。
已经迈入十一月中旬了。
某日晨起,他见到阿莉安娜坐在花园廊下,把玩着一张弓。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拉弓射箭、外出打猎了。那张弓是阿莉安娜在行宫的宫室之中找到的。阿莉安娜顺势把弓递给了阿不思。阿不思接过去,注意到弓身之上刻有对称的、繁复的花纹——那是睡火莲的图纹。
「阿不思,你什么时候教我射箭?」阿莉安娜突然发问了。
阿不思想了一下,说:「明天。」
阿不思朝他妹妹笑了。他并不打算敷衍阿莉安娜,他说明天,就是明天。
「今晚我会让仆从找到新的弓、箭,还有箭靶,和其他防护用具。」阿不思指了指他们面前这片花园空地,又说:「明天就在这里,我教你射箭。」
阿莉安娜知道阿不思不会骗她。她因为期待和兴奋而显得面色红润。
阿不思带着那把弓离开了,他又命人给他准备马匹、箭筒等物品,他打算到附近郊野的丛林中走走。他已经很久没有射箭了。
此时已是正午。他骑着马在林中缓慢前行,马蹄没入草皮,几乎没有声音。他没有带厚重的斗篷披风,只穿了一件棕灰色的麂皮外袍,他背着弓,箭筒斜挎在他腰带右侧。
他骑在马上,对猎杀心不在焉,忙着清理着自己的思绪。自到达王城之后,他了解到的,关于格林德沃家族对权力的高度掌控,是令他惊讶的。与北地作比,南境显得松散。
南境这百年来是幸运的,少有大规模的饥荒,南境子民也安居乐业。虽然问题不少,但总体上,南境是稳定的。
阿不思越是了解北地,他就越惊讶于北地形势的复杂,也被北地国王的强硬手段震慑了。他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将来,对南境侯国的权力进行部分回收,或者是先缓慢吞并掉他们的外缘封地。否则将来一旦出现利益转向不同的情况,侯国联结,公国将形势严峻。而都城又几乎处在正中,四面逼夹,实在危险。
北地王城郊野的地形不像南境都城郊野,它更为崎岖。在南境郊野,射杀猎物,周围情形几乎都能一清二楚,纳入眼中。而北郊灌丛众多,枝节横生,山路七拐八绕。他骑马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箭也没放出去。他也没有看到动物。他带着小刀,沿路在树木上刻下痕迹,避免自己迷路。
他伸手摸进颈脖间,拿出了那条巴里特给他的吊坠仔细观察。他的马匹慢悠悠地带着他到处走,他也不控制方向了。他在马背上轻轻晃着,一直盯着项链上的千鸟花。
他想,这条项链不能再轻易随身携带了。
千鸟花是南境边境的常用纹饰,而巴里特刻在上面的名字,虽然歪歪扭扭,但仍旧可辨。巴里特是反叛势力的首领,知道他名字的人可能不会少。而在这块吊坠上,他的名字与千鸟花同时出现,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边境反叛势力。
而因为阿不思特殊的身份——他是公爵之子,身上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如果再贴身携带,万一将来被有心人留意到,他不知道会被卷入何种百口莫辩的政治纷争境地中去。阿不思处事谨慎、心思缜密,会尽可能地排除掉他生活中的意外情况。他想,回去以后要把吊坠放到箱子里保存。总之,至少是不能再随身携带了。
他已经走了很久。今天又刚好是个晴天,林子里空气干燥,他觉得皮肤变烫了。他用手背去感受自己的脸,自然是手背冰凉与脸颊烫热形成强烈对比。外袍裹得太紧、太暖和,令他觉得闷热。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因为他怕冷,到达北地之后他很少有在野外觉得暖和的情况。
也不会是热潮期的缘故,因为他的热潮期在几天前才刚刚过去。时值中旬,他又服下了新的抑制热潮期的药物。更何况,这种热又不是之前那种熟悉的燥热。他只是觉得很闷。
忽然,他捕捉到一丝细微的潺潺水声。他勒住马,又侧耳倾听。是真的有河流。他循声而去,越过一条弯折极大的山路,穿越层层林木。一条河流出现在他面前。
他下马,先脱掉了外袍。在这山涧之中,阳光依旧热辣刺眼,他预备去洗把脸,休息一下。
他看见河流两边已经冻上薄冰,这让他想起阿不福思。南境气候温暖,河流在冬天很少完全结冰,阿不福思调皮,最喜欢在冬天的时候靠近这些只在岸边结冰的河流,然后用剑刺破最表面的薄冰。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他想,他的弟弟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否深深思念着阿莉安娜?是否还会噩梦缠身?等回到南境,或许该和他好好谈一谈。虽然阿不福思不说,但他感觉得到阿不福思是依赖他的。为这份不言不语的依赖,他似乎又坚强许多。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南境呢?来时耗费了大约四个月的时间,回去的时间或许会缩短。他不打算再走水路了,回去的时候队伍里也没有女眷了,他预备带着骑护直接穿越边境最混乱的那一片,他想好好看看边境。但肯定是要等到过冬之后才能正式启程了,阿莉安娜的婚礼筹备也将耗时两三个月,或况,他们还没有正式议定婚期。
他走到水边,单膝跪在一块稍微干燥的草皮上,掬起一捧冰凉的河水浇到自己脸上,冰水的清爽消减了他的闷热感,他为此大感舒爽,而不觉得寒冷。
是了,阿不思想。婚期,婚期。盖勒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如今任性行事,难保将来不会任性行事。而阿不思又没有和他妹妹认真谈过和亲一事,也不了解他妹妹对于自己未来的丈夫有着怎样的看法。他一直以来只把阿莉安娜当作孩子,但到了北地之后,他就日渐清楚明白,阿莉安娜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他担忧等他回到南境,阿莉安娜势单力薄,他也无法再护卫阿莉安娜的安全了。
疯后。发疯的王后。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又掬起一捧凉水甩在自己脸上,凉水从他脸上溢流而下,一路顺着脖子淌湿他现在唯一穿着的一件麻衣。这件麻布衣的领口绣着复杂的卷草纹,是他从都城出发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最常穿的贴身衣物。冰水几乎打湿了他的前襟。
阿莉安娜倘若也在北地遭受折磨……!他将来远在南境,又能做些什么呢。北地家族众多,权力斗争激烈。他想,接下来这几个月,他要向阿莉安娜提及更多北地的形势,阿莉安娜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他不能时刻保护阿莉安娜,就要教她自立自保,教她更全面地思考。他还要教她箭术,也要教她用剑。他要把他所了解的事物都尽可能地教给他妹妹。
他又掬起一捧水。他的头发被他打湿了不少,冰水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流淌。
盖勒特,阿不思又想起盖勒特。他甚至不可避免地为对方感到一丝难过。北地的明争暗斗,显然给这个皇子带来了很多伤害。阿不思难以想象。他没有经历过像对方那样波折的童年,他当然有他的矛盾与痛苦,但他至少是在父母庇护之下顺利长大的。
阿不思对这个人很好奇。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作为皇长子,盖勒特毫无责任心可言。阿不思不免揣测他,他是愚莽还是天真?是暴躁还是狡猾?只有和一个人接触,才能从他的言行中判断他的性格、才能了解他——找到他的的弱点。只有找到弱点,才能制衡对方,保全自身。
然而对方直到现在都不曾出现在他面前,他自然焦灼。他们远道而来,对北地知之甚少。在这权利漩涡的中心,阿不思表面上游刃有余,但他又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
他重新站起来,走回马匹旁边。取过马背上的弓,又一次去观察刻印在弓身之上的睡火莲花纹。他想,他接下来必须要更强硬才行。
这时,他左前方的坡地上突然出现响动,他看见了一头鹿。他变得有些兴奋,他走了大半天,才见到这么一只猎物。他从挂在马背上的箭筒里取下一支箭,轻巧地靠近这头鹿。
周围地势复杂,阿不思在低处,那头鹿在高坡。它又往外跳了一下。阿不思只能看见它的角了。可能是靠近水源的缘故,这处的植物比别处茂盛,显得更阴暗。叶片深黄沉绿,树木荫蔽交错,几乎遮盖天空。阿不思往右走,找到了坡度最缓的地方,他走上去之后,能看见那头鹿了。他缓慢地蹲下身来,靠草丛遮挡身体,仍旧观察着它。它已经从阿不思最初发现它的地方跳出去很远,阿不思其实看不太清了,因为在他和那头鹿之间,灌丛、大树伸下来的低矮枝叶,都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不能放过这头鹿。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这头鹿会像他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所有机会一样,他必须抓紧了。没那么困难。事情没有足够把握的时候,出击时快一点!狠一点!
在密密匝匝的枝叶之间,他还隐约能见到鹿腹。
他把箭搭在弓上,对准鹿的方向,把弓拉满,闭着一只眼,屏息、凝神、用力,朝着那个方向猛地一放,他的箭势不可挡地穿林破叶,掠过枝叶时发出凌厉啸响。紧接着却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叫喊,那头鹿同时也应声倒下了。阿不思迅速地从草丛中站起来,发现远处草丛之中隐着一个人。那块地方的上空有一大片几乎斜伸到地面的细小枝干,枝干上叶片密布,底下周围又尽是草丛灌木。阿不思放箭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附近。
或许是周围的猎户,阿不思想。他似乎伤到对方了。阿不思感觉那双眼睛穿透枝叶缝隙,死死地盯住了他。叶片早已把对方的眼神割碎,但那仍旧犹如一支支射向他的利箭。他左手握紧了那把弓,右手碰到裤腰处,确保自己身上带着匕首,他又迅速取下了自己的印信戒指放在口袋里,印信戒指能够透露自己的讯息,他不喜欢在这种突发情况中暴露自己。接着他拨开枝叶,一步步走了过去。阿不思靠近的时候,将两只手往上举起,以安抚对方,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他一只手还握着弓,所以也把弓举起来了。
对方的面容仍旧掩在叶丛中看不真切。阿不思伸手拨开枝叶,隐约看到对方此时正用右手,握紧了自己的左臂。阿不思发现对方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一直是以回过头来的姿势盯着他的。接着阿不思和他对视了。
阿不思很吃惊。对方眉峰凌厉、鼻梁挺直,五官硬朗,又隐约带几分尚且稚嫩的少年意气。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阿不思揣测他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和阿不福思差不多大,但他的面容神情却糅合出一种非常锐利的攻击性。阿不思感觉他看向自己时眼神极其凶狠阴骘。
阿不思几乎愣在原地,就在那一瞬间,自他脊背之后,蹿起一股锐痛,直逼大脑。他不自觉地把眉皱紧了。他现在和对方只一步之遥,他站着,低头看他。他拨开枝木的手愣在半空,枝木有它自己的力量,被拗折之后就在蓄力,试图回弹。
对方的眼神丝毫不打算松懈。阿不思误伤他,自然要同他道歉。阿不思稳住心神,打算蹲下,与对方平视。他松掉与枝木抗衡的手,身体刚往下蹲,他就后悔了。
他并不想靠近这个人。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都化作了血管之中的数万支利箭,在他体内肆意穿刺!他能够清晰感受到额上冷汗是如何迅速地冒出,他口舌干燥,半跪到地上的时候差点摔倒,不得不用手撑扶了一下地面,他的手指陷入松软的泥土之中。
阿不思稳住身体后抬头再去看对方,发现对方面上的凶狠竟然转瞬之间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讶,甚至为此带了一丝柔软。这个人看着他,口唇微张,眉头紧皱。他们两人竟然默契地静止了。
阿不思蹲下来之后甚至看到了对方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茬。
他实在是好看。好看到让阿不思推翻了他之前所认为的关于自己已经可以完全做到对他人外貌波澜不惊的认知。
他眼角之下的皮肤沾上了一小片碎叶。阿不思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凑近他的脸,用食指和中指把那片碎叶轻轻地捏掉了。他看到对方在那一瞬间眼皮轻颤,把眼睛闭上又迅速睁开。
他们竟然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比起先前的凶狠,现在,对方脸上开始带了摇摆不定的困惑,他捏在自己左臂伤口上的手收紧了,少许鲜血自他指缝间溢出。
阿不思头皮发麻。
他不习惯与他人肢体相触,他除了碰触他母亲和阿莉安娜,几乎没有碰过其他人。他认为他刚才做的事很鲁莽,何况他还先伤到了对方。但阿不思不知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
「抱歉。」阿不思终于决定开口,他稍微往外退了一点,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阿不思看到对方立刻把眼神移开了,并且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请原谅我,我并没有看到你。」阿不思补充。
对方不说话,扫过他放在地上的弓。再次皱紧眉头看向他。同时,阿不思注意到对方身边也有弓和箭,他心想对方可能是附近猎户的孩子。
他想快点解决这件事,离开树林。他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种欲呕的反胃感一直在喉头久久不散,同时,酥麻感在他四肢百骸上开始舞蹈,燥热感也大张旗鼓地回归了。这些感觉混杂在一起操纵着他。
这少年把右手松开了,阿不思看见一道伤口,血开始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来。阿不思射向那头鹿的箭擦伤了他。阿不思看见他的血,更加不安。
「把鹿带过来。」对方看着他,终于开口了。
阿不思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紧接着他才意识到这有多怪异,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命令他,并且语气如此自然。他竟然没有思考就服从了。
他走向那头倒在前方不远处的鹿。尽管他的箭擦伤了对方,但他还是射中了这头鹿。这只是一头小鹿,箭的尖端深深地埋进了它的腹部,它的血渗湿了周围的皮毛。
阿不思轻而易举地把这只鹿抱了起来,他再次强忍着靠近对方的不适,蹲了下来,把鹿放到对方面前。而对方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就伸出右手,握紧箭尾,把那支插在鹿腹之中的箭狠狠地拔了出来,观察箭的前端。
阿不思就蹲在边上,这迅速的一下,阿不思并没有预料到。箭拔出来的时候,鹿血飞溅到他脸上。鹿血的腥味似乎特别浓烈,让阿不思更加不适,恶心欲呕。
但他射伤了对方,不能扔下对方不管。
阿不思额上全是冷汗。他猛地站起来,稳住身形,俯视对方,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平缓冷静:「我先送你回家,在这里也没有东西可以处理包扎伤口。」
对方眼神闪烁,抬头看他,似乎同他一样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从嘴里冷冷挤出了两个字:「不用。」
燥热感灼烧着阿不思,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强烈。「抱歉。我想我必须先离开。」他心神不宁地往回走。
「请收下这头鹿。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他语速飞快,一眼也不看对方,拾起地上的弓,没入了树丛之中。
他回到河边,马还在原地踏步。他穿上外袍,挂好弓,翻身上马,拉扯缰绳迅速离开。他沿原路返回,他仍旧记得路,不需要凭依他刻下的标记,就顺利地离开了树林,他一刻不停,到达行宫已经是黄昏。他从未如此慌张,几乎是在宫室内狂奔,很明显,路过他身边的侍女都非常吃惊。
他回到房间,服用抑制热潮期的药物。他感觉到他的下体濡湿,强烈的羞耻感淹没了他。这种羞耻感击溃了他平日里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他跪倒在地上,浑身软弱无力,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他的手指死死地抠住地毯,随即发现这块织锦地毯上竟然也有睡火莲纹样,鲜艳锦线映衬下,他的指骨越发苍白。他几乎无法思考,宛如惊弓之鸟,不得安宁。恰在这时,突然出现了敲门声响。
使臣通知他,今晚王宫之内又有宴饮,而皇太子,已经回到王宫。
良久,阿不思才从这种可怕的煎熬中脱离。应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一个月内出现了两次热潮期?而第二次来势汹汹,比之前都要痛苦。但他也无暇顾及于此了。他匆忙冲洗身体,换了干净衣物,去找阿莉安娜。
他远远就看见阿莉安娜站在宫门之下,神色平静、几近哀婉,三两侍女簇拥着她。她穿着一件墨绿色暗纹绸裙。领口、袖边都绣有复杂的暗金色花纹。阿不思见过这件衣服。在启程离开南境前夜,他母亲将这衣裙装入箱奁之前,悲伤地抱着它哭泣,就仿佛她抱的是阿莉安娜一样。
队伍自南境出发,直到现在,这一路来,今晚是阿不思第一次觉得脆弱、无助。
忧思焦灼,他能强压;事务繁杂,他能处理;被人劫掠,他能应对;病痛寒冷,他能忍受。而今天,他却因为热潮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自控、将近脱轨的恐惧。这实在是太可笑了!这又一次深深提醒了他自己是一个Omega。
这件事真的令他倍感脆弱,甚至在他心中催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有所依傍的想法。然而他又并不认同这种想法,这是软弱的!何况他也没有人可以依傍,他和阿莉安娜置身北地王城,而他的父母兄弟、他的家族远在南境。
他走过去,握紧阿莉安娜的手,自己却开始隐隐发抖。阿莉安娜的印信戒指戴在食指上,而他的戒指戴在拇指上。阿莉安娜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安,自然觉得十分困惑。她低头,伸出两手来握紧她哥哥的手,又用拇指摩挲着阿不思的印信戒指上邓布利多家族凤凰纹样的族徽。
「阿不思。别害怕。」她说。
他们一同出发,进入王宫。今晚直接省略了餐宴,看起来比以往的宴会更加正式、严肃。他和阿莉安娜被引入某个厅堂,自他们踏入,所有贵族都将视线放在了他们兄妹身上。阿不思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和阿莉安娜往国王主位走去。
他远远地看见有个身量挺拔的少年站在国王身侧,他想——终于。终于。
等他走近,他又看了对方一眼。这一次,他们对视了,对方神色紧绷。
那一瞬,阿不思大脑全然空白,不适感复又细密地悄然爬满他全身。
这个身穿灰黑色皮革翻领外袍、面色格外阴沉、自南境队伍到达后近乎半月才迟迟露面的皇太子,竟然就是他在丛林之中一箭射伤的人。
【GGAD ABO】Nirvana(三)
这就是个狗血八点档故事。
上次更新出现了一个时间bug,已修正。
无论哪个版本的《魔法史》都没有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早年经历做出过详细的描述。当时他不过是个被开除的肄业生,没有人会对他多加关注。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至死没有吐露出戈德里克山谷中那两个月间发生过什么,即便阿不思·邓布利多亲自出现在纽伦堡的庭审现场,盖勒特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有个记者讽刺地写道,“纵横欧洲的黑魔王羞惭地垂着脑袋,不敢面对他的敌手——哪怕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也能令格林德沃邪恶卑鄙的灵魂无所遁形。”
现在,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坐在对面,文雅地切开培根,“不要挑食,”阿不思轻声说,“阿...
这就是个狗血八点档故事。
上次更新出现了一个时间bug,已修正。
无论哪个版本的《魔法史》都没有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早年经历做出过详细的描述。当时他不过是个被开除的肄业生,没有人会对他多加关注。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至死没有吐露出戈德里克山谷中那两个月间发生过什么,即便阿不思·邓布利多亲自出现在纽伦堡的庭审现场,盖勒特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有个记者讽刺地写道,“纵横欧洲的黑魔王羞惭地垂着脑袋,不敢面对他的敌手——哪怕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也能令格林德沃邪恶卑鄙的灵魂无所遁形。”
现在,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坐在对面,文雅地切开培根,“不要挑食,”阿不思轻声说,“阿不福思,胡萝卜——”
“好吧,”阿不福思撇撇嘴,“我恨蔬菜。”
“阿不思在巫师考试局工作。”巴沙特在桌子下踢了盖勒特一脚,挤挤眼睛,“喏,你和阿不思打过招呼了吗?”
“嗯。”盖勒特垂着脑袋,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衣。他的手在细微地颤抖,银制刀叉仿佛由铅块铸就。蛋糕、果酱、肉排、炸鱼……他嗅不到任何食物的气味,阿不思带来的那股奇特的甜香遮盖住了一切,哪怕昂贵的熏香也相形见绌。他维持着冷淡的表情,潦草地掰开面包。巴沙特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手,“……我的侄孙,刚经历了不太公平的对待。”她解释道,“他才十六岁,德姆斯特朗真是不怎么样。”
“哇,你是纯血统。”阿丽安娜抓着她的叉子,嘴唇粘着果酱,“阿不福思,看,他是纯血统!”
“纯血统没什么了不起,”阿不福思翻个白眼,盖勒特听到他小声咕哝,“……看上去就是个斯莱哲林。”
“他父母去世的很早,我那时建议说,不如去霍格沃茨念书。”巴沙特给盖勒特的盘子里盛了两大勺酸菜,“他大伯不同意,说格林德沃家的男孩必须去德姆斯特朗。我就不明白……想想他们的地基!也没有认真的教员,都是些血统论痴迷者。”
“你会讲英语吗?”阿丽安娜晃晃手,“你好,先生?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盖勒特切开土豆,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女孩。虽然她和“上一个”完全不同——活泼、健康、脸色红润、好奇心十足。她没有遇到不幸吗?盖勒特烦躁地想着,餐刀切到了手指。他用叉子在那块土豆上扎了几个孔洞,就听阿不福思大声嚷嚷,“看吧,我就知道他听不懂!”
“盖勒特!”巴希达的不满显而易见,“不要这样——他会讲英语,还会讲拉丁语、俄语、匈牙利语和瑞典语。他还会用冰岛语念诗。他大伯不惜重金,给他从小就请了很多家庭教师。格林德沃家族特别重视教育,阿不思。”
“真好。”红发青年语气真诚地说,“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阿不思在巫师考试局工作,”巴沙特说了第二遍,“最近不算忙,是不是?”
“考试成绩已经核算出来了,会通过猫头鹰发放给考生。接着我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说起来,差不多就是明天……阿不福思,你的O.W.Ls成绩就要送来了。”
阿不福思惨叫一声,“梅林的胡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相信我,你会通过的。”阿不思愉快极了,“接下来就是N.E.W.Ts,想好选哪几门了吗?”
“饶了我吧,我不是读书的材料。”阿不福思用力抓挠乱糟糟的红发,“我就不能不回学校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进魔法部。”
“不行。”阿不思微笑着说。
吃过午饭,帮主人收拾完桌子后,邓布利多一家告辞回家。阿丽安娜站在两个哥哥中间,牵着他们的手。“你应该好好表现,”巴沙特埋怨道,“阿不思之前一直在加班,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时间来吃饭。他是个优秀的年轻人,我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交个朋友。”
他永远不会和“这个”阿不思·邓布利多做朋友——在五十三年的牢狱生涯中,他偶尔思考过,假如回到十六岁的那年夏天,他还会选择前往戈德里克山谷,认识阿不思吗?
不,绝不。盖勒特的衬衫湿透了,紧紧贴着皮肉,“我没有朋友。”
“你这傻孩子,”巴沙特叹口气,“没办法,谁让你还是个小男孩呢?你压根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就只有面子和尊严。听我一句话,那可没什么用。你不觉得阿不思很有魅力吗?”
“没有。”盖勒特咬着牙说,“我讨厌他。”
“看看他的红头发和蓝眼睛。讨厌他?我还没见过讨厌阿不思的人。”老妇人直摇头,那些锅子、盘子和碗清脆地碰撞,给她没完没了的唠叨添上一曲不和谐的背景音,“他是个omega!”
omega?盖勒特愣了愣,迟疑地抗拒道,“与我无关。”
“真要命,你还没分化……梅林啊,长再高的个子也没用。”巴沙特让清洗干净的盘子排着队进入碗橱,“十六岁,这年纪可太尴尬了。”
“那就是个纯血统的白痴,”阿不福思高傲地昂着下巴,“听说德姆斯特朗还教授黑魔法。”
“黑魔法?”阿丽安娜惊奇地睁大眼睛,“真的吗?阿不思,德姆斯特朗真的教授黑魔法吗?”
“有这样的传言。”邓布利多家的长子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小妹妹,“该午睡了,亲爱的。”
“好,”阿丽安娜抱起她的布娃娃,有些为难地红了脸,“我十三岁了,是不是不应该再抱着布娃娃睡觉了?只有小女孩才需要布娃娃的陪伴。”
“谁说的。”阿不福思粗声粗气地说,“那都是没有布娃娃的人造谣,他们嫉妒你有布娃娃。”
阿不思抚摸着阿丽安娜金色的长发,“你当然可以和安娜一起入睡。”女孩得到保证,放心地将娃娃抱进怀里,“不过,那个人是有些奇怪。他居然看都不看阿不思。”
“因为他脑子被伏地蝠吃了。”阿不福思说,“盯着阿不思看的蠢货够多了,不需要再多加一个外国笨蛋。”
“那也很奇怪。巴沙特让我们过去吃饭,还一个劲地介绍他家的事情。他有很多家庭教师,还继承了父母的庄园,肯定有花不完的金加隆和家养小精灵。其实他长得也不赖,个子很高。外国人很时髦,现在流行找外国人结婚。”阿丽安娜转过脸,期待地看着她的长兄,“你觉得呢?”
阿不思耸耸肩,“他不喜欢我,这再明显不过了。”
“他也许害羞了。你怎么想的?我认为他总比多吉好,”阿丽安娜实事求是地说,“多吉是个好人……可他太矮了。”
“埃菲亚斯听到要伤心的,”阿不思握住妹妹的小手,牵着她走上楼梯,“再说了,他有未婚妻。”
“毕业后人人忙着订婚。你不想结婚吗?”阿丽安娜躺在她的小床上,抱着布娃娃打个哈欠,“我想参加你的婚礼……”
阿不思只是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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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同款,迷の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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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款口罩的材质非常特别,类似软软的太空棉,立体剪裁,透气性好,舒适度一流,戴着不会耳朵疼;在专业性上,可以选择它家的抗花粉灰尘款或抗PM2.5款,每只口罩都能水洗3-5次,可以循环利用。
【EC】我与你相遇在黑暗年代(1)(大萧条背景,落魄银行家Erik X 大学生Charles)
※ 中短篇!脑洞的出处有在lofter里写。本来想一发完,但按我这个速度是不可能了_(:зゝ∠)_分几个parts写完。
※ 以美国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为背景,剧情不涉及专业知识,主要就是起个渲染气氛的作用,各位大神不必太在意。
※ 起标题无能,就酱,祝食用愉快!
++
1929年十月,一个令华尔街无法忘却的噩梦。
道琼斯指数在十月底急剧下滑,终于于十月二十九日全面崩盘,跌幅达11.73%,就此宣告长达十年的经济大萧条的开端。几次反弹也无法拯救跌入谷底的股市,牛市不复存...
※ 中短篇!脑洞的出处有在lofter里写。本来想一发完,但按我这个速度是不可能了_(:зゝ∠)_分几个parts写完。
※ 以美国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为背景,剧情不涉及专业知识,主要就是起个渲染气氛的作用,各位大神不必太在意。
※ 起标题无能,就酱,祝食用愉快!
++
1929年十月,一个令华尔街无法忘却的噩梦。
道琼斯指数在十月底急剧下滑,终于于十月二十九日全面崩盘,跌幅达11.73%,就此宣告长达十年的经济大萧条的开端。几次反弹也无法拯救跌入谷底的股市,牛市不复存在。
此刻,遭受波及的仅仅是那些自以为可以靠以钱炒钱致富的股民,他们所要面临的是毕生也无法赚回的巨大亏损。倒霉的还有靠提供债券股票交易服务从中获取佣金的股票经纪人,真该瞧瞧他们在黑色星期二刚开市时那副便秘的表情——暴怒的股民熙熙攘攘地挤在纽约证券交易,男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帽子,憋红了脸,将经纪人团团包围并坚决要求抛售股票,喊声中夹杂着咒骂的字眼。
然而,绝大多数美国人并未被这史无前例的股灾给击溃了生活,照旧过着自己平淡安宁的日子。在华尔街上演的股灾对他们而言甚至无关紧要,有些持有乐观态度的市民认为情况很快会好转,另一些则更关心他们订购的爱车福特 Model A是否能被粉刷上自己喜爱的颜色。
对大部分人来说——无论是Charles Xavier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亦或是Erik Lehnsherr这样小有成就的犹太人银行家——噩梦的洪钟在一年后才被敲响。
……
属于「咆哮的20年代」的繁荣光景已一去不复返,30年代初的一系列银行挤兑以及人们对银行信用体系的不信任使社会陷入一片恐慌。仿若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美国各州银行一家接一家的倒闭,得不到存款的愤怒群众仍不死心的围在人去楼空的银行门口示威,同一时间自杀率节节攀升(光是卧轨或跳下车厢的人数就有近万)——除了陷入绝望的普通民众和农场主,其中还不乏曾风光一时的银行家。
民众对于自由市场的信心几近崩塌,数以百万的美国人失去工作,失业潮正式开始——尽管并不如股市崩盘那样有个具纪念意义的准确日期,非技术劳动力首先成为不景气下的第一批牺牲品,但此刻人心惶惶,谁也顾不上那些不足一提的劳工,不愿施舍一丝怜悯之情。更博人眼球的是纽约时报上那些关于破产企业家的故事,人们既不同情却也不敢幸灾乐祸,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美国人刚毅倔强的精神正接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经济大萧条就如同具有侵蚀性的病毒快速蔓延至美国每一个家庭的角落,以人们的幸福为食,吸得一干二净。失去家庭的孩子们流落街头,白天靠乞讨为生,晚上躲进贫民窟窟,与墨西哥难民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在黑暗中饥肠辘辘。
这个在一战期间快速崛起的国家,仿佛用尽了它所有的运气,正跌入万丈深渊,快速地在一个无底洞里下坠……下坠……
当然,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讨论大萧条时期发生在美国的种种悲剧而生。抛开无能政治家们所提出的错误宏观政策,抛开依旧毫无起色的道琼斯指数,抛开关于苦苦坚守美国梦的励志青年奋斗史。
我们的主角不过是一个在纽约市中心影院做兼职的小小检票员,若要说他有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地方,就是他有一颗相较普通人更为聪明的脑袋。他是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本科生。
“给您的票,先生,enjoy the film!”
三号检票员Charles Xavier长得不大像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有一双如太平洋般湛蓝的炯炯双眸,发梢略微曲卷的棕发,脸部较窄,下巴尖削。紧绷着脸时有些尖酸刻薄的感觉,但笑起来时就像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从五年前独自踏上这片土地来求学时,他就开始竭力纠正自己的发音了,现在说话时仍隐约带着点儿英国味。
尽管正职是一流大学在校生,勤工俭学的Charles仍想抽空打一份零工来积攒生活费——噢,鉴于他成绩优异,每学期获得的丰厚奖学金足以支付学费和书本费,远在英国的双亲无需操心(尽管他们在听了美国的近况后忧心忡忡地表示希望Charles回英国)。
近期报纸上大肆宣扬“每四个美国人之中就有一个没有工作。”还有各种危言耸听的加粗黑标题,因此,Charles认为自己能保住自己在影院里的检票员工作已十分幸运了(虽然他不算「美国人」,外来人口的失业率可比本土的更叫人胆战心惊)。他曾担忧自己会在这黑暗时期丢掉工作,甚至再过不久影院也会倒闭,但不知为何,最近来看电影的客流量明显有增无减,影院经理甚至在门口贴出了招聘启事,每周末的场次都在增加。卓别林成了这个时代的新宠儿,好莱坞公司的崛起堪称这个时代的奇迹。
——热热闹闹的影院内与外头的惨淡光景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无论是衣着华贵的上流名媛还是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的工薪阶层,前来观看好莱坞电影的观众不分社会等级与人种,人与人没有区别。哪怕是每天吃不饱的失业人口都情愿用十五分(15 cents)换取一个半小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付出相对微小的代价以获取短暂的快乐和消遣、忘却自己几乎一无所有的残忍事实,这对他们而言也是值得的——若是走运观看了一场喜剧片,他们的心情可以持续愉悦一晚上。
Charles白天上学复习功课,通常在夜场做检票员。影院通常在午夜关门,傍晚十点播放最后一部电影。今晚上映的有一部名为《天堂里的烦恼》的新片,Charles虽不热衷于电影,但从张贴在电影院门口的宣传海报能看出这是一部外表光鲜亮丽的爱情戏剧片,男女主角拥吻的画面占了大半张海报。
也许观众们盯着屏幕上相爱的情侣会使自己好受些,因为他们总自欺欺人的把捏造出的荒谬剧情当成现实,以为自己就是主角。
晚上来看电影的人不多,因此Charles总能在零零星星的客人中轻而易举找到面熟的人。比如说眼前这位身着灰色格纹三件套的先生,剪裁贴身,左胸的口袋装着一块鸢尾色丝绸质感的袋巾,系着与之相呼应的深紫领带。他右手臂托着一件看似价值不菲的深灰毛呢大衣。
老天——他西装履革的打扮直逼海报上俊俏的男主角,连浓密的棕发也要被发胶一丝不苟地固定在额后。Charles每次留意此人时都发觉他穿戴不一样的行头,想必是位来打发时间的上流人士——和报纸上所描述的那些因股市而倾家荡产的落魄有钱人不太一样。
对方脱下深灰的圆顶帽,像Charles点了下头,仿佛他也记得那个每次都为他检票的年轻人。
“晚上好。”瞧瞧,不同于那些未受高等教育的工薪阶层,他甚至会主动向Charles问好。尽管男人面部表情波动极小,只有嘴角微微上翘几分,是个不习惯微笑的人。
“您好,”Charles将电影票底下一部分撕掉,再还给对方,并向他露出明媚的笑容,“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
Charles得等到观众散场后再进入每一个播放厅确保没有观众滞留,然后打扫卫生,将残留在地上的食物残渣和电影票子收进手中的巨大塑料袋里,做完一切繁琐的工作后才能收工。到这时候电影院已是空荡荡的了,只剩他和其他几位工作人员。
“嘿Charles,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和你去车站了。”同样作为检票员的Raven朝他招招手,“是这样的——我和Hank商讨了下,决定搬到一起住,这样还能省下一间房的房租。Hank决定每晚接我下班。”
“喔,没关系。”Charles笑着耸耸肩,真心为Raven感到高兴,“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你一人走夜路了。”
“倒是你——我挺担心你晚上独自回家的。”Raven的语气里有调侃意味。
“没关系,报纸上说近期的犯罪率有所下降。”
“噢,在这种情况下这称得上是好新闻了。”
这位漂亮的金发女孩儿活得比他艰辛,而两人年纪相仿,一起工作时总会互相照顾。她家人远在南方的乡下(Charles到现在也无法记住那几十个州的名字),只身一人来纽约打拼,白天在市中心百货公司的化妆品专柜当销售员,晚上再来影院做兼职。与她感情稳定的Hank也是Charles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同学,不过并非同系,他们只共同上过一节微积分和神经学。
Charles目送Raven走远,注视她揽着Hank的手臂,迈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他不禁哀叹是爱情将苦难中的人们解救,然后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张《天堂里的烦恼》的海报。他似乎有点能理解那些靠电影逃避现实压力的人们的想法了。正如对于他而言,沉迷于大学图书馆的藏书之中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寄托。
……
Charles并未直接去车站,而是在车站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里买了接下来一周的早午餐(通常他都是略过晚餐的,因为没有时间顾着吃饭)。鲜牛奶和鸡蛋简直是奢侈品,Charles甚至不舍得买白面包,他买了点豆类罐头、黄瓜、一整块奶酪和全麦面包片,用来做素食三明治。
他出乎预料地在店里碰见了一位几小时前才在影院里见过的人——确切地说,正是那位被他偷偷打量一下的“有教养的富人”。
这位先生从货架上拿了一包万宝路,正准备去付款时与Charles来了个四目相对。
Charles感到尴尬不已,想移开视线,眼睛却像粘了强力胶似的。Charles本应装作不认识对方已挽救对方的自尊心,但他停留稍长的目光出卖了自己。
「他的西装与瞳色甚为般配。」见鬼的,他脑子里怎么突然冒出这个!?
两人沉默相对数秒,继而又在同一时间侧头避开。
“抱、抱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您。”Charles刚开口就后悔了,眼神慌慌张张地四处打飘。
“是的,就在影院。”对方竟爽快地承认了。
Charles诧异地抬头,但他没敢再说什么蠢话,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天知道他为何这么紧张。
“喔,这样。”他本想说再见,到了嘴边的话却一转弯儿变成了,“那部电影如何?”
“轻松诙谐,剧情不落俗套,难以想象我认真看完了。”
Charles不免在心里点头,对方确实不像是会独自去看爱情轻喜剧的人。他甚至能确认那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商业人士,小心翼翼地避开金融危机的漩涡,在人人自危的30年代照样风光无限。
既然如此,他怎会在这家小小的便利店与Charles相遇?这位风度翩翩的先生应当驾驶着令人眼红的福特最新款,开向他的别墅,与风情万种的美妇人共度良宵。
Charles没有多想,向他点头说了句“希望下次在影院看到您。”就转身去付款了。他拎着塑料袋站在便利店,看了眼那块离开伦敦前父母赠予他的手表,时针对准精致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告诉他距离末班车的点已经过了。
“Oh damn!”从Charles泄出一丝咒骂,他早该听到外面巴士驶过的声响!可就在刚才和那位先生搭话耽误了一会儿,让他错过了末班车。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十二月中旬的夜晚徒步走回家——大约四十分钟的路程,假设他用快步走。
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衣柜里唯一一件保暖的大衣),就像一些鸟类动物似的一个劲的缩脖子,将围巾罩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年轻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他闷头往前快步走了几步,生怕迎面而来的寒风将他逼回稍微温暖些的便利店。紧接着两声喇叭声和明晃晃的车灯就把他吓得差点跌了手中的塑料袋。
Charles一手挡在眼前,透过指间的缝隙眯眼去看那辆横在自己面前的福特轿车——这可是只会在报纸广告页面出现的福特V‑8,一款采用了全新引擎的漂亮车型。
“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送你一程。”那位不知姓名的先生正坐在驾驶座,摇下窗户,一只胳膊肘搭在窗沿。这架势用来泡妞绝对百分之百可行——然而对方却是一脸的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只是想做好人帮Charles一个小忙。
Charles愣愣地张大嘴,光顾着惊讶忽略了他美好得不真实的提议。
“呃,我很感激您的好意,但是——我甚至不知道您的姓名——”
“Erik Lehnsherr。”
“呃?”
“我是Erik Lehnsherr。”
“……我是Charles Xavier,pleased to meet you。”
噢老天,Charles讨厌这该死的条件反射,这又不是那该死的学术交流会!
但无论如何,Charles还是在权衡了一下利弊后坐上了Erik Lehnsherr的福特,将Raven走前对他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TBC
++
※ Erik的打扮参考《第一战》里给银行家拔牙(……)时穿的那套。也许可以把他当做霸道总裁,虽然是已破产的总裁(喂)
※ 初次尝试这种题材,码文的速度堪称龟速。这就跟经济课上写论文似的,然而脑里全部都是英文(请给予我中英文转换自如的能力_(:зゝ∠)_)
※以下附上主要参考资料和出处——
· 维基百科:1929年华尔基股灾
·《美国:我们的故事之大萧条》(纪录片)
· 凤凰网财经区:《1929年美国股灾和1987年美国股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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