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女一梦
2号篇 《全女一梦》
微博作者@小蒙桑海
01
明明才下午4点,天空却已经黑了下来,层层浓密的乌云里不断有闪电掠过,一场暴雨将至。
徐英娇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到玻璃上的时候,心里庆幸自己走得早,还有10分钟就可以下高速了。明天是母亲的五十岁生日,她一定要及时赶回家。
路面越发模糊,徐英娇于是放慢了一点速度。...
2号篇 《全女一梦》
微博作者@小蒙桑海
01
明明才下午4点,天空却已经黑了下来,层层浓密的乌云里不断有闪电掠过,一场暴雨将至。
徐英娇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到玻璃上的时候,心里庆幸自己走得早,还有10分钟就可以下高速了。明天是母亲的五十岁生日,她一定要及时赶回家。
路面越发模糊,徐英娇于是放慢了一点速度。
忽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冲破了雨声,隐隐传进了徐英娇的耳朵里,一辆货车赫然从右侧往左边冲去!
徐英娇猛打方向盘,总算没有和货车对撞,然而因为暴雨和惯性,车子尾部还是撞了上去。
徐英娇脑袋狠狠地嗑在方向盘上,全身无法动弹,双耳轰鸣,眼里只看见黄灿灿的芒果倾泻在整个路面,没过几秒,便堕入了黑暗中。
***
一阵阵的水滴声传入耳中。
徐英娇脑袋转得有点慢,挣扎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遭遇了车祸,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我还在车祸现场?
徐英娇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左侧的两个中年女人,扎马尾的女人较为丰满,笑容满面,短发女人表情平和,皮肤黝黑,她们穿着同样的白色长款外套,都定定地望着徐英娇。
"醒了醒了!"
扎着马尾的女人凑近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英娇微微地摇了摇头,虽然她的头确实有点昏沉。
"那你还是坐着吧,这样有利于血液循环、保持清醒。"女人边说边扶着徐英娇坐起来。
徐英娇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治疗舱一样的机器上。
"这是哪里?"
"这里是研究院,我叫柏西,她是许敏生,我们修复了你的大脑,所以你又活过来了!"
柏西亮闪闪的表情似乎是在等待夸奖。
然而徐英娇却顾不上回应她的情绪,"又活过来了"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她给劈懵了。
"我、我死了?"
许敏生平静地阐述了事情的经过:"是的,你死于2019年5月12日的一场车祸,你的家人捐赠了你的遗体,你被用于我们的人脑研究项目,通过我们的努力,你再次醒了过来。"
接着她拿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展开后有A5纸张那么大,她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徐英娇看到了自己的个人资料、身体信息以及手术记录,最新的手术日期是3106年7月9日,手术日志里多是专业术语。还有一张捐赠书的图片,签字人是她的妈妈。
徐英娇记得自己确实跟妈妈提起过遗体捐赠,可她以为是捐给医院做标本,或者给学生练习解剖,复活这种事,根本想都没想过。
"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柏西说:"就是为了研究人类大脑,试试修复的可能性。你不知道我们两个花了多少心血才让你醒过来。"
"......就这样?"徐英娇有点不敢相信,更有点无语,答案居然如此简单?
如果是电影,主角必定要去完成什么重要使命,或是有什么人等着她去拯救,结果她的复活居然是这样随机而随意的一件事?好像只是她们两人不小心制造了一个意外。
生活果然比电影更荒谬。
"是的,我们只研究签了捐赠协议的人体。因为你的大脑保存得比较完整,器官还没有衰退,修复的可能性较大,所以我们才选择了你。"
听着这种解释,再看着妈妈的签名,想着自己没有赶上的生日,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妈妈,迷茫与无助交织在徐英娇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复活的喜悦,这件事超出了她以往的人生经验,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柏西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想要找份工作或是做别的什么都可以。"
"对,"许敏生跟着说:"我们会为你申请一个合适的身份,你不会有生活上的限制。只是你的身体还非常虚弱,必须要观察一段时间。"
徐英娇礼貌性地笑了笑,点点头。
柏西看出来她的不开心,却也知道自己的安慰份量太轻,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
许敏生认为这个时候应该给她独处的时间,便说:"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身体不舒服,按这里通知我们。"
她们两人走后,徐英娇脑子空空地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十分疲惫,手脚也使不上力气。
徐英娇又躺了回去,决定睡醒之后再说,也许,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02
接下来的几日,徐英娇按照要求进行各项身体恢复训练,按时吃饭睡觉,偶尔去公园里散步看风景,或是玩玩休闲游戏,宛如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徐英娇后来与柏西闲聊时才知道,她不仅仅是脑袋受损,因为冷冻过久,系统神经和胃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柏西和许敏生领导了一支专业团队,花了整整八年才让她醒过来。
修复大脑的很多重要条件都取决于死者本身,且过程漫长,所以各方面都符合的人并不多。她虽然不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九人之一。
当时徐英娇看着屏幕上的八个人,问道:"怎么只有一个男人?"
柏西耸耸肩:"因为男人的基因普遍太差了,连筛选的第一关都过不了,后来大家都直接放弃男人了。"
徐英娇听了,才发觉自己其实非常幸运,刚醒来时的郁闷消退不少。
今天,柏西带着徐英娇参观了研究院的图书馆。
图书馆占地宽广,总共十二层,第一层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像。
雕像的主体是三个女人,她们背对着背,身穿军装的女人手举着一只腾飞的白鸽,身穿职业西装的女人手里握着几张稿子,还有一个穿着优雅裙子的长发女人,手里捧着一本书。
柏西解释说:"军人的名字是莉莉娅,记者的名字是克莱尔,教授是韩宝慧,她们三个从来没有见过面。"
"那她们怎么会站在一起呢?"
"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英娇,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男人早在1000年前就开始灭绝,现在地球上的男人大概只有八千人左右。"
徐英娇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是因为病毒吗?"
柏西摇了摇头,表情肃穆:"不是,他们是自取灭亡。而她们三个,可以说是开启全女社会的起源。"
柏西带着徐英娇进了一间学习室,调出屏幕,给徐英娇讲述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2114年,俄国和土耳其开战,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九年,人民都彻底厌恶了战乱,有了民意的支持,联合国主动介入调解,成功让两国共同签订了和平条约。
停战两年后,土耳其的民间团体揭发了俄国官兵在战争期间的残酷暴行,许多女人被绝育用作性奴隶,有些被虐待致死,绝大部分落下了终身残疾。战争结束后她们却没有得到丝毫同情,男人们把自己的姐妹、女儿甚至母亲视为耻辱和荡妇,因此很多幸存者都选择了自杀。
仅存的幸存者则选择否认事实,因为她们害怕会被父亲或者兄弟杀死,敢站出来作证的只有十二人。
俄国军方只处罚了几位军官,土耳其政府也没有支持他们的诉求,因为他们已经与俄国签订了贸易协议,正宣传着与俄国的友谊。
直到八年后,民间团体突然拿出了大量的照片跟视频作为新的证据,俄国军方却回应说那些军官是因为长期陷入紧张焦虑的情绪之中才犯下错误,并不是长期的有计划的奴役虐待。
这与受害者们想要的正义差得太远,然而她们的力量实在弱小。
六年后,美国记者克莱尔出版了一本《战争中的女人》,向世界说出了俄国官兵的残酷暴行,以及那位无名英雌的名字:莉莉娅。
书中记录了克莱尔对暴行的长期跟踪调查,以及详细地讲述了莉莉娅的故事,她是俄国人,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俄国军人,她更是一个女人。她没有被战争冲昏头脑,她曾看见过那些暴行,却没有勇气提出反对,她害怕自己被视为叛徒,那些土耳其女人的哭泣与尖叫时常折磨着她。
停战之后她去了一趟土耳其,也曾见过那些幸存者。后来她便用十分隐蔽的方式把证据转交给那些幸存者。证据被曝光后不久,莉莉娅在某晚回家的途中被刺中要害,送往医院没多久便失去了呼吸。警察把这起案子判定为抢劫杀人案,凶手却一直没有抓到。她的家人不久之后也搬到了别处生活。
因为克莱尔,莉莉娅在俄国、土耳其和美国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她被称颂为英雌,也有人说她是叛徒。
二十一年后,韩宝慧读了《战争中的女人》,做了诸多调查和分析,写了一本《全女的假设》,提出了全女理论。这个理论最初只在韩国得到了传播和发展,其他国家的学者们要么不屑一顾要么批判反对。
然而时间证明了一切。
03
"什么是全女理论?"徐英娇问道。
"韩宝慧认为古代封建社会就是全男社会,工业革命后,全男社会只是缩小了,并没有消失。一个个小型的全男社会存在于军队中、政府中和公司高层中,个别女人就算挤进去了也很难被接纳认同,她们要么选择跟男人同化,成为一个精神男人。要么拒绝同化,被男人排挤打压。
俄国与土耳其的九年战争中,那些暴行都是男人占绝大多数的军营干的,女人多的军营并没有犯下这类罪行。
莉莉娅在战争时期之所以选择沉默,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被指责为叛徒,更害怕那些男人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同样是为国战斗,莉莉娅这样的女军人不仅要与敌人拼搏,还要忍受自己阵营里的小型全男社会的排挤和歧视。
女人与男人做一样的工作,并没有让女人得到彻底的解放。近代女人们站在家庭里呼吁男人支持平等,等同于哀求男人的施舍。心软的男人也许会愿意后退两步,但并不能彻底改变现有的社会结构。
女人必须建立全女空间,将力量凝固在一起,才能够与无处不在的全男社会对抗。有了全女空间,女人才能够逃离婚姻,创造出真正属于女人自己的东西。
因此,韩国女人开始建立各种全女空间,大部分是职业领域的,有的则开始建立全女社区。几年后,她们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权益,政治领域也有了牢固的一席之地。影响最为深远的还是全女社区,女人们团结一致,没有男人也就没有了犯罪,女人不再背负更大的生存成本,育儿得到了更多支持,也不再担心孩子会被猥亵性侵。"
"那如果有女人生了儿子,她就会被赶出去吗?"徐英娇又问。
柏西说:"一开始,确实会赶走生了儿子的女人,因而很多女人会让自己只生下女儿。后来全女社区越来越多,也有了容许生养儿子的社区,只有她的儿子选择娶妻才会被要求搬走。社区里的女人是流动的,可以走出去,也能够选择回来。所以,就连那些要结婚的女人,也会在单身的时候住进全女社区。
韩国的全女理论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认同,其他国家的女人开始效仿。发达地区的男人对全女社区非常敏感,他们试图用各种方法阻止破坏全女空间。保守落后的国家则直接不允许女性建立全女社区。全女理论犹如一颗种子,它散播到了每个国家,在每个国家都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有些只在职场建立全女空间,有的只围绕着亲缘关系建立全女空间,有的倡导终身自主绝育或是堕掉男婴。
法国诺比制药公司看到了女人们想要生育女儿的需求,便仿照避孕药的原理研发了抑制含Y染色体精子活力的药:西林地,这款药进一步巩固了全女社会的发展。
西林地制造原理简单,价格便宜,可以独自使用,私密性高,不会对女人的身体产生太大的负面影响,最坏的结果只不过是怀上男孩。因此政府很难彻底封禁,宗教势力也无法干涉,更难找出证据。
207年后,地球上每个国家的全女社区,都超过了婚姻家庭。这是女人第一次真正地打破了全男社会。卖银和人口拐卖这两个历史悠久的黑色产业,也大幅消逝。"
"所以男人就是这样灭绝的吗?"
徐英娇倍感讶异,女人只要拒绝男人,就能生活得更好,拒绝生下男人,就能得到整个世界。
"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环境污染愈发严重,有毒物质通过海洋扩散到了全世界。二是轻型毒品的流行,这对基因和身体皆有破坏,且有一定的遗传性。当时这个问题没有得到重视,男人灭绝后才开始研究。
全女社会逐渐成型后,有些男人不再反对,有些则更加热衷于繁殖,企图再次回到从前,然而他们的精子越来越弱,越来越少。后来男人的数量一直稳定下降,直到今天。"
故事讲完了,徐英娇心里激动的情绪汹涌万分,这一千多年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就是女人夺回对身体控制权的战争。男人们发明了无数枪炮,也抵不过女人自己的选择。
徐英娇说:"在我那个年代,很多男人信奉丛林法则、优胜劣汰,他们一定没想到,男人才是劣质品。"
柏西笑了:"没错。"
之后,柏西带着徐英娇去了图书馆的最高层,两人站在玻璃墙的里面,柏西指着远方:"看见那座黑色的纪念碑了吗?"
徐英娇点点头。
柏西介绍说:"这叫女人碑,是用特殊材料制造的,白天的时候它是黑色的,写满了历史中被屠杀被残害的女人的名字或事件。到了晚上它就变成了白色,会发出淡淡的光芒,展示的是历史上曾经做出过各种贡献的女人的名字,她们是人类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在黑暗中引领女人前进的星光。"
徐英娇称赞道:"这个设计真是巧妙,白天的时候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苦难,夜晚的时候却又告诉我们不要放弃希望。"
柏西说:"这个纪念碑最开始是由印度总理索娜姆提议建造的,后来发展成了一个全球性的项目,几乎每个国家都有一块这样的纪念碑。"
徐英娇看着那座沉重无比的女人碑,女人的历史,就是被屠杀被奴役被抹去名字的历史,地球上的每个女人,都因性别遭遇了相同的命运,因此每个国家才都需要建造一座这样的碑。
徐英娇感叹着说:"以后再也不需要建造这样的碑了,因为女人的名字再也不会被抹去。真好,真好。"
04
徐英娇在研究院总共住了三个多月,身体恢复良好,没有像其他复活人类那样留下后遗症或疾病。期间也学习了不少关于现代社会的生活用语和知识,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如何使用屏卡。
徐英娇了解到如今已经没有了手机,平板电脑也消失了。在以前,商家为了利益喜欢将产品快速迭代,造成了极大的污染和浪费,有意设置的价格区间也进一步制造了科技贫困。
为了减少污染,也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同享科技进步带来的好处,现在大部分地区都用上了超级电脑,所有人共同使用,屏卡就是一张多功能登录卡。
生活方面,徐英娇也没有什么困难,公民身份已经顺利办理下来了,许敏生还向研究院给她申请了一笔生活补助资金。
柏西和许敏生对她关照良多,犹如两位亲姐姐。
许敏生身为院长之一,事务繁忙,一周只能见个三四次。柏西是研究组长,带完学生之后就喜欢找徐英娇玩,两人一起看了不少影视剧,还全都是冷门的。徐英娇怀疑柏西根本就是找不到同好,才喜欢找她安利,两人也因此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柏西还帮着她找好了房子,徐英娇则尝试找新的工作。
半年后,徐英娇收到了一份精美雅致的白色请柬,上面写着许敏生和柏西将于5月16日举行合蒂典礼,邀请她参加典礼宴会。
徐英娇了解过这个现代词语,合蒂就是组建或加入家庭,从全女社区发展来的词语。人数不限,关系不限,各地的习俗稍有差异。
徐英娇给自己订了一件短裙,又精心挑选了一份合蒂礼物,如约到了望月酒店。
工作人员把徐英娇带到了礼堂,徐英娇走到长桌边吃了点水果,在各色交谈的人群里看到了几个新闻中才能看到的面孔,火星空间站的总设计师王尉,智能人类之母雅山惠子等等。
不远处的柏西看到她后兴冲冲地走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徐英娇拍拍她的背:"恭喜你们。"
柏西笑得一脸幸福:"谢谢!没想到敏生会选择跟我合蒂,我还以为她早就打算抛弃我这个老朋友,跟着萨里雅去美国呢。"
萨里雅是美国人,也在研究院工作。徐英娇曾经看见过她,一头浅金色卷发配上绿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美得不像凡人,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人,她却只喜欢许敏生,经常搂着许敏生的肩头走在研究院,仿佛在炫耀似的。
许敏生和萨里雅也一起走了过来,她们都听见了柏西说的话,许敏生说:"你可别在英娇面前败坏我的形象了,萨里雅和你都是我最重要人。"
萨里雅打趣道:"这位睡美人才醒来没多久,你就同意合蒂,我看啊,谁都不如她重要。"
徐英娇一下子面色通红,连连否认。她在研究院的时候,确实被很多人调侃说是许敏生的女儿。
三人都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半小时后,仪式正式开始,全场的灯光都暗下来,悠扬舒缓的音乐慢慢响起。
柏西头戴百合花冠,穿着白色纱裙从舞台的左方入场,后面跟着三位母亲,许敏生也是相同的打扮,和母亲并排入场。
两人走到了舞台中央,母亲们站在了后面,司仪念起了祝祷词:"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一份相知相守的真爱,一份共同携手的真诚,一份互相扶持的真心。请柏西小姐,许敏生小姐许下你们的诺言。"
许敏生和柏西微笑对望着,同时说:"我,愿意与你合蒂,我们承诺彼此不离不弃,相守到老。"
许敏生亲了亲柏西的额头,两人相拥在一起,舞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之后便是宴会时间。
柏西和许敏生与妈妈、长辈们坐在一起,徐英娇和萨里雅紧靠着她们。
两人边吃边闲聊,徐英娇问道:"为什么许敏生只有一个妈妈?她是单亲抚养吗?"
萨里雅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她原本是有两个妈妈的,现在那个是她的养妈妈。她的亲妈妈迷上了一个作家,跟她养妈妈分了,孩子也没要。后来那个作家患上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病,她亲妈妈陪着作家撑了两年,作家还是选择了安乐死。再后来她亲妈妈跑到个小庙里当尼姑去了。"
徐英娇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许敏生的妈妈还有这样的故事,她说:"那女儿的合蒂典礼也不来参加,有点不近人情了…"
萨里雅说:"是啊,参加女儿的合蒂典礼也算不上犯戒吧?敏生啊,应该就是因为她亲妈妈才不怎么信任爱情。"
徐英娇看到了她眼里的郁闷,安慰说:"她又不是不爱你,跟谁合蒂,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
萨里雅笑了笑,抿了口酒:"可是我还是有点嫉妒柏西,她才是敏生最信任的人。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安慰,睡美人。"
晚宴结束后,微醺的萨里雅拉着徐英娇跳了几支舞,徐英娇实在是累了,幸好许敏生来解救了她。
徐英娇拿了两杯酒坐在了柏西身边,递了一杯给她。
柏西只是拿在手上,说:"我不能喝。"
"你酒精过敏?"
柏西摇摇头,笑着摸了摸肚子:"不是,我怀上了,两个月了。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徐英娇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问道:"你…你们两个的?"
柏西说:"我倒是想,取卵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了,她的身体又不适合怀孕,所以我们一起去精子银行挑了一个。"
徐英娇说:"太好了,这是双喜临门啊!早知道我就去买些宝宝的衣服来。"
柏西笑了,说:"你要不要做我女儿的干妈妈?"
徐英娇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徐英娇也摸了摸柏西的肚子,由衷地说:"我虽然没了爸爸妈妈,可我现在有了两个朋友和女儿。柏西,我现在也好幸福。"
柏西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都温柔地笑了。
【罗小黑战记】写死那个入戏的人
-《罗小黑战记》大电影那些啰啰嗦嗦,好笑的或者不好笑的花絮。
-我才不把角色和声优混为一谈:我祸祸编剧。
-全员亲友向,私心微无风。有私设和魔改。OOC 不可避。
-这篇是真的 zqsg 地写了两个多月,喜欢的请赏个红心蓝手。
0.
风息坐了大半辈子列车车顶,终于在高速运行的地铁驶进隧道的那一刻撞到了头。彼时他正在被无限穷追不舍。会馆执行者跃上车顶,一阵冲锋扫过几节车厢出现在他面前,只一手就将风息提了起来。
“你许久不曾动手伤人,为何要逃?况且会馆四处寻你,原是有要事相谈。”见任务目标已被控制,无限便收起手中武器,开口道。
会馆竟...
-《罗小黑战记》大电影那些啰啰嗦嗦,好笑的或者不好笑的花絮。
-我才不把角色和声优混为一谈:我祸祸编剧。
-全员亲友向,私心微无风。有私设和魔改。OOC 不可避。
-这篇是真的 zqsg 地写了两个多月,喜欢的请赏个红心蓝手。
0.
风息坐了大半辈子列车车顶,终于在高速运行的地铁驶进隧道的那一刻撞到了头。彼时他正在被无限穷追不舍。会馆执行者跃上车顶,一阵冲锋扫过几节车厢出现在他面前,只一手就将风息提了起来。
“你许久不曾动手伤人,为何要逃?况且会馆四处寻你,原是有要事相谈。”见任务目标已被控制,无限便收起手中武器,开口道。
会馆竟然管这玩意叫谈判专家,况且这草木皆兵的样子也真不像要和人商量。风息正保持双脚离地的姿势暗自腹诽,但见无限神色诚恳,态度认真,问:“你有兴趣演个电影吗?”
风息一愣,正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此时列车驶入隧道,一阵剧痛贯穿颅顶。
无限于是一边连忙表示惭愧,一边带风息补了两张五块钱的地铁票,坐六号线换八号线,找了处人造的森林公园请大妖聚灵疗伤,路上不少人类为挂了彩的伤员让座,场面一度十分魔幻。
1.
公园长椅上,风息看着剧本,面部表情变化丰富精彩。
“故事讲述了森林里的猫妖寻找家园的旅程。”他念出声,神色为之一振。
无限解释:“不要误会。这个猫是给我徒弟演的。”
“哦,”风息就低下头继续念。“四处流浪的罗小黑小朋友,在会馆执行者的帮助下……”念到后半句时他一字一顿,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我演执行者。”无限补充。
“……一路奇幻漂流,茁壮成长,最终打败野心勃勃,觊觎自己‘领域’能力的妖精大魔王,成为了英雄。”大妖读着读着便抬起头,死死盯着无限。“哦,原来是找我们这群破坏分子,演反面教材。”
“你可以这么理解。”
风息干脆被气笑了,问无限说会馆派你过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无限答非所问:“电影取景地是龙游。专门为你挑的,顺路也回去看看吧。”
风息闻言一阵怅然,叹了口气,哗啦啦翻动着手中剧本,最后皱着眉说让我参演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剧本让我改改。会馆是不是粉饰太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写出来的大团圆结局像哄小孩。”
无限觉得这话有理,便说:就依你的吧。你若是喜欢,在剧本里把我写死也无妨。
2.
从离岛到龙游,坐船需要一天,走跨海大桥只要几个钟头。会馆包了辆大巴车,邀请岛上众人前往片场。
无限戴着墨镜和不知道从哪来的碎花遮阳帽,抱着小黑坐在售票员专座上。怀中小小的勇者扮演者张望四周寻找传说中的恶龙并口无遮拦:“演大坏蛋的人在哪呢?”无限一面捂爱徒的嘴,一面顺着他的话,先看了看兴高采烈好似奔赴盛大春游的洛竹和阿赫,又看了看拎着行李任劳任怨的天虎和叶子,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离岛二当家虚淮的身上:“风息人呢?我本想跟他聊聊剧本的事。”
虚淮说风息先走了,吩咐大家在剧组汇合。
无限心说怎么,他还想自己游到对岸去?
风息当然不想游到对岸去,毕竟他不会游泳,也不想坐会馆的大巴,嫌汽油味恶心;风息找了辆几乎锈成废铁的破自行车,连夜骑上跨海大桥:他记得每一条回龙游的路。凌晨两点钟的海风吹过他乌鸦羽翎似的长发,风息晃荡着阔腿裤骑行在灯不那么亮的公路上,样子活像个上世纪摇滚青年。他一向懒得搭理人类,不懂人间的潮流,否则他会发现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确实摇滚得一批。
3.
小白去上学了,师父忙着和一个叫涅帕的妖精拍打戏,留下小黑一个人这几天很乖。他不再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演小英雄,也不再吵着要找大坏蛋的扮演者切磋武艺,就四处在片场闲逛。没一会,海边的摄影棚里就传来了播报:“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通知罗小黑小朋友——请不要——偷吃——道具——”
“不用管,想吃的话还有很多。”风息伸手关了广播。小黑接过才认识几天的大哥哥们递来的烤串,心想演电影真好,可以在森林里疯玩,有帅气的新衣服穿,还管饭。他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为电影小明星的偶像包袱,被肉填得鼓鼓的脸蛋蹭了几处油渍,像只小花猫。小花猫往身旁的大黑豹那边蹭了蹭:“我能带个肘子回去给师父吗?”
风息微不可察地皱眉。“他啊……他就算了。”
小黑有点委屈,又问:“那……演完遗迹岛上这一场,我还能经常来找你玩吗?”
风息一秒变脸,笑着点头:“当然。”
听到这话,小黑似是松了口气,又问。“可你以后去演坏人了,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我答应你。”风息说完这话又怕小黑不信,略一沉思,翻出随身携带的剧本,又捉起枝笔,划了大骗子初见小猫时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诱导,郑重其事改成这么一句:“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像在立字据。
小黑哪里见过这么严肃的场面,被吓了一跳,却想起风息对洛竹哥哥和那个不会笑的哥哥说话时好像也是这认真的模样。小朋友懵懵懂懂地想,原来大坏蛋的话,也不是句句骗人。
4.
无限在小木筏上用了好几天时间,飘飘摇摇晃晃荡荡地思考这剧本到底哪里要改。他问过风息本人,风息说他只要改自己的几句词,剩下角色照原样演就是;去套离岛众人的话,他们几个却坚决不上钩;去问木头导演讨新剧本,木头导演说咕咕咕。
漂流记演完后,无限几次在片场看见风息。后者白天穿着剧组发的那件上面写着“影”字的白色T 恤衫照着台本推敲,晚上就端着他用不惯的保温杯,点着他不喜欢的电台灯,整夜整夜对着剧本写写画画。无限从自己灵质空间的故居里捞出一把旧油灯默默递过去。在跳跃的火光中,风息眯起猫科动物的眼。
“你居然还留着这种东西……也罢,我正有事要请教。”
“说。”
“会馆当真要写这么个妖精和人类大打出手的故事吗?这回倒不藏了?嗯?”
“我若是说,会馆的本意是传达‘妖精也能成为人类的英雄’,你会信吗?”
“英雄。”风息冷笑,顺手捞起一沓废纸攥在手里作折扇。“碎了尖牙断了利爪离了家园,狼狈落魄向人类投降的妖精,被称作什么英雄。”
无限不满他的用词:“这故事里的妖精们,小黑没有投降。你也没有。”
风息翻开剧本,示意无限去看最后一页上满纸的红叉。被风息划掉的内容讲的是面对落败的大魔王,勇者收起致命一击,悲悯地伸出手。风息说:“你们…好像把投降叫做握手言和。”
无限很想告诉风息,会馆想写个让所有的妖精与人类平衡地活下去的好结局。若非执迷不悟,你自然也有份。但他当然没这么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风息也没跟他客气:“椰汁。”
翌日,虚淮提了两箱椰■椰汁挨家挨户敲离岛众人的房门。“无限说这是剧组发的福利。拿就是了,不够还有。”
洛竹看了眼椰汁浮夸的包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风息将信将疑,拿了一罐在手里研究,并得出结论:“人类的审美。”罗小黑听说有吃的,哒哒哒跑过来,天虎闷声把自己那罐递给他。入伙没多久的阿赫和叶子也来凑热闹,见风息几乎把自己埋在一摞摞稿纸之中,目瞪口呆:“惊了,老大还会写电影剧本?”
洛竹骄傲地一把搂过阿赫:信我,我们几个可是从小听着风息哥讲的故事长大的。
这几十年来,风息忙着四海为家,来不及琢磨怎么逃票进影院,自然也没看过几部电影。可百年前神鸦社鼓炊烟袅袅的龙游,他却坐在屋檐上,看了不知多少人间的社戏;偶尔也听评书,学得有模有样,回了家就给小小的洛竹虚淮和天虎一句一句讲,讲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讲一夜征人尽望乡的边关。洛竹心肠软,听不得聚散无常烽火连天的故事,风息就急忙给他编,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间,惨烈悲壮的故事也就圆上了个好结局。
那也是一段不错的时光。
无限依旧不知道剧本哪里变了样,直到有那么一天他骑着小电驴带着小黑闲逛。路过的跑车摇下车窗,对着他喊“嗨,美女”。无限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小电驴吓出十米漂移。小黑坐在后座,差点当场亲人两行泪。
风息看热闹不嫌事大:嗯,这句是我写的。
故事依旧按照原先的剧本,无聊而顺利地推进着……
5.
拍摄最终大战的前一天,罗小白来剧组探班,她双手推一个半人高的旅行箱,跑到风息面前。
小姑娘嘴很甜:“谢谢您这段时间照顾小黑!这是些人间的礼物,请您收下。还有,希望您明天的打戏对小黑手下留情。”风息尝试谢绝几次,未遂。罗小白不由分说地把箱子往风息手中一塞,便跑去找新朋友若水玩秋千了。这时小黑猫猫祟祟溜到风息身旁,亮起星星眼:“好多礼物啊!”
“都归你了。”风息逗小黑,“你明天拍打戏的时候记得对我手下留情。”
小黑打开箱子,见里面放着各式各样自己都没见过的零食,每个包装上还附了小卡片。他刨出肉脯的包装袋,念上面的字:给天虎。
风息拎出一袋糖渍樱花果冻:“给洛竹。”
小黑钻进箱子,翻出小完能干脆面和压缩饼干:给阿赫和叶子。
风息的注意力被一个样式奇怪的保温冰袋吸引了。那里面装了一盒雪糕。
“给…谁?”
“给 xū huái。”小黑帮他念。“小白刚上小学,很多字只会写汉语拼音。”
现在箱子里只剩下一个略显简朴的牛皮纸袋。茶褐色的粗糙包装上有故意做旧的痕迹,用同样朴素的棕色细绳捆了,裹成沉甸甸的一包。“
这个是——”风息一怔。他的手小心翼翼抚过包裹,没舍得拆开,只读着上面祥云形状的卡片。
“桃酥十块,枣花酥五块,江米条三两,牛舌饼半斤,蜂蜜蛋糕半斤。”
“给风息:听说龙游是你的故乡,我和爷爷就在这个城市的一家很老很老的点心铺挑了一下午。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都装了点进去,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味道变了没有。”小白的卡片上这么写着。
此致敬礼,欢迎回家。
“有心了。”风息喃喃地说。“替我谢谢他们。”
6.
像世界上其他的小猫咪一样,罗小黑在化妆间的落地镜前坐立不安,极其不老实。他说我不理发我不要用染发膏,最后扯着嗓子喊师父救命。无限说剧情需要,为师爱莫能助。
化妆师若水犯了难:有没有猫科的同志过来帮帮忙?给他做做心理工作也行?
天虎问:啥?府先生连连摇头说咱可整不来这个。猫科动物们面面相觑,最后,小黑一夜白头悲剧的始作俑者风息黑着脸站了起来,接过若水手中的白色染料,说还是我来吧。
小猫于是系着理发店专用的小围裙,感受梳子一下一下为自己顺毛,感受冰凉的染发膏一寸一寸涂上发梢。镜中自己逐渐被苍白色侵蚀,他于是很入戏地涣散着目光,一仰头躺倒在身后业余的发型师风息怀中,想着等下要像故事里那样,表演原地满血复活,吓他一跳。
风息伸手接住小黑,犹犹豫豫地抚上他毛绒绒的碎发,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半晌,他闭上眼缓缓屈膝跪伏在了小黑身旁,再不去看他的表情。
好似天台豪夺悲剧现场。
小黑被吓到了。“别这样啊!你别难过,我没怪你……那故事又不是真的……”
“如果是呢?”风息低下头,化妆室各色染料斑斑驳驳沾染上他的指尖,好像真的浸了谁的血污。“如果真的无路可走,我也许还会干出一样的事吧。”
这题超纲了。小黑顺着风息的假设设身处地想了想,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沉默半晌,却突然意识到一个要紧的问题:“等等,如果无路可走,到结局的时候那个风息会去哪呢?”
“被会馆审判或者被人类处决吧。”见小黑听完这话,尖尖的猫耳倏地垂了下去,风息又赶忙试图安慰怀中的小朋友。“……你也真是,何必为伤害过你的骗子想那么多。”
“可是……你不是会改剧本吗?那让他和我说句对不起吧。我会原谅他的,好不好?”
“真新奇。小英雄不是一直想打败大坏蛋,拯救世界吗?”
“拯救完这个世界的好人,接下来不就轮到那些不那么坏的人了吗?”
风息听着听着皱起眉,动了动嘴角,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他最终以手掩面,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们啊……都不记仇的吗?”
小黑愣了:“我们?都?除了我还有谁啊?”
7.
正式开打之前,交战双方在天台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互行抱拳礼。小黑习武时间不长,却也学着两位大人的样子照豹画猫地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在胸前作了个揖。
拍摄开始。无限一边招架着自四面八方涌来的藤蔓一边思忖这电影选角到底是选对了。之前会馆曾物色反派人选,试镜时却大抵不顺利。躲在人群中大隐隐于市的妖精并不少,但他们有的把毫无想法的眼睛藏在世间众生的化形后面,演不出恨;个别又残暴嗜血没有感情,天生的反社会妖格,也不像话。好在无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提议说,我刚好认识那么一位,他坏又坏得不彻底,好又好得不甘心。
潘靖会意:哦,就龙游那位小山神。这些年还好,百年前他可是闹得满城风雨。
无限说:交给我吧,我去抓他回来……哦,是和他谈谈。
潘靖默许。
可是后来无限才发现和风息聊聊并不比见面就打来得容易。他几次去找风息讨论剧本的艺术创作,可还没在编剧同志的书桌前坐稳,对方就直接熄了灯。金属系执行者略一抬手,台灯的钨丝灯泡自动发光。风息被防不胜防的光线晃了眼,问无限说你来干什么,会馆是让你一旦发现剧本里出现危险言论就揍我一顿吗?但这么说着却照例摊开剧本,说你看,你们要的好结局,你们要的邪不压正,我一字未改。
后来两个人能文明交流几个回合了,无限就说:“听洛竹说,你曾经也很喜欢大团圆的故事。”
“那是……”风息目光越过面前的无限,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什么地方。“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我还什么也不懂,总嫌人类活着几十年干点什么不好,非得争得你死我活,还写成故事骗旁人几滴眼泪,何苦来哉。”
所以那时他总近乎不讲理地给人间的故事不由分说安上个或精妙或笨拙的好结局,就像个真正慈悲为怀,见不得人受苦的山神。无限想想那样子一定有点可爱。“该说你还算有点良心吗。”
“不敢当,良心也许还有,心估计是凉透了。”
无限笑笑,说这一次你不必迁就谁的好结局,就写写你自己想要的罢。
所以在戏中,风息果然本色出演,一路逃亡,光荣而悲壮,无限便从海岛追到铁路,从车库追到回廊,追了许久追着风息不知有没有后文的自白,等来等去却等到风息从塔楼一跃而下,留下一句他无话可说。
你啊,你啊。无限长叹。
风——息——!!!
8.
风息撕了一张稿纸。一张又一张稿纸。
不记仇的妖精想当英雄,不甘心的妖精想回家。没见过流血的妖精想要大团圆;会馆小心翼翼等着人类为英雄喝彩,端着天平的人类却说不需要迁就,就写写你自己想要的吧。
风息一边撕一边想这还怎么写,妖精们嘈嘈杂杂又自相矛盾的心事,傲慢的看客怎么会懂。想到这里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他想起百年以前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山神,坐在高高的树梢上俯视着戏台上背井离乡的游子和保家卫国的将士,满眼生离死别,满耳杜鹃啼血,满心却只想着怎么给家里爱哭的洛竹讲一个不需要流泪的故事。
而多年以后轮到他作戏中人。落魄的小山神拖家带口扎了只简陋的木筏,在一个北风乍起的夜晚离开了河网密布的龙游,洛竹回头看看身后越漂越远的堤岸,这次居然没有哭。他喊风息哥再给我讲个故事吧。风息这时才发现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编纂的大团圆,只想起原本的故事里,一代代人类唱着抓也抓不住的愿望:英雄骑马壮,骑马归故乡。
这近百年的流浪里他看见风尘仆仆归乡列车站台上远远亮起的灯火,飘着雪花声的收音机里说书先生讲的人类的家国;现在风息写着写着剧本,眼前却恍惚浮现出小白歪歪扭扭的字,无限故园里的灯。可见人间的悲欢也不是完全不通。若是能和人类互相声嘶力竭地交流,说不定会发现各怀心事作零和博弈的双方,也有着同样泪汪汪的眼,同样血淋淋的心——如果需要流血。
那就从我自己开始吧。风息想。
所以,听好了。
你——们——两——个——!!!!
9.
“我要杀——”见风息自由发挥的台词逐渐走火入魔,说时迟那时快,无限立刻召出一截水管堵了他的嘴:您悠着点,这句说出来可不好过审。
木头导演喊了卡,三个人借机坐下恢复体力。风息眼眶红红的,咬字也带点喘,他说对不起,我刚才入戏太深。
10.
小黑回收了领域。
一切都结束了。
小朋友走过去,喊风息的名字,等着那句说好的“对不起”,声音有点委屈。你道歉吧,快道歉啊,小黑想着,这样我就可以过去拥抱你了。我会趁机偷偷松开你的手铐,被钉在废墟里,很疼的吧。
但风息扬起沾满血污的脸,也不说话,就盯着无限似笑非笑。无限知道结局的世界线正在微妙地变动,就默契地把手轻轻按在小黑略微颤动的肩膀。他开口:“你还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吗?”
话音未落,便听得废墟那边传来一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轻嗤。而这时候风息已经在笑着了,像在对无限说:我不忏悔,动手吧。
“在会馆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好好想想。”无限依旧古井无波,解除了武装与防备,没有补刀却也没有怜悯地伸出手。
在属于人类的城市中,这野心家撞了南墙也没回头,遍体鳞伤,却依然寻不回当年的来处。而在属于妖精的故事里,执行者却希望再不回头的风息身后,永远有人为他留好了一条后路,一处归途。
谈判开始。
11.
“想得够久了。”
“这一次,我不想再离开这里了。”
可到最后野心家这词也不适合形容风息。他离了原野流浪,失了本心彷徨,到头来他只剩下想回家。想不用躲也不用藏,堂堂正正地亲吻家乡的阳光。
于是四下里坚硬的地面坍塌,冰冷的砖墙迸裂,万顷树海自钢筋水泥的扭曲的裂缝中蓬勃涌出,穿过旷野的风安葬于苍松翠柏,那是他日思夜想生死所向的故乡。
风息终于合上眼,说出那句“小黑,对不起”。
但这次小黑不能冲上去拥抱他了。枝叶穿透了他的胸膛,可树木却依旧热烈生长,向着故乡的天空,向着光。
若是再也寻不到来处,风息自己就成为众生的归途。
谈判结束。
12.
“何必呢…”哪吒摇摇头,眼睛往提词器那边瞟。
“唉…任重道远啊。”鸠老看着手中的小卡片。
“卡!”木头导演喊,“你们忘词了。”
“我是说——何必要写这么过分的话呢?”哪吒指着提词器抗议。
鸠老啧啧:“杀人诛心吗这不是。”
木头说不是我干的,等写这句的编剧从树里出来,你们可以去问问他本人为什么。
这些当然是风息自己写的。瞧这话多嘲讽又多现实,就好像他听见过的一句句或怜悯慈悲或高高在上的劝降。劝他放下劝他回头,他闻言回头看着名为龙游的不夜城万家灯火,问那些所谓的同类,说我还能回到哪去。
做木材?收门票?觉得讽刺那就笑出声吧。觉得痛心就请握住拳吧。你们终于想起来了吗?这世界本不该是这样的。
13.
无限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终于在森林的最深处找到了风息。还没等他说话,怀中的小黑就一把扑了过去,挂到风息身上,把眼泪和白色染发膏蹭在他的衣襟,哭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火车头。小黑说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呜呜呜呜呜可是你太酷了你的树真的好漂亮呜呜呜哇——
阳光正好,从高高的树梢上落下来。风息眯起眼睛,感觉到蜷成一团的小家伙温暖的重量,感觉到心脏在跳。他看小朋友入戏太深哭得心疼,便收回了长在胸口那几根树枝,认认真真告诉小黑:“这是危险动作,你不要学。”
无限也走上前,收了风息手臂上的镣铐:“是非功过,就要留给各位看官评说了。”
“满纸荒唐言,何功之有?”
无限回答说,会有人因为这个故事流泪的,小黑抢答说,流泪的人,会觉得你也是英雄。
风息一愣,居然下意识说了句“谢谢你们”。他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说快散了吧散了吧,他想一个人在这里睡一会。
14.
风息当然没有如愿在自己的森林里睡一个暖洋洋的午觉。因为虚淮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带着一帮兄弟急匆匆赶到了天台,以洛竹的一个熊抱开始,大家七嘴八舌地把风息围了起来。
天虎问:疼?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搭上自家大哥沾满血迹的长袍。
风息背过身仓促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等再看向大家时,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没事。哎呀,瞧瞧你们。”
老实巴交的叶子还没从戏中缓过神,对风息说:“哥我不要交代了,我要你回来。”话音未落就被阿赫打断,说呸呸呸你怎么说话呢,现在应该庆祝老大顺利杀青,都给我开心点。
天虎于是就说:花。依言递出一把不知从哪摘来的小雏菊。虚淮试图拦下来,说别送白花。
这下风息红着眼眶笑出了声,他动作到底还是比虚淮敏捷一点,抢先接过了天虎的花,自言自语,说我当年就不该给你们几个讲那么多只有大团圆的故事。都惯坏了。
15-∞.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明天的风息照常游荡在人类的城市。他依旧坐地铁不买票,听评书不交钱。
偶尔也种种树。
这次不是拿命种的那种。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依旧会给人类的世界添添堵。无限那时也必定会秉公办事地穷追不舍。再追多少个百年都不过如此。毕竟本性难移 。
不过,或许风息会想想办法,换上当年那件印着影字的白T恤,搭上一身不显眼的夹克工装裤:去向人间的电影院,看看他们的故事。
我最好的朋友
绿谷君有时常觉得生活难以忍受,已经没有办法过下去了。他今天刚过完十五岁的生日,在这个世间逗留了十五年,他却还没有交到过朋友。绿谷君生下来就有些口吃,一些对大多数人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放在他身上却很难做到。他是稀少的劣质品,而人们以嘲笑劣质品为荣。他问妈妈,为什么世界上七十亿人,这样一个残疾唯独选择了他?妈妈说这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凉的关系。绿谷君信以为真,为自己不是天生的取悦品而感到莫大的快乐。
可这种快乐十分短命,它活过了一个春天就迅速式微,一点一点、不可察觉地死去了。绿谷君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水两次,他既不能使这条河流截弯取直,也不能使这条河流改道,就决定开始寻求更坚固的石头,更闪耀的钻石。
绿谷君每次...
绿谷君有时常觉得生活难以忍受,已经没有办法过下去了。他今天刚过完十五岁的生日,在这个世间逗留了十五年,他却还没有交到过朋友。绿谷君生下来就有些口吃,一些对大多数人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放在他身上却很难做到。他是稀少的劣质品,而人们以嘲笑劣质品为荣。他问妈妈,为什么世界上七十亿人,这样一个残疾唯独选择了他?妈妈说这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凉的关系。绿谷君信以为真,为自己不是天生的取悦品而感到莫大的快乐。
可这种快乐十分短命,它活过了一个春天就迅速式微,一点一点、不可察觉地死去了。绿谷君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水两次,他既不能使这条河流截弯取直,也不能使这条河流改道,就决定开始寻求更坚固的石头,更闪耀的钻石。
绿谷君每次见到同学们一起在教室里快乐的享用便当时,孤独便不由分说的降临了。他在这独特的氛围里心生羡慕,想,天呐,我也多么希望能拥有一个朋友啊!我要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和他分享我许多的小秘密:教学楼天台的锁坏掉了,随时可以偷偷上去睡午觉;四丁目的一家中餐馆,炒饭煎饺套餐好吃又便宜!这个世道,能够拥有一个无话不说的朋友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很多事其余谁我也不告诉,妈妈也不告诉,我只告诉他,他会是我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绿谷君十五岁种下的这样一个愿望,第二年春天就生根发芽了,快得叫人措手不及。樱花还没有盛开,绿谷君就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位朋友。是在梦里认识的朋友,但即使是梦里的朋友,他也感到了巨大的满足,好像在一个下午里就吃掉了四个泡芙——他幸福得开始冒泡泡。
这个朋友是通过梦境和他相连,还是就生活在梦境里,绿谷君自己也说不清。但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他成为朋友。
梦里真是太快乐了,绿谷君连说话都不结巴了,一口气就能说完一句话。没有致命的软肋,他想,这回我一定能成功了!可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好怕,一切都在我的梦境里,是绝对的私人领域,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没有人能够嘲笑我。
绿谷君鼓起勇气向着那个男孩儿跑去。
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一个……个普通的高中生!名字叫绿……绿谷出久!不喜欢吃香菜,喜欢……吃煎饺和炒饭!今……今年十五岁了,还没有……交到过朋友,这样一想着,就在梦……里来到了这里……
绿谷君一说完就难过得想要掉眼泪,他搞砸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事情的发展又被引力改变方向,要向着糟糕的地方奔去了。我怎么就不能好歹成功一次呢?绿谷君的双手剧烈颤抖,他只好紧紧抓住裤缝,悄悄抬眼观察爆豪君,生怕听到熟悉的拉风箱似的笑声。这样的事情,可不想在梦里又来一回呀。绿谷君等了好久,等到他已经是一百五十岁的绿谷君了,爆豪君也没有发出一丝笑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绿谷君放慢语速,缓缓地解释说因为太紧张了,说话有些结巴,还请你见谅,又把刚才的介绍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非常完美,绿谷君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了!好样的,绿谷出久!你能做到的,绿谷出久!绿谷君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十分得意。
但万万没想到,爆豪君是非同寻常的爆豪君,已经不是一个只要不口吃就能结交上的朋友了。哎呀,是呀,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让我梦想成真的美事存在呢?毕竟我可是个实际生活中连说话这种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的人呀,绿谷君丧气的这样想着。
就在这样的时刻里,爆豪君走向了他。
你好,我是爆豪胜己。
你好,爆豪君,我知道你的名字。可能由于这是我的梦境,我对这个假想的世界有着高度的敏感。我知悉你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情况。爆豪君可真厉害啊,是这个世界里最伟大的魔法师,自小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我想这里再也没有比你厉害的人啦!
我是个失败品,对像爆豪君这样的人真的感到无比羡慕。因命运没有选中我,教我把日子过成这样,所以我常常掉眼泪。哎呀,说实话爆豪君可千万别笑话我啊!虽然我看起来像一个胆小鬼,任人欺凌不予反抗,但我私底下也是做过很多努力的。我每天都在我的记事本上抄几句话,不停的练习它们。几年下来,写满了一整本,我已经能一口气说完好多话了!相信不久之后,我就不是个结巴了!
所以爆豪君,你能不能和这样的我做朋友呢?
爆豪君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之后找了个地方独自坐下不理绿谷君了。可这个梦境的世界里一无所有,唯一可见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原,除开这六叠大小的空间,外面就是暴风雪。绿谷君要碰到爆豪君不过就是一伸手的距离。绿谷君今日尝到了人生的第一颗冰糖葫芦,得意忘形起来,竟忘记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Attention!Attention!爆豪君虽然实质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表面带刺,暴走率高达百分之三百!平静假面的背脊突然垮了下来,绿谷君挨打了。
托梦境的福,总有一些不合逻辑的捷径可走。爆豪君在绿谷君的眼睛里赤身裸体毫无保留,绿谷君明明白白的知道,爆豪君绝不是致命的威胁。
爆豪君,你能不能为我变一个魔术?你能不能变出欧鲁麦特的第一版手办来?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有些时候甚至要为了生计发愁。可我是真的喜欢欧鲁麦特呀!那种闪闪发光的勇气和压倒一切的力量无不是我的追求,欧鲁麦特就是理想的绿谷出久!就算实际上并不能拥有,但能在梦中度过美好的虚假时光也是好的。
爆豪君答应了绿谷君,他轻轻抬了抬手指,一个小小的欧鲁麦特就出现在了绿谷君的手中。这可真是太快乐了,绿谷君说了很多爆豪君的好话,爆豪君一开心,为他变了整整六叠空间那么多的欧鲁麦特,幸福得绿谷君觉得现在赴死也没有丝毫遗憾了。透过层层叠叠的手办,绿谷君看见爆豪君也笑了起来。我的第一个朋友!绿谷君想。然后就这样醒了过来。
绿谷君高兴了一天,直到睡觉前才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他在心里祈祷,拜托了,拜托了,今晚也请让我在梦里见到爆豪君吧!然后奇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爆豪君竟然真的又出现了在那个六叠大小的安全屋里。绿谷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感谢太过奇怪,但不抱着一种感恩的心是不行的,因为他又一次美梦成真,这种奇迹本身就是高昂的馈赠。
这个夜晚,在他们又变了很多魔术度过了愉快的一段时光后,分别的时刻再次来临了。消失之前绿谷君问爆豪君,明晚还能再看到你吗?爆豪君说,嗯。
这样的时来运转,这样的梦境,绿谷君终于找回了什么。一颗坚硬的石头,一块璀璨的钻石从此就这样被握在了手中。课间里孤独的鬼魅再也没来找过他,但影子还在。绿谷君认为是魔法的力量才得以使他们相见,希望爆豪君可以教他一点点魔法。爆豪君对此不以为然。当晚他们变了一些糖果,绿谷君花费好大力气才变出一颗荔枝味的硬糖,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手心,两者巨大的差距竟使他难得窘迫。爆豪君此时火上浇油,得意洋洋说,凡人也就这个水准了,我是最具天赋的魔法师,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够超过我。
绿谷君听完觉得有些生气,想我虽然知道爆豪君就是这德性,但朋友之间会轻易说这种话吗?爆豪君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呀?我可是很喜欢他的啊!
所以爆豪君,世界上所有的魔法你都会吗?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一个最伟大的魔术我还没有学会,它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决定你是不是选中之人。就像,就像你说的欧鲁麦特吧,对于我们魔法师,就是那样一种存在。
哎呀,我也真想学学呢。
你?哼,不可能的。我这几年都没有学会。你别白日做梦了。
绿谷君更生气了,但好奇心使他央求爆豪君再多说一点。
你看见这个透明的结界了吗?爆豪君敲敲身后玻璃一样的透明屏障。魔法师如果想要争取世界第一的称号,就要被送到这片雪原来,最后通过考验淘汰掉所有人,剩下的那一个就是世界第一的魔法师。可是几百年过去,除了一个叫all might的人,再也没有任何魔法师通过考验。这破结界就是最后一道关卡,那个最伟大的魔术就是开启门扉的钥匙。哼,只要从这里出去,我就是命定的最强魔法师。
绿谷君向爆豪君讨来了咒语,趁爆豪君例行小睡的时间偷偷练习了一下。当他快要念完咒语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屏障一点点显形然后开始出现裂痕,一些冷风已经灌进来了。绿谷君见此情形急忙闭上了嘴,血腥味在嘴里温热粘稠令人作呕。他看着因被打断的咒语而重新完好如初的结界,终于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呢?他难以置信的想。直到爆豪君睡醒起来,他依旧恐慌的站在屏障面前。绿谷君清楚的明白,假如爆豪君知道这个秘密,他们就要永远的告别了。爆豪君以为绿谷君又在为没有天赋而烦恼,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转瞬即逝的热度令绿谷君哭了,非常伤心的哭了。爆豪君不知道绿谷君在哭什么,但是绿谷君自己知道。他在哭末路穷途,既哭爆豪君,也哭他自身。
爆豪君,绿谷想,命运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完全被它欺骗了,一无所知赤手空拳就像猴子一样被戏耍了。我为了念一句咒语过了十五年不是人的日子,而你,爆豪君,你苦心孤诣,修行多年,只为得到第一的名誉。然而这样一种名誉,就这样的一个东西,却被我轻而易举的抢走了。我什么努力也没付出,只是历经了莫名其妙的苦难,就这样抢走了你唯一想要的宝物……我对不起你的,爆豪君,是命运太可恶太爱戏弄人,但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不是吗?
说起来实在是太讽刺了,我看见屏障行将要碎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而是我自身。我感到了一种隐秘的喜悦,我第一次被肯定了……然而我又想到我的这种幸福是完完全全建立在你的痛苦上的,就想要消灭它,可是它太强壮了……太强壮了,我对它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它生长了……可一旦认识到这点,我就知道有时候哪怕不是来源于我自身意志的行为,也能够带来痛苦、不义和羞愧。尽管我本身没有错,我也逃脱不了因果的制裁。
可爆豪君,你也是如此吧?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是会恨我的吧?你既恨我又因憎恨和嫉妒的感情而羞愧,这使你感觉你是一条丧家犬。你一切的感受都将与你学习过的人的正直背道而驰……但已经为人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命运将你带来,成为了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可因为高贵理想皮囊下掩埋的种种不堪的低俗龃龉,命运又将带你离开……这可怎么办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这一次的会面就以绿谷君的眼泪告终了。
绿谷君参透人的本质,见识过自己的不堪,本以为能够自私一点,将这个秘密永远掩埋。可一想起爆豪君才和他一样大,魔法师的寿命又长长久久,要一辈子被关在六叠榻榻米中,又是怎样的一种不自由?
爆豪君不知道这注定的命运,热烈投身于最后的伟大魔术。绿谷君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他十六岁生日的当晚,他要求爆豪君为他再变一次充满整个安全屋那么多的欧鲁麦特。爆豪君欣然应允,并嘲笑绿谷君凡人不愧是凡人,连这么简单的魔术都学不会,绿谷君难看的笑了。穿上迷你裙的欧鲁麦特手办也没能挽回他的情绪。
他们那晚玩得疯狂又开心,用欧鲁麦特迷你裙手办打手办雪仗。躺在手办堆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屏障时,绿谷君突然说,爆豪君,你为我变了那么多的魔术,今晚我也为你变个魔术吧!
爆豪君听出绿谷君的声音有些颤抖,难得好心安慰他:放宽心废物绿谷君,变不好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嗯,绿谷君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紧张……因为这是一个百分之百会成功的魔术……
然后大雪落到了两人的脸上。
绿谷君说,好消息!现在我们有真正的雪啦!我们来打雪仗吧,爆豪君!然而爆豪君也早已如他当初那样伤心的哭了。绿谷君看着爆豪君的眼泪想,真是狡猾啊这样,我已经连拍一拍你肩的权利都不见了。爆豪君的眼泪太过沉重,像命运一样使绿谷君不能承受。
绿谷君说,命运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都已经完全实现了,现在该说再见了吧?
嗯,爆豪君说。然后转身离开了。
绿谷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爆豪君的离去。可爆豪君走出去仅仅几步又猛然回头跑向了他——是为了亲一亲他的额头。爆豪君说,还有一点,还有一点没有实现!这是我给你最后的魔法,你在现世中也不会口吃了……还有……请不要忘记我……
那是爆豪君第一次对绿谷君用请字,绿谷君为这样的一个请字郑重的点了头。
爆豪君向前走去,越来越远,渐渐被风雪吞噬。绿谷君看着模糊的人影,大声呼喊爆豪君的名字,可这一次,无论如何,爆豪君都没有再回头。
之后绿谷君真的不口吃了,医生把这称为奇迹般的痊愈,绿谷君终于是完完全全正常的绿谷君了。可绿谷君还是常常想起爆豪君,并时常产生要是爆豪君还在就好了的想法。可是之后的一天,连这样的想法也结束了。
那天放学后,绿谷君被堵在楼梯口。欺凌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感受到骨裂的疼痛时,绿谷君终于彻彻底底接受那样一个快乐又悲伤的故事早就写到终章了。他蹒跚的爬起来狠狠给了对方一拳……哎呀,这个招式,不是爆豪君常常对我做的吗?
那天的战局两败俱伤,谁也没让谁好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再也没有人敢欺负绿谷君了。绿谷君杵着拐杖回家时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爆豪君啊!
爆豪君没有消失,通过最后的魔术,我们被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我没有被带到那个六叠大小的房间,爆豪君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那里。我也将一直是个口吃,一直被人欺凌。爆豪君的未来是由我构成的,我的未来也是由爆豪君构成的。
谢谢你,爆豪君,谢谢你!是你改变了我!
虽然此后不能再见面了,但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绿谷君开心又有些伤感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