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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橡树屋

30秒带你欣赏小天狼星有多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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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边缘

『ABO 3w』曼哈顿囚笼 (HE) 一发完

Alpha Max & Beta Charles

Alpha Nico & Omega Lewis

warning:存怀孕、生子设定(无细节描写)

字数:30017


Max像那个强硬、直白、理智的部分,渴求着混乱却又坚定、自信却又不惧怕脆弱的Charles。

他们都很混蛋,但,他们相爱着。


01 崭新生命


Max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谷歌的上季度广告营收财报。美妆品牌那一栏的诸多名目,...

Alpha Max & Beta Charles

Alpha Nico & Omega Lewis

warning:存怀孕、生子设定(无细节描写)

字数:30017

 

 

Max像那个强硬、直白、理智的部分,渴求着混乱却又坚定、自信却又不惧怕脆弱的Charles。

他们都很混蛋,但,他们相爱着。

 

 

 

01 崭新生命

 

Max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谷歌的上季度广告营收财报。美妆品牌那一栏的诸多名目,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手边的电脑锁屏上是他和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

 

如果留心,你会发现那个他们两人的合照塞满了整间屋子,墙壁上被画框裱起来的纸单清楚的表明,那是他的法定伴侣。

 

“Max!”Charles的惊叫从他们公寓的洗手间传来。从大学他们同居开始,Charles时常的神经质行为,已经让Max变得有几分无动于衷了。

 

“Max!”

Charles披着毛巾,水沿着摩纳哥人的棕色卷发往下流,落在地毯上,和昨天晚上洒在上面的炸鸡酱料混在一块。

 

“甜心?”Max其实根本不打算回应他。

毕竟,后天的月度会议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机会。这关系着他能不能把Daniel留下的广告总监位置,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但,现在的Charles就像枝从花瓶里拿出来的滴水玫瑰,Max下意识地将脱口而出的fxxk改成了甜心。

 

“你怎么了?”Max站起身来向着Charles走过去。摩納哥人看起来像是吓傻了一样,水沿着他的腰线继续滴答。

 

Max抬手在他脸蛋上拍了拍,“Charlie~”,荷兰人拖着长音。

 

Charles眼神闪烁了一下,抬起左手,递到Max面前。那是一根验孕棒,上面的两条杠清清楚楚。

 

Max第一反应是捏着Charles的肩膀,瞪着未婚夫的眼睛,“不要告诉我这是什么愚人节的恶作剧!”

 

Charles的嗓音听起来发干得厉害,但他还是看着Max有气无力地“Babe,下个周是圣诞节……愚人节要等到明年。”

 

“我知道!”Max似乎有些暴躁,又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觉得不太可能!”

 

“什么不太可能!”Charles用那种固执眼神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都太过熟悉彼此,Max知道Charles对他的反应有些不爽。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Beta的受孕期不是半年一次吗……”Max坐在沙发上,被坐垫下面早就脱落的弹簧狠狠地硌了一下,又猛地跳起来“Fxxk!”

 

Charles笑了一下,但他的眼神仍旧带着一丝隐藏的忧郁。

 

“我不知道,有可能这个东西错了。”

 

“对!”Max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他拿过手机就要给谁打电话,“我应该问问Lando,他男朋友是医生。”

 

“Carlos不是产科医生……”Charles小声地说,但他知道Max需要一个人来给他点安慰,Charles也一样。

 

但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你这么不希望我们有一个孩子吗?”

 

Max正忙着和Lando联系,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不希望,当然不希望,我们当时结婚就是因为不可能有个孩子!”Max抬起头看着他“你当时也说过,你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的!”

 

Charles咬着下嘴唇,“可是……”

 

“甜心,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来。更何况,这些只是错觉而已,Lando回我说验孕棒都是给Omega定制的,所以Beta在临近发情期的时候,那玩意容易受到Beta腺激素干扰,假阳性很常见。”

 

Max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Charles身边,亲了亲有些沮丧的男孩,也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示意也要Charles亲亲他。

 

Charles用嘴唇蹭了下凑上来的脸颊,“Max我其实没有想要孩子,但我也没有不想要。”

 

“我知道。”Max叹了口气,将双手传过Charles的腰,从后背环抱住Charles“我才刚刚毕业,而你的研究生论文还没开始,你能把握,再有一个孩子不会让我们的生活变成地狱吗?”

 

Charles在Max用地狱来形容的时候,抗议性地踢了踢Max的小腿,但他也同意,Max说的完全正确。

 

“我们生理课上应该好好听课的,最起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Beta怀孕的几率是多少。”Max亲了亲Charles的发梢,将手探到了Charles浴巾以下。

 

“最少我记得三个月测一次就够了。”Charles眨眨眼,“虽然我都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除了偶尔像今天这样吓我们一跳。”他有些抱怨地嘟囔。

 

“谁知道呢,大概验孕棒公司就指望这个赚钱吧。”Max拍了拍Charles“要不要……?”

他的眼睛向着床那边看去,虽然他的工作还有一半。

 

Charles这回眯起眼睛,抿着嘴笑,摇了摇头“不,Max你要为你的工作负责……以及我要去看Albon直播了。”

 

“come on?”Max看着毫不留情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的Charles,“一个游戏主播而已?”

 

Charles又推开门探出头来“不,Max你得承认,Albon的使命召唤玩的比你好得多。”

 

“但你玩的很差!”Max用眼睛盯着Charles。

 

Charles看着自己幼稚的男朋友,笑着伸手做了一个飞吻“是的,Babe,工作顺利,祝你!”

 

 

 

当Max从那晚的回忆中回到现在。

看着丢在手边的医院检查报告,以及头靠在车窗熟睡着的Charles,Max很难说清楚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

 

报告的内容在题目上就写的一目了然。

“适龄BETA孕期检测报告”

 

这是两天前出来的结果,他们今天刚去取回来。

 

一个星期前那场“验孕棒闹剧过后Charles的状态就有些不对,Max好几次回家的时候,都看到他窝在沙发上昏睡。

 

叫醒他的时候,Charles只会揉着眼睛摇头,再点点头,像是一只迷路的萨摩耶。

 

Max的手头工作刚好告一段落,他的升职应该是敲定了,而足足长达半个月的假期,也不介意被一次体检占用半天。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Charles是真的怀孕了。

 

拿到报告回家的路上,他们穿过了一整个纽约,从上城区一路到下城区,灯火在车窗外时隐时现。

 

Charles不说话,窝在后座上,下巴搭在膝盖,眼睛看着车窗外。

Max虽然视线没有离开过车道,但他在开车的时候,却好像没有任何想法,只是那么走着。

 

“Max,我……去打掉吧。”Charles的声音很轻,但是Max听得出来他的男朋友很坚决。

“为什么?我以为你想要。”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要。”

“上一次你表现出来了。”Max的记忆力好到在每一次冲突的时候,都能对Charles说过的话斤斤计较。

 

“我不想吵架,Max。”Charles听起来很疲倦。

Max狠下心没有回头,脚下的油门踩紧“我也不想,以及,我没有在吵架。”

 

“我们现在不适合养一个孩子,对吗?”Charles似乎在自言自语。

 

车里的空气静止了许久,直到突然有雨水打在车顶,铁皮清脆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

 

“我不知道,Charlie。”Max叹了一口气,他露出那副沮丧透顶的模样,那是Charles最不能拒绝的Max,悲伤脆弱到足以让Charles替他对抗全世界。

 

“不,男孩,不是你的错好吗?你答应过我,永远不要,为不是你的责任而感到抱歉。”Charles伸出手,放在Max的腿侧,“我们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能再升职,再去一个薪水更好一点的公司。我们就可以搬到上城区,买一套房子,然后组建一个家庭了。”Max的语调没有那么沮丧了,但还是透着几分懊悔。

 

“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都太早了,对吗?”Charles从背后亲了亲Max的发梢“好了,后天我约了医院,你要陪我去吗?”

 

Max没有说话,但Charles从后视镜里看得出来,他点了点头。

 

 

Max在将车开回家的时候,看着停在自家公寓楼下的那辆保时捷911,隐约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直到看见Pierre Gasly这位裹在高定西装里的法国人,从公寓楼里面走出来,而自己的男朋友紧随身后,和他拥抱吻别。

 

他才意识到,今天是Charles预约去医院堕胎的日子。

 

Charles的眼睛刚好和他相对,他坐在车里看着Charles。

他走下车,向着Charles走过去。

 

“对不起,我去工作前没有想到会要处理这么久,我……”Max很少直接道歉,或者说从来没有,所以这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Max是在半夜的时候收到Horner消息的。

这一次公司的季度审查是由Mercedes资本负责,而这一次的审计总监Lewis堪称Max人生中经历过最极端的工作伙伴。

 

Lewis在项目的筹备阶段,就要求各个部门人手准备一份企划书和经手项目详情。注意,不是部门经理准备,而是凡是参与到上季度部门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发疯,但Lewis也确实用这种苛刻到惊人的态度查清了十数家庞氏骗局和虚空资本。

 

昨天凌晨两点,Lewis在一份对RB广告部对于莱比锡RB的广告投资款上发现了纰漏,一个电话拨到RB总部查人。

 

按理说Max和这件事半点瓜葛也牵扯不上。但Lewis要查的项目,当年正是由Daniel经手,Daniel团队里还留在RB的,也就只有Max一个人了。当然Max从法律角度是可以推托开的。

 

但Horner用年终会上的升职提名的利诱和不干就收拾桌子滚蛋的威逼,换来了Max凌晨三点的加班。

 

Max没有叫醒Charles。

 

这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Charles累了在休息、Charles没必要知道这件事、Charles醒来他自然就会回来的……但这些理由,在他和Charles四目相对,Charles的眼神里盛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的那一刻,Max什么都解释不出了。

 

“我叫Pierre陪我去了医院……”Charles将头靠在Max的肩膀上。

Max隐约能问到他身上披萨饼和沐浴露的味道,像是他们的家里一直萦绕的味道。

 

Max抬起手抚摸着Charles的头发。

“对不起,Max我没办法看着她离开我,你知道的,她活生生的。”Charles的眼睛开始沾上水汽,但他不会哭出来。

Max知道从Charles八岁因为被同伴嘲笑像个只会哭泣的Omega以后,Charles再也没有哭泣过。即使是他与他父亲和Jule告别的葬礼上。

 

“你确定是个女孩吗?那我们该怎么为公主布置睡房和买衣服呢?”Max轻轻地说。

Charles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

 

“那就留下她吧,这是我们的礼物不是吗?更何况,你爱她。”Max耸了耸肩,“我们明天就去上城区找房子。”

“你认真的吗?”

 

“为什么不?”Max亲了亲Charles有些泛红的眼眶,“以及要担心的是你吧,你的空气动力学设计论文,后期可是要去实验室实操才行。”Max坏笑着撞了撞Charles“我觉得那有点困难哦?”

 

Charles看着顽劣的男友,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两个有时候都挺混蛋的,但偏偏对彼此来说,恰到好处的合适。

 

“不,你这个连阿斯顿马丁的车模都要拼五个月的人,是没资格说我的。”Charles永远知道怎么踩到Max的尾巴,正如同Max了解他一样。

 

 

 

 

 

 

 

02 奇怪规则

 

Charles一边抱着文件夹,一边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穿行。这是这个学年的最后一门课程答辩,Charles可不想因为错过最终汇报,而不得不重修一遍。

 

不过他也不敢大步奔跑,这是他孕期的第三个月。前天去复查的时候,那位名叫Sebastian的医生相当严肃地指出,Charles现在的身体状况差的令人发指。

 

Charles听不懂他说的那些血压、血脂之类的冗长名词。他只是在想,幸好Max不在,不然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受到Max额外的医学科普教育。

 

最后他被要求必须按时运动、不能熬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吃披萨一类的垃圾食品了。

 

Charles想到这里耸了耸肩。

他也不想天天吃那家Russell pizza,但无奈他们的街区附近符合他这个摩纳哥人口味的也就只有这一家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的声音,“Charles?为什么不进去?”

Charles有些尴尬地顿在原地,看着自己这位动力学教授的脸,讷讷说不出什么。

 

“好吧,我就当做你迷路了。”Nico Rosberg作为教授有时候亲切地过了头。

但在机动建模的时候,他用堪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笑容,指出“你的升力系数和阻力系数曲线图就像是我奶奶没戴眼镜缝的花一样。”以及随手拿起组合翼看看,再摇摇头丢掉的样子,足够让分在他组内的学生都期盼不如早些挂科走人。

 

Charles有幸在大二的时候在Nico的组里做了半个月器件检修,每天和轴承、动力单元肌肤相亲,连梦里都看到自己在装排气管。

 

因此那段时间Max常常在半夜被他吵醒,不耐烦地把Charles从装车噩梦里解救出来。两个人借着啤酒和速冻千层面看了半个月的西班牙零八年欧洲杯比赛回放。

 

愿意很简单,Max想看荷兰队而Charles想看法国队,折中一下,就决定看西班牙消磨时间。

 

“说实话我更适合踢影锋的位置。”Charles看着托雷斯从画面下方神出鬼没的一脚吊射,虽然敲在门梁上,但还是引得一片惊呼。

 

“呵,那我还能打5号位呢。”Max嚼着香肠“不过我打篮球的技术是真的挺烂的。”

Charles看着他“你那不叫烂,你叫差到不可思议。”

 

Max用咬掉Charles叉子上的芝士块表示抗议。

“Max你真的喜欢广告部的工作吗?”Charles看着他幼稚地过头的男友,用喝光他手里的啤酒作为“成熟”的报复。

 

“不,我的天,我只是喜欢钱,甜心。”Max皱起眉头亲了亲自己一脸天真的男友“我不像你那么喜欢汽车那样热爱我的工作,永远也不会。”

 

“有的时候我也不那么喜欢。”Charles嘟囔着躺在Max肚皮上,像只等着主人抚摸肚皮猫,“Nico有时候太严苛了,这个时候我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为什么学院论坛最不推荐的选修课,就是他的空气动力学实践课了。”

 

Max大笑着揶揄地看向男友,“太美丽的东西总归是带刺的。”

“谁?Nico吗?”Charles眨了眨眼“我不觉得他很美丽。”

 

“哦,也是。你只需要照照镜子,就能找到比他更美丽的男人。“Max笑着将脚搭在Charles的肩膀上,“对吧?”

 

Charles握住他的脚,在他脚腕上亲了一下,用那双眼睛看着他“不,我的Max是最美丽的。”

 

 

Charles有些尴尬地看着Nico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对不起,我最近总是容易走神。”

Nico挤了挤眼睛,“你一直很容易走神。”

 

Charles跟在Nico身后走进报告厅,沿着靠墙的走道悄悄溜到最后一排。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Lando靠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还好,Nico今天也不准时。”

 

“我在门口被他撞见了。”Charles有些郁闷地将手里的文件夹丢在桌上,一份数据原件掉在地上,有几页送掉了,落到了前排地面。

 

Charles低声咒骂了一句,想要弯腰去捡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一双手把那些捡起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心一点。”

Charles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地回身去找Lando,却看到他似乎相当平静,甚至无聊到在用笔搭十字架。

 

“……”Charles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天,他的面前站着一位YouTube博主,还是他最爱的那位。

Albon笑着坐到lando身边,“你的朋友为什么不说话?”

 

“我告诉过你,”Lando指了指Charles,“他是你的超级粉丝。”

Charles坐到Lando的另一边,手指翻来覆去地整理着那些本来并没有顺序可言的文件,耳朵尖微微泛红。

 

“Charles拜托……你和Max连孩子都有了好吗?再说Albon只是个连期末答辩都没过的留级生,你是不会为了他而抛弃Max的。”Lando的讽刺带着英国人特有的幽默。

 

Charles想要抗议,但在瞥到Albon的时候,又闭上了嘴。

“你确定要当一整天闭嘴Charles吗?”Lando用胳臂肘撞了撞他,“Nico可不会让你这么就答辩结束的。”

 

“好了,Lando。”Albon看起来比在屏幕上看起来更温和,一半的泰国血统带给了他一半神秘东方的魅力“Charles你可以直接留我的电话,或许哪天我们可以一起玩COD。”

 

“好的,我……”Charles把手机拿出来,就在他正打算递过去的时候,Nico的声音从报告厅的最前端传来。

“下一位16号,《Turbo hybrid 一代动力单元四次迭代机型共性分析》。”

 

Charles只能先停下要去拿回手机的动作,忙乱地把桌上的文件扫到怀里,向着报告厅前面走过去。

 

“我们所知Turbo hybrid 一代动力单元第四次迭代机型之中最为典型的就是17赛季M车队W08上配备的M08 EQ power+……”

Charles在讲起与汽车有关的一切时,总是那么自信和平静。

 

Albon正听得入神,Lando突然侧过身,“手机响了。”

Albon低下头才意识到Charles的手机正在振动,他看着Lando,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办?”

“他的报告最少还要有20min,你先看看这个人有备注吗?”

Albon看了看,“是法语的备注。”

Lando想了想,“那就是Pierre了。”

“所以呢?要接吗?”Albon将手机想要推到Lando那边,但却被Lando摇摇头笑着又推到Albon面前。

“不能接。”Lando眼睛微微眯起来。

“为什么?”

“你知道这是谁吗?”

Albon看着他,“我和Charles都只是今天才认识,你觉得我会知道他是谁吗?”

Lando对于Qlbon的无奈丝毫不加以理会,“这是Charles的前男友,他们三年前才分的手。”

“三年前已经算是很久了。”Albon有些不知道Lando想要给他讲个什么故事了。

“那你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在一起吗?”Lando这一次笑着舔了舔嘴唇,“十三岁哦。”

 

显然,Albon确实被这份过早的恋情惊到了一瞬,而Lando对他脸上的惊诧显然极为享受。

 

“他们甚至从五岁就认识了,你觉得三年还长吗?”

“那这样为什么又要分手?”

 

 

“NONO,“Lando凑上来盯着新发到Charles手机上的短信,“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奇了?”

Albon无奈摇了摇头,“随你,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偷看他的信息吧。”

“这可不是偷看,Pierre说要载他去做产检……”Lando看着看着,突然转过头紧盯着Albon“我得告诉Max!”

“不是吧?”Albon看着他,“这个会不会对Charles来说……太……”

“不,我也只是告诉Max,怎么做怎么想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Albon显然并不打算参与其中,把手机丢给Lando“是你拿着手机。”

Lando撇了撇嘴,“Oh,反正Charles不会生气的。”

 

 

Charles从漫长的报告以及Nico似笑非笑的瞩目中走了下来,感觉自己已经有了点低血糖的痕迹,有点后悔自己听从了那位Sebastian医生的话,把常备的小熊软糖放在家里了。

 

 

Lando看看Charles,“Bro,你脸色不太好。”

“我感觉我要一头砸在地板上了。”Charles直接趴在桌面上,让自己晕眩的脑袋勉强休息一会。

“Pierre来消息说要带你去产检。”Lando看着Charles。

“啊……哦。”Charles其实大脑还来不及处理这条消息,只是下意识地回应。

“Max也知道了,他说他要陪你去。”Lando快速地说完这半句,然后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说十二点在停车场等你。”

“啊?什么?”Charles显然没有理解这些话里的逻辑,“Max和Pierre一起过来吗?他们约好的?”

“不,总之你最好吃点什么,我感觉你要晕过去了。”Lando拍了拍前排的老兄,“嘿,我看到你还有两个甜甜圈,分我一个怎么样?”

Lando把沾满了蔓越莓糖浆的甜甜圈递到Charles手中。

 

 

“我还是没搞清楚Max为什么和Pierre一起来?”Charles咬掉半块甜甜圈,糖浆沾在他的鼻尖,含糊不清地问。

Lando耸耸肩“我没说他们一起来,他们分别来接你,Max大概不希望自己的伴侣产检是他的前任男友陪着去吧。”

Charles险些被Lando的话呛住,他抬起头看着Pando“Lando?Pierre和我没有什么的。”

“但你不能否认他和你在一起太久了,Max让我帮他留心一点。”Lando拍了拍Charles的肩膀“Alpha们。”

他眨了眨眼睛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Charles只能选择默默咽下甜甜圈,然后对着和Albon勾肩搭背走出教室的Lando竖起了中指“Fxxk!”

 

Charles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以及留意了一下有没有未接来电,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自己的邮箱上竟然有一封房产广告

“在皇冠海峡公寓你能让你的孩子得到最完美的教育。”

Charles下意识想要把邮件拖进回收箱,但在点下去的那一刻又犹豫了,他的胃部应景地抽搐了一下,或许他可以考虑看一看。

 

Max坐在奔驰车的后座上有些过度地僵硬,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被左边的婴儿安全座椅挤到一边。

 

而大腿边的儿童毛绒玩具已经伴随着转弯的离心力落到了他的西装裤上。但是碍于前座驾驶的那位上级,他还不能以一种极端厌恶地表情把那玩偶丢到一边去。

 

“Max你可以把玩具放到前面,那是Ben的兔子,我和他说过不要带到车上,估计是Nico给他拿出来的。”Lewis的车技确实很好,在晚高峰的曼哈顿街头像只滑溜的鲑鱼在车流穿行。

 

但Max宁愿挤在地铁里,也不想坐Lewis的顺风车。

但谁能想到有的时候巧合就是这样毫无道理。

 

Max在接到Lando的短信时正打算去买只三明治作为午休的犒劳,但在看到短信的一瞬,本能让他把饥饿感的顺位远远排在Charles可能会被抢走的恐惧下。

下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务,出去一趟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就在他走到电梯井的时候,Lewis从对面的会议室里走出来,穿着一身色彩过于鲜艳的休闲服。

“你要出去?”

“啊……我要去F大。”Max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和Lewis并没有过冲突,但总是潜意识里带着一种距离感。

“F大?我也要去,你可以坐我的车。”

就在Max想要用不必麻烦的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Lewis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我们可以谈谈上一次没有理清楚的项目,然后早点结束这些麻烦事。”

 

Max很同意Lewis的每一句话,所以这也正是他坐在这辆外观豪华但内里充斥着奶粉和爽身粉味道的奔驰车里的原因。

“Daniel对于莱比锡RB的广告投入比同期Emriates对于任何一家俱乐部的投放都要高出0.7个百分点,而Emriates已经算是一个平均值上的标准了。”

 

“我说过了,Daniel当时并没有让我去接管财务,具体的数额敲定都是他一个人负责,以及你看过账目了,除了金额过大以外,并没有其他疏漏不是吗?”Max对Lewis的逼问回以冷静却也同样尖刻的问句。

 

“那就不能排除资金空转,左手倒右手的情况。”Lewis看着绿灯一下子转为红灯,猛地踩下刹车。

Max一头磕在前座椅背安全座椅用来固定的塑料壳上,“Fxxk!”

 

Lewis愣了一下“抱歉。”

“不……我是说没事,只是有点疼。”Max有些无奈地揉着被撞痛的地方,“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婴儿座椅?”

“给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一样大,六岁。”Lewis耸了耸肩“我是个omega。”

 

“哦。”Max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很符合逻辑,他有这么多婴儿用品,他有两个六岁的孩子,他是个Omega。

 

但Max显然忽略了一点,这车里的许多东西,都不是准备给六岁孩子的。但Max没有过孩子,你不能指望他发现Lewis在这里说谎了。

 

“你是个Omega?”Max的嗓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他尽可能地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掩饰失态“我是说……啊,嗯……”

 

“没什么,我知道Omega现在几乎很少见了。”Lewis没有让Max太难堪,表示情有可原,他们的车也总算顺着中央公园左边的大道走到了F大门前。

 

“我要去教师区域,就不送你进去了。”Lewis打开后门的儿童锁“项目那边看来是还不能结束了。”

 

Max下了车看着Lewis从职员车道那边拐进了校园,有些说不清楚什么意味。

 

其实在三十年前,也就是他父亲那一代人,Omega还仅仅是一种少数性征。

 

而三十年前的那场瘟疫使得整个Omega群体几乎是断崖式人口骤降,上层阶级凭借着医护水平和资金能力,也仅仅保存住了占总人口0.9%的Omega。

 

Max很惊讶就在于,Lewis竟然是一个如此鲜少的Omega,并且他还像Max一样,工作、社交,没有被摆在上流社会的钻石盒子里任人观赏。

 

但Max的惊讶也仅此而已,他没有接触过上层社会的事,纽约的下城区与上东区是两个世界,更遑论他还是在布鲁克林区长大的。

 

Max对F大再熟悉不过了,左边的银杏林道和哈斯罗礼堂,直走到尽头就是食堂,Charles现在应该在停车场等着他。

想到这Max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Lando发消息给他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嫉妒。

是的,Max承认,和Charles交往之初他简直不能容忍Charles和Pierre的任何单独交流。

 

他们小的时候曾经在一所中学,Max是B班,而A班的Charles和Pierre这对情侣几乎是整所中学都艳羡的。

 

那时候的Max很讨厌Charles,没有理由,所以这也是Max轮值放饭的那个月,Charles总没有牛奶的原因。

 

但生活有时候就像是一场极端滑稽的恶作剧,大学开始他们两个人就分到了一处宿舍,Charles和Pierre分手以后喝醉了,Max和他滚到一起,他们开始同居。

 

两个人像是已经相处了十多年那样,彼此针锋相对却又明白,对面那个偷吃华夫饼的男孩是他的今生挚爱。

 

或许是从一年前,Max站在Charles的身边,看着他父亲的棺木在神父的祷告下铺满洁白的花。

他一时间好像有种被Charles的人生吞没又重塑的错觉。

 

他和他的家庭融为一体,虽然他和Charles的父亲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Max看得出,那是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男人。

Charles的父亲每一次和Max的相遇都是带着温和而发自内心的笑,从小到大,即使是那次Max把Charles的书包丢到马桶里,他来接Charles回家的时候,看到Max也是那样笑着。

 

“Charles,”Max想到这里转过头,对着Charles小声说。

现在是仪式的歇息时段,Charles的眼睛还泛着红,他看着Max。

“我们结婚吧。”Max将捏在衣兜里的戒指拿出来,就像是拿出一张信用卡账单一样漫不经心,但是Max汗湿的手却暴露了一切。

 

“你认真的吗?”Charles看着他,逆着光的眼神闪烁着Max看不懂的色彩。

“我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家庭的一部分。”Max手里的戒指有些颤抖“你呢?”

 

Charles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家人,又扭过头,“Max,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成为家人。”

 

Max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要一片片碎的彻底。

 

“但是我现在才发现,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考虑过任何其他选择。”Charles接过戒指,随后他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来那个用银线穿起来的星辰吊坠,“这是我父亲送我的成人礼,我没有准备戒指,这个就当是我的求婚信物吧。”

 

“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Max?”

 

在礼堂和众人的交错中,他们背后是Charles父亲微笑的照片,烛光和花朵簇拥着那个缠绵的亲吻。

 

Max每一次回想起来那一天,都忍不住露出几乎是痴呆的笑容。

 

当然Max不否认他并不喜欢Pierre总在Charles的身边出现,你可以称之为Alpha性征长期进化过程中基因遗留的劣根性,也可以认为Max是个感情不成熟的家伙。

 

总之,当Max看到坐在停车场的石阶上打盹的Charles,心里还是一下子柔软起来,他走过去揉了揉男孩的乱发“Charlie,走吧。”

Charles半睁开眼,“Max?”

 

“嗯,你等了有多久?”Max看着他脸色显然有些苍白的过头,想到几天前看孕期指南的时候说,部分Beta由于体质原因可以受孕,但是孕期的血糖消耗会成倍地快于Omega。

 

“没多久,刚刚我给Pierre发消息说你要来陪我,他说他就不过来了。”Charles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Lando有时候真是……”

 

Max笑了一下,他刚想打趣几句Charles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因为招蜂引蝶而倍感苦恼的Omega,但他抬头的一瞬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Nico Rosberg?还有Lewis?”Max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出声。

Charles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自己的教授在和一位穿着相当……原谅他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他的外貌不容置疑,只是穿衣的品味和Charles确实不是一挂。

 

“那是谁?”

Max露出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容,“我不确定,但是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Charles因为好奇,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Lewis是Nico的Omega,要不然就是Lewis是Nico的……情人。”Max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我从来不知道Nico已经结婚了。”

Charles盯着那边看,“我总感觉那个人很眼熟。”

 

“拜托,那是Nico Rosberg,教了你六年的教授。”

Charles显然并不打算理会Max的挖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Lewis。”

 

“真的吗?他是我的工作伙伴……嗯,有些苛刻的同事。”Max耸了耸肩,“以及我以为这个年代工作的Omega已经灭绝了。”

Charles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说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他,很面熟,但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的天,Charlie你的神经系统这么快就退化了吗?”Max故作夸张的表情逗笑了Charles。

“算了,有的时候你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Charles站起来,“你的车呢?我预约的是下午两点的检查,估计现在走还不会迟到。”

Max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哦,不是吧。”

 

“怎么?”

“我完全忘记还要再载着你去做检查的事了,我来的时候坐的是Lewis的车。”Max耷拉下眉毛。

Charles有些无奈,但只能伸出手拍了拍沮丧的Alpha,“那我们就叫Uber过去好了,也不会耽搁太久。”

 

“Charlie,你说我是不是老了。”Max忧心忡忡地看着Charles。

“嗯,是。”Charles毫不犹豫地给了Max一个肯定的回答,“走吧,Old Guy!”

 

“Oh,对了。”Charles突然想起来之前收到的电子邮件,“我刚刚收到上东区的房产推荐了,我转发你一下,如果还可以的话,我们去看一下?”

Max愣了一下,“现在的网络也太发达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Charles耸了耸肩,“前两天还有幼儿园的申请信发送到我的手机里。”

Max这一次是彻底大笑出了声,“我的天,这也太可笑了!”

 

“奇怪的现代社会。”

Max表示不能更同意了,“奇怪的现代社会。”

 

 

 

 

 

 

 

03 邻居你好吗

 

Max坐在医院走廊的等候座椅上,Charles刚刚去做全身体检,他就只能坐在这里无聊地等待着。

不过对于Max来说也不是全然无趣,他的目光落在左边的一对情侣身上。年长的女性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娇小的男性Omega,两个人似乎眉眼和他认识的某位法国人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不能确定。

 

“Max,你怎么在这?”Lando Norris总能在任何意想不到的场合出现,虽然Max知道Carlos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医生,但偶遇Lando有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Charles在做检查,你呢?”Max显然仍旧把注意力放在观察四周上。

 

“唔,我是来找Carlos吃晚饭的,我们明天要飞西班牙一趟。”

“这两句话前后没有任何联系。”Max随意敷衍了几句。

“我们这一次回去可能会订婚。”

“是吗?”

“你认真的吗?”Max很少这么严肃,“你才二十二岁。”

“你只比我大五岁而已。”

“不,Lando……”Max想要说些什么,但很显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能够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Max你一直都不喜欢Carlos。”

“我没有这样。”

“我能感觉得出来。”

Max看着他,带着Max常有的孩子气的讥笑“不,Lando你想多了。”

 

“你明显是有别的想要对我说。”

“Carlos太有野心了不是吗?”Max似乎想要停顿一下,但他看到Lando的眼神已经透出些恼怒,“我在前几天和一位客户签合约的时候,听说Carlos在考虑建立私人诊所。”

 

Lando眼神动摇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Max远比Lando所想的更为敏锐,“你不知道对吗?”

Lando没有回答他,“他完全有实力去开一个私人诊所。”

 

“但是那位客户告诉我Carlos的名片上印着的身份,是Norris地产董事的私人医生。我猜你的父亲可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私人医生。”Max看到Charles从前面的检查室走了出来,站起身,在与Lando擦肩而过的时候侧过头“Lando,你要小心一点。”

 

Charles停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报告,Max快两步走上去,“怎么样?”

“医生说状况还好,以及我也没有很典型的妊娠反应,算是Beta里少数不错的了。”Charles显然对这个评价很高兴,“我听说妊娠反应很可怕。”他皱了皱眉。

 

“那就好。”Max刚想长舒一口气。

Charles就看着他“不过医生说如果我的伴侣在的话,希望能让你进去和他聊一聊。”

 

Max下意识地有些警惕,那是处于Alpha的直觉,但他不能告诉Charles,他只能点了点头“好,你做在这里等我,哦对了,Lando也在那边,你可以去和他聊会。”

 

Charles有些惊讶地顺着Max手指的方向看过去,“Max这种恶作剧没有意思。”

Max这才注意到,Lando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真的来过,不过等会再和你说。”

 

Max推开门的时候,Sebastian坐在办公桌后,百叶窗拉到一半,他身上的医师袍很得体,就像Max遇到的每一位医生一样。

 

“Hi。”Max主动坐下来,打了一个招呼。

“你是Charles的伴侣。”

“是的我……”

Sebastian打断了他的介绍,“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提前告诉你。“

 

Max极度厌恶这种预兆着灾难的开场白,他想到了很多年前他的父亲在每一次他被暴揍前这样慢条斯理地告诉他。

 

但是这一次Max既不能跑开,也不能一拳揍在面前人的脸上。

他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呃……”发出像是被谁扼住喉咙一样的声音。

 

“Charles的情况其实并不好,Beta本身孕激素分泌相比Omega不足,妊娠反应应该会更为强烈,但是Charles的情况可能意味着你们的……孩子生命力并不是……很旺盛。”Sebastian很快地补充到,“这些只是这一次体检的结果,有可能她只是有些营养不良,但是我们再更进一步检查究竟是什么导致她的……衰弱。”

 

Max的脑子像是被一万只蜜蜂叮过,只剩下嗡嗡声。

 

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这对于他而言像是噩梦之中回到很多年前,自己面对升学考试失败的结果那样。

但这一次,他连是谁要对他施加伤害都找不到。

 

Sebastian或许是看到他的表情太过可怕,有些不忍心地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这个是Beta孕期指南,或许……你用的到。”

 

Max接了过来,虽然某种程度上,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三天后会出具体的结果,我想你更愿意先知道?”Sebastian试探性地问道。

Max胡乱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当他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走廊里寻找着Charles的身影。

但很显然那个穿着衬衫长裤有些乱糟糟的男孩并不在他的视线里。

Max感觉自己的脾气到了爆炸的边缘,他的Alpha警铃已经在脑中轰然作响。

 

Charles其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Lewis,而更令人惊讶的是,Lewis竟然主动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Charles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教授的……伴侣,这对于Charles来说很难称得上是件容易事。

 

但Lewis显然足够聪明,他走过来笑着对他说,“别介意,我知道你是Nico的学生,不过我认识你,是因为我的中介为我选定的买主就是你,你可以直接叫我Lewis。”

 

“嗯……啊?Lewis……我不太清楚……什么买主?”Charles显然被Lewis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弄得有些迷惑。

 

“你应该收到Lucy给你发的邮件了,她是我们的房产中介,我最近有一套上东区的公寓想要出售,或者出租也可以,我要求是找一对年轻夫妇。Lucy给我们选定的租户就是你和Max,我看过你们的资料,很不错,信用记录良好,并且你们的孩子快要到来了。”Lewis的话把Charles的疑惑全盘消解。

 

“哦,原来是这样。”Charles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匆忙地找房子,只是……她来的太突然了。”Charles提到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

 

Lewis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掩盖掉眼神中的一些情绪。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下房子。”

 

“可是Max还在和医生……”

Lewis看了一眼医生的门牌,“Seb的话很多,估计不会很快出来,你可以给他留条消息,公寓离这里很近,二十分钟就能回来。”

 

Charles在面对Lewis的时候,似乎总会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说服。他点了点头,给Max发了条消息。

 

Charles坐到Lewis的奔驰上,才发现Max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就是被婴儿用品完全占据了。他的手边全是奶瓶和爽身粉一类的东西。

 

“我有时候总是不太收拾,会很乱。”Lewis这样说的时候,Charles觉得他其实并没有歉意也不是想要解释,只是填补两个人之间无话可说的空白。

“呃,怀孕很痛苦吗?”Charles问的很突然。

Lewis愣了一下,借着后视镜看着Charles,“痛苦?”

 

“我是说妊娠反应之类的什么?”Charles脸一下子红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些很可笑的事。

 

Lewis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那些是挺折磨人的,尤其是对于Beta而言,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生育的Beta,他只生育了一次,险些流产。”

 

Charles点了点头。

 

“不过……”Lewis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打住了。

“我觉得你和Max会是好父母的。”

 

Lewis将车停在公寓门口,那栋公寓很特别,像是隐藏在市中心的一栋小别墅。

 

Lewis指着第三层说,“就是那里,一层的住户已经在今年搬走了,二层也是我的房子,我偶尔住过来,某种程度上你们是这里唯一的住户,会很安静。”

 

Charles其实很喜欢这里,这栋小楼和周边的摩天大厦格格不入,但和公园离得足够近,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有秋千架,就像是市中心的一处花园。

 

“我很喜欢。”Charles很认真地说。

“我想你会的。”

Lewis指了指楼上,“要去看看吗?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今天就给你钥匙。”

 

“你认真的吗?”这一次轮到Charles彻底惊讶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着急的房东,比租客还要急迫。

 

Lewis的表情微微变动了一下,“抱歉,我太着急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不勉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Charles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太幸运了。”

 

他跟在Lewis身后上了楼,停在那扇铁艺雕花的门前,门上悬挂着一个小小风铃,推开门,玄关处挂着一盏梨形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从玄关可以直直地看到阳台,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的广场和风景。

沙发和地毯都是纯色的布艺材质,墙壁粉刷成介于淡绿和淡蓝之间,一切都很朴素,但是带着足够的家庭气息。

 

Charles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着,这里或许真的是一处很好的房子。

“你觉得怎么样?”Lewis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Charles看着卧室的大床和落地窗,“非常好!我是说我喜欢这里。”

 

“钥匙给你,你可以尽快搬进来。”Lewis把钥匙丢给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给他一串炸弹,Charles看着掌心的钥匙,有些发愣。

 

“走吧,我想Max说不定会着急。”

回去的一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更是让人窒息,但Charles又觉得似乎和Lewis之间,这样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Charles,如果Nico问你有关房子的事情,请你一定要告诉他,你们很早就打算住进来了。”Lewis在Charles下车前,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Charles。

 

Max看到Charles从Lewis车里走下来的一刻,飙升的肾上腺素立刻得以回落,甚至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Charles走过来,脸上的困惑并没有消解。

“你怎么和Lewis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让我们今天就搬过去。”Charles把钥匙拿给Max看。

“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房子,他让我们去住。”Charles磕绊了一下“啊我是说,他愿意租给我们。”

 

“租金呢?”

“我不知道……”

“别的具体细节呢?水电、家具?”

Charles有些可怜地站在那里,“我不知道……”

Max无话可说,只能带着Charles站到路边等着他们两人的Uber,他得送Charles回学校,然后去找Lewis问个清楚。

 

“Max,我觉得Lewis……”Charles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形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Lewis?”

“他似乎很需要我们住进去,这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Charles的直觉就和他的运气一样,好的惊人。

 

他甚至只是去麦当劳打工都能够抽中当日的周年大奖,一次西班牙之旅。

 

“你确定吗?”Max犹豫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Lewis可能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理由。

“你可以再问问,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我们搬过去也不会太坏,只要Lewis不要价太高。”

 

Charles对着Max挤了挤眼睛。

 

Max笑了出来,但在他下一秒想到Sebastian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又很快敛去了笑容。

Max转过身装作迷了眼睛,揉了揉,“走吧,你不想迟到的对吧?”

 

 

 

 

 

 

 

04 当Nico来敲门

 

Max坐在新家的沙发上,有些精疲力竭。

上一个周简直像是一场混乱风暴,他就处在暴风眼中,无处可逃地忙乱不堪。

 

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从那些事情里喘口气,Charles昨天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证实Sebastian的担忧并没有成真。

Charles和她都很幸运,一切平安,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Charles得体太健康了。

 

Max现在都记得自己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笑得像一个傻子或者疯子。

 

至于搬家那件事,他问过Lewis,对方只是告诉他水电、家具免费提供,而房租也只要市场上的一半。

 

虽然这一切都只让这件事变得更加蹊跷,但是Max无力拒绝,这太完美了,以及这样他和Charles才不用为了小公主的摇篮而和纪念款XBOX手柄说再见。

 

Max心满意足地拉开一罐嘉士伯,上面利物浦夺冠的联名红色包装让他有点心烦。双红会里的老对手夺了冠,还是时隔30年,虽然敬佩,但还是有些替红魔感到惋惜。

 

任凭自己的思绪四处乱跑,Max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Charles今天是实训的最后一天。

 

这之后他和他的教授已经讨论过,他们一致决定为了Charles和小公主的健康,Nico会主要让Charles负责图纸涉及的工作,至于实训可以由Lando他们带着模型来这里讨论。

 

Max想到不经意间自己似乎就迈入了有房有车有老婆的成功人士行列,有点小小的自得。

 

这种自得在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就转成了脸上的一个傻笑,他决定要在打开门的第一秒,就给Charles送上一个法式热吻。

 

门被Max热情洋溢地拉开。

但是看到面前这位笑容完美,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Max很庆幸自己没有连脸都不看地亲上去。

 

“Max你好。”Nico Rosberg总是那么自然地出现在每一个Max觉得并不是那么适合他出现的场所,比如大学二年级的树林,他和Charles的幽会就被他撞破过。

 

“你好。”Max相当不情愿地侧开身,他看到了Nico背后的Charles,递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Charles耸了耸肩,“我说我坐地铁就好了,教授一定要把我送到家,然后说是要看一下我的设备安装,他说校内系统升级了,他带了U盘来帮我重装一下。”

 

Max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有深究,递给Nico一双客用拖鞋。

 

Nico也丝毫没有犹豫,一边道谢,一边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客厅,他似乎在打量着周遭,眼神里带着回忆一类的东西。

 

Max侧过头对着Charles悄悄说“你不觉得他像是在回忆过去的爱情吗?”

Charles看了看,“不知道,不过说不定呢?Lewis和他可能真的一块住在这里过。”

 

就在两个人悄悄说话的时候,Nico转过身看着他们“Lewis把这间房子卖给你们了吗?”

 

“啊……不是卖,只是出租。”Charles实话实说。

“他常来这边吗?”Nico一边抚摸过墙上的一幅相框,那是一张以赛车场为背景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男孩骑着独轮车,逆光的身影看不清面貌。

 

“最近好像经常来,昨天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他和孩子们正在打扫卫生。”Charles有时候总是有些蠢,这是Max最爱他的地方。

 

Max显然清楚Nico是在套话,但是Nico和Lewis之间的事他并不想干涉,所以即使Charles说的再多,Max也不会去干涉。

 

“原来是这样。”Nico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Charles,U盘我就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安装就好,等着过两天我再过来拿。”

 

Nico说完就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高定皮鞋,挥了挥手,“再见,你们真的很甜蜜。”

 

Charles看着自己手里的U盘,又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门,最后只能看着Max“所以……他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Max倒是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打算告诉Charles,他故意翘起一边的眉毛,“哦,那你可以好好猜猜。”

 

Charles随手拿起一个枕垫向Max丢过去,两个人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笑闹着。

 

当然,事情对于仅有一层楼之隔的Lewis Hamilton来说,那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Lewis在刚刚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教师的电话,他的大儿子James似乎有些发热,而他却不得不回家取一份报告,并且要赶在自己的上司大发雷霆前回到办公室,顶着怒火继续汇报。

 

当然,Lewis作为一个已经历经职场十五年的Omega,甚至还连续六次升职,坐到了总监位置。

 

他觉得这些都还在他能够处理的范围内,毕竟此前更严重的羞辱、更迫切的家事都发生过。

 

但就在他走到自家门前,抬头对上那双微笑而平静的眼睛时,他感觉自己脑海里那根与理智相关的弦,彻底地绷断了。

 

Lewis感觉自己的肾上腺激素在疯狂飙升,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放慢那些应激性地逃避反映,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Hi”

 

Nico看着他,“Lewis,我……不是故意出现的。”

Lewis看到Nico今天穿的是淡蓝的衬衫配一条米色休闲裤,很日常,甚至有点像是约会前的装扮。

 

他努力让自己把脑海里的念头都消除,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他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这一刻他突然有点生气,自己搬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密码锁,这样就不会像一个得了帕金森的人在这里哆哆嗦嗦。

 

Nico似乎站在他的背后,“Lewis,出什么事了?”

“什么?”Lewis假装很平静地,甚至笑了一下。

“你很焦虑,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无论如何,我和你……”Nico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把那个词吞了下去,“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我能够帮助你的事。”

 

“没有。”

“你确定吗?”

“我说了没有。”

“James发热了,老师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会去接他。”Nico走到他的正面,似乎想要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永远都在拒绝我?我可以帮你的,我也是他的父亲。”

 

Lewis似乎被“父亲”那两个字彻底地激怒了,他很少会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即使是愤怒也都是用冷战来处理,但这一次他的眼睛里带着怒火,“我们现在和离婚也没什么分别,你……”Lewis似乎自己也说不下去这个话题,他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Nico,以前的事就过去了,我们争吵的太多,多到上帝都看不下去了。”

 

Lewis顿了顿,“你知道年轻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快乐的,那时候我不需要做一个Omega,而你也不只是一个Alpha。现在的你要为你的家族做好一切。这两年里我们分开反而比在一起更轻快,我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们现在走到今天也算是不错了,不是吗?”

 

Lewis这一次终于将钥匙对准了锁孔,门被他拧开了,“你可以去接走James,我会非常感谢,如果你能把我之前去找你时,给你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就更好了。我下午还要继续工作,所以不招待你了。”

 

Lewis说完,门重重地摔上。

 

Nico一个人站在楼道中间,他看着门上的风铃还在摆荡着,那些清脆的声音像是一些碎片,来自于遥远的过去和从前。

 

 

 

 

 

 

 

05 TIME MACHINE

16年的西班牙,对于Lewis来说,是一场伤疤乍现的旅程;

 

Charles低着头检查手上的机票,说实在直到前两天去兑换奖券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只是去打工,并且作为工作人员象征性地参与一下抽奖,可谁知道就这么中了头等大奖。

 

他告诉Max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还相当不屑地表示Charles的愚人节笑话太差劲了。

直到Charles拿着那张官方证明,丢到和球衣在床上滚成一团的Max身上。

 

那家伙才一溜烟爬起来,上网谷歌旅行攻略去了。

 

Charles表示Max要为不相信自己付出代价,Max表示他什么也没听到。

 

总之,当两个人站到检票口前,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种运气某种程度上真的是Charles独有的。

 

他们甚至还是头等舱的机票。

阿联酋航空的头等舱待遇,以他俩现在背负的学生贷款数目来说,本来是天方夜谭一样,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变得切实可行了起来。

 

“哦,Charles如果你能多中奖几次,我可以下半辈子不用工作,等着你抽奖养我了。”Max在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毯子时,相当舒适地又要了一杯汽水,是的,他比起红酒还是更喜欢汽水。

 

Charles则非常彬彬有礼地要了一杯干红,Max表示从来不知道他这么有品味。

 

两个人应该算是偌大头等舱里的唯二顾客,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奖券也很有心地为了降低成本,将旅行定在淡季。

 

但就在两个人认为头等舱是独属于他俩的时候,从入口处走进来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地让他们噤了声。

一个深色皮肤、黑发,眼睛尤其漂亮;另外一个像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本人。Max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凑到Charles耳边,“他们有钱爆了!”

 

Charles理解能坐头等舱的人除了他们这种运气超好的人以外,大概率都是有钱人,但他不明白Max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有钱人中上层的那类。

“你看他的手腕和戒指。”Max说的显然是Lewis。

 

只不过那个时候Max还没工作,自然也不认识Lewis,而Nico那时候还在为家族产业做董事,Charles更是无从了解。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一种机缘巧合的玩意,像是魔方一样,不知道哪里会和哪里拼合到一处去。

 

“好大颗的钻戒!”Charles对于珠宝像来不感兴趣,但大到类似一颗鸽子蛋体型的钻戒,还是有点惊人。

“还有他手腕上的手环,我前几天在某个明星手上看到过,据说是限量款,全球十几只的那种。”Max一边说一边咋舌。

“我的天,我有点觉得坐在这里的我们太不合适了。”Charles吐了吐舌头。

“所以说多亏了你的运气!”Max这一次终于毫不吝啬地赞美起了Charles,虽然只换来Charles翻了一个白眼。

 

但其实如果他们俩能够对于Lewis和Nico 再留心一点,他们或许就不会带着那么敬畏地神情远望着他们的财富。

因为,只需要盯着Lewis和Nico的生活看上三秒,你就知道,他们简直是一团糟。

 

Lewis看着一定要和自己隔着一个位置坐的Nico,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现在连话都不屑于开口了吗?”Nico抬起头,嘴角带着完美的微笑,只不过看在Lewis眼里,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种嘲讽。

 

“我不明白,你这次旅行的意义难道不是告诉媒体,你和你的Omega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你的婚姻非常完美,你很幸福,所以Rosberg引擎才能够继续在资本市场收割财富?”Lewis用完美而标准地英音,那在月色下吟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地语调,不留情面地讽刺着Nico。

“不。”Nico笑着摇头,“Lewis,我这次旅行的意义,就是要报复你。”

Lewis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舷窗外的云层,城市和城市里的那些糟糕事情,都被远远地丢下了。

 

“Lewis,这一次即使不是我父亲的要求,我也会亲自让你离开那家公司。”Nico站起身来,走到Lewis面前,他用德语对Lewis说,他知道Lewis虽然不怎么擅长说,但基本的德语还是能听懂的,“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Lewis看着他,“Nico,你真的认为全都是我的过错吗?”

 

Lewis似乎笑了一下,“我之前没有指责你,那是我理智上明白,怪罪谁,Anna都不会回来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你没有去那个该死的慈善晚宴为你的公司做宣传,或许Anna就不用睡在提篮里,待在我那辆该死跑车的后座上?”

 

Nico似乎一瞬间哽住了,这半年里的争吵凡是涉及到Anna,Lewis总是默默地听,或者用别的来为自己辩驳,但他从来没有指责过Nico。

 

他有些犹豫地转过头希望和Lewis对视,当然,Lewis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Lewis左肩上的时钟纹身从他的无袖衣里露出一角,纹身还被防水膜包裹着,Nico盯着那个纹身愣了一会。

 

他的眼神在机舱内昏暗的室内灯下显得更深,“你什么时候去纹身的?”Nico平日里和Lewis一般都是用英文交谈,但Lewis清楚当他用德语发问的时候,Nico可能处在某种情绪的边缘。

 

Lewis没有抬头,“昨天。”

“你说你昨天下午在工作,所以才推掉了那位家庭咨询师。”Nico听起来好像没有半分情绪,甚至平静地有些异样。

“我不需要咨询师。”Lewis看着他,“永远不需要。”

 

Nico望着Lewis,那张他从十几岁时就朝夕相对的脸庞,在岁月中沉淀地更美却又更捉摸不透,“Lewis,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耿耿于怀。”

 

“不明白?”Lewis似乎一下子被谁掐住了喉咙,他盯着Nico Rosberg的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那种状态,“不明白?”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Nico被Lewis的姿态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Lewis眼神中的憎恨伤害到,一时间也僵在原地。

 

Max他们坐的离Nico这边足够远,两个人戴着耳机沉浸在玩具总动员里,Charles只顾着一张接一张地抓着抽纸擤鼻子,Max因为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冒汗,所以难得没有打趣。

 

Nico看着Lewis,“Lewis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只要一开口就是在争吵?”

 

Lewis像是没有力气再开口一样,他将头转向舷窗的方向,直到他能够让自己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Nico……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不清楚……”

“Lewis……”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努力走出来的。”Lewis说完就将头靠在椅背上,似乎打算睡过去,但Nico知道,Lewis是在表示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了。

 

“Lewis……”Nico像是在轻声呼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一声叹息,也是时光留给在岁月中磋磨掉了一切的爱人间的无言以对。

 

Max踏上马德里的土地时,眼圈还泛着红,他身后的Charles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子一抽一抽。

“该死,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一口气看完玩具总动员123。”Max像是在对谁赌咒一样。

 

“可是真的太感人了。”Charles的绿眼睛嵌在红的彻底地眼圈里。

“你看看现在我们俩,就像是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Charles倒是被Max的形容逗笑了。

“我们现在去哪?”

 

“SUPER MERCEDES酒店,"Max看着手上的那份宣传册,画报上的酒店不是普通的金碧辉煌,而是那种处处用黑白灰堆砌处的望而生畏。

 

这种强求内涵的自我标榜说实在很让Max反感,但是看到那张Kingsize大床和露天星空浴池,Max表示也不是不能忍受。

 

Charles倒是对这些都不怎么在意,对他来说只要Max不打算把他丢在马德里和西班牙人用英语交流,一切就都称得上美好。

 

直到两个人倒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着地上还没打开的行李箱,窗外的泳池和阳光美妙的像是一首弗朗明戈舞曲,连那些绿植都像是比别处更鲜艳。

 

“我突然有点喜欢上西班牙了。”Max叹了一口气,看着躺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脸对脸的年轻男友,“要不要以后搬家到西班牙?”

 

Charles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眉毛揪紧,“不,我觉得纽约虽然……呃……哪里似乎都不如这里……嗯……”

Max不打算能从Charles这里得到什么正经回复了,“去洗澡?然后去吃西班牙海鲜烩饭?”

“这就是我们晚上的安排?”

 

“唔……如果你愿意,好像听说晚上有个酒会,我们也有邀请函,顶级大厨还有交响乐。”

“那我们干嘛现在还要吃饭?”

 

Max承认有的时候Charles又会比想象之中聪明太多,“那就先洗澡,然后晒太阳。”

“一起洗吧。”Charles慢慢地眨了眨那双绿眼睛,嘴角上翘,“或者我们可以只……洗澡。”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7点的狗血肥皂剧更让人讨厌,那大概就是三流小说家笔下该死的巧合。

 

Lewis出现在Max和Charles套房的对面,那一间的门和其他顶级套房的门没设么太大的不同,除了它的门牌那里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花体的姓氏“ROSBERG”。

Lewis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指贴在感应区,绿灯亮起,门滴地一声弹开来。

当Lewis看到室内一片漆黑的时候,不得不说确实松了一口气。

 

“你在躲我。”

Lewis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是一瞬间狂跳,他几乎要被那种血液上涌地感觉刺激地头痛了,“你在。”

“我以为你是真的打算和我谈谈。”Nico站在窗边,窗外的天色夜已经昏暗下来,所以Lewis一开始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Lewis哑口无言,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和Nico谈起这件事。

“Lewis,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究竟在和谁过不去,Anna……她已经走了那么久”Nico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但又像是有些微醺地意味,Lewis隐约嗅到了一丝广藿麝香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Lewis已经有些因此而生理性发热。

“我没和谁过不去。”Lewis为了压制体内隐隐而起的燥热,语气变得更加生硬,“马上要去酒会了,你还要致辞吗?”

“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不致辞。”

“我没有任何想法。”Lewis其实更想说——我没有任何期望,对你,Nico Rosberg。

“Lewis……Lewis”Nico像是有些醉地往这边走过来,Lewis被Alpha的信息素味道熏地有些头晕,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父亲需要我来继承家族的事业,Rosberg作为最成功的引擎财团,无论如何都需要……”

Lewis后退了一步,“我先下去。”

Nico看着Lewis仓促离开的背影,嘴唇微微开合,眼神却始终盯着那个身影。

 

Max一屁股坐在宴会厅靠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打量着周遭处处透着不必要奢华的装潢,桌布上的刺绣花纹,餐具上考究地花体签名,以及连椅子上都能看到诸如设计师撰语一类的无聊玩意。

Max甚至想要吐口水了,他的男朋友端着一碗覆盆子挞坐到了他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Max面前,“吃这个吧,别骂人。”

 

Max瞥了一眼明显读懂自己心思的男朋友,“好吃吗?”

“不错,反正比我做得好。”Charles耸耸肩,“我刚刚好像遇到这家酒店的老板了。”

“什么?”Max有时候听不太懂Charles想说什么。

“我看到这个是Rosberg集团的产业,邀请函上写什么写着晚宴的高潮是Rosberg致辞,那边就站着一个Rosberg。”Charles指了指香槟塔那边,Max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西装笔挺,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

 

Max看了看那个人,又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Charles瞪了他一眼。

“你和他不太一样,以及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那种。”

Charles虽然觉得Max不像是在夸他,但还是从字面意义上高兴地接纳了。

 

Nico站在香槟塔周遭,软银投资部总监和红杉资本的投行经理围在他周边寒暄,他们先是聊了聊天气,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英国人,接下来就从红酒、酒庄、马场一路聊到了下个季度Rosberg引擎和车队的合作上,红杉资本更倾向于替他们握有一部分股权的迈凯伦拉赞助,而软银那边则是另有打算。

Nico在言语的机锋里相当自如,他天生就是拿捏着这些的人,被上帝亲吻着出生的幸运儿,每一个见过他的人估计都会这么形容他。

 

随着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Max抽了抽鼻子,皱起眉来,“我的天这群人也太没有道德了吧?连信息素抑制剂都不喷吗?”

Charles扭过头看着他,身为Beta的他最多只感觉像是大家喷了香水,而落在Max敏锐的Alpha感官阈值内,这些故意暴露的信息素简直就是在对他进行迫害。

 

Charles有些担忧地看着男友,“我们要不要先出去?可能这是什么上流社会的传统?”

Max恶狠狠地在临走前瞪了一眼那个什么Rosberg,谁让他看起来像是这群上等人中的上等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Lewis穿着墨色缎面的西装,他手背上的玫瑰纹身在水晶吊灯下和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一起熠熠发亮。

红杉资本的经理人眼神转了转,对着Nico露出一个了然地微笑,举起酒杯对他示意,“那下次再仔细商谈。”

他临走前凑到Nico耳边,“有位相当出名的模特仰慕你许久了,你最近不是刚好可以转换下心情?”说完像是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确,他的眼睛向着Lewis方向瞥了一下,“模特是个Beta,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顾虑。”

 

他们这个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并不大,而风流韵事和家长里短是腿最长、跑得最快的两类消息。Nico和Lewis的婚姻其实当年就有几分众矢之的,没人看好他们;而Lewis和Nico半年前那场意外,让他们在外人眼中看来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别说这些傻话了。”Nico只是笑了一下,但他没有拒绝,即使他知道Lewis猜得到他们对话的大概内容。

Lewis的表情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得体地过分,他对着那位红杉资本的投资经理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那位经理脸上的笑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他点了点头,就端着香槟杯走到另一边去了。

 

“我以为你很讨厌这种场合。”Nico站在那里,吊灯上的灯光洒在他金丝一样的头发上,Lewis时常为Nico的外貌失神。其实在Lewis遇到Nico的那天,虽然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人是携带着上帝的旨意出现在他的面前,眼前的人是被耶和华、玛利亚赐福的天使。

 

“你怎么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吗?”Nico的声音很轻,轻的只能他们两人听得见。明明是挑衅和讽刺的语调,但Nico总能做到云淡风轻,甚至在旁人眼中Nico似乎在关切地和他的Omega在交谈什么,而他的Omega表情看起来非常奇怪,让人觉得Lewis有几分不识好歹。

 

Lewis从恍惚中抬起头,再看着面前这个和他从少年纠缠到成年的男人,Lewis笑了一下,Nico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使,从来都不是。

 

“你绝对不会希望我和你在这里争吵。”Lewis的手里握着酒杯,不是起泡酒或者香槟,而是浮着碎冰的威士忌。

“你从来不会做我希望你做的事。”Nico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酒杯上,目光一紧,“你不是戒酒了吗?”

“这和你无关。”Lewis或许是为了进一步激怒Nico,也可能只是下意识地,他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精烧灼着他的肠胃和喉咙,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和我无关?”Nico突然向前迈进一步,他逼近地态势让Lewis下意识地后退,Nico脸上那副惯常的假笑一瞬间消失,换上了眼底隐约地愤怒,“你在怀Anna之前有说过要去戒酒对吗?你那个时候就在欺骗我吗?”

Lewis这一次没有因为Nico的咄咄逼人而后退,他抬起头,盯着Nico,“你认为我会在那时候喝酒?我疯了吗?我酗酒是因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你难道不在旁边吗?”

“你是说你认为我和我家族给你的压力让你酗酒?让你出现心理问题?是我让Anna死掉的吗?”Nico就这样说了出来,那个禁忌一样的短语就被他这么说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Rosberg的家族晚宴上……在Lewis格格不入的场合里。

 

Lewis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的酒杯递给Nico,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希望Nico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不想就被这么血淋淋地扒开,等待着周遭虎视眈眈蚊蝇们的舔舐。

 

Nico抬手打翻了酒杯,玻璃跌在大理石地面上,零星碎了一地,无数个Nico倒映在上面。

Lewis有些慌了神,他僵在了原地。那一种要让他窒息的恐慌,似乎从半年前的那天裹挟着更浓重地伤害来到了今天。

 

*

 

Lewis看着车库里并排列着的保时捷-BOXSTERMurcielago,怀里的Anna还在熟睡,作为六个月大的婴儿,Anna总是乖巧的过了头,长而卷的睫毛上下闪动,露出和Lewis一模一样的眼眸。

James兄弟两个被他们的外祖接到柏林度假去了,本来今天Nico主动要求留在家中陪护Anna,Nico从Anna出生以后几乎希望天天呆在Anna的身边。没错,Nico对于Anna的爱有时候让Lewis都会有些略微妒忌,虽然那也只是一瞬,因为Lewis明白Nico为什么如此爱她。

 

Anna是他们的天使,有着Lewis的眼睛和Nico的金发,甜美而乖顺。Lewis时常在夜半坐在Anna的摇篮边,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就能够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Lewis每一天的祷告都在感谢上帝将Anna带到了他的身边。

 

Lewis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选Murcielago,他永远无法拒绝V12发动机,这也正是他当初同意Nico以这辆超跑,作为Lewis在孕期最后三个月是在家休息而不是工作的交换筹码。

 

Lewis将安全提篮放在后座,Anna躺在里面笑着拽住Lewis的手指,婴儿的细腻触感让Lewis几乎融化,他低下头亲了亲Anna,“睡个好觉,甜心。”

Lewis今天要去公司拿几份文件以及参加一场组会,他的产假显然要到期了,下一周他要参与一次子公司的IPO筹划,一些交流显然很必要。他们的保姆今天休假,Nico之前说要留在家,Lewis就没有取消这一次的会议,但是Nico那边似乎纽约分部出了些问题,不得不赶去处理一下。

临走前Nico向他保证会在七点之前到Lewis的公司将Anna接回家。

 

当他的车子挤在高架桥上进退不能的时候,Lewis才有些无奈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因为太久没有去公司,忘记了城市交通的晚高峰。

五点半的纽约看起来在夕阳之中浸泡地刚刚好,玫瑰蜂蜜一样的色泽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不久后他和Nico会去伦敦补办婚礼,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有Anna也会陪在身边,家庭似乎能够将那些生活赋予他们的残酷一点点抹除。

Lewis想到最近Nico的家族对于Lewis也渐渐露出了认可的态度,不再因为他是一个要求工作、不愿意做个花瓶、出身低微的Omega而抱有居高临下的敌意和轻蔑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Lewis对着夕阳露出一个微笑。

 

而就在下一秒,他听到后座传来了轻微的声音,他猛地回过头,然后探身到车后座。

他呆愣住了,血液冲到头顶而后又迅速褪去,他甚至不敢抬手去触碰Anna的脸庞。

她的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那样,但是Lewis看得出来,她小小的胸脯不再因为呼吸而有所起伏,那张红润的脸蛋在渐渐苍白下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生命之间的紧密关联,已经给出了他一个可怖的答案。

 

Anna死了。

 

在那一天的高架桥上,有一辆轮廓锋利的明黄Murcielago,一个男人坐在车里,眼泪无意识地流着,他动也不能动,上帝给他带来一位天使,却在Lewis要为她献上一切时,夺走了他。

 

那一天之后的事情Lewis一点印象都没有了,Nico什么时候出现的,医院里发生了什么,Lewis一概都不记得。他只记得Anna的冰冷,和那种扼住他咽喉的恐惧感。那是一种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走失了的错位感。

 

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婴儿猝死综合征”,必须要经过尸检才能确定致死原因。医生说可能是由于父母酗酒,或者可能是二氧化碳不足,甚至也可能是一种基因层面的先天缺陷。

Lewis不知道最后Anna有没有被推上手术台,被那些锋利的刀片切割,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Anna离开他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Lewis忍受着半年前的恐惧再一次袭击着自己。

但他面前的Nico却并没有因此对他施以怜悯。

“Anna的死因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可悲的意外。”Nico看着他,但那眼神里似乎带着憎恨,“但医生说,如果不是一种纯粹的意外,那就更可能是因为父母亲有过酗酒经历……在孕期。”

Lewis被击中了,那些恐惧变成了实体,砸在他的脸上,让他破碎了。

 

他的手背被就被碎片划破了,血顺着手腕流下,Lewis转过身,走出了宴会厅。

 

Nico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说实话,他们根本没有对Anna尸检。他只是想要狠狠地、狠狠地伤害Lewis。

不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如果不让更多的恨意填满他们两人之间。他就会因为心软而放手,让Lewis离开他,离开这个庞然的家族和疯狂的上流社会,Lewis不属于这里。

 

但Nico Rosberg从来不是天使,他只是想要把Lewis留在身边。

所以,他选择心知肚明地伤害彼此。

即使他的心也在流血,但他还是握着贯穿他和Lewis之间的锋利刀刃,一起痛苦好过孤独想念。

 

 

 

 

 

 

 

 

 

06 PIZZA还是Spaghetti

 

无论是Max还是Charles都没有将16年西班牙旅行的经历和Lewis还有Nico联系起来,所以他们对于Lewis搬到楼下意味着什么完全没有概念。

Charles甚至还十分高兴地从Délicieux(美味深处)买了几块马卡龙送给Lewis和他两个儿子。

 

James和Stephen都很漂亮,金发碧眼,Charles在看着他们的时候总能看到Nico的影子,只不过显然这两个孩子更真实,也更顽皮。

 

他亲眼看到过Lewis坐在自家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而两个孩子还在用碎纸进行着“艺术创作”。

回到家Charles一副后怕模样地看着Max,“我真的无比希望我们的小公主不要像James他们那么疯狂。”

 

Max当然知道Charles说的什么意思,Lewis的两个儿子捉弄过Max几次,这点就让Max已经很不爽了,更何况James他们的调皮几乎在这个街区都要称得上大名鼎鼎了。鸟粪炸弹和万圣节活动让整个街区都知道Lewis家里有两个“小混蛋”。

 

“放心。”Max相当笃定自己的女儿会是天使一样美好,但就在他想要抒发感慨的时候,Charles在厨房那边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唤,Max叹了一口气,估计他是又在开罐头的时候弄到手指了,如果女儿有一个像Charles一样蠢的脑袋,那还是有些太危险了。

 

Charles探出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Max吓了一跳,他几乎以为Charles学会读心术了。

“我没说话。”

“啊?我以为你刚刚说中午要吃意大利面。”

“你要做吗?”

“呃……Lando说待会他和Albon还有Albon男朋友要过来玩,他们会带过来,问我们想吃意大利面还是披萨?”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要过来。”Max盯着Charles,“他们这么突然吗?”

“我不知道,Lando刚刚发消息给我,可能是要玩游戏?”Charles耸了耸肩,“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事情,你不是休假吗?”

Max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和我二人世界。”

Charles被Max逗笑了,“哦,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一切世界。”

 

就在他们说话时,楼下似乎传来了争吵声。

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其实很好,但他们也确实听到了那些刺耳的词汇和愤怒的表达。

Charles有些担心地看着Max,“我们去看看吗?”

Max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等确定没什么了你再下来。”

 

Max走到二楼和三楼的平台那里,就看到了争吵的源头。

Lewis和他对面的Nico对峙着,或者说,Nico单方面地再对他说着什么。

“Lewis,我真的不是来这里找你麻烦的,你看到了,这三年里我已经意识到了我当初错的有多么离谱,家族那些事情我永远不会再参与了,我们之间的阻碍不是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不能够接受我。”Nico很少会有这么恳求的语气以及剧烈地情绪波动。

Max抽了抽鼻尖,广藿麝香的味道,估计是Nico的信息素。

 

“你难过的时候就可以伤害我?我曾经以为我们两个人之间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才不在乎外界的说法、你家族的看法,但你后来变了,我为了你放弃了Mc的工作,我搬到了纽约,你旗下的公司里。”Lewis似乎也被信息素的味道刺激,有些气喘,但他还是强撑着说下去,“我做的很好,好到你和你的父母、你们家族的董事都觉得不可思议,Anna的到来我知道是你设计好的,我的紧急避孕药被你换了,没关系,我可以不追究。”

 

Lewis顿了顿,他看着Nico脸上的神色愈发苍白,露出了一抹笑,“但是Anna离开这件事,你们彻底让我放弃了一切希望,后来证明,大概你是要彻底失去点什么才能明白,有些东西,再决定放手后,那些伤害注定让你我无缘。”

 

Nico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住Lewis的手,但他看到Lewis后退的动作,又止住了自己,“我知道……对不起和抱歉都是毫无意义,但是无法改变过去,我能做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我爱你,爱James和Stephen,Lewis……”

 

Lewis想要说些什么,一楼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就是抱着七八个Pizza盒子的Lando还有两个年轻人跟在身后。

Lando看到Nico显然有些惊讶,“教授?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他的视线落在Lewis身上,显然在等着Nico介绍。

Nico用眼神对着Lewis恳求了一下,Lewis没有看他。

“这是……我……”

“我是他的前夫。”Lewis比想象中更干脆,“很高兴见到你。”

Max敢保证Lewis要是有半点高兴,他就能把Charles做的西班牙烩饭吃下去。要知道Charles的西班牙烩饭险些把路边的流浪狗给吃进宠物医院。

 

“啊……哦……”Lando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那……我们要去Max和Charles家,你们要来吗?”

Max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几乎脸都要垮掉了,他知道Lando喜欢嘴上跑火车,但难保Nico不会当真,毕竟在Max的角度看来,如果是能够和Lewis多相处一会,Nico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啊?是这样吗,我刚好想到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可以和你们讨论改进一下,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好了。”Nico又露出那份带着恰到好处顾虑地微笑来回应。

Lando摆摆手,“我不介意,再说Geroge今天拿了太多Pizza,我们几个人绝对吃不完。”

Lewis刚想要摆脱掉这些人,说自己过一会要去接他的孩子们。

 

“Lewis?”Max当然不是想要帮Nico,但是他更希望Nico和Lewis能早点解决他们两个人的破事,不要每天都出现在这里吵个不停。Max装作才下来的样子,“Lando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也一起吧?正好工作上的事情我这里也有些思路,可以讨论一下。”

 

Lewis唯一不能拒绝的事情就是工作了,他又没有Rosberg家族在背后撑腰,日后离婚如果争夺抚养权,Rosberg家族的律师怎么可能给他余地,他只能多攒些钱,看看能不能雇到个还过得去的律师,最起码他不想那么轻易就放弃。

 

“……”Lewis看了一眼Max,终于点了点头。

“上来吧,Charles已经把Xbox装好了,就等着你们来打FIFA了。”

“他不会已经选好自己的球队了?”Lando大声叫着冲上了楼,Charles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人鱼贯而入,抬起头看着排在最后的第六个人,也就是自己的丈夫,瞪圆了眼睛表示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Max只能耸耸肩,做了一个“以后再说”的口型。

 

Lando把Pizza往桌子上一放,把正打算酝酿一番如何和Albon打招呼的Charles打断,敷衍地推了推George,“这个是Albon的男友,英国人,开了一家叫什么Russel的意大利餐厅,今天的Pizza就是从他店里拿来的。”

Charles眼睛抬起来和George对视,“我很喜欢吃你家的Pizza,或者说这是我在纽约吃过最正宗的意大利菜。”

“我们的厨师是意大利人,我会向他传达你的赞美的。”George欠了欠身,像是一个英式贵族那样露出一个完美微笑。

 

“Charles,你不能直接选格列兹曼。”Lando看着Charles已经选好的阵容,“我抽了四次都没有抽到他的卡。”

“哦,别这样,我还没有把齐达内放上来呢。”Charles在游戏的时候大概是他生活中少有的认真,虽然这不代表他游戏玩得好。

“那我要用罗纳尔多。”Lando毫不犹豫地选上了外星人。

“随你。”

“你看起来相当的自信。”

“哦,如果是和你比赛的话,这个程度的自信必须要有。”

 

Max看着已经陷入游戏的两个人,以及坐在沙发边上因为无话可说就开始进行情侣之间亲密谈话的Albon和George,咳嗽了一声,两个人抬起头来看他。

“那个,我是Max,很高兴见到你们。”

“我们听Lando经常聊起你,这么冒昧地就来打扰你们,有些失礼了。”Albon看 起来相当礼貌,但又不是那种刻意的客气,这一点让Max松了一口气,他某种程度上对于交往新的朋友还是有些抵触。毕竟他从青春期开始也就只有Lando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Charles也没有太多朋友,但是Pierre的存在已经让Max足够羡慕了。

 

“那个,”Albon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George,压低声音看着Max“他们就那样也没关系吗?”

Max转过头,看向僵持在餐桌那里的Nico和Lewis,他简直想要叹气了,“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把他们分开比较好。”

George耸耸肩,“我同意。”

 

“Lewis,我有两份文件,你要不要看一下。”Max对于自己的借口有些无奈,但是很庆幸,这总归是奏效的。

Lewis站起身跟着他走到书房。

“我不打算过问你的私事,但是你当初让我们搬过来,是因为Nico吗?”Max从Lewis当初莫名其妙地接近Charles,就有种预感可能是Lewis为了摆脱掉什么麻烦。

直到Nico和Lewis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以及那些糟糕的争吵,都足以让Max证实他的猜测。

 

Lewis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承认了,“确实,这里的房子是我的婚后财产,Nico如果一定要搬进来的话,如果是没有租客,也就是你和Charles在,我是不能够阻止的。所以我不想让他住过来,虽然现在我也能看到他,但是那样的话会更麻烦。”

“我不了解你们的事,但是我觉得最好你们还是解决掉……”Max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考虑搬走。

Max很现实,他知道在纽约这种地方要想找到一处比这里地段更合适,还如此廉价的公寓,几乎是天方夜谭。他也只能寄希望于Lewis会对他这种轻飘飘地抗议有所采纳吧。

Lewis没有回答,但他将视线落在墙上的一副画框,画面上是希腊海滩的海岸线,白浪浸润沙滩,夕阳将海面揉成玫红色的一团。

 

“好……我会的。”Lewis犹豫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Charles和你会比起我们幸福太多,这间房子也算是能有一个轻松点的日子了。”

 

Max回到客厅的时候,觉得眼前的场面着实有点让人偏头痛。

Lando手里拿着一大片玛格丽特Pizza,他脚边地毯上的两块香肠看起来就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Albon手里握着Xbox的手柄,电视上的FIFA游戏进行地激烈,George操纵的利兹联把Albon的埃弗顿几乎打成筛子。

 

 

Lando表示Albon的技术真的太烂了。

三个人正因为Albon的4-3-3阵型究竟是不是多此一举而激烈的讨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了两个中场却要踢这种阵型。”Lando表示不可置信会有人这么不会玩FIFA。

“那我认为某种程度上你对于足球一窍不通。”Albon表示自己对于后卫位置靠前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Max没太多心情深究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他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门口玄关处的两双拖鞋。

“Charles出去了吗?”Max问Lando,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么狰狞的话,Lando表示自己手里的玛格丽特绝对不会因为紧张掉在地上。

“啊?”Lando愣住了,看着Max,“我没注意。”

 

“他刚刚不是在和你打游戏?”

“但是Nico说要和他聊一聊项目,我就让Albon陪我玩了。”Lando似乎有些无奈,“你可以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不是吗?为什么每一次Charles不见了你都露出这种发疯的神情。”

“我没有。”Max完全否认了Lando的控诉。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紧急联系人,在一段法语铃声之后,Charles有些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颠簸落在了Max的耳边,“喂?”

“你去哪里了?”

“Nico说要买些甜点,我就带他过来了。”Charles的声音夹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为什么他突然要吃甜点?”Max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和善,“你可以告诉他位置让他自己去。”

“Max,他是我的教授,我的论文合不合格这件事还是要全看他。”Charles压低声音,随后低声笑了起来,“再说,我以为你是想要帮Lewis和Nico重归于好,所以你负责Lewis我负责Nico?”

Max这一刻彻底无奈了,他已经开始为他素未谋面的小公主表示担忧,Charles有时候思维跳脱地让Max永远猜不到。

 

“我没有想过要管他们的事。”

“啊,可是……”Charles那边似乎有谁在叫他,“Nico好像终于和那位德国面包师聊完了,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爱你~MAXXX”Charles在挂断电话前,用他那种傻乎乎地语气企图打消Max酝酿中的愤怒。

你觉得这样会有效吗?

很不幸,对于Max而言,这东西比什么都有效。

 

纽约公园大道旁的甜品店和它旁边的店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透明到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的玻璃门窗,灯光微微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泽,无论摆在展台上的是爱马仕的铂金包,还是巴黎人烘焙的牛角包。

 

Charles的眼睛被那些艳光四射的店铺牵走,Nico走在他身后几步。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原谅我吗?”

“什么?”Charles像是才回过神来,他盯着Nico,“原谅谁?”

Nico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他看着Charles在夜色里微微发亮的眼睛,像是Lewis信仰的那些天使。

 

“抱歉,我走神了。”Nico将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故事咽了下去,他不能……就这样将那些伤疤轻易地暴露,即使他似乎要被那些折磨垮了。

当他意识到他生命之中Lewis和家人远比他家族赋予他的荣誉和使命更重要的时候,Lewis似乎已经彻底地打算离开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是个无处可解的问题。

 

“你伤害过Lewis吗?”Charles小心地问,他虽然猜得到Nico和Lewis之间大概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但有多么深重、多么不可割舍,这些他无法想象,爱情的一些参数是无法估量的。

“我好像为了我自己得到一些东西,而放弃了对于他的信任,也放弃了他对我的信任。”

 

“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呢?”Charles的这一句话让Nico楞了一下,他看着Charles,“什么?”

“我是说,那你现在希望他重新信任你吗?”

“啊……大概是的。”Nico这一刻在有些仓促地给出这个回答时,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如何具体地去补救他和Lewis的感情。

 

“你可以问问他想要什么,即使是他要求你离他远点。”Charles眨了眨眼睛,笑了,“后半句我是在开玩笑,不过你应该给他点思考的时间,爱的太深的人,总是很难从过去走出来。”

Nico没有立刻回答,或者说直到他们回到公寓的这一路上,Nico都没有在说什么。

 

Charles回到家的时候,Lando他们已经把Pizza吃的差不多了,Max左手握着可乐,右手捏着Xbox手柄和George进行着一场相当激烈的FIFA大战。

“有人要吃提拉米苏吗?”Charles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为什么没有别的?”

“马卡龙?”Charles拿出盒子摆在Lando面前,“香草冰激凌口味。”

“这也太美式了吧?”Lando皱了皱眉,“你作为半个法国人真的不介意吗?”

“那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他们管放了菠萝的面饼也叫Pizza。”Charles摊开手,表示自己对生活只能全盘接受。

 

“我还要去接James和Stephen,就先走了。”Lewis向他们告别。

Charles看了一眼Nico,然后站起身来,“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这里,我们非常欢迎的,这个提拉米苏可以带给孩子们。”

“不……不用了。”Lewis摆了摆手,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Lewis走出门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于Nico没有追出来有几分失落,那是一种期望落空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借此摆脱掉这个滑稽的想法,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还有半个小时,大概他能赶得上。

 

 

 

 

 

 

 

 

 

 

07 原来最后的意义在于FAMILY

 

Max的日子过的很平常,或者说,在六个月内他除了X生活的次数变少了以外,平常的简直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Charles除了在孕期第四个月的时候因为一次赶工制图熬夜,然后整个人熟睡了两天两夜Max怎么也叫不醒,被Max用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最后检查说只是Charles在睡觉而已以外。

Charles除了经常露出困倦的表情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这让Max感到有些莫名地不安,虽然Lando表示这只是Max强迫症晚期的具体体现而已。

Charles对于Max的一些奇怪毛病倒是宽容了很多,比如在April大概七个月的时候,April是Max给小公主起得昵称,大概是因为她是四月份作为一颗受精卵在Charles身体里扎根?

 

Max经常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惊醒,然后盯着Charles看,Charles本来是不会知道的,对于他来说睡眠是永远不会被打扰的美好。

但是总会有一些夜晚他要起来上个厕所,或者喝点水,他总能对上Max坐在自己身边那双定定的眼睛。

第一次他看到的时候险些自己吓得叫出声来。

 

“你在干嘛!”Charles愤怒地飙出一段意法混合的粗俗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嚼碎了一样。

 

Max下意识用手护住Charles,怕他在愤怒之中跌下床,然后有些支支吾吾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

 

“Max!”Charles很少会这么愤怒地叫他的名字,他显然处在肾上腺素狂飙的阶段,Max决定乖乖闭嘴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baby,你这么做多久了。”Charles现在自己慢慢从那种惊吓的感觉里缓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对丈夫的关心显然有些匮乏,Max最近的状态其实一直不算太好,但Charles问过他,Max巧妙地回避开后,Charles也没有更加深究。

 

“我不知道……”Max在看到Charles显然又有些生气,他慌忙改口,“我是说从最近一个月开始,没有每天那么频繁……但是……我总是睡不着。”

 

“甜心~”Charles将Max搂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他在孕期愈发浓郁的夏橙味道包裹着Max,像是最纯粹的夏天笼罩在Max身边。

 

“Charlie……我觉得我不会是个好父亲……我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做一个好父亲……Jos他对我做的事我并不责怪他,他的成长也并不轻松,但是我害怕我没有办法好好照顾April……”Max窝在Charles肩膀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抽噎了,“她那么美好,我怕我的脾气……我怕我会伤害她……”

 

Charles几乎要笑出声来,但看着怀中的Max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几分心疼。

他的手指传过Max的发,揉了揉其实也还只是个男孩的伴侣,“没关系的,Max,你相信一切是存在命运的吗?她注定来到你的身边,就是因为我们是能够深爱她的人。”

 

Max又抽噎了几下,但他似乎也从那种状态里清醒过来,对于Max而言这种脆弱并不常见,但Charles其实之前Google过,伴侣处于孕期的Alpha也可能会出现剧烈的激素和情绪波动,这时候很容易出现心理上的焦虑和抑郁。

 

看着Max渐渐平静下来,Charles凑过来吻了吻他,“睡觉吧,好吗?”

 

Max自己都觉得惊异,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在三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在公司的季度会议后,他喝的有些醉了,啤酒和香槟混在一起似乎比威士忌还要醉人,Lewis送他回到家,Max甚至连钥匙都掏不出来。

 

Lewis被半醉的人弄得有些无奈,Nico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如何,从来没有醉成一个混蛋,当然Lewis颇有些黑色幽默地想,不用喝醉Nico Rosberg就足够混蛋了。

 

他终于看着Max找到钥匙,对准锁孔,转动,然后把门推开。

只是Max的神色似乎立刻变得严肃,或者说难看了起来,Max几乎是踉跄着跌进了玄关,然后Lewis听到了一堆东西被他撞到在地的声音。

Lewis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但他一瞬间就明白Max是因为什么了,Charles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他的身下有蔓延开的血迹。

 

客厅的阳台半开着,风里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Max半跪在Charles身边,他想要把脸色苍白的伴侣抱起来,但又像是被眼前的一些伤害,他连动都不能动,只是跪在那里,眼神里一片空洞的慌张。

 

Lewis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打了911,电话那边的接线员显然足够冷静,她清晰地询问了他们的地址,给他们指派了救护车,告诉他们请不要对Charles有任何的动作。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Lewis的嗓子已经彻底地干涸,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力挤出来那样艰难。

 

“很抱歉,我们只能祈祷。”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一个街区以外就足以穿透街上的嘈杂,Lewis看着担架抬上来,医护人员围过来,将Charles包裹住,然后把他放在担架上,抬走。

 

这一切对于Max而言是一场默片,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甚至连色彩都成为了黑白,他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像是抽帧电影,一切都模糊了,只有Charles,倒在血泊里的Charles像是唯一的亮光,让Max的眼球刺痛。

 

Max坐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注释着点滴瓶,那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留下,Max觉察到了一种彻底的恐慌,那似乎是Charles生命的倒计时,每一滴都意味着Charles在消散。

Max的脸色变得已经要比躺在担架上的Charles还要苍白了。

 

Lewis伸出手,握住了Max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左手,他一字一句“你要相信,他是你的命中注定,他不会就这样离你而去,因为如果是你,你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活下来,因为你们是彼此的意义。”

 

Lewis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否真的起了一些作用。

 

但在手术室的红灯常亮的那十四个小时里,Max虽然仍旧一言不发,但是他还是能够吃饭、喝水,以及Lewis看得出,Max没有那么失魂落魄了,没有丧失意志就意味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在四月一日的上午九点,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Charles浑身被包绕在那些交错的流动着各种药液的管子中推了出来,医生看着Max,“很幸运,一切还及时,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但是一切都会好的。”医生停顿了一下,又对Max笑了笑,“你的女儿非常健康,她正在里面称重,马上护士会抱出来。”

 

Max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冲了出来,他保证那绝不是处于脆弱,那是一个高度紧绷的机体在得知赦免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喜极而泣。

 

Lewis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这一夜他也没有睡,或许是Omega天生的高度共情,也可能是处于对Max和Charles这两个年轻人的担忧,他清醒着、焦灼着。

 

但他更多的时候却是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和他之间纠缠不清,互相伤害了太久,但也爱了太久的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紧急联系人,

“喂,James和Stephen还好吗?”

“孩子们很好,昨晚你让我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很担心你,我一直没能找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说你去巴黎开会了。”Nico似乎想要开一些小小的玩笑,让Lewis能够安心。

Lewis确实笑了出来,“他们平安了。”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Nico也松了一口气,他和Lewis经历过那种痛,那种痛苦是能够摧毁一切的。

Lewis停顿了一下,“谢谢你……我是说不只是昨天晚上你帮我照顾孩子们……还有以前你对我的包容……很多事情上我做错了太多……”

Nico显然没有想到Lewis会这么说,他像是有些说不出话,但在沉默的最后,他笑了一下,“我们是能够放心对彼此犯错的人,大概是因为爱会让我们改正吧。”

 

 

 

 

 

 

 

 

 

 

尾声

 

 

在六月末的午后,James一个助跑,猛冲到Nico的怀中,Stephen背着书包搂着Nico的腿不松手,Nico被这两个男孩围住,脸上的笑却像是永远不会消失那样灿烂的让人记忆深刻。

 

Lewis站在一旁,看着三张相似的面容,他下意识地也露出了浅笑,但那笑容在Nico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又有些慌乱地被Lewis敛去了。

 

孩子们跑到Nico跑车的后座上,两个男孩永远都有无穷无尽地吵闹。

Lewis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Nico身边,“谢谢。”

“没有关系,他们是我最爱的人,你也是。”Nico看着Lewis,“你可以让我远离你,但是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永远不会拒绝。”

Lewis看着做到驾驶位置上的Nico,又看着在后座上的孩子们,他似乎在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就是他曾经拥有过,但不知何时失去的画面。

 

“Lewis?”Nico看着窗外似乎愣住了的Lewis,“怎么了吗?”

“没什么。”Lewis在低头的一瞬间揉了揉眼睛,坐进了副驾驶,“没什么。”

“哦,对了,我想七月份的时候你也搬过来住吧。”Lewis看着Nico专注看车的侧颜,笑了一下。

Nico手里的方向盘险些一个打偏,把他们一家人带到树丛里。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开车开得好一点,不然每天都是你负责给孩子们做饭!”

 

而在Nico和Lewis家的上一层,Max被他那有着和Charles一模一样眼睛的小女儿彻底地迷住了心神,以至于Charles让他把烧开的咖啡壶关一下都没有听到。

所以今天Max也为家里添了一个坏了的家用电器。

 

*————————————————

其实很多时候以同人为由写下的故事,

慢慢地发展成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我不否认这不是这个宇宙的他们,

但我愿意给另一个存在另一个想象。

爱与家庭,相信与存在,

找寻意义的过程中往往会在不经意处发现意义之所在。

一切都显得离奇,

但给予的便是最合适的。

 

算是情人节吗?算吧,有爱的话,EVERYDAY

 

 

 

 

 

 

一顿吃六碗

【3316】某WDC先生竟是同人圈太太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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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六不让放链接…大家关注合集吧…)

5.4k,双向暗恋,同人写手潘×开小号追文扣

写点扣子心态的变化~

猫不能总是笨笨的,Maxy太太和WDC先生得给他上点压力了。

(求点赞和推荐,卑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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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太:“你觉得……Charles会喜欢加斯利吗?”

 

勒克莱尔顿时大惊失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疯狂打字,试图抱紧太太的大腿:

“虽然说加斯利跟Charles勉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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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六不让放链接…大家关注合集吧…)

5.4k,双向暗恋,同人写手潘×开小号追文扣

写点扣子心态的变化~

猫不能总是笨笨的,Maxy太太和WDC先生得给他上点压力了。

(求点赞和推荐,卑微.jpg)

 

--

作者太太:“你觉得……Charles会喜欢加斯利吗?”

 

勒克莱尔顿时大惊失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疯狂打字,试图抱紧太太的大腿:

“虽然说加斯利跟Charles勉强算竹马竹马……但他俩认识大半辈子,都没搞在一起,那就充分说明他们对彼此不来电啊!”

 

勒克莱尔这两天混迹在同人社区,跟腐女学的粉圈话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处:“1016算什么?咱们lestappen才是f1圈子里的天选美帝!就连路过的蚂蚁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夸一句般配的!Max手上的三连冠都不如3316真!”

“太太您信我,就算Charles本人来了,肯定也是认lestappen,认不下1016!”

这句倒是彻头彻尾的实话。

 

为了让自己更具说服力,勒克莱尔特意在tumblr上截图了一些cp粉狂磕不止的直播糖点总结,一股脑发给了太太。

比如——“直播游戏夜,夏露露对潘子的十种撒娇方式。”

虽然他不觉得那天有在撒娇。

他对Max的语气不一直都是这样?

 

或者——“显微镜大师带你解读微表情:FIFA大师潘宠爱扣扣的二十处体现。”

勒克莱尔也没觉得Max那晚对自己有多宠。

……这不是挺正常吗?

粉丝要是知道Max昨天照顾了生病的他一整天,两人甚至在一张床上过的夜——岂不是要磕晕过去?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朋友之间都是这样互相照顾的……吧。

 

勒克莱尔当然当然希望Max能像cp粉一样想得那么多,但……

众所周知,Max是一块远近驰名的木头,写做“绯闻隔绝体”,读做“超级赛车人”。

这一点从——两人醉酒上床,Max被吓到整整五天不搭理他——就可见一斑。

 

勒克莱尔郁闷地咬着手指。

人总是贪婪的。

在Max不理他的那五天里,勒克莱尔求神拜佛,只愿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

可真等到恢复了,他脑子里却又重新攀上了某些阴暗爬行着的痴心妄想。

 

勒克莱尔攥着手机默默地发呆。

如果……如果,他是说如果……Max能爱上他就好了。

哪怕只爱一点点呢。

哪怕Max对他的爱,只有作者太太笔下的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也好啊。

 

可是……这可能存在吗?

那么那么优秀、美好、纯粹的世界冠军Max,会爱上倒霉、愚蠢、克人克己的勒克莱尔吗?

 

勒克莱尔自卑地眨巴着眼睛,忽然看到作者太太在tumblr上回复了他。

太太:“你是美国人?”

他愣住。

他此时此刻确实在美国没错,但太太怎么会知道?

不等他询问,太太发来解释:“你给我发的屏幕截图上有时间,是美国时间。”

哦哦,对,勒克莱尔差点忘记这个。

想了想,他回答:“我不是美国人,我只是来美国出差。我的工作……是需要全世界各地跑的那种。”

他说了些半遮半掩的真话。

太太:“嗯,其实我也是。”

 

对面停顿了一会,似乎认真看了看他发的几张截图,然后慢条斯理地回复:“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用你们腐女的话来说——你是怕我爬墙,是吧?”

勒克莱尔皱起眉头。什么叫“你们腐女”?太太自己不算吗!

 

太太继续打字:“但你除了这些cp粉的造谣式澄清,根本拿不出别的证据来说服我。”

“Charles说过,加斯利和Max都是他围场里的friends,但他跟加斯利的关系分明是更亲密的,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不承认吗?”

勒克莱尔呆住了。

这……这能一样吗?

Pierre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而Max是……他时刻心动的唯一Mr.Right.

这能一样吗?

他连忙辩解:“不是的,朋友跟朋友之间亦有区别。对Charles来说,Max是不一样的,我就是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份卑微的暗恋都快把他折磨死了。

 

但苍白的论述,显然说服不了任何人。

“不,你只是Max的脑残粉,你懂什么?恐怕Max本人都不会这么觉得。”太太冷酷地反驳,“也许……对Max来说,这一切从一开始都只是个可笑的错误罢了。”

 

勒克莱尔愣愣地望着这行字。

可笑?错误?

 

两秒之后,太太又发来一句几乎让他心脏骤停的话:

太太:“你喜欢BE吗?”(bad ending)

 

勒克莱尔的心脏砰砰砰地收缩着。

一股名为恐惧或慌乱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大脑。

勒克莱尔猝不及防地生出一种浓重且可怕的预感——他即将失去作者太太,甚至或许会失去更多更多……

 

他呆滞地攥着手机,手指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被抛弃、被分离、被遗忘、被告别……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

周而复始、无能为力。

 

不……不!

勒克莱尔把指甲抠进了手掌心里。

他干涸的生命之河,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意义的分流。

他绝对不能失去作者太太,更不能丢掉他可悲又阴郁的暗恋。

哪怕得不到回应,哪怕被感情折磨得千疮百孔……

 

他恶狠狠地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勒克莱尔什么都不能再失去了!

 

他手心冒着冷汗,却沉静地打字:“太太,我恳求你,在你爬墙磕1016之前,再给Charles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我知道……我是说我有强烈的预感,Charles就是暗恋Max的。而且他一定一定会尽快表达出足够爱意,传达给Max,也会传达给太太。我向你保证!”

 

在勒克莱尔咬着嘴唇摁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这些文字就仿佛忽然具有了法律效应,成为他的承诺,以及——对他施加的牢不可破咒。

仿佛有一道细红的火焰从看不见的魔杖中喷出,紧紧缠绕在勒克莱尔的手腕上。

 

他沉默着告诉自己:没错,他早该这样的。

如果连嗑lestappen多年的铁粉太太,都感受不到Charles对Max深沉的情愫,那Charles的爱还有任何意义吗?

他早该知道的——“自我感动”是这世界上最可耻又无能的情感。

Charles不该爱得那么那么失败。

这亟需改变,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就在勒克莱尔陷入冰冷的思考时,太太回复了他:“我不知道你莫名其妙的自信从何而来,但——第一,1016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磕这种没品味的cp?”

勒克莱尔呆呆地眨巴着眼睛。

Pierre貌似被太太嫌弃了……

但勒克莱尔心中却升起了一阵暗喜,仿佛吞下定心丸。

 

太太:“第二,虽然我依旧觉得你患有某种精神类妄想症,但——”

太太沉默片刻:“也许你说的有道理。Max——我是说我笔下的Max,已经等待他的Charles那么久了,他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放弃?”

 

“第三,我绝对不会爬墙磕其他任何cp。如果哪天真的……再也爱不下去,我会直接清空账号。”

太太发送最后两句,给她的长篇大论画下句号:

“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一对cp能比肩lestappen。他们本该成真的。”

 

看到这里,勒克莱尔松了口气,甜甜地微笑起来。

谁又不是这么觉得呢?

Max和Charles——他们就该成真。

 

勒克莱尔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

他笑眯眯地回复:“太太仙品!太太,我爱你啊啊啊!”

(他这两天已经被同人女彻底腌入味了。)

 

在勒克莱尔正捧着手机咯咯乐得开心的时候,酒店门被敲响了。

“Charles,开门,我带了早饭。”熟悉的沙哑嗓音。

是他的Max回来了!

 

勒克莱尔没顾上穿鞋袜,赤着脚从床上一路小跑过去开门。

门开后,Max端着餐盘,穿着件崭新的红牛文化衫,正一眨不眨地审视着他。

 

勒克莱尔直直地望进Max浅蓝色的瞳孔里。

真是……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都依旧令他沉溺至极。

 

Max用那双捕猎者的蓝色眼睛,上上下下扫了扫勒克莱尔,然后皱起眉头: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去把袜子穿上。我可不想再因为生病的法拉利车手,被迫关在酒店里了。”

勒克莱尔乖巧地回到床上取他的袜子,却鼓着腮帮子,低头小声辩驳:“你要真是被迫的,一点点都不想陪我的话,还回来干嘛,我不是都痊愈了吗……”

勒克莱尔声音太小了,Max大概没听见——否则他百分百要怼回来的。

 

Max安静地把早饭安置在茶几上。两人一起共进早餐。

勒克莱尔生病刚好,没什么胃口,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扎着自己盘子里的培根卷。

“我能……”不吃了吗?

话只说了一半,勒克莱尔就撞上Max不悦的锋利眼神。

于是他识时务地收回后半句,乖巧地把培根塞进嘴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或者有别的安排吗?”勒克莱尔边吃边问。

这周末没有比赛,车队一般会给车手放三五天的假。

Max眯着眼睛看他:“Charles,按理说,我昨天晚上就应该到家了。”

勒克莱尔尴尬地挠了挠鼻子。

然后,他抬头,真诚地凝视Max的眼睛:“我知道照顾病人是件很折磨的事情。总之,谢谢你,Max!”

 

Max回望他,空气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他递给勒克莱尔一张纸巾,让他擦拭嘴角的油渣。

Max笑了笑:“不客气,因为我们是best friends forever,不是吗?”

这次的重音被加在了best这个词上。

勒克莱尔愣了愣,然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Sure,sure.”

 

直播那晚,勒克莱尔给两人关系下的定义“friends forever”,已经被Max莫名其妙升级为了best friends forever……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该怎么往boyfriends上靠一靠呢?

或者……干脆best friends with benifits?

 

在勒克莱尔漫无边际地发呆时,Max问他:“我今晚打算坐私人飞机回摩纳哥,一起吗?”

勒克莱尔回过神来,连忙朝他点头:“好啊好啊,再好不过了。谢谢Max!”

他忍不住弯起眼睛,笑出迷人的小酒窝。

太棒了,跟Max求之不得的独处时光又要延长了!

勒克莱尔心中升起几分期待。

在飞机上聊些什么呢?

他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又要被“无情赛车人”拖进无穷无尽的“红胎、侧风、刹车比、变速箱……”之类没情趣的问题里了。

该死的,勒克莱尔到底该怎么含蓄又奔放地追求世界冠军?

 

正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勒克莱尔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加斯利。

额……

如果是平时,勒克莱尔大可以平常心地接起电话。

但……他先是昨晚看加斯利和奥康的同人文被Max逮捕,紧接着又被作者太太质问了一早上跟Pierre是否存在不恰当的bromance关系。

此时此刻,看着Pierre的名字,勒克莱尔竟有几分心虚。

他飞快地瞟了Max一眼,幸好Max没什么表情。

 

此时,铃声已经响到了第二声,而不接电话显然是件更奇怪的事……

于是,勒克莱尔浑身不自在地拎起手机。

 

“Charles!”加斯利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嘿,bro,提醒你一声,别忘了今天晚上咱俩要去看球赛,还有之前说好的夜店之行!”

勒克莱尔“啊?”了一声。还有这回事?

加斯利笑着说:“要我说,宝贝,你今年事业运这么差,说不定桃花运就起来了呢?晚上我带你去转转运呀!”

 

勒克莱尔尴尬地握着手机。

好吧好吧,他想起来了,他上个月确实答应过加斯利。

但……球赛是因为加斯利不想跟奥康单独去,死活非要拉他一起。

而夜店,是加斯利随口一提,勒克莱尔随口一答应。

 

而且……该死的!

Pierre这家伙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讲法语!

勒克莱尔小心翼翼地瞟了Max一眼。

虽然他手机没开外放,但是勒克莱尔跟Max之间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Max怎么可能听不到……

 

该死的该死的,这电话也太不是时候了!

勒克莱尔咬着嘴唇,下意识只想拒绝。

 

他用法语回绝:“Pierre,计划可能有点变化,我今天有别的约……”

加斯利大惊:“你小子又要鸽我?!不行不行,夜店可以不去,球赛你可不能鸽!我都跟人家球队说好了,算是半商务活动。你难道狠心看着我跟奥康两个人单独去吗?”

 

“额……”勒克莱尔用手支着下巴,“对不起,但Pierre我真的有约,下次一定?”

加斯利不依不饶:“No way!你约谁?带她一起来看球!”

勒克莱尔又偷偷瞟了一眼Max,他正坐在对面玩手机,貌似并没有听懂两人的法语对话。

他松了口气,继续说:“唉,你不认识啦,反正就……不太方便。Pierre求你饶了我吧,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加斯利冷笑:“呵呵,咱俩互相欠的人情早就算不清了,别跟我来这套。”

 

勒克莱尔攥着手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小猫。

怎么办,怎么办,他真的非常非常不擅长拒绝加斯利。

但是另一头……

勒克莱尔觉得如果他鸽掉Max,大概率会导致他完全不能承受的、更更严重的后果……

啊啊,谁能来救救他?

 

幸好,很快,他的救世主来了。(or 毁灭神)

“咳咳。”Max清了清嗓子。

他用英语直接跟电话对面的加斯利对话:“Pierre,Charles约的人是我。你愿意给我加一张今晚球赛的门票吗?”

 

怎么……

勒克莱尔震惊地瞪大眼睛,与Max对视。

Max眼睛里透着几分古怪的笑意,或者还有些勒克莱尔读不懂的、莫名其妙的敌对情绪。

 

勒克莱尔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天,Max什么时候学会的法语?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话筒对面的加斯利也愣了愣:“哦哦,是Max,你跟Charles和好了啊。”

“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在Charles心里,咱俩原来是‘不认识的’。”他顺便嘲讽勒克莱尔一句。

勒克莱尔把脸在手掌心里埋得更深了一些……

 

加斯利继续对Max说:“没问题,Max,欢迎一起来看比赛。我跟球队说一声给你加个位置,谁会不欢迎世界冠军呢。晚上见!”

他挂掉了电话。

 

在电话忙音中,勒克莱尔趴在桌子上,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只掩耳盗铃的鸵鸟。

就是说,很尴尬,非常尴尬……

 

直到Max唤他的名字——

“Charles,怎么了?你不欢迎我去看球吗?”

“没……没有。”勒克莱尔抬头。

Max与他对视:“那你是觉得我打扰你跟加斯利的约会了吗?”

勒克莱尔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怎么可能。

 

Max笑起来:“那你脸红什么?”

“热……热的……”勒克莱尔把冰凉的手指贴在微烫的脸颊和耳垂上,胡言乱语。

Max眼底的笑意更浓重了些。

“OK,我信了。”他居然放过了勒克莱尔。

“车队找我开个线上短会,一会见。”Max开门离开。

 

门开了又合,勒克莱尔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仰倒在床上,捧着手机,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虽然过程很尴尬,但结果不算坏……吧。

他还没有跟Max一起看过赛车以外的比赛呢,这会是一次美好的经历吗?

有一点点期待的。

 

这时,他手机屏幕上倏地闪过了几条消息提醒。

【加斯利:我刚琢磨过来,不太对劲啊。】

【加斯利:Max怎么会一大早上跟你鬼混在一起?】

【加斯利:喂,Max他不会是看上你小子了吧!】

勒克莱尔:?

 

tbc


【作者有话说:】

如果某人单向掉马,另一位揣着明白装糊涂,重读聊天记录,估计得笑疯了。这多是一件美逝.jpg(期待地搓手手)大伙不妨评论猜猜谁先掉马!如果看到更好的idea,我可能偷偷改大纲滴~

 

【彩蛋:Max太太的同人系列文(二)——两人在摩纳哥的迷情之夜,以及Max幻想中后续的告白以及happy ending。】

正文暗恋拉扯写麻了,搞点甜甜甜的暧昧福利~


一顿吃六碗

【3316】某WDC先生竟是同人圈太太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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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k,双向暗恋,同人写手潘×开小号追文扣

vstp陪猫猫看电影的超甜日常,以及扣子读潘子的日记。

(写了一小部分哈利波特,应该没人不懂吧!)

 

--

这是今生为止,勒克莱尔与维斯塔潘之间最近的距离。

 

两人额头相触大概只有十几秒,但也可能有半辈子——至少勒克莱尔如此希望。

他大脑呆滞着,脸颊绯红,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鼻涕流到嘴角都忘记擦。

 

总之,Max抽身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勒克莱尔一副鼻涕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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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k,双向暗恋,同人写手潘×开小号追文扣

vstp陪猫猫看电影的超甜日常,以及扣子读潘子的日记。

(写了一小部分哈利波特,应该没人不懂吧!)

 

--

这是今生为止,勒克莱尔与维斯塔潘之间最近的距离。

 

两人额头相触大概只有十几秒,但也可能有半辈子——至少勒克莱尔如此希望。

他大脑呆滞着,脸颊绯红,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鼻涕流到嘴角都忘记擦。

 

总之,Max抽身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勒克莱尔一副鼻涕邋遢、脸颊通红且眼神呆滞的蠢萌模样。

Max忍不住笑出了声:“Charles,你怎么了?烧糊涂了吗?”

他从床头摸了一张餐巾纸,递到勒克莱尔脸边,认真地帮他擦了擦鼻涕,动作温柔且熟练,就像处理自家两只小猫那样。

 

这太亲密了,简直亲密得过分……

望着Max专注的眼神,勒克莱尔本能地乖巧顺从着,却紧张到几乎忘记呼吸,心率快得像是在坐过山车。

直到——

Max处理好一切,揉了揉勒克莱尔深色的小卷毛:“还有点烧,Charles,你该再睡一会。”

勒克莱尔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心跳。

 

他清咳了两声,拒绝道:“刚才睡太久,现在睡不着了。”然后用一对绿眼睛,可怜兮兮地注视着床边的wdc先生。

Max本来已经把手搭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正要继续双指打字大法,但被勒克莱尔这么盯着……自然只得停下动作。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Charles,那你想做点什么呢?我给你找个电影看?”

勒克莱尔点头,飞快地回答:“我想看Drive to survive.”

然后果不其然,他看到Max满脸诧异且嫌弃地皱起了眉头:“Are you serious?”

勒克莱尔朝Max挤了挤左眼:“No, I’m kiddng.”

尽管头还是很痛,但这已经在勒克莱尔的忍受范围之内,他逐渐找回了跟Max开玩笑的力气。

 

众所周知,Max对网飞拍摄的这部围场大型drama纪录片的意见极大,其厌恶程度大概堪比勒克莱尔对法拉利奇妙策略的态度。

毕竟,网飞总是不遗余力地试图把维斯塔潘塑造成围场唯一大反派。

勒克莱尔本人其实也难逃一劫,网飞喜欢把他剪辑成眨着绿眼睛、哭唧唧的笨比蠢蛋,是法拉利知名马戏团的指定受害者。

但这根本不是真相!

虽然勒克莱尔确实unlucky and stupid……但他心爱的车队绝对不像网飞剪辑得如此不堪!

勒克莱尔坚信,法拉利一定步入正轨的。

他早晚会驾驶着梦中的红色跃马,登上最高的位置。

只要打败眼前这个“该死的”大魔王就可以了。

只是……

勒克莱尔叹了口气,他还需要再沉淀一阵子……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他急需一辆快车和更多的好运。

 

Max冲勒克莱尔扬了扬眉毛,打断他的思考:“不开玩笑了,Charles,你到底想看什么电影?”

勒克莱尔老实地回答:“哈利波特。”

Max眯起眼睛:“我记得你看过很多次了。”

闻言,勒克莱尔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秘密——勒克莱尔经常在直播中跟粉丝聊起自己的生活和爱好,可能在一些博客问答里也回复过。

但……

勒克莱尔并不觉得这是“车痴”维斯塔潘该知道的事。

 

被绿眼睛这么紧紧盯着,Max整个人顿了顿。

沉默片刻,他用一种有些敷衍的语气飞快答道:“可能是跟加斯利聊天的时候听他说的。”

勒克莱尔疑惑:他有跟加斯利说起过这个?

但还没来得及追问,Max已经转移了话题。

Max把笔记本电脑移到恰到好处的角度,在HBO Max搜索栏输入了哈利波特的名字:“Charles,你要看第几部?”

 

勒克莱尔却愣了愣。

他忽然头昏脑胀地意识到一件事:Max,他他他……他要陪自己看最爱的电影了!

两个人!共处一室!在床上一起看电影!

Jesus,生病之后,怎么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好事!

 

勒克莱尔抿着嘴唇,把几乎爬上脸颊的傻笑憋了回去。

他微微垂着头,老实巴交地回答:“就……从头开始吧。”

Max看他一眼,点头,打开了系列第一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于是,熟悉的bgm从Max的mbp笔记本音响里传了出来。

 

此时此刻,勒克莱尔正裹着被子靠在床头,Max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电脑摆放在更适合勒克莱尔的角度。

看着Max别扭的视线,勒克莱尔说话没过脑子:“Max,你要不要上床陪我看?”

话毕,两个人却都愣住了。

 

电影正播到:海格骑着飞天摩托,把小小的哈利留在达利夫妻的门口。

勒克莱尔却一个片段都没看进去——尽管这是他最爱的电影。

勒克莱尔强迫自己尴尬地盯着屏幕,却偷偷在被窝里来回抠着手指。

他想把刚才那句邀请收回去,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

“好吧。”Max居然答应了他。

Max蓝色的眼眸在勒克莱尔脸上转了一圈。

然后他就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翻身上了床。

 

酒店的双人床随着Max的动作而塌陷了一块。

勒克莱尔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熟悉的热源。

勒克莱尔根本不敢看Max,只敢盯着屏幕,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瞟他。

Max的视线却不移不动在放他脸上:“Charles,你脸好像有点红了,又发烧了吗?”

勒克莱尔:“没……没……没有!”

他呼出了一口炙热的空气:“Max,别打扰我看电影了!”

“OK.”Max笑了笑,放松身体。

 

两个人隔着被子,几乎算是紧紧地靠在一起。

这真的真的很影响勒克莱尔先生集中注意力!

他用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强迫自己看进去电影剧情——尽管他早就快把台词背下来了。

 

电影里出现哈利波特第一个正脸近景的时候,Max忽然开口了:“Charles,我觉得这个演员跟小时候的你长得蛮像的。”

勒克莱尔眨了眨眼:“是吗?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

Max笑了起来:“当然了。inchident先生,永生难忘。”

勒克莱尔忍不住瞥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先在采访的时候毫不留情,我也不至于那么不给你面子。”

“不是的。”Max专注地打断他,“Charles,实际上,十年前你从来就没给过我面子。那个时候,你一直都把我当成是你最讨厌的敌人。”

勒克莱尔皱了皱眉:“我有吗?”

Max盯住他的眼睛,下着结论:“嗯,Charles, 你都忘了。”

语气低沉且认真,似乎还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

 

勒克莱尔又愣住了。

忘了吗……

他只记得,维斯塔潘小时候,简直像是班级里最傲慢且调皮的天之骄子。

勒克莱尔总考不过他,却还不得不忍受他几次三番的抢文具、炫耀成绩等攻势。

确实挺讨厌的。

而且,甚至十几年过去了,长达后的的勒克莱尔,依旧考不过天之骄子的维斯塔潘。

是一种宿命般的诅咒吗?

 

勒克莱尔叹了口气,喃喃自语:“Max,你现在也很讨厌。”

讨厌得看不出他隐晦的心意,讨厌得爱不上愚蠢又自卑的倒霉蛋。

 

“你说什么?”Max没听清。

电影正进行到海格带着生日蛋糕,拜访海岛上的达利一家和哈利。

电影里倾盆的雨水和雷声音效,遮蔽了勒克莱尔低声的控诉。

勒克莱尔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夸你呢。”

Max却笑了笑:“我猜你刚才一定是在骂我。但无所谓,Charles,我很大度地原谅了你。”

这话说完,他又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勒克莱尔的一记眼刀攻势。

 

电影继续。

看到哈利和马尔福在霍格沃茨台阶上相遇的时候,Max再一次开口:“这个金色头发的小孩,看上去坏得蛮彻底,他是反派吗?还是会被洗白那种?”

勒克莱尔疑惑:“Max,你真的从来没看过哈利波特?”

Max耸了耸肩:“我需要看过吗?”

勒克莱尔朝他扬起眉毛,阴阳了一句:“OK, 日理万机的三冠王没空看电影,是很合理的。”

在Max不爽的视线里,他继续回答问题:“马尔福,他既不算反派,也不能算洗白吧。可能就是……”

勒克莱尔想了想,找到了一个词:“哈利很重要的对手。”

 

“Like us?”Max盯着他的眼睛。

勒克莱尔吸了口气。

当然不是。

虽然德哈的cp很深入人心,但勒克莱尔确信:哈利本人是不会爱上马尔福的,他可不像倒霉的自己那样控制不住心动。

但……有的话没法跟Max说。

于是,勒克莱尔敷衍地答道:“算是吧,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是你宿命中的对手的话。”

Max把蓝色的瞳孔放在他脸上:“不然呢?除了你,还会有谁?”

 

勒克莱尔迷茫地跟他对视,机械性地吐出几个名字:“汉密尔顿、阿隆索、佩雷兹……”

Max笑了笑,打断他:“宿命对手不该是并肩竞争很多年吗?十年之后,他们早就退役,只剩下你我了。”

 

勒克莱尔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持续攀升。

十年……

他认识Max可不止十年了。

他们从陌生,到彼此讨厌,再到成为朋友,甚至勒克莱尔对他发展出了隐晦的、不正确的情愫。

可下一个十年呢?

他还在法拉利吗?

他对Max的爱还能持续十年吗?

 

勒克莱尔忽然有种陷落在大海里的感觉,仿佛时刻都要溺亡。

他猛地发现,相比起拿下三冠的直男Max,自己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不确定的法拉利合同和新车、不确定的争冠可能、不确定的感情与心动。

一切的一切都未知而恐惧。

他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去度过这未来的十年?

他该怎么保持与Max平和且不过界的关系?

 

勒克莱尔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打颤。

他在沉默中发呆,甚至在发呆中度过了电影的大半。

等他回过神来,哈利波特已经开始闯魔法石的试炼关了。

Max显然是看入了迷,他在自己身旁安静地注视着屏幕,随着剧情时而皱眉,时而轻松。

 

勒克莱尔经常跟Max一起打游戏,但这绝对是两人今生唯一一次看电影。

尽管只是在白色的酒店房间里,甚至连窗帘都没拉。

阳光从落地窗倾斜而下,打湿Max浓墨重彩的眉眼。

浓密的睫毛为他眼底印上一层漂亮的阴影。

Max的眼睛真的真的真的很好看。

被他盯着,勒克莱尔总是会不自觉有种被关怀着的感觉。

但……这一定是Max的问题,毕竟他看红牛饮料瓶、rb19、冠军奖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勒克莱尔从来都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永远都不是。

 

在电影里,哈利波特与伏地魔当面对峙的时候,Max终于又开口了:“我能说,我早就看出来奇洛才是反派了吗?这电影的剪辑模式,简直太针对斯内普教授了。让我联想到我在dts里的境遇。”

勒克莱尔回道:“你是在说,你其实跟斯内普一样,是个善良的好人吗?”

Max点了点头:“不然呢?虽然观众们可能不这么想。大众总是在误会我们的生活,尤其当你不得不表现得更强势一些的时候。”

勒克莱尔打趣道:“就像21年的时候,你把车压在哈密尔顿头上那样强势?”

Max有些无语:“Charles,那只是一场意外。而且,假如你得到了一辆能与我竞争的冠军车,你就不会同样对我吗?”

 

但紧接着,Max就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No, I won’t. I will never do that.”勒克莱尔飞快地摇头,坦诚地直视他。

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Max呢?这种想法甚至只要在勒克莱尔脑子里转一圈,就能让他冒一身的冷汗。

 

闻言,Max诧异地睁大眼睛。

勒克莱尔叹了口气,给自己找补两句:“Max,这种极端情况不会再次发生的,更何况,我对骑在你身上可没一点兴趣。”

说完这话,他又飞快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个双关的黄色笑话……

勒克莱尔的脸色红了一点:“sorry,I mean……我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说要骑在你……”

“Yeah, I know.”Max冷静地打断他。

 

然后,直至这一部电影结束,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后续,Max陪着勒克莱尔在屋子里呆了一整天,帮他测体温、倒水、拿药、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订餐……

甚至Max还陪着勒克莱尔一直看完了哈利波特的第三部电影。

 

Max趁着他白天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打字,或许是在写什么日记?

他似乎终于抽空打完最后一个单词,合上笔记本后,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Charles,是睡觉的时候了。”

说着,他把体温计插到勒克莱尔的腋下。

“37.5。”

Max皱了皱眉,一个差强人意的数字。

“你晚上该怎么……”他有些犹豫。

勒克莱尔立刻善解人意地帮他补充了下半句:“没事,你回去睡吧,我一个人OK的。今天真的谢谢你,Max.”

但紧接着,他就毫无说服力地咳嗽了起来,严重得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给吐出来。

 

勒克莱尔发誓这是个巧合,绝不是他想要挽留Max的小手段。

但总之,Max无奈地皱起眉头,不打算再走了。

他又从隔壁屋子抱来一床被:“我在你这凑合一宿。你不介意吧?my friend.”

他给friend加了个奇妙的重音。

勒克莱尔对此当然求之不得。

但他只是故作矜持地眨了眨眼:“好呀,谢谢你,Max。”

 

于是,继摩纳哥那个晚上之后,Max和Charles又一次同床共枕。

但这次是同床异梦。

两个人背对着背,分别缩在距离最远的床角。

仿佛中间隔着什么刀山火海。

勒克莱尔对此有些不开心。

法拉利为什么一定要定这么昂贵的套房,这床也太太太大了。

FU*K.

 

他气呼呼地点亮手机,习惯性地点开tumblr,然后差点发出一声低呼!

Omg,他心爱的作者太太刚刚更新了同人文!

题目是:我和FIFA笨蛋,以及两个电灯泡的游戏之夜。

勒克莱尔一看这个题目就想笑:太太真的很会起名字。

他兴高采烈地点进了正文。

 

作者太太是用Max的第一视角写的文,就像她昨晚说的那样。

勒克莱尔越看越吃惊。

粉丝太太居然神通广大到如此程度!

只通过他们分站赛的零交流,以及直播时的只言片语,就拼凑出Max和勒克莱尔冷战五天,并通过FIFA和好——如此细节的往事。

勒克莱尔忍不住给大大比个大拇指。

 

他慢慢地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以下【】部分摘录自作者太太的同人文原文)

 

【我跟Charles吵架很久了,全围场和粉丝大概都看出来了。

好吧,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

我就是演给Charles看的】。

 

【如果我装作无事发生,那么Charles那个小笨蛋又会像乌龟一样,把自己蜷缩进冰冷的壳里,仿佛给自己施了遗忘咒,彻底失去对吵架源头的记忆。

虽然我知道他记得,他也知道我知道他记得。】

 

勒克莱尔揉了揉眼睛。

这倒是个新奇的角度……Max是故意的吗?

而且……虽然幻想的成分很多,但太太对勒克莱尔的描述确实有点准的。

他紧张地攥着手机,继续往下读。

 

【我对Charles做过的任何试探或出界的行为,总能被他合理化地无视。

我真是不知道,除了掏出一枚戒指,跪地求婚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继续暗示他。】

 

勒克莱尔忍不住感叹:这就有点假了。

但是被Max求婚……勒克莱尔脑中无端产生了一些单膝跪地的唯美画面。

好吧,倒是给他积累了些做梦的素材。

 

他继续往后读:

【邀请Charles玩FIFA并不是我的临时起意,我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了。

晾他几天还好,晾得再多,他可就没那么好哄了。

五天,是他耐心的极限。

再少一点,他会置气,不愿意理我。

再多一点,他应该就真的再也不来了。

五天刚刚好。】

 

是……是这样吗?

勒克莱尔有点晕。

可能是感冒导致他大脑不太顺畅。

而且太太的文字真的很具有迷惑性——有种娓娓道来的沉浸式真实感。

虽然勒克莱尔知道——Max那种车痴怎么可能会亲自写文!

但他丰富的共情能力,还是让他忍不住沉浸在了太太编织的虚幻故事里:

 

【Charles借用我的手机看直播弹幕。

我差点就被他发现了我阴暗的小秘密——我的小号是他某个不怎么说话的房管。】

 

看到这里,勒克莱尔愤愤地想:造谣!这一定是粉丝在造谣!

他房管确实不少,但其中绝不可能有著名的wdc先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造谣式追星,似乎也是粉丝们的习惯了。

还挺正常的。

所以勒克莱尔继续看下去。

 

【我知道Charles从来都不缺乏人们对他外表的赞美。

但我还是要说——他真的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存在。

我看着他的眼睛,就想要把世上的一切通通都献给他(除了wdc,他得自己来抢。)

尽管我觉得那些根本配不上他。

Charles才是其中最最美好的那一个。

永远都是。】

 

勒克莱尔感觉大脑有点宕机。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是Max写的——这实在很过火。

但……作者太太写得也太有代入感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炙热的空气,握着手机,感觉四肢发软。

 

勒克莱尔有些迷失在虚假和真实里,像是坐上了一条漏水的船,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先沉底,还是先上岸。

 

他心里甚至产生了某种不该存在的妄念——

假如,他是说假如……

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Max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呢?

他会吗?

他不会吗?
他会吗?

……

 

勒克莱尔感觉他浑身的温度有上升了一些。

胸口澎湃的情绪找不到任何发泄的出口,这令他燥热而焦虑……

 

直到——

“Charles,该睡觉了,你还在看什么?”一道沙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Max忽然翻身,靠近了勒克莱尔。

 

勒克莱尔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他手指倏地一松:亮着屏幕的手机突然滑落进了床头的缝隙里。

 

勒克莱尔忍不住在心中惊呼:他还没有看完这篇同人文!

 

但更重要的是——

Max正在伸手帮他够掉进去的手机!

 

不!

Max绝对绝对不能看他的屏幕!

救命啊啊啊啊!!!!

 

tbc

 

【彩蛋是潘子日记的完整版——潘老师的同人系列文(一),2.3k,不影响正文,但是很甜~】


Melinda 💕

Futopia 旅游指南

玩梗玩遍五大联赛(不是)

昨天和 @初语馨 姐妹聊天时候的几个脑洞衍生出的文章

假如五大联赛是一个度假景区,那么这个景区的介绍指南会怎么写?

涉及西甲/英超/法甲/德甲,因为我完全不看意甲所以不敢写怕写毁了

涉及CP(微量?): 皮法/水托/内梅/瓜玫瑰/豆腐丝/特兰

*真的就是玩梗,全是调侃,非黑*,如果接受不了请点叉

冠军粉极端人蜜勿看


亲爱的各位游客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Futopia。

在这里,你可以在短短一天的行程之内畅游五大联赛,体验欧罗巴大陆的神秘风土人情;如果您有充足的时间,您也可以在晚上选择在任意的球场套房内过夜,花上三五天来细...

玩梗玩遍五大联赛(不是)

昨天和 @初语馨 姐妹聊天时候的几个脑洞衍生出的文章

假如五大联赛是一个度假景区,那么这个景区的介绍指南会怎么写?

涉及西甲/英超/法甲/德甲,因为我完全不看意甲所以不敢写怕写毁了

涉及CP(微量?): 皮法/水托/内梅/瓜玫瑰/豆腐丝/特兰

*真的就是玩梗,全是调侃,非黑*,如果接受不了请点叉

冠军粉极端人蜜勿看


亲爱的各位游客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Futopia。

在这里,你可以在短短一天的行程之内畅游五大联赛,体验欧罗巴大陆的神秘风土人情;如果您有充足的时间,您也可以在晚上选择在任意的球场套房内过夜,花上三五天来细细游览和享受;这里是蹴鞠圈每一位姐妹的旅游胜地,除了朝圣,看球赛,堵球星等活动之外,更是有难度以及风险不同的挑战和随机掉落的沿途惊喜等待着你。

本指南旨在向各位游客介绍Futopia景区内的主要游览项目以及活动,希望各位姐妹能在景区里度过美好的一个小长假。


Part 1. La Liga景区

首先我们来到的是位于景区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甲地域。

游览项目:

【巴塞罗那,上帝之城】

欢迎各位来到诺坎普!在这里,你不仅可以获得与六冠王奖杯合影的机会,更可以尝试偶遇大叔以及小鲜肉们,拉玛西亚游乐园周一至周五对外开放,渴望来一把现实版的足球经理发掘小妖吗?这里的未来之星们等着你去发现。

想和球星来一盘FIFA或者堡垒之夜?没问题,法国美男格列兹曼先生表示他很乐意和你一起开黑,同时他也会有很大几率捎上同队著名电竞选手登贝莱小朋友,如果您游戏玩的开心,也别忘记了在游乐园出口处给登登定制一个闹钟哦,关爱孩子,从我做起。

诺坎普的必去景点一定是球场中央的“上帝之城”,在这里你可以尽情膜拜梦三王朝的辉煌荣光,回忆MSN大杀四方的美好时刻,同时还有全新推出的VR4D电影等待着你,有六冠王,宇宙队,拉玛西亚,梅西首秀,诺坎普奇迹等不同片段供您选择,还有许多隐藏关卡等待着您去发掘!

最后请不要忘记了和皮主席一起摆出巴掌合影,并在球场的14号门口克鲁伊夫先生雕塑的脚下放上一束鲜花。

{饮食指南}:

阿根廷马黛茶——MSG联袂推荐,球王先生亲测五星好评!

意大利椰子肉——12岁以下儿童谢绝品尝!

拉玛西亚甜菜园——正宗的加泰罗尼亚甜菜,品质保证,瓜迪奥拉先生亲测五星好评。

加泰风味蘑菇汤——来自大佬哈维对巴萨球迷的关爱,凭借巴萨球迷身份可打半价优惠。


⚠警告:请不要身着白色球衣入场!否则发生任何安全事故,本景区概不负责!


【马德里不思议】

在马德里,连出租车都是白色的。请记住我们的暗号:Hala Madrid!

马德里男子天团周一至周日全天25小时营业,从不打烊是他们的准则。如果您在马德里看见当家球星正在伯纳乌中央打麻将的话请不要大惊小怪,这是他们的主帅齐达内先生从遥远的东方带来的全新玄学,现场做法,品质有口皆碑。

此外请记得在和13个大耳朵杯合影时轻声细语,他们沉睡了太久,若是被吵醒了,可能就又会揭开一段古老的惊鸿旧梦。

毕竟马德里的爱情故事已经够多了!

⚠ !伊比利亚修罗场挑战!⚠

将杰拉德·皮克的巴萨球衣递给塞尔吉奥·拉莫斯先生签名并对他高喊“皮法是真的!”

风险:被激动的天龙人给围攻赶出去。

难度:3星

解决方法:

1. 高喊“阿拉马德里”然后扔掉身上一切红蓝色的东西,希冀以此来平息众天龙人的愤怒。

2. 如果上一个方法不奏效,那么请在人群中央高喊“费尔南多·托雷斯”并一定要发音标准且大声,让拉莫斯先生能够清晰地听到,他有50%的概率会停下车来救你一命。

      (但是请不要喊niño,否则拉莫斯先生可能会默许天龙人的一切行为)


⚠警告:请勿在马德里任何地区出现“反击从现在开始”的字眼!


Part 2. Premier League 景区

我们的下一站位于遥远的英伦三岛,那个被戏称为“英gay兰”的地方。

游览项目:

【我的爱人在伦敦】

欢迎各位来到雾都伦敦。

这里没有开膛手杰克,没有理发师陶德,没有英国皇室的秘辛,也没有神奇的九又四分之三车站,但是,“there's no place like London", 这里仍然是您绝对不能错过的一个地方!

您知道什么叫精打细算过日子吗?您见过一毛不拔的吸血鬼吗?您想见识见识蹴鞠圈段子界冠军吗?那么请来到北伦敦的酋长球场与托滕汉姆!在这里,您可以与两家俱乐部的老板一起交流如何节俭致富,也可以愉快地围观两支队伍的父母爱情故事。您可以看见阿森纳球迷在好几年前种下的大树以及温格教授留下的大衣——您可以帮助他把大衣的拉链给拉好。此外,阿森纳文工团将在每周四晚上八点定时举行时长90分钟至两小时的大型歌舞乐队表演,请务必准时参加。

阿森纳的新项目之“阿森纳更衣室——那不勒斯俱乐部神秘栈道”大型沉浸式娱乐项目正在修建之中,各位也尽请期待。

游览完毕北伦敦之后,我们将前往著名的斯坦福桥图书馆。在这里,有360度旋转的“青春风暴”娱乐项目,以及同样让人数不清的蓝桥旧梦。据统计,这里是全Futopia景区表白成功率最高的地方,如果您也想成功脱单,请您务必在晚上8点26分带上一支蓝色玫瑰花准时来到斯坦福桥门口的音乐喷泉处表白,如果成功了一定不要忘记感谢切尔西伟大的队长和队副哦。

{饮食指南}:

仰望星空——英格兰著名黑暗料理,不吃过仰望星空不代表你来过英格兰

鸭脖——切尔西青春小将亚伯拉罕诚挚推荐,兰帕德先生五星好评


【曼彻斯特没有海】

离开了伦敦之后,欢迎各位乘坐专门列车沿着皮克——法布雷加斯线路从伦敦来到曼彻斯特。该铁路由杰拉德·皮克·伯纳乌先生斥巨资打造并购买冠名权,旨在复刻自己曾经每个周末开车从曼彻斯特前往伦敦拜访自己好(qing)友(ren)塞斯克·法布雷加斯的线路,您可以一边乘坐小火车一边免费观看由皮克和法布雷加斯先生主演的大型热卖青春恋爱偶像剧《我的爱人在伦敦》,如果您也被这个故事感动,请不要忘记前往豆瓣给个五星好评。

火车的终点站位于曼彻斯特的老特拉福德球场,在这里,您可以与各个大英帝星亲切地寒暄,体验在梦剧场散步的快乐。同时老特拉福德还开出了最新的娱乐项目——曼联DNA实验室,您可以在这里与DNA模型进行合影,并还有机会与科研人员们进行交流和互动。顺带老特拉福德门口的博格巴理发店欢迎各位的光顾,如果您是世界杯冠军成员,你们还可以被赠送一年的铂金会员卡。

*注意:老特拉福德原大型体验式娱乐项目之更衣室“谁是内鬼”以及著名桌游项目“摆大巴”由于经费问题和人员变动暂时不对公众开放,具体重新开放时间待定*

*同样地,每周惯例的由桑切斯先生带来的钢琴音乐演奏会也由于人员变动不得不停止演出,我们对此深感抱歉*

随后我们将会前往曼彻斯特的另一边——曼彻斯特城阿提哈德球场继续我们的旅行。

曼彻斯特城有什么?蓝月亮?瓜迪奥拉的秃头传染?不!作为全英超颜值最高(自封的)的俱乐部,我们有真正的坤坤,传说中要成为球王的男人,塞尔吉奥·坤·阿圭罗,以及《丁丁历险记》的主角凯文·德布劳内。我们还有能够客串门将的后卫沃克和颜值担当法兰西小天使拉波尔特!

⚠!三角恋宫斗剧故事挑战!⚠

当着塞尔吉奥·坤·阿圭罗的面把里奥·梅西的巴萨球衣递给瓜迪奥拉先生签名。

风险:被中东土豪以及阿圭罗先生联手扔出阿提哈德球场,并禁止再次进入

难度:5星

解决方法:或许您可以尝试着烧掉内马尔的巴萨球衣看看阿圭罗先生会不会消气,如果没有,你们就当我没说。


【默西塞德郡红蓝大作战】

本区域目前还在继续施工开发中,不过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您支持利物浦,欢迎前来与锦鲤奥里吉合影,如果您不支持利物浦,这里建议您直接绕行,以免被再次鞭尸。

*识别该区域的主要方法:角旗杆*

{饮食指南}:

默西塞德太妃糖——请认准我们的蓝色包装!


Part 3 Ligue 1 景区

我们的第三站是法兰西这片美丽的土地。

游览项目:

【谁的塞纳河】

提起巴黎,您会想到什么?香榭丽舍大道?凯旋门?老佛爷百货?还是动不动就推翻国王的巴黎人民?白色的法鸡快乐旗?

这一次我们将带您乘坐中东土豪倾情赞助的直升飞机直接降落在王子公园中央的开球点,您可以遇见著名欧洲锋线组合CNMD,和转会期流量担当内马尔先生一起参加派对,此外,每天晚上七点,王子公园球场外的大屏幕上将会准时播放动画片《忍者神龟》,如果有年龄较小的朋友前往园区参观,这是一定不能错过的快乐。

*虽然我们支持乳法,但是请勿在王子公园内乳法,请各位自觉收好手上的白色法国国旗*

⚠警告:“逆转”,“奇迹”,“鞭尸”等词已被阿拉伯金主爸爸给命令屏蔽,请各位小心说话,自觉行事

⚠!巴黎前任大挑战!⚠

给内马尔梅西的巴萨球衣让他签名。

风险:您可能同样地会被扔出王子公园球场,或者被抬出去

难度:4星

解决方法:不要让卡瓦尼看到!这样你只会被扔出去而不是抬出去。


Part 4 Bundesliga景区

Futopia园区的最后一站,是以娱乐为主业,踢球为副业,颜值第一CP第二成绩第三排名第四的德意志。(由于意大利亚平宁区域仍在修建中,因此暂不对外开放)

游览项目:

【蓝色多瑙河】

这里是“南部之星”,这里是德甲南大王,这里是慕尼黑。

众所周知,“在拜仁,你甚至可以踢球”。作为德甲地区的著名娱乐产业领头羊,您可以在慕尼黑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娱乐体验项目。托马斯·穆勒的棋牌室全年开放,此外,还有每周举行三次的马术表演和电影放映,以及每周一次的诺小新当前锋的表演秀。如果您刚好赶上了慕尼黑啤酒节,那么您还极有可能看见拜仁球员的女装表演并体验一次无与伦比的啤酒浴。

看见放在萨利办公室里的原本属于灭霸的无限手套了吗?这是全慕尼黑最风靡的娱乐项目之一。只需要轻轻一个响指,您就可以体验到亲手拆CP的快乐感觉!不过请在游戏结束出门的时候多穿点衣服,我们不能保证情绪激动的基米希先生和某波兰人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此外,慕尼黑特产小鸡仔也是一个几乎满意度百分之百的娱乐项目!如果有想要哄好“不要生气鸡”的姐妹们请在进入园区前3天提前通过领队进行报名并支付押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对蒸煮本人说出“鸡哥,算了算了”的。

{饮食指南}:

巴伐利亚香肠——厂长赫内斯家的香肠,品质保证!

慕尼黑啤酒——啤酒节指定饮品,啤酒浴指定使用品牌!

⚠⚠严重警告:请不要在慕尼黑园区内喊出“全员仁”三个字,否则您很有可能会被同行姐妹举报带走


【情陷威斯特法伦】

好了,我们也来到了本景区的最后一站,北威州的多特蒙德,威斯特法伦。

您看到位于该地区和慕尼黑交界处的那两个巨大的挖掘机了吗?左边红蓝相间的是属于拜仁的挖掘机,平均每年工作一至两次,不过最近有减缓的趋势,右边的挖掘机属于多特蒙德,近几年工作的更为频繁,该挖掘机大部分时候是黄色的,但是每一年的夏季有可能会在特定的那么几天变成绿色,您能不能见到,就要看您的运气了。

多特蒙德是德甲景区综艺节目的发源地,出租车问答,室友大作战等等老牌综艺节目常年霸占收视榜前几名的位置,该地区酒店内的电视机都可以免费观看各期的综艺节目,如果您运气够好,说不定您还可以在酒店内找到克洛普先生遗留下来的战术板。

每周末晚上八点,威斯特法伦内都会举办多特蒙德男模的走秀晚会,由知名模特罗伊斯先生领衔,这是传说中的网红必备打卡之处,希望您一定不要错过。

多特蒙德的另一个著名娱乐项目是寻找“消耗型前锋”,该前锋的特点是在场上时自动变为10打11人,以此来消耗对方体力,在70分钟时被换下并迅速让球队扳回比赛的主动权。据悉该类型前锋极其稀有,目前仅在多特蒙德出没过,因此各位姐妹也欢迎拿起望远镜来在鲁尔区的矿洞之间仔细寻找。

在每一年的隆冬时节,德甲地区还会举办“漂流鸭大赛”,如有想要观赛的姐妹们,也请提前联系景区的领队或者客服咨询额外购票事宜。

{饮食指南}:

威斯特法伦蜂蜜——艾玛都喊你吃,你为什么不吃呢?

{纪念品商店}:

罗伊斯同款发胶——某波兰人倾情代言,让你也拥有和羊驼一样的发型!

⚠!德国血腥爱情故事挑战!⚠

给罗伊斯莱万13/14赛季的多特球衣让他签名。

风险:99.99%的可能性会被愤怒的蜂群蛰死!!!!

难度:地狱级别难度!至今都没有姐妹敢于尝试,堪称SSS级挑战

解决方法:建议您在决定要去挑战之前先给自己买一份金额足够的人生安全险

(P.S. 如果有姐妹挑战成功,本景区将愿意赠送您VIP铂金卡一张,可免费畅游本景区一年且不限次数)


以上就是有关Futopia景区的全部介绍内容!怎么样,心动了吗?我们诚挚的欢迎各位姐妹前来订票旅游度假!在本次春节假期中,前十位订票的姐妹还可以享受五折优惠。具体门票价格和酒店价格欢迎致电咨询我们的客服或者领队,或者前往我们的官网上进行购票。

我们真诚地欢迎各位姐妹的到来!

领队/客服电话:185****3555

Futopia 官网: www. futopia.com

Fin.


别尝试打那个电话或者登陆官网,没用哒嘻嘻

真的就是脑洞文……

姐妹们请留下你们的小红心小蓝手啊!还有要评论嘤嘤嘤


剧毒兔子

【PDP】地狱笑话集

*小段子合集,含tnt


1⃣️爱好旅游的天使阿历和迷路的恶魔皮波在人间相遇。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选择用对方的身份介绍自己。两人对视一眼。

“从未见过如此花枝招展的天使。”

“也从未见过如此纯情的恶魔。”

“你才纯情!”

好像不太对……

“我哪里纯情!”

更不对了……

皮波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一点也不纯情的天使先生,请问您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反正这里是人间。”


2⃣️关于天使身体各部位的使用可能性——Pippo的观察日记

天使,一种伪装成纯洁鸟类的邪恶生物(Ale除外)。

有光环,自然光下呈淡金色,半透明,环内侧刻有员工编号(Ale是0010),可在宿...

*小段子合集,含tnt


1⃣️爱好旅游的天使阿历和迷路的恶魔皮波在人间相遇。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选择用对方的身份介绍自己。两人对视一眼。

“从未见过如此花枝招展的天使。”

“也从未见过如此纯情的恶魔。”

“你才纯情!”

好像不太对……

“我哪里纯情!”

更不对了……

皮波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一点也不纯情的天使先生,请问您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反正这里是人间。”


2⃣️关于天使身体各部位的使用可能性——Pippo的观察日记

天使,一种伪装成纯洁鸟类的邪恶生物(Ale除外)。

有光环,自然光下呈淡金色,半透明,环内侧刻有员工编号(Ale是0010),可在宿主同意的情况下被其他人顶在头上,很帅。质地坚硬,可用来套圈。

头发卷卷,是牛奶巧克力的淡棕色,洗澡后和睡醒时会变成鸟窝,难于梳理,但手感柔软,富有弹性。

有美丽的绿棕色眼睛,用以蛊惑人心。睫毛非常长,使人无法看透其真实想法,是邪恶的象征!

传说中有六个翅膀。但阿历说那是天堂里的蟑螂。

翅膀绒毛细软,保暖效果良好,翎毛可以做成书签和羽毛笔,但不能被主人发现你在拔他的毛。

……

号外

(拥抱)

(伸手)(摸来摸去)(捏)

!!!

“你在做什么?!”

“试试你有没有尾巴。”

……

至今我们仍未知道天使是否长有尾巴,但Pippo至少知道了天使翅膀扇人非常疼,让我们恭喜Pippo。


3⃣️关于为什么选择pdp来出差

地狱本打算对此进行评比,选出最擅长蛊惑人心的恶魔前去卧底,但在地狱工作的打工人显然都怨气冲天,食堂的冰淇淋机不堪重负,害得撒旦先生损失了一大笔钱,只得改换策略,分别和每个合适的对象谈话,众恶魔给出的回答如下。

马尔蒂尼:我要维护冰淇淋生产系统,没时间出差

舍瓦:我……冰淇淋吃多坏肚子了,需要休养(其实健康得很,甚至能拿威士忌当卡布奇诺)

13: 我可以,报销伙食费就行(头也不抬地)(撒旦看着厚厚一叠餐盘,被吓退)

鲁伊:我不止需要伙食费,还需要招待费办公费境外差旅费高温寒暑补贴……(撒旦:你报菜名呢?)

真正拉肚子的pippo翻箱倒柜找药中,未出席。

最后,可怜的恶魔首领不得不强迫每人提交一份申请书。员工们划水的方式千奇百怪。

马尔蒂尼写得多且严肃,撒旦看烦了(其实主要是在论证发放可乐的必要性)。舍瓦回忆了他的家乡,撒旦读过后认为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13的情况也大差不差。鲁伊写得过于邪恶,撒旦担忧自己位置不保,不敢放任他远离自己的视线。

还好,pippo虽然一如既往地自恋,公然在申请信里用自己的美照水页数,但蛊惑人心的能力好歹派得上用场。

所以撒旦愉快地把pippo派去人间执行任务,丝毫没考虑这位罗密欧直接被人拐走的可能性。

而天堂选择alex的理由就简单多了。ale不小心在开会的时候睡着了,并在天使长点名的时候惊醒,由于起床气和下眼线的原因显得凶狠。天使长正在发愁天堂的诸位长得都太善良,此时正好逮住一个合适的倒霉蛋,于是欣然把睡得一脸懵的路痴alex扔下了界。


4⃣️秋天到了

又到了拿pippo的恶魔角开核桃的季节。


5⃣️春夏秋冬

春天,收集alex掉的毛,否则它们会在即将到来的夏天淹没你。

夏天,夏季的短毛变得好梳理很多,只要注意不要在闷热的夜里把对方搭过来的翅膀推开就好了。

秋天,用脱落的恶魔鳞片定制一枚梳子,用来给天使梳毛。

冬天,收集了一年的天使绒毛终于可以派上用场,pippo打算用它们缝一床羽绒被,这样就可以在alex不在的时候也睡得安心了。


6⃣️化形

每个恶魔都有自己的动物化形,一般为美丽却凶猛的动物,皮波的是狐狸。一次失败的显形魔法后,皮波暂时被困在狐狸的形态,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alex,以避免被猎杀或者倒卖的可能性——毕竟人间比地狱还要邪恶。

第一天,alex摸了门口的猫。狐狸发出一声猫叫,并试图跳上衣柜,由于太久没有化形华丽丽地失败了,alex咬着嘴唇忍住了笑。

第二天,alex逗了隔壁的狗。狐狸尝试发出狗叫,并躺下翻出肚皮。

alex:?说好的狐狸是聪明的动物呢?

pippo:?

pippo:你不爱我了,结案。

第三天,alex和檐下筑巢的鸟打招呼。alex看着试图夹子的狐狸,捏住了他的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一只狐狸......

pippo:QAQ

alex挠挠他的下巴:你这样我就已经很爱你了啊。

于是这世界上又多了一只挺起胸脯的骄傲狐狸。


7⃣️重返天堂

alex在下界满三个月后被召回天堂,他带回人间(和地狱)的见闻。

他的好朋友金毛狼对此很感兴趣,围着他转来转去,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alessa,你身上有邪恶的味道!“

吓得alex连忙捂他的嘴,并对路过的同事解释:“回来之前和一个魔鬼打了一架。“

金毛狼疑惑的蓝眼睛盯着他,在alex心虚地松手后立刻发问:“在哪打的?”

“……床上……”

“哦哦哦——快讲讲,和恶魔做爱的感觉如何?”

alex在好友的逼问下挤牙膏似的说出一些新鲜知识,比如需要做好措施,不然跨物种的亲密接触会让人生病;恶魔的爪子很尖,不磨平的话前奏部分只能靠自己;以及记得收好翅膀,在关键时刻把对方拍晕并不好玩等等。

罗马狼听得津津有味。

alessa:等等,你为什么这么好奇啊!


8⃣️掌管暴力的恶魔13推开宿舍门进来。不明红色液体在他脸上纵横交错。

“Ciao。”

“Ciao,你又把番茄酱吃到脸上?”9抬起头看他。

“那是血,oddio!”13愤怒地抹了一把脸。“今天那个神父说什么都不肯死,还用权杖把我打伤了,这都什么事啊……”

掌管不忠的恶魔9低下头,继续涂涂写写,血腥并不是他感兴趣的范围。

“你在写什么?玛尔达不是答应不再让你算账了吗?”13试图从满桌的废纸团里拿起一个。

“我在写明信片。”因9头也不抬。

“这是给谁的?”13被满纸肉麻的情话灼伤眼睛。

“寄给天堂。”9终于抬起头来,把又一个纸团扔进废纸篓,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那不是注定没有结果吗?你们天生就属于两个阵营啊。”13大为惊奇。

“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9又拿出一张信纸,展开,铺平。

“我们会成为神界最伟大的9号和10号。”


9⃣️因九每星期都能收到天堂寄来的明信片。13虽然不置可否,但每次9写明信片时他都在旁边啃苹果,显得若有所思。

“你们通常都在信里聊些什么?我是说,除了那些恶心人的情话。”13有一天终于忍不住问。

“天气啊,球赛啊,还有每天吃什么……可以写的东西很多啦。”因九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大为沮丧。还好阿历足够包容……

13耸耸肩,放下半个没吃完的苹果离开了。

两天后,他收到远在天堂的金毛狼的回信。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小桑:

展信佳。

很高兴听说你们那里有“特别他妈的棒”的牛心番茄,可以做出全天下最好吃的肉酱意面。但我们的白酱意面也一样棒,你可以带着你那位消化不良的同事来尝尝。

但愿你对美食的品味好一些,不要像你支持的球队一样烂……总之forza Roma!我们将会在周末的德比中打败你们。

这边下雪了,很漂亮,真希望你也在这里。

你诚挚的,

弗兰。




夷羊

【3110】残留(无修重发,3w字完)


再好听的手机铃声在半夜响起时都会变得尖锐恼人。他没有开灯,迷糊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摁下接通键后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那边哭腔的声音刺激得清醒过来。


“皮埃尔,是你吗皮埃尔……我是萨布林,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是……”


她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地上摩挲,大概是哭过太多次而弄坏了喉咙。皮埃尔打开了床头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但十分熟悉的号码,来自埃斯特班·奥康的母亲。


“是我,萨布林阿姨。是奥……埃斯特班的情况不好吗?”


“他……不记得很多事了,他现在的记忆可能停...

 

再好听的手机铃声在半夜响起时都会变得尖锐恼人。他没有开灯,迷糊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摁下接通键后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那边哭腔的声音刺激得清醒过来。

 

“皮埃尔,是你吗皮埃尔……我是萨布林,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是……”

 

她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地上摩挲,大概是哭过太多次而弄坏了喉咙。皮埃尔打开了床头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但十分熟悉的号码,来自埃斯特班·奥康的母亲。

 

“是我,萨布林阿姨。是奥……埃斯特班的情况不好吗?”

 

“他……不记得很多事了,他现在的记忆可能停留在2018年。”母亲的痛苦似乎因为电话失真而被放大了,随后那边又陆续传来了几道中年男性的声音,它们都因为夜晚的寂静而变得仿佛近在咫尺。

 

皮埃尔又看了一眼闹钟,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埃斯特班在上周蒙扎站的比赛中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31号赛车的单体壳几乎完全损毁,引擎也在剧烈的撞击中引发了燃烧,虽然有Hans和Halo系统的保护让埃斯特班幸免于难,但他被医疗车立即送往医疗中心,之后不久又被转移到医院。两天之后,Alpine车队才发表声明,表示他们的车手一切正常,预计两周后会回归比赛,这一周将由皮亚斯特里代替埃斯特班出场。

 

听到官方声明时,皮埃尔还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在即将去围场的头一天夜晚接到这样的电话。

 

他很想问一问具体情况,但又怕加剧身为母亲的女性的痛苦,便只问清楚了病房号之后交代了一句“我马上到”就匆匆起床。不到半小时,皮埃尔就开车赶到了医院。

 

医院单人病房的楼层十分安静,大部分病房都睡了,只有H3110号病房依然亮着灯。隔得老远皮埃尔就见到了坐在蓝色座椅里蜷缩成一团的中年女性,她的影子孤独地落在墙壁上。

 

“萨布林阿姨。”

 

她一抬起头来,皮埃尔就看到了一双红肿的带着血丝的双眼,和他记忆中的坚韧又温和的眼睛截然不同。

 

埃斯特班的父亲劳伦特在他们进来后朝皮埃尔点了点头以作示意。和车队的声明不同,病床上的雷诺车手看起来很不好。他的双手被纱布包扎着,那里留下了很严重的烧伤,而他的头颅右侧也被缠了起来,网状绷带上有少许被渗出的血珠晕染开的痕迹,医用网兜从下巴一直包裹到他的头顶。尽管他正平和地闭着眼睛,但模样依然令人担忧而恐惧。

 

“怎么会这么严重?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他的右半脑因为冲击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脑干损伤,”劳伦特的嗓音里也有浓厚的鼻音,他没有看向皮埃尔,仍然只是注视着病床上的儿子,“脑部还有一小块淤血,完全清除……至少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皮埃尔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车队的人来过了吗?”

 

“萨夫诺尔和罗西先生之前来过。他们……已经在考虑彻底换掉他。”

 

从车队利益的角度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埃斯特班此前不久才和车队签署了为期几年的合约,在他遭受了严重车祸后违约,未免太过不人道,特别是在他们发表了那样的声明后。

 

就在这时,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埃斯特班的经纪人和几位医护人员一同进来。几名护士很快对昏睡中的伤患进行了初步检查,又再次记录了仪表上的数据,尽管皮埃尔看不懂那些数据的意义,但他能从医护的表情中察觉到情况不容乐观。

 

“刚才到现在这段时间他怎么样?”

 

“他一直没有醒,睡得还算沉稳。”萨布林太太说,见皮埃尔一脸茫然的忧虑,她梗着嗓子解释道,“给你打电话前他醒过一次,有些思维混乱的症状,之后又痉挛发作一次,医生不得已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所以他才看起来像是沉睡的死人。皮埃尔从没见过他睡得这么熟的样子,哪怕在他们无数次面对面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奥康夫妇对视了一眼后萨布林太太离开了病房,皮埃尔知道她想单独与自己说话便立即跟了出去。他们走到电梯房,这里的光线比走廊上要亮堂许多,皮埃尔能清楚地看见萨布林太太额头的和眼角的沟壑,她比他记忆中的要苍老许多。

 

“他在痉挛发作前,提到了你的名字,他对我说他很失望,虽然你们正在冷战,你也正在考虑和他分手,但是他还是很惊讶你没有来看望他。”

 

皮埃尔呼吸一窒,脸上红了又白,手脚也变得不自在起来,他不敢再看她,而是稍稍偏过头,让目光落在蓝色的电梯按钮上。

 

“别这么害怕,”萨布林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其实很多年前他就告诉我们了。”

 

有那么一会功夫,皮埃尔希望自己从未接到过电话,从未来到这里,从未知道这些。终于,他再次看向他在童年时期就已经认识的长辈,哑着嗓子说:“埃斯特班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的?”

 

萨布林太太思考了一会:“我记得是2013年勒卡斯泰莱比赛胜利之后。”

 

是他们在一起的后一年,皮埃尔还记得他们通过比拼谁喝的气泡水更多来庆祝埃斯特班在法国本土的胜利。

 

“一开始我们都很吃惊,他的爸爸还很生气,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所以也没办法说出太多重话,他们父子俩为此冷战了很长时间。”

 

皮埃尔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他有几次提出要去埃斯特班的家里都被拒绝,他还一度因此对对方生气。

 

“我虽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却也一直不理解,总是劝他向他父亲认错,”萨布林太太忽然顿了一下,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谁知道他跟我说,‘我从来没有坚持过什么,妈妈,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会低头的。我喜欢皮埃尔,这绝对不是一件需要认错的事’。之后我们就试着去理解他,理解你们的感情。”

 

“我……”皮埃尔的耳尖红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奥康夫妇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那么……慈爱,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他现在很需要你,Peer。”亲昵的称呼让皮埃尔震动了一下,尽管他一度十分痛恨埃斯特班,却没有办法拒绝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的女性长辈,“医生说的那些我不太明白,但是我想你能够帮助他找回记忆,否则他就会失去一切了。”

 

皮埃尔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等他们返回病房时,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埃斯特班的经纪人和劳伦特正在说话,大概是Alpine车队的相关事宜,皮埃尔一进门就听到J.D说“车队最多只能给三个月的时间”,他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三个月怎么够!”

 

“三个月到半年,这是最有希望恢复的时限。如果超过半年,失忆很可能就会变成永久性——这是医生说的。”

 

“他们不能在车手刚出了事故就这么做,你是埃斯特班的经纪人,你应该去和他们交涉。”

 

“我正在这么做,萨夫诺尔先生和罗西先生说明天到围场后会给我准确的答复。但说实话,我想他们最多只会给埃斯特班半年的时间,除非皮亚斯特里发挥失常。”

 

 

 

墨菲定律永远不会在应有的时刻缺席。奥斯卡·皮亚斯特里的发挥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作为一个在F2一年级就拿下冠军的天才少年,他确实没有辜负车队对他的期望,在首秀中就给车队带回了四个积分,并在比赛过程中贡献了几次精彩的攻防,赚到了不少转播镜头。

 

皮埃尔没有漏掉领队萨夫诺尔看向年轻车手时满意至极的笑容。

 

小红牛的P房和Alpine相距不远,皮埃尔路过时,正好遇到记者对萨夫诺尔进行采访,随后他的脚步在听到埃斯特班的名字后停下。

 

“……鉴于今天奥斯卡的出色发挥,车队是否会考虑在他向其他车队寻求席位之前确保他进入F1呢?”

 

“这很难说,奥斯卡和埃斯特班都是两位非常出色的车手,也都是雷诺青训出身,属实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很难让人做出抉择,而且我们还拥有费尔南多这位冠军车手,虽然他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大不少,但他的发挥简直让人觉得正值巅峰。只可惜围场的席位就这么多,有人进来,就会有人离开。”

 

“我们听说埃斯特班还没有从上周比赛的事故中恢复,是吗?”

 

“他正在逐渐康复,但因为那场事故实在过于严重,所以我很遗憾埃斯特班暂时还不能返回赛场。”

 

皮埃尔没再继续听下去,在看到好友夏尔朝他挥手后,他便匆忙地朝着法拉利的P房走去。

 

夏尔·勒克莱尔是少数几个知道皮埃尔和埃斯特班曾经交往过的人之一。曾经他们是友好的法语三人帮,总是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直到2018年年初皮埃尔与埃斯特班分手。夏尔并不知道两位朋友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埃斯特班从来不说,皮埃尔则时不时向他控诉对方的所作所为,慢慢的夏尔的心中就产生了偏见。

 

“你刚刚一直站在Alpine门口做什么呢?”

 

“我听到记者在问他们领队奥康的事。”

 

正在喝水的夏尔被呛了一口:“我以为不会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出什么事了?”

 

皮埃尔迟疑着,他不确定是否应该将埃斯特班的事情告诉夏尔,但他实在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了。

 

“你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的,对吧?”法拉利车手关切地说,那双绿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皮埃尔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将昨晚发生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夏尔,这也让他好看的脸逐渐皱成了一团。说完之后,皮埃尔感觉轻松了不少,但很显然他的好友并不是这么想的。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拐角处,“你有考虑过怎么帮助他找回记忆吗?”

 

“如果我能想出来的话就不会这么苦恼了。”皮埃尔靠着墙蹲下去,痛苦地抱住了头。

 

“是不是需要一些能够刺激大脑的场景或者物品之类的?我看电影里都这么演。”

 

“……生活不是电影,我亲爱的夏尔。”

 

“但你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不是?说不定有效呢?”夏尔也陪着他蹲下来,他们肩并肩地靠在一起,“你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肯定知道些什么的。”

 

夏尔·勒克莱尔在皮埃尔的事情上总是眼光独到。皮埃尔的确保留了不少与埃斯特班有关的东西,刚分手那会他一度想把所有东西全部扔掉,但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放置在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碰的箱子里。

 

倒出物品时溅起的灰尘让皮埃尔呛到了,这些东西的表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无论是废弃的游戏手柄还是卡丁车的方向盘,都像是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一样。这堆杂物比皮埃尔想象的还要多,里面有埃斯特班与他交换过的头盔,一沓磨得看不清字的电影票根,几根散乱的签名笔,已经枯萎的干花,某个不算大众品牌的手链,以及写满字的笔记本之类的。它们都凌乱地落在地板上,肆意妄为地散发出陈旧的令人怀念的气息。

 

正在这时,皮埃尔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摸过来一看,是埃斯特班的经纪人发来的,告诉他他争取到了半年的时间。

 

紧跟着,第二条消息接踵而至,埃斯特班醒了。

 

皮埃尔又将东西收捡回去,拿起钥匙出门,驱车赶往医院。

 

 

 

苏醒后的埃斯特班看起来精神状况居然还不错,至少比他的外观要好得多。皮埃尔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母亲聊天,在皮埃尔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时,他就已经望了过来,随后唇角就有了笑容。

 

皮埃尔还在为他的笑容发怔,就听得埃斯特班玩笑一样的抱怨:“你应该早点来的。”

 

“我……车队有很多事,所以我来晚了。”

 

皮埃尔在床边坐下来,萨布林太太拎着一袋水果出了病房,打算给他们单独留些时间。

 

“我都不记得上次我们单独在一起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当然,都是四年前的事了。皮埃尔忍不住腹诽。

 

“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哪里都不疼,除了他们说我忘记了好几年的时间。”

 

“别乱动,医生说你完全康复需要最少三个月的时间,特别是你的大脑,它需要良好的保护。”

 

“真的嘛……”埃斯特班似乎有点焉了,但还是听话地没再继续晃悠他的脖子来证明健康,并老老实实地往后靠在了床头。

 

不知是否是皮埃尔的错觉,埃斯特班似乎乖巧了许多。在他的记忆中,他们分手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针锋相对的争吵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全部私人时间,两个人为此身心疲惫、遍体鳞伤,最后谁也不肯低头地选择了分手。

 

“你知道失忆的事了?”

 

埃斯特班点点头:“知道是知道,但是没有任何实感,我觉得是他们搞错了。”

 

“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印象中,我们上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皮埃尔开始寻找他当下记忆的截止点。

 

埃斯特班的眉毛皱了起来,拧成了扭曲的形状,配合着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显得异常滑稽可笑:“四天前,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你把我送给你的手链扔了。”

 

皮埃尔立刻就想起他所说的场景。四年前冬休期的第二个周末,那时他们都在米兰,试图再次尝试一次沟通,但埃斯特班冷淡而尖刻的态度让皮埃尔的幻想落了空,他像一颗气球被名为奥康的尖刀戳破了,用尽力气丢掉了手腕上的手链后就萎靡得失去了所有动力。但在那之后,他又花费了许久功夫将手链找了回来。

 

“我不是真的想扔掉它,我只是……有点上头。”

 

“我知道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原谅你了,虽然当时被你伤到了,但是现在我不想看到你自责。”

 

皮埃尔眨了眨眼,注视着他好一会儿,他现在已经开始确信埃斯特班的性格的确发生了一些改变,他似乎变得有点讨人喜欢了。

 

见他不说话,埃斯特班又挑起另一个话题:“你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还算不错,第十二位发车,第六完赛。”

 

“那可真是不错,应当庆祝一下。可惜的是我还没办法出院,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点你最喜欢的东西。”

 

也许是病房里的温度调得过低了,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你还好吗?”埃斯特班忽然问。

 

“我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皮埃尔有些头疼,虽然他早就预想到这是不可避免的话题,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段持续了整个青春期的感情,让他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才从中走出,那段时间他过得十分艰难,但幸运的是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他还想把那块受过伤的皮肤挑开,看它是否已经彻底恢复。

 

“不,我……我们能之后再说这件事吗,等你恢复之后?”

 

“好吧。”埃斯特班确实意外地很听话,“我希望结果是我想的那样,不然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皮埃尔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我想到一个办法来帮助你找回记忆,希望可以在半年之内争取让你完全康复,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可能还不需要半年。”

 

“我当然愿意配合你。”

 

“那行,虽然短时间你还不能出院,但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做起,等你出院之后我们可以进行更多的尝试。”

 

“如果半年后还没有恢复呢?”

 

“……失忆状况可能会转变为永久性,不过那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你要相信自己。”

 

埃斯特班微笑道:“我相信你。”

  

 

上中

 

“我准备了一些可能会刺激记忆恢复的东西,我会挨个拿出来,看看你是否对它们有印象。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随时可以喊停,明白吗?”

 

“没问题。”

 

皮埃尔花费了一番功夫将所有蒙尘的物品清理了一遍。它们大多都是他和埃斯特班出现感情危机前留下的,还有一些则属于最后那段时间。处理这些旧物比他所想的要费事许多,偶尔他会不可避免地被拽入到回忆之中,然后再不得不将自己抽离出来,这个过程不太好受,甚至会产生一种分裂的苦楚,旧物是具有这种魔力的。

 

“有印象吗?”皮埃尔从包里拿出一支黑色中性笔。

 

病床上的人表现出显而易见的茫然。这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笔,他搜刮所有记忆也找不出和它有关的任何有用信息。

 

“那这个呢?”皮埃尔又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便签本。便签本的边缘毛糙,侧面切口的缝隙里沾满了灰尘,还有被水浸湿后又变干的发黄的污迹,看起来充满故事,但埃斯特班依然对它一无所知。

 

皮埃尔叹了口气:“给你一个提示,笔和本子是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的。”

 

埃斯特班开始努力思考。他记得上一次和皮埃尔见面是四天前,他们一起看了电影,又去吃了饭,饭桌上原本针对电影剧情的讨论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他们之间的斗争,几乎所有事最终都会走向这个结局。气急败坏时,皮埃尔硬生生把手链从手腕上扯下来随手扔了出去,然后大吼着“你永远都是这么令人讨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想起什么了吗?”

 

“那天回去之后我倒头就睡,其实有好多想说的都没有告诉你,”埃斯特班的话让皮埃尔有点困惑,因此他没有插嘴,任由对方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你关于男女主的看法是正确的,他们不能因为未来可能存在的相互折磨就彻底断绝开始,每一段经历都是促使人改变的重要部分。”

 

皮埃尔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什么:“噢,这、这并不重要,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很正常。”

 

“是的,虽然看法不同很正常,但是我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对你的不同想法的包容心,这就是我的问题。”

 

皮埃尔用一种堪称惊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埃斯特班神情自若,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表现有什么不对。然后他的嘴角苦恼地耷拉下去:“至于笔和本子,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这是我们某一次见面时留下的,”皮埃尔不想纠缠于上个话题,“当时我建议,我们各自在本子上写一些对方的优点以及对方为自己做过的让自己高兴的事,写完之后互相交换。”

 

“我喜欢这个提议,我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吗?”

 

皮埃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立刻把便签本递给埃斯特班。

 

Alpine车手惊愕地发现便签本上一片空白,他翻了许多页,但只看到了干枯的水渍。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皮埃尔耸耸肩:“我也想问。”

 

“不应该啊,”埃斯特班皱着眉,面色懊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光是现在我能想到的就有许多。你记不记得去年你突然从日本回来的时候?”

 

去年。皮埃尔在心里给这句话划了一道重点线,实际上这件事发生在2017年,距今已经五年。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们感情正浓的时候,埃斯特班在加泰罗尼亚赛道取得了F1职业生涯的最好成绩,皮埃尔乘坐飞机跨越好几个时区回到法国,给男友带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随后小别胜新婚的年轻情侣干柴烈火般地碰撞到了一起,让他们疯狂了好几天。

 

“还有我们一起开卡丁车的时候,你和夏尔因为赛道事故替我出头,而且不止一次……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怎么会什么都写不出来呢?”埃斯特班依然苦恼地皱着脸,“还有你的优点,我随口都能说上好多,比如活泼善良、热心、漂亮……”

 

“停停停,打住。”听他越说越没边,皮埃尔立刻打断,他的脸已经有些发烫了,“我是来帮你找回记忆的,不是来听你夸我的。”

 

埃斯特班不赞同地看着他:“我只是实话实说,本子上不该一片空白。”

 

“这是对你的伤害,我不想看到。”他又补充了一句。

 

皮埃尔沉默一阵,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随后,他又从包里拿出第三件物品,是一副滑雪风镜。

 

埃斯特班似乎对它有点印象,因为他一瞬间就挑起了眉毛,甚至还有些高兴:“是我送给你的,对吗?”

 

皮埃尔也很高兴,事情似乎终于有了进展:“你还记得?”

 

“因为我一直想着送你一副风镜,我们不是还约好一起去滑雪吗?我们后来一起去滑雪了吗?”

 

皮埃尔的脸又垮了下去。他们当然没有一起去滑雪,风镜是2018年2月7日他生日的时候埃斯特班送的,用快递的形式。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当然没有实现约定的机会。

 

“等我恢复健康了我们再一起去滑雪吧。”

 

“那可不见得。”

 

“……为什么?”

 

他的茫然让皮埃尔为自己的刻薄产生一丝愧疚——现在的埃斯特班并非那个总是对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埃斯特班,他是无辜的,甚至是善良的,不该被这样用言语伤害。

 

长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妥协了:“好吧,如果你想的话。”

 

埃斯特班又高兴起来,叮嘱道:“你需要准备一件厚实的冲锋衣,戴好毛线帽和手套,你太怕冷了。”

 

他关切的语气让皮埃尔感到困惑。如果埃斯特班的记忆真的停留在2018年他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他也不会表现出这么关心他的样子,好像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争端根本不存在。

 

“这不对。”他下意识道。

 

“什么不对?”

 

“你不应该这么关心我。”

 

埃斯特班似乎更迷惑了:“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关心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因为你根本不会这样关心我!”他不小心拔高了音量,见到埃斯特班脸上既困惑又委屈的神情后,又像完全没了力气一样萎靡下来。皮埃尔又叹了口气,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

 

事情本不应该这么发展的。皮埃尔看着镜中的自己腹诽着,他的双眼因为洗过而有些发红,配合着厕所里不甚分明的光线,使得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他掏出手机,翻动着联系人,最后给夏尔发了一条消息:我太难了。

 

夏尔可能正在玩手机,消息回得很快:怎么了?我说的办法不管用?

 

皮埃尔思考了整整一分钟该怎么说,最后他还是只回了一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夏尔依然回得飞快,过去他就常在两位好友谈恋爱的第一线进行围观:我可以想象,毕竟他是你的前男友,而你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

 

比这糟糕多了,你绝对无法想象。皮埃尔回了这句后便收起了手机。

 

几分钟后,皮埃尔找到了埃斯特班的主治医师,向他汇报了这个情况。

 

“他的性格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我不好说……大概是,变得善解人意、讨人喜欢了?他以前完全不是这样。”

 

“这倒是一个奇特的变化,通常来说大脑受损只会对人的性格产生负面的影响。我们监测过他的大脑激素分泌情况,目前都处于一个非常正常的平均值上,所以暂时还无法看出是不是激素造成的影响。”

 

皮埃尔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念头:“……如果他最后没有恢复记忆,这种性格转变会和记忆损失一样成为永久性的吗?”

 

“现在还很难说,但是存在这种可能性。”

 

一个善解人意的会体谅他人情绪的埃斯特班·奥康,简直太可怕了。

 

皮埃尔返回病房时,萨布林太太已经来了。他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皮埃尔本能地顿住了,虽然他不想表现出偷听的样子,但他的双腿像被水泥浇筑了一样,牢牢地钉在那里。

 

“我感觉很奇怪,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Peer会那么说。”

 

“他说了什么,我亲爱的?”

 

“他说我根本不会关心他,我的关心似乎让他难以接受。”埃斯特班的语气有些迟疑,“我没办法想象一个不关心他的自己,听起来那像是一个别的人。”

 

“……有时候,情侣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矛盾,关心和伤害时常会同时出现,甚至越亲近的人就越可能造成伤害。”

 

皮埃尔没再听下去。他远远地看见了朝病房走来的劳伦特先生,他的身边还有两位护士,于是他敲了敲门,回到病房。

 

很快劳伦特便和护士一同进来。他们再次对埃斯特班身边的仪表数据进行了记录,然后小心地给他更换纱布。

 

埃斯特班双手的烧伤虽然已经经过处理,但依然触目惊心,十根手指仍旧肿大,上面还留有不少破开的水泡,刺眼的紫红色从他的手腕一直延伸到指尖,一些新生的肌肤和脱落的坏死组织混合在一起,令人目不忍睹。

 

奥康夫妇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年轻护士给他清除掉坏死的已经溶解的组织和水泡,又涂上专用无菌敷料和软膏,随后重新用干绷带包扎牢固。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他们给埃斯特班摘除了一直罩在头上的网兜,这让他的头发变得些微凌乱,随后一层层地取下缠在头上的纱布和网格绷带。只一眼,皮埃尔就感觉他的呼吸都被夺走。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口从他的耳后一直延伸至后脑勺,在靠近枕叶的部位还留有明显的血迹,导致头发也和头皮黏在了一起,糊成可怕的形状。

 

“你们别难过,又不怎么疼。”

 

“怎么可能不疼……!”萨布林太太已经哭出了声,“这可太受罪了,太受罪了。”

 

“很快我就能恢复健康了,妈妈,要不了多久。”他微笑起来,“我听医生说脑部的血块消除得很快,可能没多久就能够完全清除出院了。我说的对吗,护士姐姐?”

 

“确实没错,各项指标都在接近正常值,但是就算能够出院,也不代表你的大脑损伤完全修复了,要注意的地方还很多。特别是他的记忆,就算你们想要帮助他恢复记忆,也不能太过着急,否则会对加剧大脑的负担,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皮埃尔感到一阵后怕,也许他真的不该这么心急。

 

 

 

本周的比赛转眼就到。皮埃尔没有发挥得很好,只勉强获得了一个积分,而他的好友夏尔则又一次站在了最高领奖台上,享受着进行曲下的香槟雨。不过,颁奖典礼结束后,夏尔就立刻飞奔着来找他。

 

“你怎么没有回我的消息?我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皮埃尔这才想起来昨天回家后他甚至没有看手机就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注意到夏尔之后发来的消息。“抱歉,昨天我真的很累。”

 

“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我不好形容,就是……你能想象一个,温柔善良的、关心他人的奥康吗?”

 

夏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皮埃尔生不如死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事情确实大条了:“什么意思?”

 

“他不仅失忆了,还性情大变,让我觉得非常……”他没说下去,只是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听上去似乎还挺好的。”

 

“一点也不好!他现在关心我,只会让我感到不自在,那根本就不是他,你懂吗!”

 

“话虽这么说,但感觉现在的埃斯特班比较讨人喜欢。”

 

“什么埃斯特班讨人喜欢?”身边忽然插入一道沙哑的烟灰嗓音,夏尔和皮埃尔对视一眼,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红牛的P房附近,麦克斯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有点好奇。

 

“你偷听我们说话。”夏尔很不客气。

 

“谁偷听了?我是光明正大地听。”麦克斯理直气壮,“你们在说什么?讨人喜欢的埃斯特班?是我认识的那个埃斯特班·奥康吗?”

 

“闭嘴,麦克斯。”“这很复杂。”夏尔和皮埃尔同时说,然后他俩对视一眼,走到一边。

 

“你这样说只会让他愈发感兴趣。”夏尔说。

 

“你的态度也会让他愈发感兴趣,麦克斯就是这样的人。”皮埃尔反驳。

 

“难不成你想告诉他?”

 

“我说不准……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皮埃尔也很犹豫,他的余光瞥到麦克斯正看着他们,像是在耐心地等他们商量的结果,“毕竟麦克斯和奥康也认识了很久,他们曾经也关系很好。”

 

于是他们再次回到荷兰车手的面前,皮埃尔说:“这里人太多,我们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再三做了心理准备后,皮埃尔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麦克斯。出乎意料的是,麦克斯并没有出声嘲讽,反而像是认真思索解决办法一样陷入沉默。

 

“会不会是刺激强度不够?”麦克斯忽然说。

 

“我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些了。”皮埃尔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等等,麦克斯,为什么你对我和他交往过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

 

皮埃尔第一反应看向夏尔,夏尔一脸委屈:“我发誓,我没有告诉过麦克斯。”

 

“是你前男友告诉我的。”麦克斯好像根本不觉得他说出了有多么令人惊愕的话,“我想想,就是我们还做队友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我还以为他要和我打架来着,结果他说了一大堆关于你的事,我都搞不懂为什么,然后他就告诉我你们曾经交往过。”

 

“为什么他要找你说我的事?”

 

麦克斯挑了挑眉:“可能因为你当时的状况不太好吧。”

 

三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在红牛车队的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的确可以说是皮埃尔的噩梦。赛道内他的发挥不好,永远追不上作为队友的麦克斯,赛道外时不时被领队和马尔科骂得狗血淋头,怀疑自己的能力和人生,以致于夜晚时常睡不踏实,甚至还为此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所以后来你才会把你的调教数据给我?”

 

“才不是好吧,我怎么会听他的话?我只是单纯关心我的队友罢了。”麦克斯一脸正义凛然,夏尔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除了物品,你就没什么别的可以利用的吗?话说回来,也不用非得是有形的东西吧?”

 

夏尔捏着下巴思考,但离开了赛车,他的智商就总是不够用。

 

“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和他约会之类的?”

 

皮埃尔立即反驳:“绝对不可能。”

 

“通过约会刺激他的记忆啊,又不是要你真的和他约会。”

 

“你的意思是……模拟他们以前约会的情景?”夏尔终于反应过来了。

 

麦克斯点点头:“你不是说他不记得的是最后分手前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吗?那就回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什么,然后复现出来就好了。这种刺激应该足够强烈吧,我猜。”

 

皮埃尔思考着,夏尔忽然往麦克斯的肩膀上重重地捶了一拳:“真有你的啊麦克斯,我小看你了。”

 

“夸我能下手轻点吗?不止一次了,夏尔·勒克莱尔!”

 

“也许吧,之后我会试试,但一切得等到他出院之后再说,如果操之过急我真的害怕会出现医护人员说的那种情况。”

 

“讨人喜欢的埃斯特班·奥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麦克斯似乎和夏尔一样无所谓。

 

“不,那会是一场噩梦。”皮埃尔坚定地反驳。


 

 

上下

 

埃斯特班在连续缺席四场比赛后得以出院,皮埃尔开车去接他。由于埃斯特班在意大利没有自己的房子,又不能离开皮埃尔的“恢复实验”,所以奥康夫妇和好心的小红牛车手一致决定这段时间让埃斯特班住在皮埃尔的家中。

 

两人一回家,皮埃尔才尴尬地意识到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过着围场、医院和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家里乱得一塌糊涂也没有力气收拾,眼下整个客厅到处都是散乱的衣物,茶几上还有几瓶空红牛罐和冷掉的披萨,整个屋子简直一片狼藉。

 

“我太忙了,没来得及收拾。”

 

“我觉得挺好的,”埃斯特班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避开了每一个可能踩到的东西,“反正这段时间我没办法比赛,可以帮忙收拾屋子。”

 

“不用那么麻烦,请家政上门打扫一样的。”

 

埃斯特班不赞同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是你的男朋友。”

 

皮埃尔尴尬地挠了挠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先坐下休息,我去给你倒杯水。”

 

厨房同样不算整洁,皮埃尔叹了口气,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却又无处发泄。他把水槽里的碗筷刷干净,又擦了一遍流理台,把所有用品物归原处后,才终于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就这会功夫,茶几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沙发和地毯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清理到了脏衣篓里,皮埃尔一眼瞧见堆在最上面的短裤,让他几乎羞耻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喝红牛、吃披萨,这不怎么健康。”

 

“……太忙了所以吃点简单的。”皮埃尔放下水杯,在一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并将话题拉回正轨,“我想到了第二个帮助你找回记忆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的记忆可能停留在2018年初,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情,所以我想如果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情景来进行模拟,可能会产生更强烈的刺激作用。当然,就像护士说的,这件事要循序渐进,不然可能会起反作用。”

 

“我觉得可以,反正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配合。”埃斯特班态度诚恳。

 

“……我目前想到了一些和我们有关的情境,其中一个就发生在这里。”

 

“这里?”

 

“是的。头一天晚上,你在这里过了夜,然后中午我们吃饭时……发生了一些争执,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为什么我们会发生争执?”

 

“也许因为我们都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埃斯特班一脸若有所思,皮埃尔又补充道,“原因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起因和结果都很简单,中间的部分你可以自由发挥,这样应该会有一定的刺激作用。”

 

埃斯特班不置可否:“现在就要开始吗?”

 

“也许可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开始。我叫个外卖,你想吃点什么?”

 

“和你一样,但是吃点健康的。”

 

下单外卖后,皮埃尔开始收拾屋子。客厅已经被埃斯特班收拾得差不多,餐厅他很少使用,所以只需要把垃圾扔进垃圾处理箱,剩下的需要干的实际上也不多,在把脏衣篓的衣物倒进洗衣机后,皮埃尔得以短暂地思考他和埃斯特班突如其来的“同居”。虽然夏尔说他绝对不愿意和已经分手的哪怕失忆的对象同居,但是皮埃尔似乎也没有办法拒绝奥康夫妇和一个善良的埃斯特班,可同时他也没办法忽略心中挥之不去的拧巴感。

 

特别是他还要不得不重新面对他们的诸多争执。

 

“真是糟糕透了。”

 

“什么糟糕?”埃斯特班忽然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件小红牛T恤。

 

“……没什么。这是漏掉的脏衣服吗,给我吧。”

 

埃斯特班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委屈,但最终他只是欲言又止地递过了衣服。

 

外卖在半个多小时后到达,皮埃尔和埃斯特班面对面坐下开始吃他们的午餐。一时半会,整个房子里都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说起来,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皮埃尔忽然起了个莫名的头。

 

埃斯特班很快意识到皮埃尔开始进入当时的场景角色,但他对此一筹莫展,只能反问:“你指的什么?”

 

“当然是车队发现了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皮埃尔在内心给自己竖了个拇指,他很佩服他已经可以十分平静地回忆这件事。皮埃尔与埃斯特班交往的事情双方车队并非完全不知情,或许是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比赛,2017年赛程结束后的冬休期双方领队才找上门来,并与他们分别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谈话。

 

“他们知道了?”埃斯特班有些意外,“你希望我们公开吗?”

 

“我以为你并不想。”

 

“我没有这么想,等等……让我想一想,突然知道这个消息让我有点……”他的眉毛拧起来,叉子停在空中,片刻之后,他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公开。”

 

皮埃尔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回答,他放下叉子,擦干净了嘴,又说道:“你在敷衍我。”

 

“你为什么这么想?”埃斯特班又感到困惑了。

 

有那么一瞬间,皮埃尔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持续性地用言语挑衅和伤害面前一无所知的可怜人,逼迫他变得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冷淡而尖刻。

 

“你说过,同性恋的标签会让你在围场里抬不起头来,会让所有人用有色眼光看你,特别是那些管事的老头子们,他们古板陈旧,恐怕大多都恐同,这会对你的未来产生不好的影响。”

 

皮埃尔时刻注意着埃斯特班的表情,因此那些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错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小红牛车手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对方随时随地起身而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埃斯特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他迟疑着开了口,注视着皮埃尔的双眼,态度诚挚:

 

“虽然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番话,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说了,我很抱歉,Peer,因为只顾及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假设我们公开,拥有同性恋标签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你会面对和我相同的阻碍和舆论环境。作为车手,我们确实需要考虑这些可能的后果,但我不希望关于公开与否的争执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如果你想公开,那就公开吧,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你是这么想的?”

 

“至少我现在这么想。”埃斯特班又开始吃他的意面

 

皮埃尔却忽然没有了胃口,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心脏被紧紧攥住的苦楚,不算多疼,却让他觉得很冷。

 

许久,他忽然又叹了口气,过去几年他叹气的次数还没有和失忆的埃斯特班短短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多。“你不应该这么说。”

 

“那我该怎么说呢?”

 

“你应该说,‘我们不可能公开,没有多少人可以接受一个同性恋运动员,而且我们都进入围场没多久,更不可能做这种招惹是非的举动,除非你想惹祸上身’。然后我会说,‘问题是现在你我的车队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并不含蓄,没办法玩什么地下恋……如果你想选择自己的前途和我分手的话,就当我没说’。”皮埃尔没想到四年后他还能原封不动地把他们当时的对话复述出来。

 

埃斯特班眉毛紧皱,表现出十分的抗拒:“我不会这么说的,我根本没有这么想。”

 

皮埃尔开始咄咄逼人:“这是你的原话,你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你不能强行让我说我根本不愿意说的话,”埃斯特班有些不满,他的脸上出现了少许皮埃尔曾经非常熟悉的情绪,像是刻意被压制的怒气,“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手!”

 

下一秒,他的语气又变得平缓:“虽然我们之前吵了很多次架,亲爱的Peer,但是我从没有考虑过分手的事,我不能接受失去你。”

 

皮埃尔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的座椅在地上发出一道尖锐的响声。

 

四年前,的确是皮埃尔提出的分手,但埃斯特班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情流露地挽留,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好”,就把皮埃尔准备许久的话全部打回了肚子。皮埃尔还记得他起身离开时盯着埃斯特班头顶的发旋看了很久,小时候他曾经嘲笑过很多次这个形状奇怪的发旋,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已经相识了十六七年,也在一起了六年。

 

但就像有结婚数十年的夫妻临到头选择离婚一样,再深厚的感情都会被无休止的争吵、相互折磨和冷暴力消磨干净,只留下一地鸡毛。

 

皮埃尔忽然冷静地微笑起来:“别激动,埃斯特班,我们只是在做情景模拟。”

 

“……我不喜欢这样。”埃斯特班嗫嚅道。

 

“可你必须要找回记忆啊,不然你就会失去席位。”

 

“好吧,好吧,但是,我不会口是心非的。”他依然很坚持。

 

一来二去皮埃尔的确没有了什么胃口,他把没吃完的意面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撸起袖子洗刷碗碟,这给了他短暂的时间思考埃斯特班的“性格变化综合症”——他自作主张取的名字——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埃斯特班·奥康,比原先那个讨喜太多了。他是真挚的,诚实的,而另一个是冷淡的,阴阳怪气的,相处起来令人窒息,但讨喜的奥康是虚假的奥康,是本应不存在的奥康。

 

“要不我来洗吧。”埃斯特班出现在厨房里,把擦过桌子的厨房纸扔进垃圾桶。

 

“胡说什么呢,你的手才好了多久。”皮埃尔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爪子。

 

“对哦,我忘了……”Alpine车手悻悻地后退几步,“那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好了。”

 

皮埃尔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主动找了个话头:“待会你想一起去超市吗?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好啊。”埃斯特班很高兴,配合着他头上没有还没有摘下的网兜和纱布,让他看起来很有几分傻气。

 

“等我洗完了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就以前你常去的那家超市。”

 

皮埃尔和埃斯特班上次一起逛超市还是2017年夏休期的事。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整个夏休,不管不顾地吃了许多垃圾食品,窝在一起看了大量没有营养的肥皂剧和cult片,剩下的时间便是在不停地欢爱。现在想来那便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甜食?”在埃斯特班再次往购物车里扔进一件甜口零食时,皮埃尔终于忍不住询问,埃斯特班不喜欢甜食,这一点他知道得很清楚。

 

“我保证不会吃超过营养规定的部分,更不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偷吃。”

 

“那是你的体能师该关心的问题,和我无关,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买这么多甜食?你不是很讨厌甜食吗?”

 

“我挺喜欢的呀。”

 

皮埃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他又准备丢进来的白巧克力放回货架:“已经够多了。”

 

埃斯特班讪笑着收回手:“好吧,听你的。”

 

除了记忆和性格,连喜好的口味都会发生变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别的人,这样他还能算作是原来的那个人吗?皮埃尔不是很明白,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成为一个围场哲学家。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他们在回家路上被热情的粉丝认了出来——她应该是法国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有点儿巴黎郊区口音的法语——她尖叫着找他们要了签名,又一起合了影,然后在和他们道别之前多嘴地说了一句:“我真高兴看到你们和好了。”

 

皮埃尔还没来得及表态,埃斯特班就已经抢先开口道:“谢谢,但我们一直都很好。”皮埃尔在心里翻了个上天的白眼。

 

“我们要约法三章。”这是回到家后皮埃尔说的第一句话。

 

“你说。”

 

“第一,在公众场合别表现得很友好,要当对方不存在。第二,每个星期最少进行一次模拟,尽快帮助你恢复记忆。第三……第三等我想到后再说。可以吗?”

 

“我不是很能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照这么做就行,失去记忆的是你,我比你更清楚情况,好吗?”皮埃尔的语气温和,但有不容反驳的气势,他根本不是在和埃斯特班商量,而只是在通告他。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埃斯特班小心地问。

 

皮埃尔又叹了口气,他像个泄气的皮球萎靡地瘫坐在沙发里:“听着,埃斯特班,我只想尽快让你恢复记忆,别的什么都不想思考,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烂人。这段时间所有事情已经超过了我的掌控范围,我真的很累,我……”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抱歉,Peer,抱歉,我真没想让你这么为难。”埃斯特班在皮埃尔身边坐下来,他很想去拥抱他的男朋友,但是皮埃尔浑身上下都表现出抗拒,让他没有办法伸手,“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我会尽快让自己恢复记忆,有什么办法你都尽管尝试。”

 

“我没想责怪你……但、谢谢你,‘善良’的埃斯特班。”皮埃尔站起身,拎着两大袋零食和日用品走进餐厅。

 

埃斯特班立刻跟上去:“我也来帮忙。”

 

 

埃斯特班回到屋里时,皮埃尔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瑞士滑雪的宣传手册,封面上印着冰裂纹的圣莫里茨湖,从埃斯特班的角度看过去,结冰的湖像是被阳光照耀着闪闪发光,光晕也落在皮埃尔的头顶,勾勒出令人向往的景色。

 

“经纪人找你?”皮埃尔头也没抬地问。

 

“他向我询问恢复情况,我告诉他虽然进展缓慢,但是还是有一些成效的。”埃斯特班在皮埃尔的身边坐下来,皮埃尔稍微侧开了一段距离,让埃斯特班可以看清他手中的宣传册。这种适度的亲密感让他感觉很愉快。

 

“你想起了什么吗?”皮埃尔一边翻看着一边问。

 

“一点点,比如19年我失去了席位这件事。”

 

皮埃尔注意到他没再以2018年作为基准描述之后的时间,这是他逐渐认可记忆缺失的事实并且有所好转的表现。

 

“抱歉,我觉得以你的实力这件事真的不应该发生。”皮埃尔发自内心地说,虽然他曾经也庆幸过可以不用再在围场里和前任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客观来说,他真的替埃斯特班感到遗憾。

 

埃斯特班耸耸肩,目光落在宣传册上:“你打算冬休期去滑雪吗?”

 

皮埃尔抬起眼皮,幽幽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微笑道:“你不是说过要一起去吗?”

 

埃斯特班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松鼠般的笑容,喜悦溢于言表:“当然!圣莫里茨是个好地方,冬休说不定还能赶上冰湖马球比赛,肯定很有趣。”

 

“你对圣莫里茨这么了解?”皮埃尔有些诧异。

 

“我之前查过一些资料,芬兰、冰岛、加拿大、瑞士之类的滑雪胜地都了解过……”埃斯特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哪天你要是突然想去滑雪,也算是有备无患。既然冬休要去滑雪,那现在我们就该买一些装备了,还有加厚的冲锋衣和防雪帽……”

 

见他越说越上头,皮埃尔不得不出言打断:“埃斯特班,我们在做情景模拟。”这话一出,Alpine车手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面对埃斯特班,有时皮埃尔会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刻薄又傲慢的法国人。在他们最后相处的那段日子,特别是他打定主意分手之后,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对话都最终以他的阴阳怪气和埃斯特班的冷淡沉默作为结束,双方都再清楚不过他们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长年累月的相处所带来的只有泥淖般的疲倦。

 

计划一起去滑雪是皮埃尔最后一次试图挽回他们的感情,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再次失败了。埃斯特班以车队PR活动为由拒绝,这是他们感情末期常有的事,无论皮埃尔多少次想要和他谈谈,都会撞上一堵以冷漠和回避筑成的墙壁。

 

“我觉得圣莫里茨不错,而且还没有去过,瑞典和芬兰都已经去过好几次,你觉得怎么样?”

 

埃斯特班不知道他本应该怎么回答,所以他非常诚恳地说出了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就像我刚才说的,圣莫里茨是个好选择,我们可以一起看马球比赛。”

 

“我以为你不想去,你之前不是说车队在冬休期也给你和切科安排了很多任务吗?”

 

“还有这种事?他们总应该给我一点个人时间吧?”

 

“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们单独相处。”皮埃尔冷静地指出,“我不知道我的领队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是奥特马尔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赞成我们继续这样下去,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皮埃尔还记得他和当时还是印度力量车队领队的奥特马尔·萨夫诺尔之间长达一个小时的对话。这位在赛场上连自家车手都管不住的“软弱”领队,对车手的感情生活倒是管得很宽,言辞俱厉地向他论述了他们应当分手的种种理由。皮埃尔听着,只觉得可笑得很,就算车队不逼他们分手,他们也到了感情破裂的边缘。

 

“不要。”埃斯特班突然孩子气地说,“他们没有资格插手这种事,比起那些,我现在更愿意考虑我们的滑雪安排。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说过,就算之前计划搁浅,现在也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你不是说今年的比赛只有两场了吗?那我们很快就可以去。不过听说圣莫里茨很热门,最好早点预定酒店,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那里庆祝你的生日。”

 

皮埃尔沉默下来,试着回忆当时他们的对话情景,眼前这个埃斯特班的态度和语言对他的思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扰,这让他不得不站起身,踱着步走到客厅的另一头——没错,当时他被拒绝后相当不悦,所以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皮埃尔照做了,冰水让他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些,他拿着水杯走回来,将话题拉扯到正轨:

 

“我突然不想去滑雪了,虽然瑞士不远,但是来回倒腾累得很,还不如待在家里玩游戏、看看电影什么的。”

 

“……那也不错,没有任何地方比家里舒服。“埃斯特班赞同道,旋即又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挑片子’活动?”

 

他说的是他们青春期时互相给对方选择每周电影的娱乐活动,皮埃尔经常故意选一些恐怖片,但一起观看时他才总是被吓到的那个,每到那时,埃斯特班都会嘲笑他的同时紧紧地搂住他,分明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却比日后大多时候都甜蜜得多。

 

“当然记得。”皮埃尔飞快地点头,然后再次将话题拉回来,“你不问我为什么又突然不想滑雪了吗?”

 

埃斯特班只得这样问他。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和我一起,我又何必自找没趣?你总是有各种理由,车队的公关活动,开模拟器,你需要回家之类的,反正所有事情都比我们的计划重要。”皮埃尔在内心唾弃着自己,他就像个不断挑战对方底线的受虐狂,宁可面对埃斯特班的淡漠和回避,也不想看到他的友善和包容。

 

“可我没这么想啊,我真的想和你待在一起,毕竟我们能够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平时比赛那么多,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为什么我要把那些事情放在前面?你才是最高优先级。”

 

他是真心的,显而易见。皮埃尔对他的前男友再了解不过,他从不会这样紧紧地注视自己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可惜的是他说的太晚了。如果放在几年前,皮埃尔恐怕会不管不顾地回过头,以窒息的力度去拥抱他、亲吻他。

 

但现在,他的内心并未有太多的波澜,他平静地反驳道:“这是你的错觉,埃斯特班,你真正的想法不是这样的,我最清楚不过。你对我感到厌烦了,我看得出来。”

 

就算这是情景模拟,也足以引发一个再和善不过的人的怒气。皮埃尔放下水杯,等待着埃斯特班的阴阳怪气,果不其然,他的脸色变得很受伤,像被人在脸上重重殴打了一拳。

 

然而,皮埃尔并没有等到他预想的结果。埃斯特班只是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里,懊恼地抓乱了短发:“我真的不懂。”他又停顿了一会,“为什么你们对我说的话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听起来……那根本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而像是个什么别人。”

 

“除了我,还有别人这么说?”

 

“J.T,他说我……变了很多,虽然我们只是短暂地通了电话。”埃斯特班说的是他的经纪人。

 

“我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说,真的。就算我们一度吵架,我也绝不会当着你的面说这种伤人的话,你不能因为我失忆了就污蔑我没有做过的事,Peer,我会很难过。”

 

这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皮埃尔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埃斯特班,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恢复记忆,时间不会等你太久。”

 

“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那样的人,我觉得不恢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样也挺好。”

 

“你在说什么鬼话?!”皮埃尔陡然提高了音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费这么多功夫是为了什么?”

 

“他那样伤害了你,为什么你还这么爱他!如果是我,根本就不会做那种事!”埃斯特班的音量也提高了,他终于有了些怒气。

 

“是吗?很抱歉,我早就不爱他了,而他就是你。”

 

他的内心似乎产生了一丝不可忽略的报复性的快感。

 

失忆的人缓慢地睁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脸像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一片,随后不久,埃斯特班突然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在沙发里,不住地颤抖着,膝盖以下也变得一片冰凉——他的痉挛发作了。

 

皮埃尔一瞬间就后悔了,他的行动比思维更迅速,几乎立即稳住了埃斯特班,并将左手手指塞入他的的嘴里,以免他咬断自己的舌头,空余的那只手则艰难地在茶几的抽屉里翻找医生开的抗癫痫药物,他的大脑受了伤,很有可能会出现癫痫症状。给他喂了药后,皮埃尔又立即拨通电话叫了救护车。

 

尖锐的疼痛从手指处传来,皮埃尔看着嘴唇不住颤抖的埃斯特班,差点儿没忍住眼泪。在一步步逼迫埃斯特班正面他们的矛盾时,他就理应想到可能的后果。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又重新回到同一家医院。等埃斯特班平稳地躺在病床上进入昏睡后,他的主治医师严厉地批评了皮埃尔操之过急的行为。

 

“之前我们已经说过,短时间过强的刺激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不可逆转的后果,我以为你明白这一点。”

 

“抱歉医生,我只是……担心他会永久性保持这个样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病人可能会因此变得痴傻甚至成为植物人?”

 

皮埃尔缓慢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双眼还红着——嗫嚅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医生离开后,皮埃尔疲惫地瘫软在病房外的座椅里。左手食指上有一圈明显的齿痕,触摸上去还隐隐作痛,让他搞不清楚这疼痛究竟来自这浅浅的伤口还是来自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颈,令人喘不过气来。

 

皮埃尔打算给夏尔发点消息,思来想去又作罢,很快巴西大奖赛就要开始,现在是夏尔争夺世界冠军的关键时期,皮埃尔不想再为这些糟心事打扰他的好友。

 

等他睁开眼时,时间将近早上五点。皮埃尔是被护士叫醒的,对方告诉他埃斯特班已经醒来,万幸的是他没有再次受到强烈刺激带来的创伤。

 

小红牛车手心有惴惴,忐忑不安地推门而入。埃斯特班正半躺在病床上,一见他进来就笑弯了眼,他的头上又罩上了全新的网兜,而在网兜的顶端,系着一枚用绷带扎成的白色蝴蝶结。

 

没等皮埃尔说话,他就抢先开口道:“Knock!Knock!亲爱的皮埃尔·加斯利,你的男朋友埃斯特班·奥康希望你收下他的生日礼物。”

 

“什么……?”

 

“那就是他自己!”埃斯特班的耳朵因为羞赧而红透了,他直直地看着皮埃尔的双眼,“他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度假,一起无所事事,一起庆祝你的生日,请你给他一个补救机会,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地拒绝了你。”

 

皮埃尔惊愕地望着他:“你想起来了?”

 

“只想起了一些。我倒是希望自己永远没有想起来,但同时我又庆幸我想起来了,这样才能让我明白我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你的事。”埃斯特班一把拉过皮埃尔的手,对方似乎没有抵抗,只是任由他将他们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对不起,Peer。”

 

皮埃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等待这个道歉等待了太多年。可是,这个道歉真的是来自埃斯特班·奥康的真心吗?他不敢去想。

 

“别哭呀。”埃斯特班伸手,想要替他擦掉眼泪。

 

“我没想哭。”皮埃尔这么说着,眼泪却变得更凶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早就分手的前男友面前这么失态,但这个善解人意又温柔至极的埃斯特班让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因为种种缘由蓬勃而出的感情。

 

过去,皮埃尔设想过无数次他们本应重回童年时期那样的亲密,设想埃斯特班为了他作出良好的转变,可当他真的拥有了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对方时,他却不得不残忍地将他杀死。

 

埃斯特班把他虚虚地拉拢到怀里:“我跟你说车队有公关活动所以没办法去滑雪是骗你的。”

 

“我知道。”皮埃尔的鼻音很重,虽然他的眼泪已经慢慢地收敛了。

 

“便签本上什么也没有写也是故意的。”

 

“我猜到了。”

 

“即使这样你也希望他回到你身边吗?”埃斯特班看向皮埃尔的眼睛,这双刚刚被眼泪洗过的眼里有不容怀疑的坚定。

 

皮埃尔也和他四目相对:“我希望完整的埃斯特班能够回来。”他纠正了他的说法。

 

“好吧。”埃斯特班的笑容变淡了。为了皮埃尔,也许,他该亲手杀死他自己。

 

中下

 

英特拉格斯赛道的比赛对皮埃尔而言是一场灾难。现场在比赛进行到第54圈时忽然下起了雨,皮埃尔错过了进站窗口,随后被后面的车辆稍微别了一下发生打滑,虽然赛车没有发生太大故障让他坚持到了进站换半雨胎,但随后不久他因为交通状况卷入了一场追尾事件而上墙退赛。对于从第七位发车的皮埃尔而言,这个结果令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然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皮埃尔一回到P房,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他的埃斯特班。三天前,埃斯特班坚持并说服了皮埃尔一同来到围场,并表示他一定会遵守他们的约法三章。进入赛场后埃斯特班也一直规矩老实地待在Alpine的P房里——他已经想起来他离开了曾经的印度力量现在的阿斯顿马丁——所以皮埃尔一见到他,皱着的眉毛就拧得更紧了。

 

“你还好吗?”埃斯特班立即迎了上来,皮埃尔注意到已经有摄像头转向他们这边。没准赛后采访他就会被问到和埃斯特班有关的问题,令人头疼。

 

“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吗?”他没好气地说。

 

埃斯特班正撞上枪口,平白无故被怼,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安慰道:“你的发挥已经很好了,只是有点不走运而已。等等,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额头好像出血了……”皮埃尔有些茫然,撞墙后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倒是突然疼痛发作起来,他没敢乱动,却见埃斯特班凑近过来用袖子擦掉了额角冒出来的血珠。

 

这下摄像头肯定全部拍下来了。皮埃尔恼火地想着,扯了埃斯特班的胳膊一把,走进自家P房。

 

小红牛车手的团队工程师们看见这对出了名的已经闹翻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休息室,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面面相觑,脸上分明写满了好奇,却又没有谁敢去做勇吃螃蟹的第一人。

 

车手休息室并不宽敞,两个大男人窝在一起难免拥挤,让他们的距离也无限拉近。皮埃尔很快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面子再起身出去,只好用喝水来掩饰尴尬。

 

“其实我没有忘记你说的话,”埃斯特班主动开了话头,“但是看见你一直没有从赛车里出来有点担心。”

 

皮埃尔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可以想到待会采访他们会问什么样的问题了。”

 

“虽然我已经记起来了很多事,但是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闹翻了?”

 

皮埃尔又喝了一大口水。他们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皮埃尔都没有完全走出。他总会从许多无关的事物无端联想到他们的过去,通常都是痛苦的,而偶尔极少数被拿出来回味的快乐都因为不幸的结局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影子,仿佛一种虚幻的假象。

 

或许是为了发泄这种痛苦,皮埃尔多次在媒体面前提及他们的关系,说他们不再是朋友,不再会有任何交集,试图用一次次单方面的发声来逼迫埃斯特班——他分明知道对方不会在媒体说任何有关的话,所以这种近乎胁迫的言辞,就成为打开苦痛的闸门。也许,皮埃尔一度这么期盼着,埃斯特班会被他逼疯,然后回过头来归还他应得的道歉。

 

可惜皮埃尔的期盼落了空。

 

“因为我们没有互动了,社交媒体也都相互取关。”皮埃尔避重就轻地说。

 

埃斯特班眨了眨相当无辜的双眼:“那我们现在可以关注回去。”他说着,就立刻要掏出手机,却被皮埃尔阻止了。

 

“别这么做,好像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皮埃尔又皱起眉,站起身来下逐客令,“你该回去了,奥特马尔现在肯定在到处找你,你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像话。”

 

埃斯特班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跟着他又离开。谁知一离开P房,埃斯特班就看见了站在小红牛维修区门口的丹尼尔·科维亚特。俄罗斯人似乎也很担心皮埃尔,见到他俩出现,脸上的忧虑便立刻被喜悦替代。

 

“你还好吗?”丹尼尔用了和埃斯特班同样的开场白。

 

“当然!你看,不过就这么点小伤口而已,贴个创口贴就没事了,别这么担心。”皮埃尔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把伤口露给俄罗斯人看,“倒是你,今天的比赛退赛得比我还快,这么急着下班啊?”

 

丹尼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这时他注意到埃斯特班的目光,便询问起他的身体康复情况。

 

“我觉得很快我就能重回赛场。”埃斯特班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等他离开后,丹尼尔又尴尬地摸着鼻子说:“他对我的敌意还是这么深。”

 

“敌意?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因为不是冲着你来的啊。”

 

“是不是你误会了,现在的埃斯特班应当不会对你产生敌意才对……”

 

“可能是我说得夸张了点,没有很深,但绝对有。”丹尼尔并未觉得被冒犯,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憨傻,“我替你高兴,你们和好了,对不对?埃斯特班看你的眼神都快要……溺死人了。”

 

皮埃尔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可饶了我吧,这只是暂时的假象而已。情况太复杂了我不好跟你描述,但是之后哪一天,我一定会把来龙去脉告诉你。除非你不想听,丹尼尔·皮埃尔的专属树洞·科维亚特先生。”

 

“好吧好吧,随时恭候。”

 

比赛就在他们闲聊着的时候结束,麦克斯又在他擅长的赛道取得了胜利,夏尔屈居第二。皮埃尔向他的两位好友表示了祝贺,然后就被结束了采访的夏尔拉到一边。

 

“埃斯特班的情况怎么样了?”当他这周在围场里看见Alpine车手时,夏尔的好奇心就一直处于爆炸状态,直到现在才有空闲时间找他的好友聊一聊。

 

“恢复了一些,但具体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想到麦克斯说得还真管用,他的性格又有什么变化吗?”

 

“还是那样,主治医师也没有把握如果他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会不会性格也变回原来的样子。”皮埃尔叹了口气,“我有点害怕,万一他变不回去怎么办。”

 

“……其实我真的不太懂为什么你不希望他的性格保持现状,这样对大家都好。”

 

夏尔当然不会懂,这种千回百转又一团乱麻般的情绪就连皮埃尔自己也没办法完全搞清楚,但唯一明确的是,他不需要向他坦率表达爱意的埃斯特班,否则他们的争吵和结局,都会让他成为一个可悲的笑话。

 

“赶紧谈一场折磨人的恋爱吧,夏尔。”最后,皮埃尔这么说。

 

 

 

赛后的媒体采访环节如皮埃尔预料的那样,只有一位记者象征性地对他今天的比赛提了个简单的问题,随后所有人都将话题聚焦到他和埃斯特班的不寻常相处上。他们翘首以盼,面露兴奋与好奇,恨不得将长枪短炮都塞到他的嘴里,以挖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令人遐思的秘辛来。

 

皮埃尔得体地微笑,重复着他早就为了应付想出的回答,并在媒体想要继续深入时,礼貌地将话题岔开去。采访结束后,他向麦克斯求助,希望能够帮助复现一个场景,麦克斯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同意。

 

所以这会儿,他们还留在围场里。麦克斯和埃斯特班待在红牛空无一人的P房里,皮埃尔则有夏尔陪伴着待在后面的休息室里,门敞开着一道缝,可以让他们清楚地听见P房的谈话。

 

“你有2019年皮埃尔在大红牛这件事的记忆吗?”麦克斯很直白地单刀直入。

 

埃斯特班点头:“我只记得零碎的一些,但是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有在这里谈话过。”

 

“那没什么关系,说不定待会你就想起来了。”麦克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先告诉你我们谈话的前提,法国大奖赛,皮埃尔发挥得很糟糕,只取得了一个积分,马尔科博士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

 

皮埃尔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起来,像是遭受了某种应激障碍,随后他感觉到身旁的夏尔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以支持,皮埃尔扯了扯嘴角,回给他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一定很不好受。”埃斯特班的叹气声顺着门缝幽幽地传来,“Peer在法国很受欢迎,有很多支持他喜欢他的车迷。”

 

“主场作战确实会让人压力很大。”

 

“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要求很高,希望获得同等的回报,这种念想在我们童年时候或许容易得到正反馈,但到了顶尖赛事中,没有人可以永远一帆风顺,那些退役的人,恐怕大多都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当然,这不是否认我们不应该抱着最大的决心去竞争最高荣誉,只是我以为,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而正在经历的挫折也不应该成为否定自己一切的引子。”

 

埃斯特班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一会,麦克斯才开口道:“你现在是这么想的?”他将现在这个词咬得很重。

 

“听上去似乎很残忍,但是是这样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一些什么,希望我能对他有所帮助之类的话。”

 

“……我之前是这么说的?”

 

“可能吧,还有一些别的。”

 

埃斯特班坐了下来,抓了抓头发——他似乎有些苦恼,皮埃尔熟悉他的所有小动作后面所代表的情绪——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了:“其实这是曾经我犯过的错。我和Peer认识比你、夏尔都要早,我们爸妈也相互认识,虽然他开上卡丁车的时间比我晚,最初的成绩也没有我好,但是他展现出来的天分一度让我感到恐慌,我很害怕被他超过,因为我一直愚蠢地以为,自己除了赛车就别无所有。”

 

这是皮埃尔从未听说过的内心自白,几乎让他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同样的,麦克斯也没有说话,任由埃斯特班自顾自地说着:

 

“第一次,当Peer第一次在比赛中获得了比我更好的成绩时,我真的很难接受,当时的心情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我还是向他表达了祝贺,就是那时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的不同,每一次我的胜利他都能发自真心地恭喜我,但面对他的胜利,我却阴暗地希望他永远落在我的身后。”

 

“因为你付出了一切才得以拥有这样的成绩,是吗?”麦克斯的语气平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什么,毕竟他们四人已经从卡丁车时代争斗到现在。

 

“是的。曾经我贪婪地渴求这些荣誉,甚至不在乎和最亲密的人之间发生隔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可以做到什么,父母对我的付出不是不值得的。从坐进赛车里,我就不能再去思考其他,也不应该去思考其他。”

 

埃斯特班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地靠进椅背里,像是在忏悔一般叙述着不为人所知的心事,向他虽然完全不记得但是已经决裂的昔日朋友坦白,“但也许就像Peer说的那样,因为大脑受伤又失忆,我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又或许这是埃斯特班·奥康的真实想法,刚才我对你说的,麦克斯,其实才是我真正想对Peer说的。我不希望他陷入情绪的泥淖里不能自拔,但我也知道他必须得靠他自己才能走出来,任何别的人都没办法真正帮助他。但倘若他需要任何支持,我也会一直在。”

 

皮埃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透过,好像身体里破了个窟窿,不断有风从中穿过。

 

麦克斯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他太好了。”埃斯特班顿了顿,“……而我不够好。”

 

皮埃尔抬起手,似乎想要擦掉眼泪,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碰到,眼窝里只有一片发苦的干涩。夏尔怔怔地看向他,在黑暗中捏了捏他冰凉的掌心。

 

“但是感情上难道不需要坦诚吗?”

 

“坦诚并不代表有效沟通,我不知道究竟如何,但是像‘他’这样贪婪又汲汲于营的人,到头来总会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获得什么而变得一无所有。”

 

“他?”麦克斯似乎有点困惑。

 

“原来的埃斯特班·奥康,我很难把他看作和我是同一个人。从已经恢复的记忆中,我知道他对Peer很不好,也伤害过他很多次,可是即便这样他也希望他能够回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的原因。”

 

“有效果吗?”

 

他们久久没有听到埃斯特班的回答。他直挺挺地歪倒在座椅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哮喘病人忽然病情发作,就在皮埃尔犹豫要不要冲出去的时候,埃斯特班忽然说:“对不起,麦克斯,我毁掉了你的巴西大奖赛。”


 

下上

 

冰面在太阳照射下闪着粼粼的光,湖面裂纹从眼底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谷里的风似乎没有停过,木制窗户一直发出啪哒啪哒被吹打的响动,使得整个酒店都像在鬼哭狼嚎中摇摇欲坠,唯有套房的壁炉发出温暖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让我看看怎么样了。”埃斯特班放下一杯温水,从皮埃尔的嘴里抽走体温计,“38.1度,降了一些,但还烧着。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皮埃尔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谢了,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就坐下吧,看你忙前忙后的我脑壳疼。”

 

2022赛季对皮埃尔而言并不理想,这让他郁闷了好一阵子,随后不知怎么地,皮埃尔被埃斯特班说服,在冬休期的第一周兑现了他们的之前的许诺,一起到圣莫里茨滑雪度假。皮埃尔已经不想管如果他们被拍到社交媒体又会发表什么惊天报道,他完全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或者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抛在脑后,甚至就连埃斯特班本人和与他有关的所有繁杂之事,都成为了不足一提的部分。

 

就像旧的赛季过去,新的赛季会到来,他总不能一直沦陷于被队友打败的情绪泥淖中,生活还得继续——皮埃尔越发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名围场哲学家。

 

于是上天便降临折磨到这位“哲学家”身上。他们只在外待了两天,皮埃尔就不幸地被感冒病毒击倒,并发起了高烧,只能窝在酒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早已分手的前男友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埃斯特班忙得脚不沾地地照顾他,眼睁睁地看着皮埃尔的体温从接近40度降下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这样干坐着不会无聊吗?要不要看点电视或者我给你找本书来?”

 

“不想看,头疼。”皮埃尔吸了吸鼻子,他的口音变得很重,语气也愈发黏糊,听起来就像在撒娇。“但这样待着确实很没劲……”皮埃尔扯了扯包裹着身体的被子,更放松地斜靠在沙发背上,“不如我们继续情景模拟。”

 

埃斯特班显然不赞同:“你更应该好好休息。”

 

“可我不想像个病人一样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着。”

 

“你现在就是病人。”埃斯特班很是坚持。

 

这会儿风声更紧了,埃斯特班检查了一下窗户是否关严实了才又在皮埃尔对面坐下。“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们可以聊聊天。”

 

皮埃尔抿了抿嘴唇,他不说话稍稍眯眼的时候,尤其是当他面对埃斯特班时,从神情到身体的姿态,都会散发出法兰西特有的刻薄味。皮埃尔敏锐地注意到眼前的人忽然挺直了脊背,身体微微前倾向他靠近,眼里也似乎闪过一瞬而过的恐惧。

 

他没有忽略掉心里突然萌生的一丁点得意的愉快,这多少让感冒发烧带来的不适得到了少许缓解,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下,开口问道:“你现在想起来多少了?”

 

“很多,但大多都是近几年的事,不知道为什么,2018年大多还是一片模糊。”

 

“所以你现在知道后面的结局了?”

 

埃斯特班陡然睁大了眼睛,随后他的肩膀慢慢地垮下来,整个人变得病恹恹的,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皮埃尔没想到他生了病,刻薄还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果不其然,埃斯特班又一次拧紧了眉毛,他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困惑、不解和悲伤,多重情绪复杂地融合在一起,衬得他的神情十分滑稽。皮埃尔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他感觉退烧药的药效开始上来了,眼皮开始变重,但他还是努力坚持着,好整以暇地等待埃斯特班的回答。

 

“老实说,其实我不知道。”埃斯特班叹了口气,他的脊背放松下来,向后靠进沙发里,“我是前几天突然想起来的,也许是和麦克斯说的那番话的刺激又或者是我的大脑正在自愈,不管怎么样……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Alpine车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但所有能够记起来的,都被更多记不起来的零碎切割地散落了一地,他的那些冷淡、粗暴和回避,也都让我像是进入了一个分裂的状态……”

 

他忽然痛苦地停了下来,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皮埃尔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埃斯特班用眼神制止了动作。

 

埃斯特班用一只手挡住上半张脸,不再去看皮埃尔:“我很害怕,Peer。想起来的越多,我就越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寻遍了所有记忆,试图找到可以解释这种行为的理由,试图找到他曾经爱你的种种证据。”

 

皮埃尔用手撑住了下巴,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看向窗外。从酒店套房的窗户看去,可以望见阿尔卑斯山的冰山一角,那些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几乎烫得让他落泪。随后他的眼神收进了,落到房间的壁炉上,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跳跃着,不知疲倦。

 

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焦灼的沉默,埃斯特班嘀咕着“一定是客房服务”立即起身去开了门,这让皮埃尔也松了口气。随后皮埃尔就见到他推着一辆小餐车回来,上面有一些吃食,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上下三层。

 

“你要吃这么多吗?”皮埃尔有点惊讶,虽然他知道埃斯特班的食量很大,而这也是他在青春期后期疯狂长个并最后超过自己的原因。

 

“很多是给你点的。”埃斯特班说着,盛了一小碗汤放到皮埃尔面前,“别摆出这副样子,你已经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我真的没有胃口,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皮埃尔看着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蔬菜汤,“我就是有点儿困……可能是药效发作了,都快睁不开眼了,而且我连手都不想抬。”

 

埃斯特班顿了顿,试探性道:“……那我喂你?”

 

皮埃尔很努力地翻了个白眼:“可别,太奇怪了,以前你也没做过这种事。”瞧见眼前人的表情,他又叹了口气,稍稍坐直了一些,瘪着嘴说:“好吧,我就吃一点。”

 

话虽这么说,埃斯特班点的全都是皮埃尔喜欢吃的,甚至连忌口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让他一边吃一边内心尴尬地琢磨着,这个人究竟是爱他更多还是伤他恨他更多。不过究竟答案是什么,也已经与现在的皮埃尔无关了。

 

“别光看着我,你也吃啊,我又吃不完,免得浪费。”

 

“我不饿呀。”

 

“你刚刚不是一直忙里忙外地跑么?”皮埃尔抬起眼幽幽地看着他,埃斯特班只得举手投降。

 

肚子里填了一些食物,皮埃尔感觉身体恢复了点力气,但脑子越发犯困了,好像有个催眠师在他的眼前拿着一块怀表不断地来回晃荡。他又重新躺下来,头枕着沙发扶手,为了让他躺得舒服,埃斯特班还给他找了一块软垫垫在脑后。

 

埃斯特班一直都是他们两人中更细心的那个,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有天然的敏感度,但等到他们的感情走到末端时,留给他的就只剩下了敏感。

 

“你应该睡一觉,等你醒来就退烧了。”

 

“顺其自然吧,我感觉我快要睡着了。”皮埃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的眼皮缓慢地眨动了几下,带着明显的困倦。

 

“要不要我读点什么给你听?我看书架上有不少看起来还不错的书。”

 

“算了吧,我们都没有那个文学修养。”皮埃尔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这会他感觉似乎所有的血液都流向了他的胃以致于大脑供血不足,所有思绪都变得十分缓慢,他很努力地辨认了一会挂在壁炉上方的钟的指针位置,知道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九分——如果他没有生病,此刻他们应该在雪山上,他还会戴着埃斯特班送的那副防风镜滑雪……

 

“19年我在红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找麦克斯?”

 

埃斯特班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有点发怔,然后他发现皮埃尔几乎快要睡着了,或许这是他一直想知道但是没有问出口的,所以才这么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我当时不在围场,总是只能从别的地方间接地得到你的消息,只是这样……都能知道你的情况不好,而且网上的言论……很多真的很过分,你那么喜欢上网,刷社交媒体,保不准就看过很多。”埃斯特班叹了口气,“我真的很担心你。”

 

“虽然当时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皮埃尔有没有听见,他的回答都十分诚挚。

 

皮埃尔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但过了很久,他的声音又模糊不清地传来:“那时候我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Peer……”埃斯特班深吸了一口气。

 

“当时我经常睡不好,每天早晨听到闹钟的声音就会害怕,这一天又要开始,这一天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我的发挥永远那么糟糕,网络上的质疑不会减少。他们都在说,他凭什么拥有这个席位?我也扪心自问,是啊,凭什么我能拥有这个席位?然后我开始看心理医生……其实我并不指望得到任何解决,因为我只能靠自己,靠实力证明给所有人看,要么我根本不具备这个实力。但是倾诉,或者说宣泄,确实是减轻压力的好办法,即便只有那一两个小时的畅快,都慢慢地支撑起了我的二十四小时。

 

“当然,其实我们也不止会聊这些,还聊了很多别的,包括你。我很惊讶,我居然还记得这么多事,特别是很久远的事,反倒是很多近期发生的记不太清了。第一次一起参加卡丁车比赛的时候,你爸妈开着房车载着我们一起去赛场,我还记得那天市区的天气很好,赛道附近摆满了小推车,你父亲给我们买了两支冰淇淋,两个口味我都想吃,所以你把你的第一口留给了我。然后我们相继冲线,你第一我第二,作为奖励,我妈妈又给我们买了两支棉花糖,然后我把我的第一口留给了你。

 

“类似的还有好多,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我为什么不和你修复关系,可能在她看来我是还在怀念我们曾经的关系的,但其实并不。我觉得,或许我怀念的只是那段时间属于自己的快乐罢了。”

 

皮埃尔絮絮叨叨的支离破碎地讲着,声音越来越沉,也变得越来越黏糊,仿佛是一个醉鬼在梦呓。埃斯特班一声不吭地听着,却觉得心都快要碎成无数片。

 

“后来她问我,我和你的关系会不会成为一种永久的缺憾。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如果两人都没有任何错,关系怎么会出现破裂?然后我试着换位思考,我分析我们出现争论的所有情景,后来我忽然觉得,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你的惶恐、敏感和孤独,可是……我似乎理解地太晚了。”

 

埃斯特班感觉到双眼在发烫,他很想拥抱皮埃尔,但是他仍旧而且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

 

“在看心理医生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曾经,你在伤害我的同时被我爱着,我在爱着你的同时却也从不曾真正地理解你。明明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对对方的了解却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Este,”久违的称呼让埃斯特班猛然睁大了眼睛,过去,他一直很喜欢皮埃尔这么叫他时轻柔的略微上扬的尾音,“……我相信直到现在你还是爱我的,但爱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万能办法。”

 

“当你完全康复的时候,就是这场闹剧该结束的……。”皮埃尔一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完,他就彻底陷入了睡眠。

 

只剩下埃斯特班独自坐在那儿,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风声变得更大了,像是有暴风雪要来。

 

 

皮埃尔睡了很长很深的一觉,睡得很好。

 

前些时候,他们去医院进行复查,脑部拍片结果显示埃斯特班的大脑恢复十分不错,双手的植皮手术也已经看不出痕迹,随后他们进行了可能是最后一次情景模拟,埃斯特班显然已经康复许多,他已经能说出一些和皮埃尔记忆和预想中相似的话,而非那些迟到且无用的爱恋传达。

 

之后几天,不知道是否是皮埃尔的错觉,埃斯特班开始变得和原本的他很像。有好几次,他注意到他脸上的茫然,和他一贯熟悉的淡漠交织在一起,仿佛两个埃斯特班正在他的眼前进行融合,有像是在撕裂。皮埃尔总会问,你想起什么没有,埃斯特班总会支吾着,好像又想起来一点。

 

埃斯特班总说是一点,有没有完全恢复,皮埃尔不知道,他俩就这么过着同居的日子——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2016年他们就曾经同居过小半年,虽然因为职业的缘故总是聚少离多,但每次小别都带来更加炽热的激情。年轻的小情侣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好像不会有腻味的时候。

 

大概是这种久违的同居勾起了皮埃尔的回忆,有时候他居然会看着埃斯特班出神,思考自己小的时候怎么会瞎了眼爱上这样的人,一边又自相矛盾地想着曾经埃斯特班对他也挺好,然后被旁边的声音提醒“水还没关”时,懊恼地把碗碟汤匙重重地放回到水槽里。

 

他也不知道他发哪来的什么无名火,明明早就不爱了。

 

所有的纠葛都要从2003年说起。皮埃尔和埃斯特班才八岁,却早早地相识了。然后是2012年,埃斯特班向他隐晦地告白,他说的并不直白,但是皮埃尔抱有同样的心情,所以轻而易举地拆穿了他话语后面的意思,并和他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交换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亲吻。之后是2017年,他们的争吵变得频繁,在那之前,或许他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所有的矛盾,比如皮埃尔会责怪埃斯特班的敏感和斤斤计较,会抱怨他在赛场上冒犯自己而毫无歉意,并得到看似根本无所谓的、冷淡的逃避作为回应。然后在无数次双方都试图坦诚布公时,无论谁说点儿什么“真话”,最终都会以言不由衷的虚假愉快作为结束。

 

皮埃尔记得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地说,如果你厌倦了我们的关系,你说出来,我不会介意。埃斯特班总是回给他一个坚定的、让他无力的NO。

 

他们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在剩下的日子里,仅有的联系甚至只变成了做爱,每次被对方拥抱着的时候,尽管身体的距离无限靠近,皮埃尔却觉得生活的激情还比不得他们远隔重洋的时候。

 

然后有一次,埃斯特班拥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迷糊地说道:You're my family.

 

——家庭,是你无法选择也无法逃离的,你可以爱或者恨它,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逃离它留在你身上的东西。像是美梦,又像是幻影。

 

幸福的人靠童年安稳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皮埃尔拿不准他对埃斯特班而言究竟是哪一种。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中旬,所有车手都即将结束短暂快乐的寒假回到车队开始恢复训练,皮埃尔向来自律,不需要Pyry多操心,但这段时间忙碌的事情太多,导致他的体型有一些走形,他必须得提前为体能训练做准备。

 

“你们车队最近有和你联系吗?”皮埃尔一边用叉子插着令人毫无食欲的沙拉,一边装作随意地询问。

 

埃斯特班把嘴里的食物吞咽进去后才说:“奥特玛尔前两天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的恢复情况,我告诉了他复查结果。”

 

“有没有通知你什么时候回车队?”

 

“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他说如果我觉得没有完全恢复,还可以继续休息。”

 

“那当然,皮亚斯特里的发挥很出色。”皮埃尔下意识地说,立马就有点后悔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太刻薄了。

 

谁知,埃斯特班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点了点头,赞同道:“奥斯卡的发挥的确很好,他真的非常有天赋。”

 

“你不担心自己的席位吗?”

 

埃斯特班耸耸肩:“毕竟体育竞技就是要靠实力说话,如果我技不如人,有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这句回答非常有以前的埃斯特班的味道,只不过对象发生了互换,多少让皮埃尔有些吃惊。

 

“……如果你需要的话,你可以用我的模拟器。”

 

车手们的肌肉记忆不会随着大脑失忆而消失,虽然一段时间没有开车让埃斯特班的技术变得有些生疏,但很快他就能恢复到往常的惯有水平。之后他们坐在一起复盘比赛,分别是2020赛季皮埃尔获得胜利的蒙扎和2021年埃斯特班获得胜利的匈牙利。

 

“我没有向你祝贺,对吗?”

 

“是的,你没有。”皮埃尔说。所有说法语的人都向他表达了祝贺,而埃斯特班和他擦肩而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还记得当时他在心里得意着,他又一次赢了。

 

“恭喜你,Peer。”像是为了表达他的真诚,他抓住皮埃尔的手,小心地和他碰了个拳。被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皮埃尔眼神闪烁,立即收回了手。

 

复盘完匈牙利站后,皮埃尔说:“我也没有向你祝贺,所以扯平了。”

 

“你可以现在说啊。”

 

埃斯特班脸上无辜的笑容和眼神让皮埃尔噎住了,他别开脸,嘴唇张了又闭,极力下着决心一样,最后又转回来,说:“恭喜你的首胜,我们平分了。”

 

埃斯特班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咬牙切齿,仍然笑着,像一只松鼠:“接下来我们还会有很多次胜利。”

 

他温情的样子,好像根本还是虚假的埃斯特班。

 

天气极好,这一觉睡得也极好,醒来时皮埃尔神清气爽,昨晚那些疲惫和不愉快也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懒散地趿拉着毛绒拖鞋走进餐厅倒水喝,打开冰箱后才注意到屋子里超乎寻常的安静,以及在这种安静中慢慢弥漫开来的香味,是桌上早餐的气味。

 

蔬菜汤还冒着热气,牛角面包来自附近街角他最爱光顾的那家面包店,旁边还有一枚形状扭曲的破裂开的焦黑发黄的爱心煎蛋。

 

皮埃尔没有忽略汤杯边的便签本,正是埃斯特班用来伤害他的小本子。他顿了顿,忘记要喝水的念头,走了过去。

 

纸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只是内容他不大明白,看起来是一首他从未见过的短诗。

 

埃斯特班的离开并非完全没有征兆。前一天,他拒绝了皮埃尔继续推进恢复试验的建议,并用拼图做比喻表示剩下的时间他只需要等待大脑自行修复,皮埃尔没有强人所难。随后,他软磨硬泡说服了皮埃尔与他交换一个头盔。

 

“你要邮寄给我吗?”皮埃尔故意把“邮寄”这个词咬得很重,但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不,我会亲自送到你手上。”

 

到了夜晚,在入睡前,埃斯特班向皮埃尔温和地说晚安,但在他躺下后不久,仅仅一墙之隔,他又收到了埃斯特班的消息:除了晚安,我还想说,祝你早安、午安。

 

皮埃尔哭笑不得,最后回他:那也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手机铃声忽然叫醒了皮埃尔,来自他们的车队领队,询问他是否已经出发前往总部,皮埃尔回应吃过早饭后就开车出发。

 

他坐下来,开始吃埃斯特班临走前给他准备的早餐,除了一看就出自他的手笔的难看至极的煎蛋,其他的一切都非常完美。

 

又丑又难吃。皮埃尔满心疮痍地骂着,难吃得他要哭了。

 

离家之前,皮埃尔把便签本揣进了兜里,他需得仔细地看看,它究竟写的是什么: 

 

 

《火车》


昨天,我丢掉了心爱的小火车

他坏了很久,

车头落在床底,车厢留在床头,

他和我整夜呜呜地哭泣,

火车身体疼,我思想疼。

他和我一样周游辗转,

我和他一样彻夜难眠。



最后我作出决定,

与其让人丢掉他,倒不如我亲自丢掉他。

于是我将他埋在树桩下,

此后,我再也听不到他呜呜的哭声。

某一天,我仿佛又听到这哭声,

不是他的,而是我的。

 

 

 

END

瓜田少年
真是自导自演整了好大一出戏,王一博应该很无语吧!
真是自导自演整了好大一出戏,王一博应该很无语吧!
曼彻斯特唯一深情

  听不懂的采访,但是可以让我反复循环的美貌🥹

  (还有这个巴萨队徽是不是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不懂的采访,但是可以让我反复循环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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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家

与哈弗茨同行45.0(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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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靡它

你一生的故事

库尔图瓦 x 德布劳内

  


库尔图瓦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如果去问私人医生,他会谨慎乐观地强调门将先生一切身体指标都很正常,硬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只有一点,从18年开始,库尔图瓦断断续续为失眠症所困扰。

这其实是库尔图瓦的一面之词,但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每隔一阵子就会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仿佛一夜未眠去酒吧舞场鬼混。何况他确实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所以他只能告诉医生他失眠,一参加国家队集训就失眠。

私人医生当然知道老主顾那些花边轶闻,但出于职业道德考虑,他没有回应库尔图瓦自我调侃式的糟糕玩笑,而是给他开下形形色色的胶囊药片并委婉建......

库尔图瓦 x 德布劳内

  


库尔图瓦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如果去问私人医生,他会谨慎乐观地强调门将先生一切身体指标都很正常,硬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只有一点,从18年开始,库尔图瓦断断续续为失眠症所困扰。

这其实是库尔图瓦的一面之词,但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每隔一阵子就会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仿佛一夜未眠去酒吧舞场鬼混。何况他确实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所以他只能告诉医生他失眠,一参加国家队集训就失眠。

私人医生当然知道老主顾那些花边轶闻,但出于职业道德考虑,他没有回应库尔图瓦自我调侃式的糟糕玩笑,而是给他开下形形色色的胶囊药片并委婉建议尝试咨询治疗。这些药物和咨询师的名片无一例外被库尔图瓦冲下马桶与下水道的老鼠会面。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夜晚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回到过去。

然而库尔图瓦确实不是超能力人士,他决定不了自己去哪里,也决定不了自己要见谁,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但他也不是真正在乎。

所以每一次,他都平静而被动地在睡梦里回到多年以前的比利时,去见已经和自己绝交许久的前男友。

 


库尔图瓦第一次出现在比利时的某个足球训练场的时候,德布劳内还小。当时他一个人在下了课的训练场对着空球网练习射门。身材高大、长相阴郁的库尔图瓦仿佛凭空出现在场边,这把看起来最多十二岁的德布劳内吓了一跳。

库尔图瓦懒得编造自己的身世,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德布劳内一个字儿也不会信,于是他大大咧咧在场边坐下,顺带做了无比诚实的自我介绍。

嗨,我是蒂博,你未来的朋友,不过我们已经闹掰啦,正巧我是个超牛逼的守门员,所以你要不要在我消失之前陪我打发一下时间,我可以陪你练射门。

库尔图瓦凭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良心隐去了他和德布劳内之间暧昧表白热恋出轨争吵分手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等诸多细节,对接下来的十几年做出了精简的概括性总结。

小德布劳内愣了一会儿,很快把他当作来做暗访的球探,他不介意向外人展示他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更不介意有白捡的守门员陪他练习,于是用超乎常人的冷静接受了这笔交易。但几个月后,当他去到另一个城市加盟亨克青训营,见到另一个缩小版蒂博库尔图瓦的时候,他终于不淡定了。

十二岁的德布劳内思考了一个晚上,从第二日开始,他每天都会留下加训一会儿,沉默地等待那个来自未来的朋友。

 


库尔图瓦下一次出现时,德布劳内已经十四岁。

他们好像昨天下午才见过面一样先踢了一个小时球。库尔图瓦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是个牛逼的守门员,为此年轻的德布劳内感到大为挫败。结束加练以后,两个人在足球场外围的草地上坐下来,库尔图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瓶汽水。

“小蒂博还好吗?”库尔图瓦问。

“不清楚,”德布劳内如实回答,“我和他不熟。”

“那你和谁熟?”

“不知道,”德布劳内冷笑,“我不招人喜欢。”

库尔图瓦听闻笑得灿烂又恶心。

“……你讨厌我。”德布劳内尖锐地说。

“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很高兴你吃瘪。”库尔图瓦纠正,“因为我们闹掰了,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

“我都不怎么认识你,怎么和你闹掰?”

“想闹掰总是有办法的。”库尔图瓦扔掉手里的空汽水罐,含含糊糊地讲。

“你比赛输给我了吗?”

“没有。”

“我输给你了?”德布劳内眯起眼睛。

“天啊!没有谁输了!”库尔图瓦翻了一个愤怒的白眼,抖抖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你成了巨星,可以了吗?——皇马巴萨为你大打出手,穆里尼奥哭着说他首发没你活不了,金球奖十年以内都被你一个人包揽,阿迪耐克抢着签你,想得到你球衣的小孩绕城三圈一路排出比利时边境线——我敢说你敢信吗?”

“……穆里尼奥是谁?”

“操!”库尔图瓦踢飞了地上的汽水罐子。

“我说你过得好你又不信,我说你过得不好你八成又要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德布劳内似乎被突然发飙的年长男人吓着了,他皱着眉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仰起头,“我不会哭,”

库尔图瓦回过头看他,他比十四岁的德布劳内高太多了,身子投下的黑影仿佛要把对方整个人都罩住。

影子里,小德布劳内眼睛依然明亮。

“我不会哭,”他说,“我会明天早起一个小时,继续踢球。”

库尔图瓦挫败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重新挨着德布劳内坐下来。

“你当然会,”他揽住德布劳内的肩膀,“别担心,你会过得很好。虽然皇马巴萨不会为你大打出手,但是你依然会过得很好。”

“你呢?”

“什么?”

“你,呢?”

“谢谢你,凯文,”库尔图瓦听见自己说,“我想我也过得很好。”

 


库尔图瓦站在更衣室里,轻车熟路打开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抓了一团抽纸递给十六岁的德布劳内——他球衣脏得要死,鼻血粘了满脸,显然刚和谁打了一架。

德布劳内接过纸巾,粗鲁地擦掉脸上的血渍,但他被揍得太狠了,鼻血仍然源源不断往外涌,像一条奔腾的小溪。

库尔图瓦看得不耐烦,抢过德布劳内手里的纸,站在他身后帮他掐住鼻子。

“好受点了吗?小姑娘?”

德布劳内对这个戏谑的称呼产生强烈不满,他挣扎了两下,但没有成功,库尔图瓦左手正掐着他的后脖颈,右手捏着他的鼻子,他动弹不得。

“你真糟糕!”他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大声嚷嚷。

“我糟糕?”库尔图瓦一脸震惊,弯腰凑近德布劳内还在发青春痘的脸,后者使劲儿把他的脸往外推,“我他妈刚过来就看见你和人互殴!你菜得要死被人揍成猪头!我帮你把人赶走!我把你拎回更衣室!结果是我糟糕?!

“你打了他们一顿让他们滚蛋!但是过会儿你就走了!而我还要留在这里面对他们!”德布劳内大叫,“有你这么做事的大人吗?!”

库尔图瓦气极反笑,他不想承认自己过了十几年打嘴架依然打不过对方,只能转移话题。

“蒂博呢?他为什么没来帮你揍人?”

“他发烧了。”德布劳内嘟哝着。

“哦,发烧了。”库尔图瓦笑着重复,“现在不是跟蒂博不熟了?”

“你还装自己是蒂博哥哥——他哪儿来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明天他们报复回来,我要怎么跟蒂博解释?”

“你就说他们骂蒂博守门技术烂,你气不过打过去了。信我,蒂博会很乐意陪你再打一架的。”

德布劳内的耳朵可疑的红了,他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接着冲进了淋浴间,“你真糟糕!”

库尔图瓦听见德布劳内带着回音的怒吼,在他身后大笑起来。

 


这一次,库尔图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德布劳内的卧室。

“你不是刚走吗?”德布劳内反应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的是另一个蒂博。

他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运动裤,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珠。快成年的德布劳内已经在亨克一队站稳位置,不会随随便便被不友好的队友找茬打架,他身上除了训练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淤青。他年轻,健康,甚至称得上强壮。但不知道为什么,库尔图瓦觉得德布劳内好像一只可怜的落水狗,急需自己的拯救。

“你有和蒂博提过我?”

“没有。”德布劳内摇摇头,甩了库尔图瓦一脸水,“说了他也不会信吧,绝交到全世界都知道什么的。”

库尔图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冲德布劳内勾勾手,等他坐好,顺手拿起搭在床头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你不怕我们撞上吗?”

“你们对我来说是一个人,而且该害怕的是你,蒂博一定会缠着你问他拿了几个欧冠奖杯。”

“谢谢提醒,我今年又拿了一个。”

德布劳内捶了他一拳,然后安静地接受擦头服务。

“所以平行宇宙真的存在吗,蒂博?”德布劳内的声音透过吸水毛巾显得闷闷的,他的头发终于快干了,“还是说有其他方法可以绕过悖论穿越回过去。”

“凯文,听听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你看,你已经三十几岁了,至少看起来是。按照你说的,你突然回到十几年前见到了年轻的我,如果我们真的从小认识然后一起长大了,那么你的那个、或者说你那边的凯文,就应该也在他小时候见过三十多岁的你,就像我一样。”

“所以呢?”

“所以这如果不是平行宇宙又是什么呢?一个莫比乌斯环吗?”

“我不知道,凯文,总不可能有很多个我们吧,或许是量子力学,至少漫威是这么讲的。”

“漫威?”德布劳内皱了皱鼻子,“你都多大了还看漫画?”

“是电影,亲爱的,你这活在过去的小老头。”

“所以你确实来自未来。”

“你认识我这么久才想明白吗?”

德布劳内摆脱库尔图瓦的怀抱站起来,目光炯炯。库尔图瓦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盯出一个窟窿,然后从窟窿边缘开始着火,烧到渣也不剩。

“不,我只是好奇如果你真的来自以后,如果我们真的闹掰了,你到底带着什么心态穿越回来面对我。过家家吗?”

库尔图瓦抬眼看向他,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但德布劳内没有害怕。

“你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还是说三十多岁的你在自己的现实里也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觉得我会做什么有损我们关系的事情,所以你到底干了什么,蒂博?”

库尔图瓦站起来,把手上的毛巾砸进墙角的脏衣娄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竖起一根手指。

“凯文,如果你想和我好好相处,我不想再听见这些问题,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德布劳内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在那边也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用家长教育小孩的语气?我真该给你一拳!”

库尔图瓦想要大发雷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开始大喊大叫,然后把德布劳内按到墙上去打一架,或许打一炮。他对他太好了,一直以来都太好了,以至于忘了教给他现实的残酷。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做这些了,因为房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库尔图瓦花了两秒钟思考跳窗逃跑的可能性,然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在敲门。

库尔图瓦整个人陷在被子堆里,脑袋上还蒙着两个枕头。

他头痛欲裂,用装死逃避房门外的动静。

敲门声停了下来,库尔图瓦满心希望自己重回梦境,因为他似乎在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但安静只保持了不到一分钟。

脚步声,钥匙开锁声,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德布劳内撞上门,面色铁青走了进来。

“你专挑有记者跟队的日子罢训是吗?”

库尔图瓦不理他,他需要睡眠,很多很多的睡眠。

德布劳内站在他床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脚踹在了库尔图瓦的屁股上。

睡眠结束。

库尔图瓦终于坐起来,顶着鸟窝一样乱的头发,不甚清醒地冲着德布劳内怒目而视。两秒钟以后,库尔图瓦从又松又软的被子里挣扎着站起来。

“早上好。”库尔图瓦说。

随后他毫无征兆地抓住德布劳内的头发,害得对方吃痛大叫。张牙舞爪,拳打脚踢,在国家队第一个集训日的早晨,在他宿舍的地毯上,两个人扭作一团,大打出手。

 


库尔图瓦很快得出结论,德布劳内的打架技术菜得一如当年。这或许有他卑鄙偷袭的功劳,但他既不承认自己卑鄙,也不承认自己偷袭。德布劳内被他按在地上,他用自己快两米高的身子压着对方,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当德布劳内脸色开始发青的时候,库尔图瓦突然感到一阵无趣,于是他松开了手,丧气地靠坐在床下。

地上散乱着枕头、被子、训练服还有换洗衣物,说是昨天晚上他们俩喝多了旧情复燃然后大干一场好像也说得过去。

德布劳内贴着地毯大口呼吸着空气,缓了很久才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

“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毛病!”

德布劳内的愤怒让库尔图瓦感觉自己终于从梦里清醒过来,他僵硬地盯着德布劳内的脸,想要从中寻找一些影子,一些不久前他还见过的东西。

他失败了,这不是年轻的凯文,他也不是年轻的蒂博。

谁也追不上他们的日子结束了。

可他们还要继续奔跑。

“我做噩梦了。”他乖乖回答,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好像刚刚做的事情不过是八岁的某一天,在写完作业前偷偷从陶瓷罐里拿走一块饼干。

德布劳内狐疑地看着他。

“我梦到我们——我梦到你——你真的会让别人给你擦干头发吗?凯文,那也太恶心了!”

“擦头发?”德布劳内问。

“梦里。”他强调。

库尔图瓦再一次大败于和前任坦诚,而他一向擅长的激怒对方就是最好的遮羞布。可是德布劳内没有生气,没有怒火,他只是一成不变的厌恶。

现在他的厌恶表情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库尔图瓦想这一定是另一场逼真的幻觉,毕竟几分钟之前德布劳内还差点被自己生生掐死。他凭什么恢复平静和冷淡?他为什么在笑?

是的,德布劳内笑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眼睛,发出几声勉强称得上苦笑的干涩声响。

库尔图瓦感觉有冷意顺着后脊骨攀了上来,拉扯着他逞强的一切。

“原来是今天。”

德布劳内说,原来是今天。

 


十七岁的德布劳内问过库尔图瓦一个发人深思又无聊至极的问题,关于平行宇宙和穿越悖论。那时候库尔图瓦没有认真听,不过很快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十七岁的凯文对库尔图瓦说,“你的凯文,应该也在他小时候见过三十多岁的你,就像我一样。”

库尔图瓦真的害怕了,他贴过去抓住德布劳内的手腕,迟疑地问。

“凯文,你早就见过现在的我吗?”

德布劳内看着他,没有说话。

库尔图瓦倒在德布劳内身上,他感觉自己彻底被击败了。

“你删光了照片,不见我,赛前通道宁可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啃手也不看我……你恨我,但是你早就见过我?”

“啧,”德布劳内推了推身上的人,“出去乱搞的人又不是我,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你才是那个受害者一样?”

“所以你受到伤害了吗?”库尔图瓦看着他的眼睛。

“你受伤了吗,凯文?”

“蒂博……如果有一座冰山,十分之九都藏在海平面以下,你幸运地撞死在露出的那十分之一上——如果那十分之一是恨,你觉得剩下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

“剩下的是什么?”

库尔图瓦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德布劳内不得不一点点将他掰开。

“换好衣服下楼吧,蒂博,记者在等着了。”

 


库尔图瓦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球场边。

德布劳内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前往切尔西了,他的蒂博比他早一步离开了这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但是没有关系,他们还会再次相遇。

年长的库尔图瓦异常的沉默,而沉默向来是德布劳内的拿手好戏,于是他们蹲坐在球场边,一言不发直到太阳快要溺死在天边。

“一个问题。”库尔图瓦终于开口。

“讲。”

“一座冰山,十分之一浮在冰面上,其余的隐藏在海平面以下,十分之一是恨,剩下的是什么?”

“你去看泰坦尼克号了吗?”德布劳内问。

“好吧,”库尔图瓦举手投降,“我们还是来谈谈你的平行宇宙理论吧。”

“讲。”

“如果他像你一样早就遇到过我,知道我是混蛋,知道我从不悔改也绝不认错,知道我们后来闹掰了——掰得就差南极洲的企鹅也下个ins来点赞——他为什么还要让这一切开始呢?”

库尔图瓦吐出这个如毒蛇般缠绕他的问题。

“蒂博,”德布劳内出神地盯着暮色里寂静的球场,“我想他的意思是,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恨其实是爱的一部分,冰山一角,你明白吗?”

库尔图瓦回过头看他。

那一瞬间,他的凯文年岁不清,面目模糊。

“凯文……”库尔图瓦突然气力不足,“我的脚麻了,你可以拉我起来吗?”

德布劳内笑着站起身,拉着库尔图瓦的双手试图把他拽起来。

但他反被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不敢亲他,所以,对不起。”

太阳下山前,蒂博给了凯文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国家队集训的最后一天,蒂博库尔图瓦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餐厅,哈欠连天地端着餐盘坐在了凯文德布劳内的正对面。这一举动吓坏了包括教练和队医在内的所有人,大家自动给他们留足了相处的私人空间,跑到了相隔最远的几张桌子,避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热战战场。德布劳内敢用下个赛季联赛助攻榜的排名对天发誓,坐在他视线盲区里的随队记者正在狂按连拍快门。

“你真的是专挑有记者跟队的日子穿越。”

“不会了凯文,”库尔图瓦睡眼惺忪地喝掉面前的牛奶,“不会再穿越了,我有这种直觉。”

“你扑点球的时候也用直觉吗?”

库尔图瓦了解德布劳内,他知道他在用牙尖嘴利掩盖自己的不安。

“去切尔西以后,你再也没有遇到过我,对不对?”

“……没有。”德布劳内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但也只是到今天为止,说不定明天就会蹦出来一个四十岁的蒂博要拉着我殉情。”

“凯文……”库尔图瓦笑了,“你是打算原谅我吗?”

德布劳内摇了摇头。

“那么就是这样了。”库尔图瓦说,“我已经遇到全部的你,你已经见过全部的我,我们三十岁了,亨克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再过几年我们会退役,遇见别的什么人,或许这次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你最好是。”德布劳内冷笑着揪下一块面包。

“在一起之前,你每天睡觉前都在想什么?”库尔图瓦问。

德布劳内思索了一会儿,微笑起来。

“明天,我还能和爱的人一起踢球。”

砰。库尔图瓦感觉自己撞死在了冰山上。

血肉模糊,绝无生还可能。

断气之前,他还有最后几个问题要问。

“凯文,我们还会一起踢比赛吗?”

“或许吧,蒂博。”

“我们还会一起踢世界杯吗?”

“我不知道,蒂博。”

“至少我们今天还在一起踢球。”

“如果你没有起晚,我们已经踢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我们今天还在一起踢球。”

“是的,蒂博,该训练了。”

“好的,凯文。”

 

 


你一生的故事



虽然但是

还是要强调故事和现实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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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内】香槟与第六颗星(完结存档)

爱与前进,是镌刻在人类史诗中的永恒命题。


2025年的夏天,甘索从里约回到圣保罗,用合金置换他的膝盖骨。


在这次手术之前他经历过五次大伤,其中一次险些让他本就低迷又颓唐的职业生涯当场报废。在一场拖入加时的比赛的九十多分钟,对方后卫在瓢泼大雨中铲断了他的运球,他凌空坠地,承受撞击的部位离终身轮椅仅有几公分的距离。后来他远渡重洋踏上过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土地又回到故乡,拖着疲惫的残躯在远离激情和胜利的替补席坐了近三年的板凳。足球运动员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会再去遥想更多的舞台和荣誉了,但他最终决心退役并接受膝盖置换手术的时候仍旧是不甘愿的。如果当真有闲......

爱与前进,是镌刻在人类史诗中的永恒命题。

 

 

2025年的夏天,甘索从里约回到圣保罗,用合金置换他的膝盖骨。

 

在这次手术之前他经历过五次大伤,其中一次险些让他本就低迷又颓唐的职业生涯当场报废。在一场拖入加时的比赛的九十多分钟,对方后卫在瓢泼大雨中铲断了他的运球,他凌空坠地,承受撞击的部位离终身轮椅仅有几公分的距离。后来他远渡重洋踏上过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土地又回到故乡,拖着疲惫的残躯在远离激情和胜利的替补席坐了近三年的板凳。足球运动员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会再去遥想更多的舞台和荣誉了,但他最终决心退役并接受膝盖置换手术的时候仍旧是不甘愿的。如果当真有闲得发慌的后人替他执笔生平传记,序章也许极有可能被这样布局——二十二岁在美洲杯赛场上身披国家队十号战袍的那一刻或许已经是他职业生命的峰顶,此后余生都是笔直向下没有缓和及余地的坠落。

 

手术结束后甘索住在圣保罗市的一家医院疗养。他的朋友不多,亲昵的更少,所以探视的来客寥寥。在被南半球独有的慵懒海风包裹的季节里,远离了绿茵场的人声鼎沸,倒令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宁。吹拂过大西洋的暖意漏过树影的间隙将静谧的时光透进窗里,让一切喧嚣的回忆静音,也让被称为既视感的梦境愈发清晰。

 

自年少的时候伊始,甘索会偶尔在梦中看到一些恍若未来的段落。

 

起初他以为这些不过是年轻的身体在征战球场之后所得的无意义的战利品,无关任何人的从前和以后,只是疲惫与憧憬杂糅在一起的副产物。直到转会圣保罗前夕,甘索逐渐意识到与自己在梦里偶有相遇的光景其实隶属于未来,数天或数年之后终会重现。

 

那其中大部分是零碎的画面或闪烁的片段。有时他会在熟悉的广阔草坪中央奔跑,有时则在遍布着陌生语言的异乡街道上流浪,有时他会在醒来之后的许久依然清晰记得梦中的所有声响,但大部分时刻他会在晨光透进窗帘时睁眼的瞬间遗忘梦中的一切。有一段时间甘索反复地梦见内马尔流泪,不久后他们就真的迎来了分别。当时的场面几乎和甘索的梦境重叠。那天雨下得很大,在冬末的桑托斯很不寻常。内马尔的眼泪失魂落魄地糊在他的球衣上,纤瘦的手紧攥着甘索的双臂近乎是在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他把哭到脱力的少年紧锁怀中,向他许诺我们绝对不会永远分离。结果他们半生都在历经分离,在颠沛流离中相隔万里,归途两异。

 

后来他们去往不同的城市,尚有来日的时光里甘索的睡眠很浅,梦境与闪回都很少出现。内马尔在他离开桑托斯的一年后踏进诺坎普的绿茵场,巴塞罗那的晚风将他吹至聚光灯下最耀眼的地方。而伤病如同不散的幽灵环伺在甘索的生命里,将他与曾经的梦想和峰顶的风光越拽越远。

 

与命运和病痛搏斗拉扯的日子里,甘索没有余力去想念他和他们的从前,仅是完成每一天的训练任务与维系靠近内马尔的斗志就已经让他疲于奔命。十余年来他始终怀疑自己的不幸来源于对于信仰的不够虔诚,或是过早地用尽了余生的运气去遇见了太过惊艳的青春。

 

青春,甘索躺在病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将这个词语放在心里咀嚼一遍,等待似有似无的微笑缓慢而收敛地爬上唇角,携带着些许苦涩。

 

传记总是从童年或青春开场的。

 

其实所谓采访也好传记也罢,都不太可能把落款的机会留给他,甘索理智地想到。甚至他为自己拟好的那句痛心的序言,或许也是自我慰藉的成分更多。

 

想要从互联网上窥视内马尔的童年是很容易的,但人们或许很难找到关乎甘索人生起点的只言片语,因为那是一段相对顺遂的时光。人们时常厌倦自己的生活,所以对于波澜不惊一无所获的奋斗史或者转瞬即逝的辉煌而后漫长的平庸毫无兴趣。他不是唯一一个用命运支付了上帝赐予的天赋却又将其交还给时间的足球运动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内马尔却像是掠过大西洋海岸线的风,天赋异禀又难以捉摸,永不厌烦于展现自己的爱意与快乐——那是观众们永远热爱的模样——而甘索会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平淡地面对着镜头,从来不乐衷于分享,这委实是彼此相宜,因为人们也不大可能为他的人生耗费注意力。只是永远有人会想要透过他的人生窥探内马尔的青春。

 

要让看客们失望了,他绝不会把内马尔分享给世界上任何一个别人,独占欲会允许他永远会把最好的记忆留给自己。

 

或许他可以谈一谈自己的梦境,那些神秘的、带有些许预知意味的记忆。人们可能会对他的梦境感兴趣,因为人类永远好奇于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甘索试图回想自己依旧能够铭记的曾在梦中出现过而后又被岁月佐证的点滴,却发觉清晰的画面寥寥无几。他好像曾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做过很重要的梦,但梦见了什么他早已忘记,只有睁眼时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极了此刻自己百无聊赖注视着天花板时的心情,细碎的遗憾中夹带着绵长的迷茫。

 

 

 

甘索体味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洞。似乎十余年的光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溜走了。当记忆趋向于空白的时候,人们会像在溺水时攀附浮木一般寻求一些记录过往事的证据。他打开了电视机,一个频道在播西甲,年轻的孩子们在他熟悉的绿茵场上奔跑流汗,另一个频道是护士为他录播的,他自己为数不多的采访合集。

 

“甘索,作为曾与内马尔比肩齐行的桑托斯双子星,当你在电视或报纸头条无数遍读到老搭档的名字的时候,你会不会无比渴望成为他呢?”

 

“如果我成为他,那么他又会成为谁呢,”镜头里的甘索柔和地微笑,但也凌厉地反问,“如果我能替他承受所有的苦难,为他换得一个更为顺遂的未来,我愿意。但事实是我们都只是我们。”

 

漂亮的场面话,回看这段视频的甘索从记者的脸上读到了这样的情绪。但因为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观众们或许愿意相信。他们都知道他有多爱他。

 

但是说自己不想成为他,绝对是违心的。没有一个巴西人不想身披国家队十号球衣征服绿茵场,将潇洒又自由的桑巴舞蹈带到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只是看客往往难以体谅万众焦点舞台中央意味着荣誉之外的其他什么。

 

内马尔活得好过几百万人,强大胜于数不清的足球运动员,比太多凡人天赋异禀安康富足又幸福快乐,却依然有人为他流泪。因为他们能透过屏幕跨越时空看见他的苦难,那是真实而鲜活的,他们从中也会看到自己。

 

巴西国家队在卡斯特朗球场战胜哥伦比亚的那一天,甘索在内马尔的苦痛中看到了他自己。

 

那时他正在疯狂地给内马尔打电话,断了一个又接着一个,最后在忐忑而惊惶的忙音后电话接通了。

 

“医生救救我……我想回去踢球!上帝啊!求求你!这太痛了!是谁的电话?是甘索吗?”医生们正夹带着甘索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互相咆哮,他听得懂的是内马尔遥远又绝望的哭声。

 

“保罗,是我,情况好像不太好。”对面是梅迪纳焦急的声音。

 

“挂掉!加布里埃尔!挂掉!”内马尔的哭喊透过喧嚣又嘈杂的背景音刺穿了甘索的耳膜。

 

“对不起保罗,我过会儿再打给你。”梅迪纳挂断了电话,耳边又只剩下了漫长的忙音。

 

如果没有窥见过天光,坠落的时候可能也不会那么绝望。对甘索而言是这样,对内马尔也是。

 

那一天甘索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原来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不是桑托斯,他们也再不会是从前的他们,直白而坦荡,健康快乐又所向披靡,失去了对方就无法生存。

 

实际上先行离开的人是自己,为了诸如金钱与前途之类握有实感却也虚无缥缈的东西。强大的后果是被伤害,相爱的结局是分开。这一次轮到内马尔把他关在了自己的真实与脆弱门外。只允许彼此在体面中偶尔重逢。

 

后来他们会偶尔相约打牌,偶尔在赛场相遇,偶尔被媒体们勾连在一起挖掘炒作,书写他们从前的亲密和而今的殊途。无所谓的。人生无非八九十年,那之后的光景,人们再渴望也看不到。甘索从不会为百年之后的评说或纪念所生活,他只会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偶尔想念一下旧友进球得分时的泪水与笑容,想念他那一刻的鲜活和解脱。

 

 

 

在临近三十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甘索和内马尔彻底失去了联系。但曾经侵扰过他的些许梦境终于开始频繁地复现。那时他偶尔会坐一个多小时的火车,从亚眠去往巴黎。他下了火车,走出车站,在其实有些陌生的繁华街道上逆着巴黎圣日尔曼主场球衣的深蓝色浓度行走。站在王子公园球场外,甘索望着那些脸上挂满笑意或是愤慨情绪的人们,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与年少之时梦里的片段何其相似。

 

他手里总是握着票,但最终也不会走进去。

 

他会在终场哨声响起前离开,在遍布法语的巴黎街道上流浪一会儿。他的终点永远是埃菲尔铁塔脚下,行至此处,他总会想起内马尔曾在这里对他说过的话。

 

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他踏足法国后第几次去看巴黎圣日尔曼的比赛,但那是内马尔第一次在王子公园球场外截住了他。那天内马尔踢得稀烂,两次射门都稳稳地打在了自己主场的球门柱上,球迷的嘘声几乎要把看台上的甘索淹没,让他受损的耳膜差点没能听到内马尔在他身后焦急的唤声。

 

“甘索,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内马尔冲过汹涌的人潮扯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入自己的车里,“这真是太巧了,或许你不急着回家吧,我带你去吃晚饭。”

 

那时他就不该鬼使神差地与他拥抱,向他点头的——和内马尔一起坐在埃菲尔铁塔旁侧最昂贵的观景平台中央不发一言喝着波尔多红酒的甘索这般想到。

 

“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是皮克。那时我的西班牙语说得还不好,有天我们在巴黎比完友谊赛,他说别回酒店了,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我们就放着耀眼的灯光和绚烂的风景不看,在巴黎的地标之侧打牌。那天他输给我好多钱,最后他在埃菲尔铁塔的暖黄色灯光下吻我,”内马尔一只手撑着脸,视线穿过拍照的熙攘人群投射至无限遥远的地方,像是重逢了数十年未见的旧友,不停歇地倾诉着那些甘索所错过的他的人生,“后来我带着布鲁娜来,我们选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疯狂地拍照录视频,那天我特别开心,最后我在埃菲尔铁塔的暖黄色灯光下吻她。”

 

“这真的很不错。”甘索说。

 

“是啊,”内马尔淡淡地附和道,“有时候我会很想念他们。”

 

沉默开始蔓延开来。巴黎的夜晚也太安静了,甘索心想,哪怕周围的游客如此喧闹嘈杂,面前这一方桌角周围的空气仍然凝滞到窒息。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让他不要那么沉默,不要那么不像他。

 

“别为今天的比赛难过,内,”他终于出声,“或许你只是今早起床时左脚先落地了,运气不好。”

 

“不是运气不好,”内马尔突然收回视线望向甘索,“射门的时候,越过对方那侧的球网我恍惚间看到了你,或者是看台上一个很像你的身影,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你,但那一瞬间我动摇了。”

 

“是我,”甘索坦白,“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内马尔突然开始流泪,安静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流泪。旁人远望过去,或许只会认为那是埃菲尔铁塔点亮在他脸上的细碎微光。

 

甘索手足无措地坐在他对面,看着内马尔习惯性地用手狠狠摁压自己红肿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让泪水倒流回泪腺深处。他不知道究竟是应该保持距离静坐于此,还是像从前那样立刻把他揽进怀中更为合适。直到内马尔开口说话。

 

“算我请求你,甘索,不要再来王子公园球场了。如果我看见他们举横幅让爸爸把我卖到红灯区,我可以把眼泪忍到终场哨声之后。但是如果我在观众席上看见了你,我可能没有办法在场上继续坚持,”他说,“本来我都快想不起自己有多么容易流泪了……”

 

那天的波尔多红酒绝对是佳酿,他喝到微醺,可能因此才忘却了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是替内马尔擦了眼泪,客气地说了些安慰人的场面话,诸如不被针对的是凡人,不被嫉恨的是庸才,美好绝对不是错误,但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珍惜。他不知道内马尔听进了几句,只记得他的眼泪似乎就没有断过线。最后夜幕压城,店家打烊,他听见身旁的人们陆续散场,或许是在用法语互道着“再见”,于是他起身抚了抚内马尔的后背,付了账单之后孤单地离开。

 

流落半生,天涯路远,哪怕一句陌生的语言都是会模糊归宿的概念的。

 

他在亚眠待了五个月,助攻三次,进球为零,学会的法语只有那句“再见”。他在巴黎落雪前与欧洲言别回到故乡,只攒下了薄薄一沓没剪的票根,和一句催促离别的宣判。

 

 

 

甘索请护士删除了那个反复循环的采访合集,安静地观战了几天西甲联赛。恩德里克人生中第一场国家德比的那天,甘索因为严重的排异反应失去了意识。那时他正窝在病床上透过电视机的荧幕看着诺坎普球场熟悉的红蓝色人浪,看着客场首发的维尼修斯和罗德里戈意气风发地迈进绿茵场,看着替补席上十八岁巴西男孩听清嘘声时的坐立难安。似乎是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感知到左腿的疼痛与环伺周身的热浪。他按铃叫医生过来,而后身体的状态急转直下,持续多时的高烧不退之后,医生们围在他的病床周围,安抚性地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随后一针试剂被推进他的身体,让他沉沉睡去。

 

护士们乱作一团,没人来得及关闭电视机。甘索入睡前最后的记忆是狭小屏幕里替补上场的恩德里克丢失球权后懊恼而失意的脸庞。

 

他在黑暗中浮沉,坠落,除去失重与不安之外的五感似乎尽数被紧锁封闭。最终他降落在那个滨海小城的盛夏黄昏。

 

桑托斯。

 

夕阳给城市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让一切风景都变得朦胧。他听不见海浪的声响,也听不清踢着足球从他身侧晃过的三两少年的笑声。他曾经无比想念的绿色的老式有轨电车,在城市中安静又徐缓地穿行,就好像长大和老去还离他们很遥远。

 

这是十五年前的桑托斯。

 

那一年八月的月末,他们客战格雷米奥。比赛结束前二十多分钟,他在敌方的禁区倒地,沉重的身体被左膝的剧痛狠狠地摁在地面,心脏骤痛,无法挣扎。从疼痛模糊的视线里他只能看见他的11号男孩焦急地朝自己奔来,跪在地上面色惶恐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伤,让他此后的六个月都没能再迈上绿茵场,让他此后的十数年职业生涯都蒙上了残忍又潦草的灰色。

 

他曾看到过许多未来——尽管历久弥新的画面寥寥无几——这是甘索第一次在梦中回到过去。

 

梦境实在是神奇的东西,纵使已然与之相伴几十年,甘索仍然想要如此感慨。它允许他在时光的洪流中穿行,哪怕无数的细节模糊而细碎,他仍然斩钉截铁地清楚他就是回到了某一天。

 

那时他已经完成了手术,回到俱乐部的医疗中心静养。那天他因为术后感染发生高热,陷入了混乱又破碎的梦境。最后他在前来探视的内马尔走调的歌声中醒来,退了烧,也从那段纷繁闪现的噩梦中抽身。

 

甘索沿着老旧的街道和熟稔的回忆步行,穿过城市和所有曾经年轻过的人们,最终驻足在二十一岁的自己的床前。

 

他看上去好年轻。尽管因为膝盖的疼痛高烧的不适以及无法回到绿茵场驰骋的懊恼紧锁着眉头,少年的脸依旧没有褪去意气风发的懵懂与稚嫩,尚不曾因后来十余年间荒唐命运的辜负在妥协中沉沦。

 

那是一张狭小的病床,在十多年前的巴西已经算是不错的配置了。甘索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最后爬上床卧在了年轻的自己身侧,躺在了青春的旁边。

 

“……尼……”

 

年少的自己在说梦话,听见耳畔的声响甘索笑出了声。曾经在桑托斯的时候,甘索无比感恩自己的梦话。无论是每一个平凡的休息日还是每一次远渡重洋的大赛夜晚,他和内马尔永远都在同一间寝室,因为所有的队友都嫌弃他俩。一个永远在半夜梦呓,另一个永远鼾声如雷。

 

“……尼加……巴……”

 

甘索偏过脑袋,开怀地凑近去听自己曾经的呢喃。

 

“……祖尼加……巴黎……卡塔尔……”

 

甘索的呼吸停滞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那个被他遗落在二十一岁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2014年的卡斯特朗体育场,黄绿相间的人浪在沸腾,身着红衣的祖尼加腾空而起,撞向了内马尔的后背,他的男孩神情痛苦地倒地,马塞洛朝他奔过去,队医们小心翼翼地把他从绿茵场向担架转移,镜头在俯瞰内马尔哭泣,全世界在俯瞰他的绝望。

 

他看到了2017年的埃菲尔铁塔,红蓝相间的灯光闪烁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内马尔在法兰西为他搭建的舞台上闪闪发光又黯淡着坠落,后卫们在疯狂捶击内马尔职业生涯的暂停键,桑巴舞者被锁在黄金铸造的监狱里,意气风发的笑脸幻化为王子公园球场内黑底白字词句肮脏的横幅。

 

他看到了2019年6月的那场友谊赛,卡塔尔后卫成功铲断内马尔运球的同时也铲断了他的右脚踝韧带,他望着队友们脚下的足球站在场上坚持了一小会儿,回到替补席开始捂着脸哭喊,那一年他错过了美洲杯,也错过了巴西的第九次折桂,决赛开场时他只能穿着浅绿色的短袖,站在观众席高唱国歌。

 

他看到自己在老去,而内马尔在哭泣,在眼泪中颠沛流离。

 

甘索开始尖叫,发出痛彻心扉近乎绝望的哀鸣。

 

原来他曾在年少的梦境里看见了内马尔的一生,梦醒时分,他弄丢了救赎他的可能,弄丢了一切。

 

 

 

他在伯纳乌喧嚣的呐喊与缺失了旋律的沙哑歌声中醒来。

 

“内,”甘索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几乎被电视转播里的欢呼所覆盖,细微得如同被风带走的耳畔低语,“没唱在调上。”

 

“我知道,所以我会一直唱到你醒来,等你告诉我没唱在调上。”内马尔缩在宽大的椅子里,远看过去似乎是在打盹,但其实不是,他将甘索细碎的呢喃听得很清晰。

 

他穿着闲适的白色卫衣坐在他的病床之侧,靠窗的那一边。阳光穿过被风摇曳的树影从屋外斜射进来,斑驳而耀眼地镀在内马尔肩头,随着夏风的韵律闪烁。

 

这一幕仿佛跨越了许多年。

 

我或许也曾在梦中遇见此刻。甘索心想。又或许这抹暖色重叠了桑托斯的盛夏,才会让人怀念到失神。

 

“好消息是,医生刚刚来过了,他说你已经退烧,如果今夜平安,就不会再有危险,”内马尔的目光从屏幕中镜头紧随的恩德里克奔跑的身姿上收回,只是没有望向甘索的眼睛,“坏消息是,我不小心换台到国家德比,一时不知道该给谁加油了。”

 

“躺着的这些日子我认真看了几场比赛,巴塞罗那踢得不错,但自然是没有从前风光……至于另一边,维尼修斯的传球越来越精妙了,罗德里戈的点球罚得很稳重,而恩德里克……需要的只是时间。”

 

“当他需要时间的时候,他也要记得珍惜时间了,我们都知道的,没有人能够在伯纳乌终老。”

 

没有人能够在伯纳乌终老——远在维尼修斯远走他乡,黄金一代落幕之前人们就时常这样伤怀感慨。实际上也从未有人能够在绿茵场终老,只有盛夏的风才可以永远年少。岁月的车轮会碾过所有好胜的人,催促一代又一代辉煌散场。桑巴军团又一度折戟世界杯八强的那一年,贝利永远离开了他们。后来的几年间,鲜有人再提起那场铺满全国的哀伤的送别。逐渐甘索也明白了,纵使奇迹也是会被时间划上句号的,曾经的轰轰烈烈也是会被淡忘的,生死离别绝非凡人可以抵抗,老去和遗忘也是。

 

“恩德里克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崭新又健康,沉稳又强大,”内马尔微眯着双眼,在一番回忆后向着空气挑了挑眉,“沙滩足排也玩得不错,希望命运和时光待他温和。”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内,”甘索这时才询问,好奇他为何不在落雪纷飞的法兰西而在自己身侧,“只是为了从圣保罗小医院的电视机里看一眼后辈,看一场德比吗?”

 

“巴黎连下了一周的大雪,我想念夏天了,”他安静地回应,似是年少成名后应对记者的刁钻提问时复述父亲告诉过他的标答一般沉稳又自如,“我从里约出发,想去看看桑托斯的海,结果堵车在圣保罗。”

 

“我们都知道你总是坐直升机出行的。”

 

“好吧,被识破了,”他轻笑,发出断续的呵呵的声响,但旋即噤声,微微地摇头,“现在换我提问,所以你做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的手术我已经做过五次,但并没有一次你在我身边,”甘索回答他,“抱歉,我绝对没有任何埋怨或嗔怪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啊。”内马尔点了点头。

 

缄默和时光一道安静地流淌,将挂钟秒针的脚步声无限延长。曾经甘索就是在某一个与之无比类似的瞬间突然绝望地意识到,无论热闹沉静,清醒微醺,生老病死,相聚分离,岁月永远倔强地走着,而人们对于遗忘与时光,始终是无能为力的。

 

“我想我们永远回不到桑托斯的盛夏了,对吧?”

 

内马尔望着他说。

 

“是啊,”他复刻他的话作为回答,“因为我的男孩已经长大了,他健硕,强壮,如果我还想像从前那样举起他的话,一定会把膝盖弄折的。”

 

不是的。甘索在心里说。不只是这样的,你我其实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勇气面对,真相会显得我们在命运洪流中太过弱小。

 

我们回不到桑托斯的盛夏,是因为我曾经为了离开那座城市离开了你。

 

因为我想让你不要哭泣,就擅用重逢的谎言欺骗你,随口许诺,却没有应允的能力。

 

因为我自私自利却无能无力,触不及那个寄寓了太多美好梦想的峰顶,只能寄希望于你代我抵达,只能目送你不停歇地翱翔,前进,不留回望的余地。

 

因为我希望你是美好而绚烂的,那么你的身侧注定没有我的位置,我的身上早已沾染了太多的灰尘。我希望我能健康、快乐、幸福,我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幸福,我的幸福里有大笔空间安放着曾经的我们,可他们在你的幸福里只能占据名为眼泪的极小的部分。所以我只能迁就其一,驻留原地,目送你远行,让余生依仗回忆过活。

 

而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我可不想再看见你把膝盖弄折了,你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个能被队友们扛在肩头的瘦弱又天真的我吧,”内马尔说,“但是我让你失望了,我放弃了灵动的盘带过人和疾速的带球转身,选择用增肌来抵抗摔倒的疼痛;我学会了向铲断我的敌方后卫微笑,但凡我还能再爬起来;我开始回撤球场上的位置,把进球的数额留给助攻;现在我开始谦卑地感激裁判们的每一个决定,小心翼翼,完美无瑕……如果这些就是登顶的代价,那么我愿意支付……我真的很久没有缺席过联赛了,所以这次的假期审批得顺利至极——”

 

“因为我想我必须要回来亲口告诉你,保罗,”他的声音郑重也平和,“我可能不会再为你落泪了。”

 

 

 

你看,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内马尔的面容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鲜活也没有一分疲态。无论有多么想要回避,你还是得承认风霜其实早已沿着皱纹爬上了他的脸,像年轮那般一圈又一圈镌刻着青春的老去,宣告着岁月的蹉跎,生怕有人不知道它曾途径此处,没有逗留地潇洒走过。

 

原来这就是长大吗?

 

不知怎的,甘索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梅迪纳回给他的那通电话。

 

那时信号的另一端已经没有了医护的咆哮和绝望的哭喊,梅迪纳应该是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所以甘索能听见他声线里极其微小的哽咽。他对他说,保罗,你知道吗,当你身置破晓时分的大海中央,面向夜幕的时候,大海是深蓝的,面向朝阳的时候,大海是金黄的。

 

面向你的时候,内马尔看到的是他回不到的过往。

 

一往无前,势不可当,无忧无虑,健康快乐,还剩太长的青春供他挥霍,还有太多的胜利可以获得,还有太远的未来和无限的可能等待他抵达。

 

你让他怎能不软弱呢。梅迪纳的声音隔着电波略微失了真,冷静得如同叹息声。所以请在远些的地方爱他吧,保罗,要么等他冷漠或遗忘,要么等他长大或坚强。

 

上苍给予的馈赠,总是由时光收回。命运取走的贷款,现在终将由岁月返还。

 

“明年夏天请来北美吧,你可以乘我的飞机,我们一起去,绝对不会在圣保罗堵车,”内马尔伸出手搭在甘索的胸口,肌肤之下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我们回不到桑托斯的盛夏了,但我知道这里还乘放着十七八岁的我们,我不会再哭了,我会为巴西摘下第六颗星,请你带他们来见证。”

 

他在三十三岁的年纪向从前的自己下战书,决意与命运和解,希望能够由故人朗读誓词。

 

不知怎的,只是一刹那间,甘索突然觉得好想流泪。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梦,”甘索忍住泪意,没有摇头,但也没有应允,“你知道的吧,我的梦时常是关于你的。”

 

内马尔点头。

 

“是啊,在桑托斯的我时常跟你聊起我的梦,那个时候我从不遮掩胜利和你在我梦中的高频出场,每当快乐的事情莅临我的梦境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向你炫耀一番,”甘索说,“我没有告诉过你的是,在我的些许梦境中,我可以看见未来。”

 

内马尔似乎皱了皱眉。

 

“但是很多时候我会忘记自己在夜幕下所见的一切,在醒来的那一刻把预见的种种归还给命运的安排。在你方才唤醒我之前,我想起了一个遥远又漫长的梦,”甘索突然开始哽咽,“我本来可以告诉你的……在我第一次做膝盖手术的那一年,我因为术后感染高烧不退,那天,我梦见了你的人生……巴塞罗那的诺坎普,卡斯特朗体育场上被撞裂的脊椎,米内罗的惨案,马拉卡纳的奥运金牌,巴黎这座黄金监狱……你原本可以避开所有苦难的,我本来是可以提醒你的,但我把它们弄丢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内马尔微眯着双眼,眼眶有些发红,他小声地说,“你错过了它们,但我没有。”

 

“你说什么?”甘索睁大了双眼。

 

“我记得那一天,”内马尔歪着头,用破碎的声线向他描绘着自己的记忆,“那天我们早早结束了训练,我对安德烈说,我们去医疗中心看看甘索吧,他说好,然后一路上他都在向我大声朗读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里贝罗的自传手稿。”

 

 

 

“内马尔就像一瓶香槟,充满了气泡,是派对上的万人迷,甘索则像一瓶波尔多红酒,太好笑了……内,红酒又在说梦话,快唱点什么把他闹醒。”

 

“等等,我好像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内马尔没心没肺地大笑道,“安德烈,过来听听,特别有意思。”

 

“……祖尼加……巴黎……卡塔尔……”

 

“祖尼加是谁?甘索在巴黎的网友吗?卡塔尔是什么东西?”

 

“你别吵!我听不见啦!”

 

“……卡塔尔……卡塔尔……向前走吧……”

 

“他说了两遍卡塔尔,卡塔尔肯定是他的小情人。”

 

“……向前走吧……第六颗星……”

 

“他让你向前走,内,”安德烈拍了一下内马尔的后脑勺,蹦跳着蹿出了病房,“他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犹豫了,快点展开歌喉吧,我在外面等你!”

 

内马尔开始放肆地歌唱,最终甘索睁开了眼睛。

 

“上帝啊,你实在走调得太难听了,我隔着墙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安德烈站在门口咆哮,“你都把甘索唱哭了!他从来不哭的!你看啊他在流眼泪!”

 

 

 

“大约过了好几年,我开始意识到,那可能是上帝经你之口赐予我的一份指引吧,又过了好几年,我才发觉原来那是一份告诫啊,只是我意识到得太迟了,”内马尔说,“生活时常是荒谬的,荒诞的,离奇的,不圆满的,对吧。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没听见你的梦话就好了,那样回望人生的时候就能少几分遗憾,可是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很清晰。也许那时我已经预感到了吧——虽然我的预感有时和我的球感一样起伏——但那个时候我预感到了,也许你就要离开我了,所以我拼命地想要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可能是我唯一能够留下的你给我的东西了。”

 

悠远而漫长的十余年岁月里,甘索曾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非是时光和殊途必然所致的走散,是命运降罪于信徒的漫长处刑,仅仅渗透着细密的遗憾和伤感。十余年来他近乎病态地默许并承受着命运的捶打,与分别之后漫长的缄默和疏离,不反抗,也不挽留。那份曾经用爱情和友谊概括都太过单薄的羁绊,在甘索眼中已经稀释得非常浅淡,薄得似一层可以被轻易击穿或抛离的雾。

 

可原来将他们隔开的是堪称壮烈的错过,代价是一个人半生的颠沛流离和另一个人半生的蹉跎。

 

“要说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也许你不愿意相信,但我无数次为了你和你所遗忘的那几个词语在半夜痛哭流涕,”内马尔洒脱地微笑着,像是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痛痒的遗恨,“但是你也说过的,向前走吧,那就向前走吧。我不会再为之落泪了。”

 

甘索曾经无比抗拒梅迪纳曾向他所描绘的这一天的到来,无论内马尔会变得冷漠还是坚强,无论内马尔会选择将他淡忘还是放下,即使他得以因此回到他的身旁,他终归还是深爱着那个鲜活而热烈的男孩。

 

可惜这个世界对孩子是残忍而刻薄的。人们想把孩童塑造成圣人,于是把明媚改写为浮躁,把鲜活审判为放纵,他们将他搓圆捏扁直至无法复原,最后再宣称他所遭受的全部苦难都是年少轻狂的代价。

 

他曾眼看着他被不公所击垮,隔着手机屏幕向世界抱怨“足球越来越无趣了”,声音平静,面容淡漠,甚至有些无精打采,像是派对上被冷落了一个世纪的香槟,再也冒不出鲜活的气泡。

 

上帝啊,那时的甘索向神明质询,你让听闻他说出这种话的我,如何谅解这个世界呢?哪怕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丝愤怒的火光,我都不会如此窒息。算我请求你,让我的男孩永远别对胜利和失意麻木。

 

可是当他学会妥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遗失归途,想不起杀死庸碌的情怀,淡忘了不惧碾压的鲜活,错失上苍所有的垂怜与成全,他就不再爱他了吗?

 

不,哪怕有一天卢卡做了爷爷,哪怕他的余生再也不会为自己落泪,哪怕他为了绣在胸口的第六颗星成为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内马尔•达•席尔瓦•桑托斯•儒尼奥尔仍旧是保罗•恩里克•甘索的男孩。

 

他会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收捡出一片风霜堆积尘埃落尽但温暖静谧的角落,永远妥帖地安放着那个易碎却顽强的,追逐着第六颗星的灵魂。他可能被遗忘,被打碎,被磨净颜色,但甘索会永远铭记,永远守候,永远目送他远航。扬帆的风是命运,掌舵者却是爱与永远前进的信念。

 

他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天呐,你这个爱哭鬼,”内马尔慌忙失措地抬手去抹甘索眼里涌出的泪水,“你也许不记得了,但你最后梦到了第六颗星,不是吗,那不是个噩梦,你会美梦成真的。”

 

“对不起,有时候我真的不像我,”甘索被汹涌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在努力对内马尔微笑,“像你。”

 

 

 

甘索用了十五年时光,想起自己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的终点,他们都老了,青春落幕,烟火燃尽,热闹散场,少年不再年少,香槟也不再起泡,但他终于看见了绣在胸口的第六颗星。桑巴舞者笃定地微笑着,将它摘得,而后降落。那是他的男孩将会行至的未来,是他一生的心愿。

 

香槟与第六颗星的距离,是阵痛,妥协,与面目全非。

 

但也是勇敢,坚强,永不剧终,永远奔跑,永远逆风翱翔。

 

 

END


发完就跑路

【RG】El Principe,Mi secreto.八

灵魂伴侣AU

故事需要部分情节与现实有所出入

就像我们所希望的,所有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也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我们牵挂的这些人,都已得到幸福和圆满。

这个故事,送给陪伴我许多时光的朋友@枝南不是直男 

希望所有人,一切都好。


等雷东多收拾完回来,古蒂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刚才没喝完的红酒直接往嘴里灌。他把电视打开了,里面正在放一个综艺节目,他就傻兮兮地跟着笑。

雷东多疏忽了刚才没把酒拿走,看古蒂一脸傻笑的样子,肯定已经醉得不清了。

他走过去想从古蒂手里拿走酒瓶却被他用力一推坐在沙发上。

无奈他只...

灵魂伴侣AU

故事需要部分情节与现实有所出入

就像我们所希望的,所有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也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我们牵挂的这些人,都已得到幸福和圆满。

这个故事,送给陪伴我许多时光的朋友@枝南不是直男 

希望所有人,一切都好。

  

 

 

等雷东多收拾完回来,古蒂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刚才没喝完的红酒直接往嘴里灌。他把电视打开了,里面正在放一个综艺节目,他就傻兮兮地跟着笑。

雷东多疏忽了刚才没把酒拿走,看古蒂一脸傻笑的样子,肯定已经醉得不清了。

他走过去想从古蒂手里拿走酒瓶却被他用力一推坐在沙发上。

无奈他只能柔声哄道:"何塞,把酒给我,你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会头疼的。"

"不给!"

古蒂抱紧酒瓶,一手指着雷东多,"你,现在不是皇马的人了,你没资格管我!"

他的语气很凶,如果是正常状态下雷东多甚至会以为他在跟他吵架,但是这会儿只觉得古蒂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听话。"他也故意压低了声调。

古蒂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凑到雷东多腿边,把下巴靠在雷东多没有受伤的左边大腿上。

"那我听话,费尔南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水汪汪的蓝眼睛紧盯着雷东多,眼神楚楚可怜,充满了祈求和期待。

   

离开皇马,是很多因素造成的结果,雷东多明白他没有办法抵抗。

他抬手抚上古蒂的金发,轻声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古蒂放下酒瓶,双手楼上雷东多的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脸靠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喃喃说到:"我把你在米兰的每一场比赛,每一次采访的录像都看过了,可是还是好想你。只要我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全都是你。"

他用力抓住了雷东多的衣角,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从米兰回来以后,我发誓要放下与你有关的一切。我强迫自己不要想你不要关注你,可是你不经意的一个笑容都让我心神不宁。你昨天还抱了我,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梦里都是你……"

这些话犹如一记重拳打在雷东多的心上,他从未意识到,古蒂对他的感情如此之深。

以前他只把古蒂对他的痴迷当成粉丝对偶像的迷恋,那天在米兰听到他说喜欢自己,他想这也许就是年轻人不经意的心动,少不更事的人总是很容易对一些有好感的人心动。

在他真正认识古蒂后,他发现他是一个非常赤诚的人。认定一件事物,便会拿出全部心神精力去对待,譬如对皇马,譬如对他。

劳尔上次来看他时说,古蒂回来之后态度大变,不再关注他的事,也不再主动提起他。

他以为古蒂已经放下了,所以他才在昨天说出那些话,他是真的想与他友好相处。

但是现在古蒂说的这些话,都在清楚地告诉他,他没有放下,他也无法轻易放下……

   

"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的喜欢?"

雷东多低下头,看着古蒂的侧脸。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古蒂,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什么都好,长得好,踢球好,你是我的王子,是我的,灵魂伴侣……"

古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声趴在雷东多腿上沉沉睡去。

一滴眼泪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雷东多伸手接住了那滴泪,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直达心底,雷东多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用力揪住一般变得生疼。

 

是啊,他是他的灵魂伴侣。

知道他们是灵魂伴侣后,雷东多曾经认真地思考过,他和古蒂,仿佛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命运会把他们两个放到一起,成为灵魂伴侣?

在他三十一年的人生里,身边从没有过一个人像古蒂这般张扬跳脱,这般热烈鲜活。

  

  

  

古蒂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然后看到不是雷东多家客房的房间布置立刻吓得坐了起来。

他看到床上有两床被子两个枕头,显然昨晚有人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的昨天的家居服,身上也没什么不该有的痕迹,古蒂这才放下心来。

昨晚晚餐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昨天肯定是喝醉了。

古蒂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间看到面对客厅的位置才明白过来,这是雷东多的卧室。

他在雷东多的卧室里和雷东多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古蒂还杵在门口消化这件事,就听到雷东多在叫他过去吃早餐。

   

"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头疼不疼?"

古蒂走到餐桌边坐下,雷东多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到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古蒂没感觉头疼或者哪儿不舒服,就摇了摇头,不过还是端起玻璃杯把蜂蜜水喝掉了一半。

 

"我昨晚,怎么睡在你房间了?"

古蒂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不去看雷东多。

"你喝醉了叫不醒,我腿上有伤不能太用力,没法把你抱到二楼,就把你抱到我房间睡了。"

雷东多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古蒂却感到脸颊越来越烫。

他的酒品不算好,喝醉了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那……我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雷东多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看到他的紧张的模样,雷东多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些话,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有,你很乖。"他低声温柔的说。

古蒂听到他的话暗暗长呼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如果他在雷东多面前醉酒做出什么糟糕的事,那他在他眼里的形象得崩塌成什么样啊……等等,雷东多刚才说,他很乖?

古蒂不敢相信雷东多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他抬起眼睛看向雷东多,然后便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

古蒂发誓,他从未见过雷东多用如此温柔深邃的眼神看过谁。

 

古蒂一下看得痴了,就那样与他四目相对地看着。

他看见雷东多对他笑了一下,仿佛是从心底生出的笑,他的眼睛里都染上了笑意,眼角多出了一些细细的纹路。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顺着桌面推到古蒂面前,继续微笑着对他说:"今天是圣诞节,按照传统要互相赠送礼物。这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会喜欢。"

古蒂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醉着没醒,不然以往只会在他梦里出现的,这般温柔的雷东多,怎么就突然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了?

还送了他圣诞礼物!

 

古蒂缓缓伸手打开了小盒子,动作小心的仿佛里面放着什么无价之宝。

一个绣着皇马队徽的袖标静静躺在盒子里,古蒂把它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同时听到雷东多说:"这是我在皇马第一次当场上队长时戴的袖标,我一直留着。今天把他送给你,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也能凭着自己的实力和优异的表现,成为皇马的队长。"

眼睛突然有些酸酸的,古蒂别过头眨了眨眼,然后对雷东多真诚地说:"谢谢。"

 

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何他在皇马大多时候只能打替补,还如此死心塌地的待在这里。但皇马就是他的信仰,他所有踢球的动力都源自这支球队,他也只想为这支球队踢球。

雷东多理解他,并且知道他的梦想与追求。

真正热爱皇马的球员,每个人都想戴上代表荣誉与责任的队长袖标,带领着白衣战士们为这支最伟大的球队冲锋陷阵,披荆斩棘,夺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桂冠。

 

"那我的圣诞礼物呢?"

古蒂还在感动中,听到雷东多的话,又见他向自己手心朝上伸出一只手,一下懵了。

他哪里能想到雷东多会送他圣诞礼物,也从没想过要送他礼物……

古蒂朝雷东多讪讪的一笑,手里捏着袖标不知该怎么办。

"看来是没有准备了?"

被雷东多猜中古蒂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雷东多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手撑在桌边,说:"我有个圣诞愿望,你可以帮我实现,你愿意吗?"

古蒂不假思索地点头,然后听到雷东多说出的话立刻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雷东多见古蒂直直地看着自己,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于是撑在桌边的手轻轻覆上古蒂紧紧攥着袖标的手,语气十分认真地说:"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会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们俩没有一点相通之处。但是这两天的相处,昨晚看着你安静的睡着的样子,我忽然就明白了。"

雷东多深吸了一口气,把古蒂的手包裹得更紧,显然他也有些紧张。

"如果我的灵魂伴侣是一个与我性情相似的人,我想我完全不会对TA有任何想法,我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只有你,如此生动热烈,与众不同的你,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只有你,能让我平稳却单调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

他直视着古蒂的眼睛,温柔深邃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

"命运安排我们相遇,让我们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我不会顺从它的安排,但我愿意把它当做一种指引。我想靠近你,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古蒂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看着眼前让他魂牵梦绕的人,他为他笑过,哭过,期待过,逃避过……

他曾想过要放下他,放下所有因他而生的情感。但这两天的相处,他被他一举一动牵引着的不能自主的心神,让他意识到,他不可能放下。

他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已经融入到身体的每一寸血液里了。


古蒂站起来,抬手轻轻触碰到雷东多的脸,指尖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爱这个人爱到无法自拔,从前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片刻温柔,他已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如今他主动来向他表明心意,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如何能拒绝?

古蒂永远无法拒绝雷东多。


在雷东多期待的眼神中,古蒂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便被雷东多搂入了怀里。

宽厚温暖的怀抱让古蒂感到无比的心安,他紧紧搂住雷东多的脖子,微笑着闭上眼靠在他的肩头。

 

"圣诞快乐,亲爱的费尔南多。"

"圣诞快乐,亲爱的,何塞。"

 

 

 

今天的伯纳乌座无虚席,所有人都是为了迎接与这里分别三年之久的王子而来。

纵然他已站在了对手的阵营里,但他在这里留下的每一刻奔跑的身影,那一段写满荣耀的辉煌岁月,会让伯纳乌的球迷永远铭记,永远热爱他。

 

赛后有记者问他重返伯纳乌有何感想,雷东多环顾了球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球员通道边。

古蒂站在那,金发在灯光下灿烂夺目。

  

"我感觉一切都很好,在马德里的六年,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全文完。

Neverland

[RG]马德里,马德里

费尔南多·雷东多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正风雨大作。


五点十四分。


雷东多却毫无睡意,干脆开始洗漱。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尚沾着水的长发。温热的吐息在冬日寒冷的清晨模糊了面前的一小块镜面。


他像是从一个长梦中醒来,记忆出现断层。他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又蓄起了长发,又似乎从来没有剪短过。自己的过往像是藏在迷雾深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有一座城市的名字却似灯塔一样明亮,像是用尽气力也要到达的故乡。


雷东多快速地整理出一个背包,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轻轻地锁好了大门。透过密集的雨点,他慢慢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钱,按下手中的车钥匙。


车灯闪了闪。...


费尔南多·雷东多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正风雨大作。


五点十四分。


雷东多却毫无睡意,干脆开始洗漱。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尚沾着水的长发。温热的吐息在冬日寒冷的清晨模糊了面前的一小块镜面。


他像是从一个长梦中醒来,记忆出现断层。他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又蓄起了长发,又似乎从来没有剪短过。自己的过往像是藏在迷雾深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有一座城市的名字却似灯塔一样明亮,像是用尽气力也要到达的故乡。


雷东多快速地整理出一个背包,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轻轻地锁好了大门。透过密集的雨点,他慢慢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钱,按下手中的车钥匙。


车灯闪了闪。


他利落地打开车门,短短几十秒,冲锋衣上就沾满了雨水。


磅礴的大雨严重缩小了视距,但雷东多只是把雨刮器开到了最大,安静地发动了汽车。这样冒险并不是雷东多的风格,尽管他对自己的过往并没有多少印象。


从米兰到马德里,一千六百公里。即使他一刻不停地开,在这样的雨里大概都不能再午夜前到达。但是那座城市的名字镀了光一般,破开记忆的迷雾浮现出来。在所有的东西都近似空白的时候,他没有办法理智地去权衡这一趟旅途的利弊。


不能理智,那就孤注一掷。


他开得有点快,在雨天里这种速度放在很多人面前都是危险的。然而对于雷东多则不,他平稳地越过了意大利的边境,在疯狂的大雨中进入了阴郁的法兰西。

法国的雨似乎更大了,雷东多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这样的凶猛的雨势下,很多法国人都放弃了出行,雨幕中似乎只剩下雷东多一人顺着曲曲折折的高速一路前行。


不过他突然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发男人站在公路边,郁闷地捣鼓着自己撞上护栏的汽车时。于是他好心地停了下来。


“需要帮忙吗?”雷东多摇下车窗。


那个男人似乎是没有听见雷东多的话,但他看见一辆车停在了路边,依旧兴奋地丢下了手中的工具向雷东多跑了过去。


他确实狼狈得不行,一头卷卷的黑发乱七八糟地耷拉在脑袋上,薄薄的T恤也湿透了,尴尬地黏在他身上。


黑发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睁开眼睛向雷东多微笑:“嗨,先生。请问可以带我一程吗?”


雷东多点头:“当然。”


黑发男人感激地笑了笑,尽管他的眼睛又快被雨水迷住了。他拉开门,带着浑身的雨水钻进了雷东多的车里。雷东多看了一眼一秒前还是干干净净的皮坐垫,把副驾驶上的纸巾递给了黑发男人,“快擦擦吧。”


男人嘴里不断道谢,一面努力着把自己弄干。


雷东多看着他擦干了脸,露出一双温和的黑眸。


“嗨,我叫劳尔,马德里人。”


雷东多的手紧了紧,“你好,我是费尔南多·雷东多。你是打算回马德里?”


劳尔现在在努力弄干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是啊,我有个好朋友出了点事,赶着回去见他呢。雷东多先生,您方便把我在租车的地方放一下吗?”


雷东多又发动了车子:“我也是打算去马德里,送你一程吧。”


劳尔又开始道谢了,接着忍不住问:“这么大的雨,你是要去马德里做什么呢?”


雷东多下意识地说,“有人在等我。”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心底里有一小块知道这就是实情。劳尔听出了他似乎不想多说,开始专心擦自己身上的雨水了。


一时间车厢里竟是安静了下来。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两个人在一个空间内,这样的安静显得有点尴尬了。雷东多伸手打开了CD。


“Why dose the sun go on shining?”


“Why dose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Cause you don't love me anymore.”


雷东多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着,每一个单词都如在心头滚过千遍般熟悉。


劳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突然沉浸在了这首歌里,听着这个干净朴素的女声一遍一遍重复地询问: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已是世界末日了吗?


“Why dose my heart go on heating?”


“Why do these eyes of mine cry?”


“Don't they know it’s end of the world?”


“It's ended when you say goodbye.”


当Skeeter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雷东多听见劳尔有些哽咽的声音:“他前段时间也在放这一首歌。”


“谁?”雷东多问。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我赶回去见的那个朋友。”劳尔勉强笑了笑,“说起来也是奇怪,他一直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音乐。”


雷东多点点头,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


最后一个音散去了,紧接着竟又是同样的一首歌。


劳尔有点吃惊:“你在单曲循环吗?”


雷东多看了一眼显示屏:“不,这张CD只刻了这一首歌。”


劳尔看了他一眼:“真是喜欢呢。”


雷东多不置可否。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车窗外的暴雨声似乎也远去了。雷东多这次也没有跟唱,只有Skeeter平淡而哀伤地一遍一遍地唱,为什么这一切都没有变,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了吗。


在第三遍放到这首歌的时候,劳尔突然开口,哽咽地更加厉害了:“哦,这简直要了我的命。可以换些别的吗,雷东多先生?”


“抱歉,我没想到这首歌会……”他也有点说不下去,只是默默地切换到了收音机。


“不,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朋友他不太好,听到这首歌就忍不住想起他。”劳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


“很遗憾听到这个,希望你朋友能好起来。”雷东多诚恳地说。


劳尔勉强笑了笑:“但愿吧,希望他可以挺过这一段。”


收音机里大概是在放一个脱口秀节目,雷东多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身边的劳尔似乎也心不在焉的。收音机里时不时传来哄笑的配音,车厢内却没有一个人笑出声。


直到他们穿越了法国和西班牙的边境,在高速边的便利店下车活动时,沉闷的气氛才有所缓解。雷东多在便利店买了一杯速溶咖啡,喝得直皱眉头。大概是在米兰呆久了,嘴巴被心灵手巧的意大利人养叼了不少。劳尔却喝得很满意,几口就搞定了一罐。


劳尔在得知雷东多从五点多就一直在开车之后热心地问需不需要他来代驾一会儿。雷东多抿了一口咖啡,挑着眉毛笑道:“然后让你把我的车开到护栏上?”


劳尔一下红了脸:“哦,那是个意外。我那时接了个电话。”


刚说完这句话,劳尔的手机真的响了。


“……”


雷东多忍不住笑了,示意自己在门口等,晃着咖啡走到了便利店门口。雨已经小了不少,不少车陆陆续续出现了,大概不久后就可以放晴了。


“雷东多先生!”劳尔从店里冲出来,面色苍白。


“怎么了?”雷东多关切地问,“你朋友出事了?”


“是的,”劳尔喘着气,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他居然从病房里消失了,现在大家都找不到他。我们可以,可以赶快上路吗。我可以先帮你开车!”


“冷静点,劳尔,你这样根本没法开车。”雷东多拍了拍劳尔的肩膀,将没有喝完的咖啡扔进垃圾桶。


劳尔努力调整着呼吸,抓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


雷东多掏出车钥匙:“你冷静点,试着联系一下你的朋友。开车就由我来吧。走吧。”


劳尔点点头,两眼泛红。


雷东多加快了速度,一面用余光撇着劳尔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电话。


“也不在伯纳乌?”他咬住了嘴唇,“我大概得晚上才能到。多莱虹?不,我觉得他一定还在马德里,而且就在伯纳乌。好吧好吧,如果天黑了你们还没有找到他,再给我打电话。”


注意到劳尔挂下电话,雷东多安慰着:“会没事的。你朋友都能自己跑开了,一定是恢复得不错。”


劳尔摇摇头:“我当时就是听说他病情突然加重了,一时心急才擦到护栏的。”


雷东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劳尔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不断地喃喃自语:“昨天我看他好了不少,便放心地离开了。谁知道……”


因为车速太快,雷东多没法腾出一只手安抚他:“没事的,会好的。”


劳尔擦了擦眼泪:“抱歉,和你说了这些伤心的事情。明明才认识你一天不到,却觉得雷东多先生是很值得信赖的。”


雷东多笑了笑,没告诉劳尔他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刚刚说伯纳乌,是那个球场吗?为什么你朋友会跑到那里去?”


劳尔有些哀伤地笑了笑:“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有人在等我。


雷东多突然想起了早上莫名说出的那句话,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两个人一路无言,劳尔时不时拨一下手机,偶尔会接一两个电话。


两人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吃完饭。劳尔一点都没有胃口,而雷东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开始担心劳尔口中的朋友了。大约八点的时候劳尔又接了一个电话,他的朋友依旧下落不明。伯纳乌球场的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劳尔心事重重地放下了手机:“雷东多先生,可以麻烦你送我到多莱虹吗?”


雷东多自然答应了:“当然。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劳尔勉强笑了一下:“太麻烦你了。雷东多先生不也要去见一个人吗。”


“恩。”不知为何,雷东多对劳尔口中那位病得很重却依旧到处乱跑的朋友很在意,“我也要去伯纳乌球场,说不定可以帮上你什么。”


劳尔奇怪地看着他:“你要去伯纳乌见那个人吗。”


雷东多点头。


劳尔笑了:“是球迷吗?何塞前两天身体不错,还嚷嚷着想看直播呢。”


雷东多皱了皱眉头:“你朋友叫何塞吗?”


劳尔点点头,脸色又沉了下去:“我还以为他会好起来,没想到反而……”


“和我说说他吧,说不定我能帮你找找。”雷东多打断了他的话。


“他叫何塞·古铁雷斯。”劳尔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恩……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身材比较纤细。有一头惹眼的金发,和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雷东多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面容,清晰得可以辨别他眼角的褶皱。那个有着海蓝色眼睛的漂亮男孩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球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跑来,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一跳一跳。


“诶,这么说好像很笼统。”劳尔苦恼地说,“不过他总喜欢穿皇马的球衣……好像还是没有什么特征性。”


“没有关系,我到伯纳乌的时候应该已经挺晚了。如果他还在那边的话,应该能找到。”雷东多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少年构想里。他想起了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那样安静而坚定地注视着自己,像是要诉尽千言万语一般深情。


将劳尔送到多莱虹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劳尔挂念何塞,不好意思地向雷东多道谢,并许诺说下次有机会请他吃饭。雷东多笑着答应了,礼貌地目送着这个温和的黑发男人略显焦急地钻入多莱虹的夜色里。


待劳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雷东多换到了倒车档,踩下油门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小巷。雷东多再一次伸手打开了CD,依旧是熟悉的《The end of the world》,熟悉到他不知不觉就顺着旋律哼唱。


“Why do the birds go on singing?”


“Why do the stars glow abov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I lost your love.”


他一遍一遍地循环着这首歌,到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了他的喉口,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吟唱这首歌。但他从没有让这首歌停下,他像一个偏执病人一样只循环着这一首歌,脑海里不断闪过自己构建出的何塞的模样。


夜晚的伯纳乌清清冷冷。雷东多关闭了发动机,音乐戛然而止。


他慢慢走近这座建筑,大门如同在等待他一般轻轻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一步一步向那一片绿茵场走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显眼地蜷缩在绿茵场的中央,背后写着一个大大的“14”,上面印着他的名字“GUTI”。


“何塞。”雷东多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终于有些想起来了。


从马德里到米兰,从米兰到马德里。万水千山,韶华终负。


“费尔南多,我喜欢你。”


记忆中的少年古蒂向自己跑来,面容稚嫩,留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型,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牌子的衣服,看向自己的眼睛藏着明亮的火焰。


“雷东多。”雷东多总是面色冷淡地纠正他的称呼,然后把少年满腔的热切的倾慕甩在身后。


他曾经在媒体面前向少年古蒂泼冷水,“古蒂只有头发像我。”


那天他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注意到了那个少年躲在更衣室里抹眼泪,劳尔在一边搂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站在入口处定定地看了古蒂一会儿,然后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出去。他知道古蒂抬起头看他了,但他并没有理会他含泪的凝望。


古蒂最艰难的时候是很依赖酒精的。有一次劳尔打电话拜托雷东多将古蒂从酒吧里拖出来,古蒂的脸通红通红,眼睛却依旧如同马德里晴朗夜晚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一样明亮。但他无疑是喝醉了,因为他向前一步狠狠抱住了雷东多:“费尔南多,我,我喜欢你啊。”


雷东多皱着眉头把他拎出来,打开水龙头:“看看你什么样子,快去清醒一下。”


古蒂的眼睛暗了下去,顺从地弯下腰去洗脸了。


古蒂总是这样,一遍一遍说着喜欢。雷东多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他却固执地一次一次靠近过来,小心翼翼又执迷不悔。


然而现在,面前的身影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在偌大的球场上显得更加单薄。雷东多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一点回应。雷东多快步向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大步地奔跑起来。几十年的岁月光影展成长长的画卷,在他两侧慢慢淌过。


雷东多三十一岁那一年被迫转会AC米兰。在离开马德里的前一天晚上,雷东多的大门被浑身湿透的古蒂敲开了。雷东多抱着手臂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孩子,听着他对自己千篇一律的告白。


“费尔南多,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雷东多看着古蒂固执的眼睛,慢慢地扯开嘴笑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面地回应了这句话:“所以你希望我怎么样呢?带着你去米兰浪迹天涯吗?”


古蒂似乎被问住了。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喘着气,固执地凝望着雷东多一片宁静的棕色眼睛。雨水顺着古蒂金色的头发流到他的额头上,然后迷住了他的眼睛。古蒂被刺激地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是通红一片。


那一瞬间雷东多蓦然就心软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古蒂拉进房间。古蒂却顺着这雷东多的力道一下扑到了他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气息吻住了雷东多的嘴唇。石缝中的幼苗终于得以破土,所有刻意冷淡扫过古蒂的余光,每一次防止俱乐部放弃古蒂做出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化作抓紧面前这个全身湿透的男人衣襟的力量,和唇齿相交间辗转悱恻的缠绵。


所有的计划顷刻间脱离了轨道。所有不该做的事情,那天晚上他们就在雷雨交加的背景中做了个遍。


然而这什么都不能改变。古蒂也知道这个,所以第二天雷东多被铃声吵醒的时候,那个金发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他拖上了自己的两个大箱子,走向飞往米兰的航班。入关前,他抱了抱站在前排抹眼泪的劳尔,视线却望向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古蒂。他脸色不是很好,两眼通红,隔着形形色色的人流望着雷东多,带着小心翼翼的倔强。


雷东多又一次沉默地回过头,离开了大雨倾城的马德里。


雷东多终于来到了古蒂身边。他蹲下身,将蜷缩在地上的人抱进了自己怀里,他的眼神再不复原来的冷漠或嘲讽,而盛满了温柔和爱意。


何塞。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回忆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雷东多离开马德里之后,古蒂像是单方面从他的生活里抽离了。他从没有给雷东多打过电话,或者是发过邮件。他只能从报纸或是新闻里知道那个孩子在皇家马德里的辗转沉浮,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的影子却又像是从未挣脱,看着他和劳尔相互搀扶着走过失去前辈庇护的岁月。他开始夸奖他,隔着马德里和米兰间的山川河流,像是要将过去亏欠他的鼓励全部弥补回来一样。他知道贝卢斯科尼一直对古蒂有兴趣,他甚至顺水推舟怂恿米兰买下古蒂。当然,古蒂拒绝了米兰伸出去的橄榄枝。


雷东多在米兰并不如意,伤病过早地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抱着一本经济学的书靠在沙发上,仔细地考虑起了退役的问题。在马德里的时光像是镀了光一般明晰,最频繁出现又难以忘记的,竟只是一双小心翼翼却执着深情的蓝眼睛。


雷东多在35岁那一年离开了AC米兰,36岁正式挂靴。


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古蒂,他想大概是他最后那次沉默让他误会了什么,或者是之前漫长岁月中的背影让他领悟了什么。他退役后定居在古蒂出生的城市,也曾多次在各个角落留意到他的踪迹,却几乎从未偶遇过那个金发的男人。唯一的一次相遇,他正挽着妻子的手臂走进一家服装店,古蒂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从柜台前回过了头。


这双蓝眼睛,依旧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却饱含深情。


雷东多对他笑了,他想他的眼里该全然只有温柔和鼓励。


他们走到一边,雷东多伸出手将古蒂搂向自己,两人交换了一个礼貌却轻柔的贴面吻,像是一对亲密的老友。古蒂近在咫尺的蓝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几年前的冲动似乎不复存在。雷东多刚想开口说什么,他的妻子却在外面唤他了。


“真高兴见到你。”古蒂先开口了,“再见。”


雷东多伸出手握了握古蒂的肩膀:“会再见面的。”


然而他这句话并没有应验了。直到古蒂和劳尔在同一时间离开了皇家马德里,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双双离开了这一座城市。 后来古蒂终于挂靴回家,却为了皇马青训东奔西走,两人竟再没有遇见过。


雷东多不常听见古蒂的消息。大概那时候的队友都觉得他不喜欢古蒂,也就不费心转告他了。好在媒体都是喜欢古蒂的,真的假的,好的坏的,统统都网上写,雷东多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有种时光倒流二十年,他依旧在暗中关注着那个风一样的少年。


新闻里的捕风捉影的到底只是古蒂生活中支离破碎的一部分,所以当劳尔在马赛的狂风暴雨中拨打着雷东多的电话时,他尚带着一家人漫步在米兰晴朗的夜空下。


“你好,雷东多。”话筒对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雷东多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何塞病倒了!”劳尔的声音模糊而尖锐,一下把雷东多定在原地,“我现在在去多莱虹的路上,雨非常大。你在多莱虹吗?可以去看看他吗?”


雷东多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口,语气里却没有表现出来,“古蒂怎么了?还有你要从马赛开到多莱虹,在雨这么大的情况下?”


“我没办法!”劳尔在电话那边大喊,“何塞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没想到……我刚离开马德里。刚刚塞尔吉奥给我的电话,说是在急救。天哪……你在多莱虹吗?你快去看看他吧,他一直……一直……”


“冷静点,劳尔。”雷东多脸色苍白,他的妻子担忧地看着他,“我马上想办法过去。你自己小心。”


劳尔听到了他的回应便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爸爸?”他的女儿抓着他妻子的手,歪着脑袋看向自己。


雷东多快步走过去抱了抱他的家人,当做匆忙的告别:“亲爱的,我必须回多莱虹一趟。”


雷东多一边给机场打电话,一边大步跑回家取车。


马德里大雨,航班全部延误。


雷东多坐在驾驶座上喘着气,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想过,米兰和马德里竟是那么遥远。


过了一会儿,他发动了汽车。从米兰到多莱虹,一千六百公里,如果他一刻不停地赶往那里,他明天中午就能到达。


快要开出意大利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劳尔的电话。


“劳尔?”雷东多抓起电话,却听见了女人哭泣的声音,“你好?”


“费尔南多,”是劳尔的太太,雷东多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劳尔在法国边境……出车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么匆忙要赶去马德里?”


雷东多还是拐去看劳尔了。他站在急救房的门口,愣愣地看着急救的红灯,不知在等到哪一个地方的奇迹。


他问拉莫斯要了古蒂的医院,但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劳尔。法兰西的天空渐渐晴朗起来,而劳尔终于八小时的抢救后脱离了危险。


雷东多给附近的机场打电话,脚不沾地地坐上了最近一班去马德里的飞机。他已经24小时没有合眼了,太阳穴和浑身的旧伤都隐隐作痛,岁月并没有吝啬在昔日的伯纳乌王子身上留下痕迹。


下飞机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拉莫斯给他的短信。


“结束了。”


他和劳尔最终都没能见到古蒂。


“何塞。”雷东多终于唤他,隔着迷迷蒙蒙的泪水,迈过长长远远的时光,将自己的额头递上了他的。


雷东多在古蒂家里遇见了耶罗。老队长两眼通红,侧身让雷东多走进了古蒂的家。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耶罗看着面色憔悴的雷东多,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是啊,风华正茂的费尔南多·雷东多,留着飘逸的长发,始终高昂着头颅,背脊挺拔如恒久不变的山脉。他是绿茵场的宠儿,球迷心中的王子,他是何塞·古蒂心中永恒的,从不停留的神。


从来都是古蒂在狼狈地追赶他,他何曾为古蒂这般风尘仆仆?


直到如今,都在此终结。


耶罗打开了身边的音响:“何塞前段时间反复听着这一首歌,真难想象他会喜欢这么安静的歌。”


“I wake up in the morning and I wonder.”


“Why everything's the same as it was.”


“I can't understand, no I can't understand.”


“How life goes on the way it does.”


雷东多的眼泪终于得以夺眶而出。


劳尔终于在两周后拄着拐杖回到了马德里,抱着鲜花来到了古蒂的墓前。他看见了围在古蒂墓碑上的花圈,挂着一张雪白的祈福卡。劳尔认出了这苍劲有力的字迹,是出自雷东多之手。


而现在,距离古蒂彻彻底底地离开雷东多的世界的二十年后,终于轮到雷东多去寻找他了。


古蒂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于是雷东多便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安安静静地等他醒来。


雷东多抬起头,望向着伯纳乌上方雨后缀满星星的夜空。漫天飞扬的彩絮,球迷铺天盖地的欢呼,怀中欧冠奖杯的分量仿佛越过时光而来,而他也和那时一样年轻而神采飞扬。还有古蒂,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他的蓝眼睛会越过一切浮夸的排场,落在自己身上。


雷东多低下头,正对上记忆中的眸子,碧蓝如沉默的地中海。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熟悉的音乐随之而来。


“Why dose my heart go on heating?”


“Why do these eyes of mine cry?”


“Don't they know it’s end of the world?”


“It's ended when you say goodbye.”


是劳尔的电话,雷东多并没有接。


古蒂笑了,带着意气风发的绚烂和光阴辗转的安宁:“时间不多了。不接一下吗?”


雷东多笑了笑,将手机扔在一边,弯下腰去吻古蒂的眼睛:“不,我心意已定。”


铃声断了,手机上的时间跳过了零点。


古蒂爬了起来,轻轻掸去黏在队服上的青草。


雷东多跟着站起身,拉住了古蒂的手,带着他慢慢离开了这片绿茵场,走向大门外全新的世界。


伯纳乌的大门慢慢合上,绿茵场的灯火骤然熄灭。


“哔————————”


END

北離

【推文】[足坛专题 ]legends never die

四年一火的我圈,淡坑也好久了。
世界杯+我罗状态爆表,来推些古早文。
个人喜好,夹带各种私货!
个人评文,接受不了者、无脑吹勿入!
杂食向推文,洁癖党慎入!
不喜慎入,欢迎捉虫,欢迎来安利。

最佳《TT》和真爱《3F》在上篇同人长篇系列推文里,链接:

http://cangyunxianhe.lofter.com/post/1cac3450_12791b2e

这里不再赘述。

个人偏爱长篇和现实向。
以下排名不分先后。

一.卡配罗

kc/ck是心头足坛白月光,当年能找到的全都看了一遍。而今回溯,不禁唏嘘。
现实向的文里就有结局小小受伤退役的、小小意外死亡的、小小巅峰退役的、小小被陷害受伤的、小小教...

四年一火的我圈,淡坑也好久了。
世界杯+我罗状态爆表,来推些古早文。
个人喜好,夹带各种私货!
个人评文,接受不了者、无脑吹勿入!
杂食向推文,洁癖党慎入!
不喜慎入,欢迎捉虫,欢迎来安利。

最佳《TT》和真爱《3F》在上篇同人长篇系列推文里,链接:

http://cangyunxianhe.lofter.com/post/1cac3450_12791b2e

这里不再赘述。

个人偏爱长篇和现实向。
以下排名不分先后。

一.卡配罗

kc/ck是心头足坛白月光,当年能找到的全都看了一遍。而今回溯,不禁唏嘘。
现实向的文里就有结局小小受伤退役的、小小意外死亡的、小小巅峰退役的、小小被陷害受伤的、小小教练生涯继续巅峰的、小小进监狱的、小小转回曼联的、小小去美国养老的。
但是没有人想得到,2018年的今天33岁的小小还站在世界之巅,捧着他的金球、欧冠、欧洲杯,在世界杯上又帽子戏法。
当年如果有这么写想来简直ooc,然而他就是活得比任何文章都更传奇而不可思议。

1.KC《沉思往事立残阳》
作者:换口味看看再说
未来现实向。
这篇剧情就很狗血,有个别情节略牵强和yy。车祸,背后搞事买皇马等……个人不太喜欢里面卡子太过黑化,小小弱化,以及卡配罗文里万年恶毒女配的卡洛琳(小姐姐做错了什么……这里非常想额外插一嘴,维多利亚也是卡贝文的重灾区)
时间线的架构和叙述模式非常喜欢,另外一对原创cp也写得非常好,我个人特别不喜欢同人里带原创私货的,但这篇文里的原创人物和剧情简直惊喜,算个例外。
整体故事也算是长篇里很有笔力的,书写了他们的一生,虽然是同人中的一生。
他们的人生和里面对旧日的蛛丝马迹的点滴回溯真正体现了传承,是那些传奇的数字的传承,是那些伟大的灵魂的传承。
我们将梅西称作下一个马拉多纳,我们看重老特拉福德的七号。无非是那些传奇,我们总是期望着,能一次次的上演。而那些极为璀璨的过去,都只是过去了。
历史永不重来,这篇文用很平和的语言和方式,将岁月的悲凉娓娓道来。
以及,一些伤痛,一些错误,一旦发生,永不能更改。
结局看几遍仍然稀里哗啦,
“在另一个方面,Kent噙着的微笑似乎在说: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上帝,或者上帝自有他的安排。
他们现在谈论的,不过是一段往事,今后的日子,还是要继续。
Maria用指腹轻轻擦拭眼泪。
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被薄阳暖着的傍晚,她仿佛还可以看见绿茵场上的Kaka和Ronaldo。
只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2.CK/KC《答案就在风中飘》
作者:CR_the_kid
和《沉思》结构相似,也是一个大长篇,是偏向he的未来线——小小教练线。和《沉思》都是双线剧情同时推进。kid是卡配罗圈里我最喜欢的太太,很高产,专注he。

3.CK/KC《迷城》
作者:CR_the_kid
和《沉思》结构上也有相似,倒叙+解密的模式,只是《沉思》是后代的回忆,而《迷城》是记者+警察搭档的侦探文模式。我就是偏爱这种抽丝剥茧式的剧情回溯,以及一开始就抛出不可挽回的结局。但当谜底解开,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他们的故事,这篇文最戳动我的是记者卡卡喟叹的那句话:“假如那时他不那么骄傲和幼稚,里卡多又不那么固执和自以为是,那该有多好。”
“这就是命运吧。”
我喜欢那如碎纸片的几页日记,或者说克里斯心底的过去。我喜欢每个人从他的视角对里卡多和。。的寥寥数语的描述和评价。
我喜欢这般追寻,永远得不到一个完整的事实,真相浮出水面之际也是破碎的,因为逝者已矣。kid太太我最喜欢的一篇。

(卡配罗有几个小短篇意境文笔都非常美,《冰锋之下》 、《湖》、《风铃与留声机》、《淹煎》。卡配罗是我足坛本命了,嗑的太多说也说不完,就先到这里吧~)

二.RGMR
不是偏心RG,而是喜欢的文太多了。RG是足坛我嗑到的cp中喜欢文最多的。

1.RG《自缢者》
现实向。
实话说并不是被文中冬菇之间的感情打动,而是被文章本身打动了。作为同人,它在它自身的意义之外使我迷恋沉沦。
这篇文当初争议很大,毁誉参半。坛子还有一个“学术贴”,《关于自缢者的讨论》,那个时候大家写文看文都比较严格,严肃的讨论文章写作思想构架什么的,一边倒的打call比较少见。
如果从纯粹考据向“ooc”的角度来说,这篇文很多细节的确站不住脚,也和现实有较大的偏差。作者是阿迷,对东哥感情也是爱恨交织,复杂难言,因着文也写得锋利冰冷。但是我喜欢它,因为文如美人,在骨不在皮。
“与其说他喜欢他,不如说他想成为他。”
“Raul的规劝对于此时的他,不过是饥饿的人面前摆着的一本圣经。”
“是谁还在那里不停地大笑?反复地拷问?
笑声中,有什么东西,已终生不能归来?”
“你是我的梦,Fernando。”
我是那么的喜欢这篇文,不知再说些什么了。就算不是同人,这篇文的文笔在耽美文中也能排入我最喜欢前十。
捎句题外话,真正好的文章和尬文笔的文真是云泥之别,并不是有修辞有抒情有几个引用和生僻字就是所谓文笔上佳了。

2.RG《伪装者2105》
这篇文真是太帅气了,对这种吊诡奇崛的文风毫无抵抗力,通篇隐喻甚多,这个真是算只写给圈内人的同人,估计不熟悉人物应该毫无阅读体验。隐喻恰切,嘲讽辛辣,就像薄荷酒混着冰可乐从喉咙一路滑下,又紧接了一个缠绵入骨的吻,马德里青草的味道。

3.《Que sera, sera》
作者:yoyoL
现实向。
前面一直在考据,后面就放飞了,文笔剧情都爱的一篇,rm群像。

4.RG《从前有一只章鱼,它很作》
作者:FEIYAN
皇马全员向,主冬菇。欢乐动物拟人向,那一只章鱼🐙,的确很作。心尖上的一篇冬菇,欢乐文中不多见的心头好之作。

三.穆瓜
《迷失在伊比利亚之巅》
作者:phanphy
现实向。
这篇文最大的违和感是我读的时候总感觉作者是个瓜吹,没有diss瓜帅的意思,我也爱瓜帅。但是字里行间带着那种叙述口吻读着略尬。
剧情简直良心至极,一个考据党作者的感动人心的伟大力量啊,除去cp情愫就是穆瓜这么多年的经历+爱恨史,细节描写、大事记述都非常好。楼里的互动也十分有爱。
犹记当时作者会在楼里贴各种相关资源,报纸截图,古早采访视频,冷门事件之类的。也会答读者问(我在说什么)。总之是我看过的最为考据严整的一篇,不嗑cp,也可以当作当年那些事情的资料看一看。
萌一个cp最幸福的事情之一莫过于遇到这样的作者,当孤独的萌着冷cp、孤独的看着比赛,翻着报道和自传时,能有人一起讨论那些事实和轶闻,并去了解更多,关于他们的事,他们的过去。和喜欢他们的人一起提起那些过往,仿佛埋在尘土中的历史都鲜活了起来。这样的作者真是没有不爱她的理由。

四.BP
《through the time》
作者:silver
警匪AU,呆梨群像。
ttt是和3f比肩的AU里质量极高的作品之一。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是仍然被他们所打动,从那些模糊的影像和久远的资料中。私心就是,我希望数十年流水过后,还有人记得我爱的那些人,一如还有人记得你们。
虽然往事并不如昨。

五.杰欧
曾经的双子星,后来追风少年远走伯纳乌,而你变作红军的一面旗帜。渐行渐远渐无书,那个你当初激烈抗议过的结果,经年过后,是一笑而过,还是爱恨不休。

《盛夏光年》
“那人的速度,是为了追逐风……
直到有一天,
没有风,
然后明白,原来不仅仅是追逐风,
那人本身就是风,
而属于斯蒂文杰拉德的风季停息在那个充斥着流言,非议,背叛与伤害的烦躁夏天里,再也无迹可循。”

“伊斯坦布尔时,你在哪。”

“流火的夏季,所有人带着梦想出发,而能带着梦想归来的,只有一个,英格兰不是那个唯一,在漫长的年月里,一直都没能成为那个唯一。
而对于杰拉德而言,在欧文痛苦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梦想支离破碎,他试图修补,最终却只能看着本就残缺的梦想在十二码前灰飞烟灭。”

“斯蒂文还是那个执着得近乎残忍的斯蒂文,
迈克尔还是那个学不会软弱的迈克尔
和那时的他们一样,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学会如何相爱,也没有懂得学会伤害
而现在的他们
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倾诉,可以争吵
信任,却不再需要交付所有
相伴,却不再奢望齐足并肩的相守
一切的一切,划出一条也许叫爱情的弧线
连接着一种也许叫做朋友的关系
仅此而已”

六.隆包 
my hero,my mate.
伊斯坦布尔之夜。
永不独行的红军队长,是他心中的英雄。
杰欧有多be,隆包就多he。
一直觉得隆哥之后几次转会,皇马、拜仁,变得低调又冷静过头,太喜怒不形于色了。虽然他一贯如此,却仍觉有什么随着蓄起的胡须一同悄然离去。可能他所有的热血冲动、年少轻狂,都给了那片红色的土地。以致经年已过,曾经那些热门cp都早已淡漠,他们的友谊和秀恩爱还在继续。
隆包圈最有名的应该是零红蕖的《安菲尔德故事——双子,双子》,一位又高产又良心的作者,我不太喜欢她的文风,当然这只是个人喜好。既然推文,我想了许多,觉得必须要提我爱了这么多年的这对cp和镇圈太太,她的文无论现实向还是au向都很良心,《双子双子》的那句“让我们相约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
(还有,隆包的老伙伴们,有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是莫大的疑问,我当年嗑了那么多的隆包,现在回想一下,好多都是包隆???)

七.亚托
《比肩而立》《无处祷告》 
作者:v7t9专用名(好像有很多马甲,记不清了。)
现实向。
荣枯一度,盛极而衰。
“从那一刻起,金童Torres,利刃Villa,这对西班牙锋线双子星便拉开了属于他们的一个时代的序幕。”
时代更迭,我们目送一个个传奇远去。黄金一代至今为止已多退出了国家队,随着卡西和哈维的退出,现在的板鸭让我不知所措。爱吗?正如我对伯纳乌的感情,我喜欢的那些人啊,他们将人生最辉煌的时刻留在皇马,而他们转瞬又远走他乡。我爱的是那个白色旗帜下的过往,我爱的是v7t9的板鸭,我爱的是永远的守护神圣卡西。我始终没办法成为任何一个联赛或国家队的准迷妹。
比起感情线我更喜欢这篇文记述的比赛训练的场景和情节,往事历历在目,那是属于板鸭的王国。
“前面的路仍然坎坷不可预知,但多年后,他仍然会想起这一刻,有一个世上最温柔的少年,是怎样用最温热的双唇,给了他最温暖的安抚。”
那时的david villa还是西班牙神锋,远走他乡的未来遥远得不可思议。torres还是那个17岁天才少年、马竞的小队长、后来转会红军继续辉煌的金童,而不是后来被调侃为单刀不进的铁卫。
这位太太专注亚托/托亚,高产质量也好。其他的文也都值得一看。

九.卡贝
谁能初心不负。
贝克汉姆:“我不会再为曼联外的任何英超球队效力”。
卡西利亚斯:“我不会再为皇马外的任何西甲球队效力”。
红魔的七号,伯纳乌的守护神。
最后的结局也如他们两人那转瞬即逝的相遇又别离。
《A Kiss Goodbye》
现实向短篇。
很遗憾,卡贝是我非常真爱的一对,嗑了许久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文。这篇短篇当时看时不觉如何,而今事后回想,不胜唏嘘。
关于别离,巅峰时人们总把未来憧憬得太过美好。

“他怀疑这么多年以后的今天,Casillas是否还记得这件事。那时他仍年轻,留金色长发,眉目温柔;仍然体力充沛,总是伯纳乌场上奔跑得最勤快有效的一个。Zidane还未退役,巴西人们蹦跶得欢,Guti偶尔会讲连他这个英国人也从中感到深深寒意的冷笑话,Raul总在Casillas压住他在草坪上滚时淡定路过,丢下一句:“Iker,别老在媒体面前闹着David。”
那样的光阴,比the Old Trafford里的肆意青春显得更加温和,哪怕在最难熬的板凳生涯,也能让他勇敢扬起笑意。或许过去的总是美好的,那般的时光大概不会再有。

他说Iker,你并非真的爱我。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爱的不过是我最好的时光,而我这个人本身,并不显得那么重要。
但有时候,显然是命运赢了这一切。他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在1998年或者更早。他知道Iker对此也十分清楚,小伙子只是年纪依然太小,还未学会释怀。他知道那很难,他有时也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么多,但他这多年便也过来了。

Iker,你可能还太年轻,还差一些忍耐。很快你会明白,离别、相逢和孤独都不过是上帝导演的一场戏,而我们在各自出演自己的角色的过程中自寻乐趣。”

十.CM
《Candy Boy》
算c梅的经典?oo到没有c了。这个文emmm看得非常欢乐了可以说,超甜如文名。虽然煤球王现实中并不这么软,不过总裁仍贯彻着他的罗三岁画风。
话说我当时觉得在马德里和巴萨罗那之间的小城买个房子真是太机智了,现在回想我怕不是个傻子。

说一下冷上天并没有文的cp:

老马×东哥:

这张照片啊,阿根廷的皇帝,伯纳乌的王子,你们的相遇,何时相遇?94年的世界杯,本以为是场命中注定的盛世,却是擦肩而过的结局。
那是你们的错过,也是阿根廷的唏嘘。
“我关于保加利亚那场比赛的最后记忆是:比赛后,雷东多找到我,眼里含着眼泪对我说:‘我在场上一直寻找着你,可我找不到,整场比赛我都在寻找着你!迭戈!’我们已经成了一支彼此熟悉的球队,了解对方的心灵,现在这个整体不复存在了。”(我不知道这个报道是不是真实,我也未亲历他们的时代,但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感到可惜。)

maxtan:
ao3上有几篇,国内冷到瑟瑟发抖,明明是真爱。

2001年,伊布转会阿贾克斯。
同年,马克斯维尔转会阿贾克斯

2006年,马克斯维尔转会国际米兰。
2006年伊布转会国米。

2009年,马克斯维尔转会巴赛罗那。
几乎同时,伊布转会巴萨。

2012年,马克斯维尔加盟巴黎圣日耳曼。
半年后,伊布转会巴黎。

(中间还有其他经过,无关未提。)

16年的情义。
大家都调侃:阿姆斯特丹——米兰——巴塞罗那——巴黎,属于瑞典人和巴西人的爱情长跑。

那一年,离不开赛场上和常随你身边。
你贪恋,我便成全你英雄美人的传言。
大奉先啊,这是一届没有你的世界杯。
你的泰迪熊,退役也很久了呢。

东哥×劳尔:
传说rr曾经有过文,但我没找到几篇。天天吵着虐14爷,东哥偏心,然而偏心的主人公并没有文。嗑到的全部都是RGMR。东哥那么高傲又有些疏离的人,却对劳尔有着极高的评价,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伯纳乌的传承啊,在我眼中是东哥到劳尔,再之后,圣卡西永远是那个温良的孩子。

齐祖×笨马:
我们背锅侠相关就是冷啊冷。缺席世界杯的两个法国人。独得玄宗盛宠的快乐足球代言人以及绝杀小能手,我的笨马每场都不是同一个人!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携手国家队么,如在皇马时一般。把那年失去的冠军,拿回来啊,齐祖。

梅内:
内马尔走的时候拆了msn有些难过,一直觉得,无论传球、罚点还是战术配合梅西都很照顾内马尔。记得梅西各种采访屡次强调小罗对他的好,没有架子很亲切,带给了当年远离故土的阿根廷少年支持和温暖吧,本来期待在他们的身上再看到下一个巴萨10号的传承。
那个巴西人在另一个半球,陌生的土地上带给你的熟悉温暖,你会在多年后一样传递给下一个巴西少年。
我以为你最后会留下,接过那个象征传承的号码。
可惜,没能看到最后。

最后,
西蒙尼×欧冠???
虽然日常仍在玩梗吐槽,但是真心心疼啊,命运的玩笑再一再二又再三,不要说西蒙尼,托妞都走了又回,格子都成熟了很多。要多少擦肩能换回一场漂亮的胜利呢?毕竟小李子得到小金人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还有非常想吐槽的是:
警匪AU是古早太太们的真爱?各个cp加一起警匪长篇名作嗑到太多。
还有放过场外的太太团吧,小姐姐们心地品格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真的不是巫婆……

还记得高三最后时期熬夜看球,第二天起不来就请病假睡觉2333,现在回想真是有点疯狂。或许足坛就是如此,无论何时回来看看,冷久了的血又会从心底一点点的烧起来,和那些奋力拼搏的少年、男人们一起。
渴望胜利,渴望欢呼,渴望柔软的绿茵,炽热的拥抱。汗水和泪水凝成的华章,在生命最朝气蓬勃的青春时代奏响,然后一路高歌着落幕。
才算不负韶华,今朝换我王者临天下。

ps:
推文系列惯例:上述文自行百度大多都有,如果实在找不到,评论/私信留邮箱+文名,有时间就发。(如果有文作者或亲友觉得不希望私下传阅也请私信,这里会不再传发的,先行致歉。)
当年那些坛子都没太赶得上,主要蹲的也就鹦鹉洲、石榴与玫瑰、阿根廷的风暴和各家cp贴吧。
如有同好,这里QAQ求文包。
随缘求卡贝/贝卡文的安利、雷东多×劳尔。
这里杂食什么都吃,安利请大胆的来玩。

end.

子夜—

卢修斯x你 这个叔叔好漂亮

在你还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卢修斯·马尔福,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这个叔叔好漂亮。”

还用你刚吃过糖的黏糊糊的小嘴亲了他的唇角。

再后来,那个漂亮叔叔成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你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省心的大小姐了。

  

克里特先生有些不明白,明明他每个月都会给女儿大笔的生活费,为什么她还是会在购物前谨慎地挑选那么久?她钱包里的钱足够买下一百条她看中的那条裙子了。

  

“我只是觉得货比三家的过程很有意思,”你像是看出了父亲在想什么,微微一笑,“爸爸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克里特先生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不光是衣服,......

在你还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卢修斯·马尔福,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这个叔叔好漂亮。”

还用你刚吃过糖的黏糊糊的小嘴亲了他的唇角。

再后来,那个漂亮叔叔成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你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省心的大小姐了。

  

克里特先生有些不明白,明明他每个月都会给女儿大笔的生活费,为什么她还是会在购物前谨慎地挑选那么久?她钱包里的钱足够买下一百条她看中的那条裙子了。

  

“我只是觉得货比三家的过程很有意思,”你像是看出了父亲在想什么,微微一笑,“爸爸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克里特先生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不光是衣服,人也是一样的。你默默地想,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你心中一晃而过,留下一抹淡淡的铂金色的痕迹。

  

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算起来,马尔福叔叔算是除了爸爸之外,你见过的第一个成年男子,刚见他时,你只有六岁,而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在你还是个孩童的时候,他早已经继承家业几年了。

  

“艾芙乖,叫叔叔。”克里特先生抱着自己的爱女,向卢修斯炫耀。

  

结果你从小就展现出了社牛的一面,伸出两条小短胳膊要他抱。

  

“这个叔叔,好漂亮,”你仔细端详着年轻男人的俊脸,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印下一个湿乎乎的吻,“啵。”

  

克里特先生哈哈大笑,卢修斯则是愣了愣,继而无奈地一笑,伸手揉了揉你的小脸。

  

再后来,父母和平分手,母亲一个人离开了英国,把你留给了父亲,父亲工作很忙,常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虽说有小精灵们照顾你,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找到了卢修斯那里。

  

“我会看好她的,”卢修斯认真地向他的朋友克里特先生保证,“你大可放心。”

  

于是,马尔福庄园成了除了学校和家之外你最常去的地方。他没有结婚,自然不会照顾孩子,可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得心应手,他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也许这就是聪明人吧。

  

他很宠你,你在马尔福庄园甚至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他在里面堆满了你喜欢的毛绒玩具和零食,比你家里的还要齐全。可你并不喜欢他对你这样无下限的宠爱,这让你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只停留在长辈和小辈之间。

  

你早已不满足于这些,贪婪地想要更多。

  

理智告诉你,现在向他坦白绝不是一个好时机,你没毕业,还是个学生,尽管半年前你已经成年,可他却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子。你原以为,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可是——

  

他却去相亲了。

  

还恰好被你撞见。

  

你和闺蜜约好了逛街,你正开开心心地抱着甜筒啃,扭头就看见一旁的餐厅里,一对男女正攀谈。

  

你一时愣住了,连甜筒化了滴到地上都没发觉。

  

对方看起来是位十分优雅的小姐,撇开情敌的身份不说,她确实漂亮,可你却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她像个纸片人一样虚假。可卢修斯却对她笑的温柔,还体贴地为她倒了红酒。

  

哼。

  

你咬着下嘴唇,拽着闺蜜的手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你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去过马尔福庄园了,卢修斯给你写过几次信,你都没回,你不想见他,更不想见到他和别人终成眷属。

  

***

  

这天你逛完街,觉得有些累,还不到晚饭时间就睡下了,一直睡到晚上。小精灵来叫了你几次你都没醒,这会儿已经是第四次来喊你了。

  

“小姐,”小精灵奇奇看起来有些忐忑,“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可是马尔福先生他已经等了您一下午了……”

  

“什么?”你猛地坐起来,“谁来了?”

  

“是……是卢修斯·马尔福先生……”

  

你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这会儿梳洗化妆也来不及了,便索性穿着睡衣下楼。已经等了你许久的男人正在沙发上坐着喝茶,见你乱糟糟下来,薄薄的唇角微弯。

  

他的小姑娘真漂亮,哪怕不施粉黛也是那样的吸引人,有时候他真想把她藏起来,再也不让世人得见这颗珍宝的光华。

  

没良心的小丫头,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寄出去的信一封也不回,还故意躲着他。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惹到过她,怎么她就生他的气了?

  

“艾芙,”卢修斯站起来走到你身边,“睡醒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疼爱了多年的姑娘的头,却被对方躲开了。

  

“您怎么来了?”你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他。

  

“你总不去我哪儿,还不许我来找你吗?”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艾芙,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我的气?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什么底气,更说不出真实原因,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身前的男人盯着你看了一会,发出轻轻的一声笑。

  

紧接着,你忽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你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子。

  

“你没穿鞋,脚不冷吗?”男人清凉的灰蓝色眼眸直撞进你的视线里,你看得清清楚楚,此时那双你倾心了十多年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你。

  

彩蛋:他也会为了美人儿倾倒

隐藏结局:所有的偶遇,都是他的精心算计

'邪'气攻心

【kc】最好的结局(菲利克斯视角)

  4.1K

  

  罗双⭐

  

  私设他们认识很早

  

  我叫菲利克斯,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妈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没错就是那个震惊世界的球王,我爸是里卡多·莱特,那个上帝之子曾经的世界足球先生。

  

           我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冲动上头的酒精,加之无处不散发的荷尔蒙,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想到神圣的圣子在第二天就觉得这是违背世俗的,是不可以的,然后他们就分手咯,只是没想到圣子的能力这么强﹉百发百中。

 ......

  4.1K

  

  罗双⭐

  

  私设他们认识很早

  

  我叫菲利克斯,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妈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没错就是那个震惊世界的球王,我爸是里卡多·莱特,那个上帝之子曾经的世界足球先生。

  

           我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冲动上头的酒精,加之无处不散发的荷尔蒙,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想到神圣的圣子在第二天就觉得这是违背世俗的,是不可以的,然后他们就分手咯,只是没想到圣子的能力这么强﹉百发百中。

  

          那个时候我妈才17岁,没有人知道他双性人的秘密,哦对了,除了我爸。还好他当时还没有那么出名,他在足坛消失了一年,2002年克里斯的足坛记录里面那一年他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不过谁会关心一个17岁的小孩呢?他在一处隐秘的别墅里生下了我,他甚至没去医院,自己咬着牙拿剪刀剪了脐带,然而我的父亲……他或许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对外宣称我是他收养的,他在路边看到我被遗弃,然后一时心软就收养我这个小拖油瓶,至于为什么一年都没有比赛是因为他受伤了。当然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毕竟谁会相信男的可以生孩子呢?

  

       克里斯对我还不错,至少我从来都不愁吃穿,我上的学一直都是葡萄牙最好的贵族学校,但是我在学校过得并不怎么样。人的本性都是坏的,他们喜欢在弱势的人身上找到存在感,他们喜欢看到弱小的人被欺负,哪怕他拥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在学校他们总是嘲笑我没爸没妈,常常三五成群地欺负我,我一开始还反抗,后来就麻木了,反抗只会让他们更兴奋,反而沉默会让他们感到没意思。

  

       刚刚被欺负的时候家里的管家想告诉克里斯,但是我露出了一个听话的笑容:“文德森,我想克里斯应该很忙这点小事我并不想让他担心,再说了男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如果告诉大人的话,会让我在学校被嘲笑的。”在文德森感慨我过于听话的声音中我收住脸上的笑容走上楼去。

  

         你说什么?克里斯会不会发现?他很少来看我,看我的时候脸上的伤基本上都好的差不多了,他也不会在意那么多,只有一次他提前来看我了,那天我恰好被打的很惨,当我回家的时候克里斯注意到我的脸时一愣,他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谁打的。”我扬起乖巧的笑容“没什么,不小心摔的。”他的脸色很阴沉“谁敢打我克里斯的儿子。”然后他不顾我的反抗带我去了学校,找到老师反映了这件事之后,又一家一家地找到那些欺负我的孩子,然后将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哪怕这件事成了他每次出事都会被媒体恶意抨击的污点,但是他说他不后悔,他只是见不得我被人这么欺负,还这么窝囊。我当时就靠在汽车的椅背上,看着从眼前飞速掠过的数心里冷笑“现在装什么父慈子孝,你早干嘛去了。”那件事之后他对我说“你还想上学吗?不想的话就踢球吧,毕竟天赋还不错。”我同意了,或许是因为他和我爸的缘故吧,我很喜欢足球,也踢得不错。哪怕我去了俱乐部踢足球他也很少来看我,他很忙,毕竟他有家庭。

  

            在我八岁那年我多了个弟弟,叫迷你罗,跟他一样的名字,他大方地在ins上分享他和迷你的生活,所有人都在祝贺他,他会带迷你去迪士尼,会带迷你踢球,会跟迷你一起打实况足球,比起来他好像除了钱,什么也没给我。周末的时候父母总是会带孩子出去玩,往往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待在公园里,看着他们玩耍幻想着我也在跟克里斯一起,我会从天亮坐到天黑,然后回家睡觉。

嗯?你说为什么没幻想跟里卡多?拜托他甚至不知道我是他儿子,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世界杯的观众席上,那个时候他已经因为伤病退役了,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当时挺惊讶的,毕竟他应该和家人们在VIP包厢里看球,我从来不在克里斯专属的包厢里看球,因为在那里总能碰见迷你他们,虽然我不跟一个比我小了八岁的小孩计较,但是往往也就是没有什么心思的小孩子眼神最为伤人。

  

       他看到我也没有很惊讶,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克里斯的养子,他给我讲解球赛,会贴心地问我要不要喝水,会在进球的时候和我一起欢呼。看着他开心大笑的样子我不争气地红了眼眶,我想或许这才是父子之间真正的相处模式吧。我真的太缺爱了,我想让他做我的父亲,就像正常的父亲对儿子一样,我也明白他会是一个好父亲的。就在我想告诉他我的身份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略带歉意地对我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接了个电话。

  

        是他的儿子卢卡打的,他的眼里满是幸福,卢卡估计是跟伊莎贝拉闹矛盾了,来找他评理,他在电话里开着玩笑逗得电话那头的卢卡哈哈大笑,然后他放下手机有些无奈地说“他们总是这样,一天到晚吵吵闹闹。”我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宠溺,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有家庭的,他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女,而我呢?我只是激素的产物,并不是爱情的结晶。他又看向我“小菲,你刚刚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是什么?”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突然觉得那也不算什么好说的。”他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掌很温暖,我低下头避免他看见我眼里摇摇欲坠的眼泪。

  

         我18岁生日那天克里斯来找我了,我们坐在别墅的院子里吃着巴西烤肉,喝着啤酒,克里斯为了保持身材很少喝啤酒,所以他的酒量很差,很快就喝醉了,趁着月色他眼神朦胧地看着我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菲,你恨我我吗?”我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我不恨你,我很感激你给我了生命,能让我看见这个美丽的世界。”他突然就哭了,毫无征兆,我没有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喝着酒,他很快就走了,毕竟乔治娜希望他十二点前回家,又剩我一个人了,我坐在院子里继续喝着酒。

  

         说不上来对克里斯什么感情,我不敢设身处地地想象我是他,然后在17岁的时候怀了个会毁掉前程的孩子,至少他没有放弃我。

上帝是公平的,上帝赐予圣子奇迹的康复,也让他过早地离开人世,他突然病重,奄奄一息,他所有的朋友都去了,去见他最后一面,不幸地是克里斯的心脏病恶化了,他躺进了医院,只能说他比里卡多的状态好一点,克里斯对我说让我代替他去见里卡多最后一面,至于我是他儿子的真相告不告诉他掌握在我手中。

  

         我去了里卡多的家里,卡洛琳娜正悲切地跟一个人交流,在里卡多床前的只有卢卡,他已经不是那个受委屈找卡卡评理的小男孩了,他今年已经20岁了,跟当年让克里斯一见钟情的里卡多很像,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一夜情了,这样的圣子谁看了不犯浑。卢卡看见我来就走了出来,他面带疲惫但是依旧笑着对我说“父亲一直在昏迷,你来了他正好就醒了,也算缘分吧。”我朝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他帮我推开房间门让我进去后又关上门,留给我跟他独处的时间。

  

         上帝还是很偏心的,他的儿子哪怕病危也是俊美的,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里卡多看着我“克里斯很不会照顾人,他应该没好好照顾你吧。”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继续说“当年那件事我也知道,如果我是你父亲,我也会那么做的。”他说完略有遗憾地继续说“多遗憾啊,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我们应该认识,或许下辈子我们可以成为父子。”我终于控制不住我的眼泪,我握住他那双被病痛折磨地干枯的手,“我也很爱您,您是一个很好的人,上帝会保佑您的。”他费力地冲我微笑“早在我20岁那年上帝就不再保佑我了,我犯了个错,一个无论是上帝还是我或者他都不能原谅的错,这是给我的惩罚,你不用悲伤。”

  

           我想,如果当年克里斯把我存在的消息告诉他,他会不会让我度过一个被受宠爱的童年,他会给我准备生日惊喜,会带我去玩,会给我做我喜欢的饭,会让我像卢卡一样地长大,可是谁知道呢,世界上又没有如果。他好像很疲惫,眼看着他又要陷入昏迷,我轻轻地说“如果有来世的话,我想成为您的儿子,那一定会非常幸福的。”他微笑着闭上了眼,我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自责不已的,我不想让他带着愧疚离开。

  

           我一走出房门,卢卡看着我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我慌乱地摸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他是我很敬重的前辈,我很难过,不过你应该更伤心的吧。”卢卡摇摇头,露出了淡然的微笑“父亲很早就知道上帝会惩罚他,所以他很早就已经跟我们交代了很多,我们现在无非是按照他的要求来而已。”

  

             卢卡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克里斯叔叔病的很重吗?”我想起了克里斯苍白的脸,没有说话,卢卡叹了口气“父亲还是很在意克里斯叔叔的,我想如果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也是一种遗憾吧。”

  

              没过几天里卡多就离开了,没过多久克里斯也走了,前后相差26天,像他们错过的26年。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迷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是希望我能回家一趟,嗯,回他们那个家,虽然震惊于迷你居然给我打电话,但是我还是我去了,同时也见到了我意想不到的人﹉卢卡,他面色惨白的站在克里斯家门口,迷你看起来很生气,要不是其他人拉着他,他可能要把卢卡打一顿,我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只见卢卡突然跪了下来,我赶忙拉他起来,他却摇摇头说“我希望克里斯叔叔可以和我父亲葬在一起。”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迷你要打他了。

  

         原来卢卡在阁楼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沓笔记本,那笔记本很旧看起来用了很久,他抱着好奇的心态看了,然后就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他发现他的父亲爱的一直都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在十几本笔记中详细记载了二十六年来克里斯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自己的感受,他没有一天不在爱克里斯,他将心里的野兽封起来,他循规蹈矩地度过了一生,可是除了跟克里斯在一起的日子,他没有一天事快乐的,他也不止一次写下,如果可以他想跟克里斯葬在一起,生不能同寝,他奢望死可以同穴。

  

         卢卡说完后不出意外地震惊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除了迷你,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他看向我问我“你呢?你来觉得。”我斟酌了一下“我算是外人,不太好发表意见。”迷你突然就红了眼眶,然后染着哭腔对我说“其实你才是阿维罗家族的继承人,不是吗?”

  

         迷你讲述了另一个故事,与我有关,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故事。故事里面的克里斯虽然总是带迷你买东西,但是所有东西他都买两份,只是另一份他永远都只是放在家里的一间空房间里,那件房间没人住,但是克里斯依旧定时让人打扫,并且不允许家里其他人随意进出。其实克里斯一直都很忙,偶尔的时间也总是不在家,迷你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克里斯总是偷偷站在我看不见的死角里,看着我坐在公园里盯着别人玩耍,然后再在天黑的时候偷偷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回家,这几乎浪费了他所有的空闲时间,甚至在迷你生日那天他还带着我帮我报仇了。迷你有些怨恨地看着我“他对你的爱并不少,甚至他爱你胜过我们所有人。”

  

         后来他们葬在一起了,他们的爱意跨过26年的时光展现在了我们所有人眼前,我终于失声痛苦我不是什么头脑发热的产物,我是爱情的结晶,我是他们爱的证明。

  

  

  

  

  

  

  

  

  

  

  

  

  

  谁懂我一边写,一边哭的感受。😭😭😭

  或许会写卡卡和克里斯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