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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完了被蒸汽少年打爆了的(...

  泥完了被蒸汽少年打爆了的(

  剧情线是银行家看管灯塔的时候久而久之被灯塔里的深渊侵蚀,侵蚀中从银行家和深渊中产生的意识体也就是后来的嬉命,因为当时的深渊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需要一个皮套用来行动

  在嬉命成功夺走银行家的身体后,友人的蒸汽少年来质问他银行家去哪了,嬉命只是简单的一句“他不在这了,你可以当他死了”,对于银行家的消失完全没有任何波动,蒸汽少年被嬉命草菅人命的态度惹恼,一气之下直接一拳击碎了这张脸,但是接下来蒸汽少年却愣住了,因为他击碎的东西里面没有血肉和骨头,只有一团团的,黑色的不可名状物和皮肤的碎片。炸开来的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回收,和皮肤贴合在一起,从那团不可名状物...

  泥完了被蒸汽少年打爆了的(

  剧情线是银行家看管灯塔的时候久而久之被灯塔里的深渊侵蚀,侵蚀中从银行家和深渊中产生的意识体也就是后来的嬉命,因为当时的深渊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需要一个皮套用来行动

  在嬉命成功夺走银行家的身体后,友人的蒸汽少年来质问他银行家去哪了,嬉命只是简单的一句“他不在这了,你可以当他死了”,对于银行家的消失完全没有任何波动,蒸汽少年被嬉命草菅人命的态度惹恼,一气之下直接一拳击碎了这张脸,但是接下来蒸汽少年却愣住了,因为他击碎的东西里面没有血肉和骨头,只有一团团的,黑色的不可名状物和皮肤的碎片。炸开来的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回收,和皮肤贴合在一起,从那团不可名状物慢慢的再次变回了那张熟悉的,嬉虐的脸

夜色血莲

【博潘春节24h|未命名极光18:00】博士重生归来之我是外卖店老板

ooc预警

重生外卖店老板博×本地(?)金融系大学生潘

1

愚人众第二席博士多托雷发现,他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和提瓦特大陆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时代。

起因是女皇集齐了七颗神之心后,多托雷按照计划进入了世界树,在炽热的火焰淹没了大半树的范围后,多托雷的灵魂意外融入了地脉。

换个说法就是,多托雷嗝屁了。

但是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抱着这样的想法,多托雷闭上了眼睛。

待到再次睁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须弥学生时期相比都小的可怜的床,多托雷使徒翻个身都能碰到冷冰冰的空气。

好在多托雷还保留着原本的记忆,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整理现在脑子中的记忆,顺便翻找周围有没有能够提示他现在所......

ooc预警

重生外卖店老板博×本地(?)金融系大学生潘

1

愚人众第二席博士多托雷发现,他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和提瓦特大陆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时代。

起因是女皇集齐了七颗神之心后,多托雷按照计划进入了世界树,在炽热的火焰淹没了大半树的范围后,多托雷的灵魂意外融入了地脉。

换个说法就是,多托雷嗝屁了。

但是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抱着这样的想法,多托雷闭上了眼睛。

待到再次睁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须弥学生时期相比都小的可怜的床,多托雷使徒翻个身都能碰到冷冰冰的空气。

好在多托雷还保留着原本的记忆,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整理现在脑子中的记忆,顺便翻找周围有没有能够提示他现在所处境遇的物品。

结合在一个小小的会发光的显示屏里找的信息和脑袋里残存的记忆,多托雷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天才,甚至还在知网上发过好几篇sci论文,可惜为了继续自己的研究,原主选择了铤而走险的……

借网贷。

所以在原主的研究不被支持被撤资金后,网贷雪滚球般越积越多,最终原主无奈只能在母校旁边租了个门面房开了个外卖店。但好在原主的饭做的实在不错,还是能勉勉强强盈利一些钱来偿还债务。而且原主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仍然在尝试重新开始自己的研究。

整理完现状的多托雷陷入了沉思,现在的问题是,原主会做饭,但是作为博士的多托雷简直就是厨房杀手。在曾经和潘塔罗涅的约会里,多托雷拗不过潘塔罗涅让他做饭的请求,做了一碗至冬酸奶油甜菜汤,潘塔罗涅喝了一口脸色变得和彩虹一样,于是他只能搅着汤。

“亲爱的多托雷,你拿什么做的?”潘塔罗涅在搅拌到一整块没切皮甜菜后终于忍无可忍。

“我看了看教程,”多托雷很奇怪,“上面说把甜菜放进去煮,还有酸奶油,家里的吃完了,我就加了点普通奶油和你之前送我的醋进去,不就是酸奶油吗?”

在潘塔罗涅面无表情地把汤给属下喝了之后,潘塔罗涅就再也没让多托雷做过饭了。

回想起潘塔罗涅,多托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角度,手却鬼使神差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卡。

多托雷:?

他记得原主从来都没有一张这样的卡。

多托雷莫名其妙的回想起以前和潘塔罗涅讨论死亡这个话题的时候。

潘塔罗涅说自己家乡这边会在人去世之后每年烧纸钱给去世的人,意味着他在亡灵的世界也能顺顺利利地活下去。

“我的吞金兽,你要是死的早,你想我烧多少钱给你?”潘塔罗涅在多托雷怀里笑的恶劣。

多托雷记得自己忙着实验,随口报了个数字,顺手捏了捏怀里人的脸,嗯,最近没找自己做饭给他吃,胖了不少。

多托雷连忙起身,利用原主记忆开始查询这张黑卡的余额,在输入了多托雷的生日后,一个惊天数字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对于金额多托雷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平时自己在至冬做实验填的资金表可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偿还原主的网贷倒是绰绰有余,还能省下不少。更让多托雷惊讶的是,这张卡不应该,应该是不可能是以自己的生日为密码。

多托雷沉默了。原主的网贷可能让多托雷会发愁一段时间,可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卡里的钱又弥补了这一点。

他想起来自己被驱逐的那段时间,和现在相比,现在的自己起码有住所,有原主还没实现的梦想。

于是在外面寒风凛冽中,室内的白炽灯依然散发出坚韧的暗淡光彩。

2

在看到密密麻麻的做菜过程的时候,多托雷难得的手忙脚乱,尤其是菜谱里经常出现的“看量自取”“适量”字眼,让平时习惯精准取量实验的多托雷犯了难。

恰巧在多托雷在尝试驯服锅碗瓢盆的时候,一个让他意外的熟人出现在了店里。多托雷看着和达达利亚相似度99%的橙发少年,扬起了职业假笑并把菜单递给了他。

第一次希望眼前这个人不要给他带来这家外卖店的第一个滑铁卢。

“老板来一份蛋炒饭加烤肠谢谢!”

橙发少年似乎是常客,直接点了店里最招牌的菜。

蛋炒饭,多托雷在厨房思考,决定按照之前自己做给潘塔罗涅的那次做给橙发少年。

在炒糊了不知道几个蛋终于做出来完成品之后,多托雷忐忑端了盘子到他面前,意外的发现面前熟悉的文件。

“毕业论文开题报告?”多托雷出声。

橙发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啊,我最近一直在忙这个,但是一点改的思路都没有,后天就是ddl了……”

“你是什么专业的?”多托雷拾起来面前的文件,熟悉的名字,逻辑混乱的文字,不标准的表达,错误的文献引用……让多托雷看的有点眼冒金星。

“生物……但是我原本想报体育的!但是家里不让……生物我是真的没天赋……”文件上被称为达达利亚的少年欲哭无泪。

多托雷指了指文件中的一段,“这个名词的表达并不标准,而且这个课题不太适合你们大学生研究,我的建议是换个简单好写的课题……”

于是不同的世界,曾经的同事两人,现在正在小吃店激情讨论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

在夕阳西下时,达达利亚终于满眼崇拜的拿起全是圈圈画画的开题报告,拎着额外打包好的三份蛋炒饭,喊着下次还来找你改论文啊就离开了外卖店。

下次别来了,多托雷感叹到,这个世界的原主研究的生物学和提瓦特自己研究的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指导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就在多托雷以为营业第一天就要圆满结束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在打烊前掀开了帘子,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

“您好,我是潘塔罗涅。”

3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自称,多托雷转过头。

潘塔罗涅脸上还是挂着同样势在必得的笑容,好似接下来的话题对方绝对无法拒绝。

“我想和您达成一个共赢的协议,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

潘塔罗涅双手交叉,眼眸微眯,多托雷笑了一下,“不知道这位潘塔罗涅同学,要和我谈什么?”

“我知道您的学识,以及……您的困境。”潘塔罗涅开门见山,“以您的才能,完全可以去完成一些更加有回报价值的工作,和您的餐饮事业相比起来。”

多托雷很欣赏潘塔的直接,“不知潘塔同学有何高见?”

潘塔罗涅也毫不犹豫,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多托雷。

“我想我可以解释有论文需求的学生以相对合理的价格来购买您的食品,同时您在提供指导的同时,也能拿到报酬。您认为如何?”

一夜风雪,而灯光未歇。

在之后的几个月内,点外卖送论文指导的神秘链接在不同群聊里流转,购买这项业务的人络绎不绝,而博潘两人自然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在除夕夜当晚,潘塔和多托雷吃了一场庆功宴。外面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屋内潘塔罗涅嚼着蛋炒饭流着泪,“你炒的蛋炒饭为什么还要连壳一起炒……”

多托雷惊讶,“还要?你不是第一次吃吗难道你……”

“傻瓜,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潘塔罗涅没好气的从嘴里吐出蛋壳,“因为达达利亚那个小子晚上吃你蛋炒饭把牙蹦了一颗。”

日后谈

多托雷:所以我卡里的钱是怎么来的?

潘塔罗涅:你死后,我每天都给你烧纸钱啊。

多托雷:所以这个钱是真的能烧到我账上?那你怎么死了?

潘塔罗涅:烧钱的时候哭的太伤心被呛死了。

潘塔罗涅:我骗你的,其实我也牺牲了。

多托雷:你还我刚刚酝酿好的嘲笑。

夜色血莲

【妙雪知愿40h丨12.24 14:00】意外猫语

上一棒:@unce 

下一棒:@东方白昼 

维海双方都收养了一只猫,但是卡维意外会了猫语。但是有人利用猫猫做实验,

海哥:缅因

卡维:暹罗猫

1.

我是一只暹罗,刚刚来到这个家。

起因是我闲来无事在大巴扎附近闲逛,不巧下了小雨雨。精心梳理的毛被淋湿了,我烦躁地抖了抖刚好旁边有个金灿灿的人类,身边只有个会飞的箱子---好吧,万一他的箱子能突然变化出一个大伞呢?于是我便使出了平时蹭饭的必杀技,迈着设计过的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用力地蹭了一下对方的裤腿。他看我主动亲近他似乎很是高兴,两眼放光地摸了我两下。

喵喵喵,人类,快点带我去躲雨的地方吧。

可是我失算了,面前...

上一棒:@unce 

下一棒:@东方白昼 

维海双方都收养了一只猫,但是卡维意外会了猫语。但是有人利用猫猫做实验,

海哥:缅因

卡维:暹罗猫

1.

我是一只暹罗,刚刚来到这个家。

起因是我闲来无事在大巴扎附近闲逛,不巧下了小雨雨。精心梳理的毛被淋湿了,我烦躁地抖了抖刚好旁边有个金灿灿的人类,身边只有个会飞的箱子---好吧,万一他的箱子能突然变化出一个大伞呢?于是我便使出了平时蹭饭的必杀技,迈着设计过的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用力地蹭了一下对方的裤腿。他看我主动亲近他似乎很是高兴,两眼放光地摸了我两下。

喵喵喵,人类,快点带我去躲雨的地方吧。

可是我失算了,面前的这个人类,和我一样倒霉。他不仅没有带伞,还希望我和他一起同苦共苦!结果就是,这个人类喊着什么“家人们,我捡到猫了,他自愿和我走!”就冒着雨抱着我开始跑了起来。雨还在下,我缩在他怀里,温热的胸膛处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

真温暖啊,就这样想着,我们一起穿过了大大小小的街巷,光影不断流转。没过多久我们便停在一栋装修华丽的房子面前。我抬起头扒拉起自己因为一直被金灿灿的人类保护,倒是没弄湿多少毛,反观他就有些狼狈了,原本金灿灿的毛发紧贴脸庞,水珠顺着发尖滴落。冰凉的双臂无意识的收缩,我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于是舔了舔他----人类真奇怪,胸部居然一点毛都没有!

“糟了,我的钥匙!艾尔海森!”,金灿灿人类在放下我后,匆匆摸遍了全身,似乎似在找什么东西,但很快就垂头丧气起来,“我又把钥匙放家里了?不好意思啊小猫,刚来就要委屈你和我淋雨了。我们可能要等我室友回来才能回家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紧紧贴着眼前这个人类,在这期间,他似乎是怕我无聊,把今天在教令院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什么学弟又把实验室炸了,同窗找了一群猫猫来完成毕业论文,却把学长的毕业论文给吃了.......

“话说,我就叫你……煤每怎么样?”

这是什么名字?

还没等我思考好怎么反对这个名字,身下开始晃动了起来。

“吱呀呀.......”金灿灿人类顿时跳了起来,嘴里喃喃着不会是小偷什么的便朝门口走去,“嘿,原来是小镜呀,你都会开门了?艾尔海森教你的?那个家伙偶尔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随着金灿灿人类步伐,我成功地和一只比我大了一倍的缅因大眼瞪小眼。

“你好,”我干巴巴地看着他,“我是被这个金灿灿人类……”

“我知道。”我的话被对面这只看上去就娇贵的猫打断了,我不满的抖了抖耳朵。

“你是被卡维拐回来的,”对面的猫很笃定,幽幽开口,“因为我也是这样被我妈来到这个家的。”

“你妈?”难道这里还有女生?我尴尬地舔舔鼻子。

初来乍到虽然有些戏剧性,但是知道了金灿灿人类叫卡维,不亏。

还没等我们两个同族寒暄一下,另一个浑身冒着水汽的人出现在了门口,被卡维称作小镜的缅因摇了摇漂亮的大尾巴,“我妈来了。”

门口的那位,身穿黑色紧身衣,附着着许多不同颜色的宝石的披风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湿,绿色眼睛让我想起了刚刚的缅因。

“所以,”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一脸无辜的缅因,“你妈是男的?”

2.

我现在心情很不平静。

此刻罪魁祸首正在平静地舔着自己毛。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卡维刚刚淋完雨回家,身上还湿着,我得去看看。

似乎是看出来我的担心,缅因深深看了我一眼,“跟我走。”于是我们两个猫鬼鬼祟祟尾随着灰发男子直到他进入了一个湿哒哒的房间。

我感觉到房间里充斥着水汽,我对卡维的安全感到担忧。保守起见,我和小镜偷偷拉开了一条门缝在门口偷看。

“哎呀,艾尔海森,你倒是回来的挺早,要不是小镜帮忙开了门,被你薅走钥匙的我怕是要等好久才能回到家!”

只见卡维有些气,泄愤般地捏了捏身旁拒小镜所说名叫艾尔海森的男子的脸。“首先,我确实早就回来了,只不过想给你买点酒来庆祝一下你终于摆脱了那个难缠的甲方,”艾尔海森动作娴熟地用毛巾擦着卡维的头发,好似在安抚一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小鸟,“其次,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做的太晚而早上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说罢,艾尔海森像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两个缠在一起的钥匙。

“哇塞!你妈还会变魔术!”我感叹一句。

小镜看都没看我一眼,“你妈也会!他还经常用木棍变成好看的花给我妈呢,好像是叫什么玫瑰?。”

我哦了一声,继续蹲墙角。

浪漫的事情喵不懂。

“话说你看,卡维的脸是不是变红了啊……”我有些担心。

就在我们还在仔细观察卡维的脸的时候,卡维突然低头一把将那个银发男子拉入了浴缸。

我看得目瞪口呆,而小镜一幅习以为常的表情。

“走吧,他们可能要好久都不出来呢。”小镜拉着我去尝尝他的猫饭。

随着浴室里传出阵阵叫声,我有些担心,“你说我妈不会欺负你妈吧。”

“吃饭吧你。”

2.

卡维现在感觉很崩溃。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一觉醒来,卡维发现居然能听懂昨天被自己捡回来的猫的话。

当卡维在和甲方的离谱要求对抗时,他听到了一整奇怪的声音,“真麻烦,什么叫让黑色再深一点?我妈过着什么苦日子?”

但他环视四周也没找到能发出声音的合适人选。他逐渐把目光放到了面前正在捣乱的猫身上。

就在刚才,这只好像刚刚挖过煤回来的辑罗猫正在一直不停扒拉自己手中的羽毛笔。此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碎碎念。

“我妈为什么要拿玩具在写字?那个尖尖的东西看上去很好咬……”

“不可以!”卡维几乎是脱口而出,待到反应过来时,他下意识紧紧盯住自己刚刚收养的猫。

自己竟然能听懂说的话!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当眼前那个声音又口出狂言时他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

“完了,我妈不会被黑心甲方折磨傻了吧!”

望着越来越肆无忌惮趴在自己手上的黑漆漆的脑袋,卡维陷入了沉思。

“你……”卡维试探着开了口,等来的却是面前猫儿无辜的蓝色眼眸。

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能和猫咪说话吧,卡维叹了口气,刚准备把注意力集中在稿纸上,一道幽幽的声音传入卡维耳朵。

“看来是真傻了。”

卡维再也没法冷静,啪一下举起面前这只刚刚挖过煤的朋友,强行按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前的猫却差点翻了个白眼,“我妈今天发什么神经,搞得好像突然能听懂我们说话了一样……”

于是一人一猫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卡维才接受了自己能听懂猫猫说话的事实,作为学者的第一反应,卡维皱着眉喃喃着好久这是为什么原因。

而煤煤随口的一句话宛如天雷,“等小镜的妈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昨天小镜和我说他妈会二十多种语言,想来应该能解释妈你的问题。”

卡维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家两只猫居然都叫艾尔海森妈妈!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刚刚小煤好像也喊了自己妈妈。

而且等晚上艾尔海森回来的时候,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平静地说他知道了。

什么叫他知道了!

卡维气鼓鼓的想要反驳,却被一个吻堵住了所有想说的话。

“这饭真好吃。”我和镜闪摸摸低头干着饭。

3

今天一大早,镜闪一个巴掌按在了我的脸上,几乎急得炸毛,“我妈今天和一群人走了!”

“怕什么,你妈不是经常要去检查什么东西么……好困”

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奈何镜闪的巴掌实在又准又快,我在他逐渐加大力度之前阻止了他,“所以你感觉那群人其实是坏人?”

“对,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但是混杂着血腥味,这很不正常。”

由于见识过他们两个的武器,我打了个哈欠,“怕啥,你妈可以一个人打十个。”

镜闪看我语气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忍了忍,没忍住。

“你一点都不关心咋们妈!”

“我?”我舔完了自己身上的毛,“我急什么,又不是我妈。”

“你忘了,咱妈可是一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妈出了问题,你妈会怎么办?”

我舔毛的动作一怔。

心急如焚的猫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镜闪熟练地驮着我跃出了窗户,直奔着教令院跑去。

“卡维今天早上说是去教令院查资料了,但是我们作为猫猫,怎么想都进不去吧!”我一边狂奔一边看着远处紧紧关闭的大门,心中担忧。

镜闪却让我放心,他自有办法。

“所以你的办法是,你计算出窗户的高度,然后让我跳进去?”

罪魁祸首正在专注的拿着指甲在泥土上计算,“我只是一个和我妈一样的文弱的学术猫咪。”

我看了起码有好几个我那么高的窗户,咬咬牙准备挑战自我。

“咦,这不是小镜子吗,”陌生的声音传来,一个个子不高,有着廓狐耳朵的人朝我们走过来,熟练地想薅正忙着计算高度的猫猫,感受到手里绒毛的灵活躲避,“害,还是像之前那样,一干正事就不能碰,你们这么冷的天应该在家吧,艾尔海森怎么把你带来了?”

镜闪两眼放光,喵喵叫了两声后朝我使了个眼色,“这个哥哥可以把卡维带出来,你去试试。”

拜托,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听懂我说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拽着那个人的裤脚跑到镜闪正在计算的土地旁边,根据这两天闲的没事对我妈的观察,尝试着在土里描摹出卡维的样子。

画完后,镜闪和小哥都沉默了。

镜闪看完后的感受就是,“你还是多和你妈学学吧。”

人类小哥则恍然大悟般看着我,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我:“难怪你和镜闪在一起,你是前天被卡维收养的猫咪吧。你们是想找卡维吗?”

我和镜闪都咪了一声。

此刻艳阳高照,教令院大门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我们,直至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4.

卡维听懂提纳里的转述后急急忙忙地抛下资料,果不其然在门口看到了两只冷的已经缩成一个球的猫。

还有旁边土地上计算公式和潦草的自己。

看到自己出来,那两只猫几乎是蹦着跳到了他的身上。

“妈!”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卡维低头迫不得已的承受这份重量。

“煤煤的妈,我妈今天可能要出事了!”

卡维在听完我和镜闪长长短短地喵喵声后表情严肃了起来,和提纳里交代过后,说什么都不肯带上这两只小猫。

“这太危险了,万一真的出了事,你们要是再有点三长两短……”卡维眨了下眼,长长睫毛下的眼睛透露出坚定。

但是他没想到那两只猫咪还是偷偷挣脱了提纳里的怀抱,义无反顾地跟在自己后面。

当然他们在结束后以此为借口咪咪喵喵地偷吃了很多小零食,这是后话。

等到他们一人两只猫赶过去那个镜闪所说的艾尔海森执行工作的地方时候,战斗已经开始了。那是一个实验室,里面关押着各种动物,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艾尔海森!”卡维几乎是第一眼那头耀眼的灰发,而头发的主人似乎没有很惊讶,抬起头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人,“所以这就是你残害这么多动物的理由?为了一个所谓能和动物交流的传感器,不惜偷偷利用教令院的资源收集了这么多动物。”

“但很可惜,你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没有成果。”

“闭嘴艾尔海森!你没有资格来评判我的作品!”高台上的人已经陷入了癫狂,“你会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你找了救兵也帮不了你,一起死吧!”

顿时,一群红着眼的猫猫狗狗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卡维下意识地召唤出大剑挡在艾尔海森面前。

“我并没有轻视任何人,你所认为的傲慢不过是我对个人的尊重,而你……”艾尔海森召唤出了飞剑,“你对大自然的不尊重,终究会被反噬。”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卡维拿起大剑扫开一大片朝他们扑过来的动物,而艾尔海森干净利落地乘着空隙朝着高台上的人丢出了这一刀!

“咔嚓!”应声而落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被控制着挡刀的猫咪。

“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海森!你能杀掉我又怎样?你对我出刀一次,我就让他们给我挡刀一次!”已经疯狂的研究员哈哈大笑,“这就是他们的价值!”

“不,我认为你才是傲慢的,正因如此……”

攻击的动物越来越多,卡维既要保护艾尔海森,又要不如动物受伤,大大小小的伤出现在艾尔海森和卡维身上,而艾尔海森的眼睛闪现出幽幽荧光,“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惨叫声引起了正在奋战的卡维,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

高台上,煤煤的爪子已经刺进研究员的眼睛里,而镜闪则叼走了手里的遥控器,顺手砸了个稀巴烂。

卡维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艾尔海森倒了下去。原来在卡维来这之前,艾尔海森已经收到了一轮伏击,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碰巧的是,在两只小猫跑路之后,提纳里赶紧联系了赛诺,他们赶来并帮忙收拾着残局。

卡维扛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迷的艾尔海森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昏暗的研究所。

 

寒风卷过树梢,树叶不断翻滚,漫天的雪花飘落,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卡维搀扶着艾尔海森,途径路上不少大人在呼喊孩子们赶紧回家,不要贪玩雪。

卡维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早上还和艾尔海森商量着一起回家好好庆祝一下。

“现在可是庆祝不了了。”卡维嘟囔着。

一阵阵熟悉的烤肉味铺面而来,耳边响起呼啦啦的声音,紧接着地面像铺了一层白芝士,越来越密,直到天地一色扮起朦朦胧胧的妆容,裹起单衣聚在屋檐下,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学生们在担忧今年会不会顺利毕业。

卡维望着面前形形色色,有着各自的幸福与烦恼的人,无论生活怎样,都在坚持着让自己的生命充满色彩。他爱着家里两个小孩似的猫咪,也爱着艾尔海森。他莫名其妙想起了艾尔海森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卡维,你并没有亏欠过什么,也无需着急于用自我牺牲来证明自己,你的努力已经证明了你值得这一切美好。”

卡维将手里的身边人紧握,眼中闪过一丝光。

因为他和艾尔海森都知道,家里不仅有着尚未准备完的圣诞树,还有两只陪伴他们一起经历了冒险的猫咪。

尾声

在给艾尔海森疗完伤后,卡维还是有些担心他,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去找艾尔海森。

我轻轻用尾巴推开书房门,在进门的那一瞬,我和我妈都屏住了呼吸----镜闪正趴在艾尔海森怀里,他们坐在窗边,镜闪的目光投向远方,而艾尔海森似乎太累了,已经沉沉睡去。窗外的流光溢彩与寒冷被窗帘挡住,火炉里跳舞的火星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艾尔海森……”

卡维轻声低喃着,好似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他内心的珍宝,“明明说好要陪我一起过平安夜的,你这个混蛋,又爽约了……”

说罢,卡维微微俯下身,在艾尔海森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平安夜快乐,艾尔海森。”

卡维闭上眼,抱着我赌气般躺到了艾尔海森身边,却忽略了身边人上扬的嘴角。

我和镜闪对望一眼,今天果然也是咱们妈恩恩爱爱的一天呢!

“话说,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你突然冲上去抓他眼睛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

“因为那只挡刀的猫,是我的妈妈。”

溪2

“没能一击毙命啊...”

疯疯小夏太带感了,对黑厄进行了一个掏心窝子的交流orz

“没能一击毙命啊...”

疯疯小夏太带感了,对黑厄进行了一个掏心窝子的交流orz

原味薄荷

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来给黄金裔们送礼物啦。

  我是那位渣翻,贿赂了朋友@shenjiu 一杯奶茶来为我嵌字(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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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瞳

【鼠泉】奇遇·思芳十年(下)

(上)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从那天起,师兄便天天往天泉营地跑了。

要么巡逻结束后白天出去,傍晚才回来;要么傍晚出去,一整夜都不回来;要么白天出去,索性到第二天早上一天一夜都见不着半个人影。一开始,我只当师兄本就飘忽的行踪变得更加捉摸不定了而已。那我究竟是如何确认他就是往天泉营地跑的呢?

第一天,他傍晚回来,兴高采烈。我正在屋里费劲地抄书,随口招呼道:“师兄,你去干嘛了?”

“打鱼去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串草鱼,鱼鳞的光泽在我眼前施施然一闪而过。我的眼睛一下子放出精光:

“哇,好大的鱼!”

“是啊,今天吃烤鱼,咱们打打牙祭。”他蹲下来刮起了鱼鳞,而我感动得几...

(上)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从那天起,师兄便天天往天泉营地跑了。

要么巡逻结束后白天出去,傍晚才回来;要么傍晚出去,一整夜都不回来;要么白天出去,索性到第二天早上一天一夜都见不着半个人影。一开始,我只当师兄本就飘忽的行踪变得更加捉摸不定了而已。那我究竟是如何确认他就是往天泉营地跑的呢?

第一天,他傍晚回来,兴高采烈。我正在屋里费劲地抄书,随口招呼道:“师兄,你去干嘛了?”

“打鱼去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串草鱼,鱼鳞的光泽在我眼前施施然一闪而过。我的眼睛一下子放出精光:

“哇,好大的鱼!”

“是啊,今天吃烤鱼,咱们打打牙祭。”他蹲下来刮起了鱼鳞,而我感动得几乎要流出眼泪:“师兄,你出息了。你居然能带回来五寸以上的鱼……”

“说什么呢!——此一时彼一时。”他斥责道。可我却突然发觉一丝不对劲,忍不住抬起头来,伸出窗外确认:小河在西边,可他刚才分明是从东边走过来的啊?排除他忽然有雅兴拎着几斤重的鱼绕一大圈路的可能性。那难不成他不仅一夜之间突然学会钓大鱼,还学会从旱地变出鱼了不成?

可是一顿好的烤鱼足以堵我的嘴。在美食面前,这些都不是事。

第二天,他深夜回来,兴高采烈,带回来一串腊肉。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可是还是呆呆地问:“这……是肉,什么肉?”

“腊肉,而且是腊猪肉。”他笑道,“没吃过吧?来尝尝?”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咬了上去,吓得他连甩好几下才把我甩下来:“等一下!泡一泡再吃!”

满嘴流油地饱餐一顿后,我才想起来问。

“师兄,你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这个啊?”

“小白眼狼,吃完才知道这东西难得啊。”他清洗着挂腊肉的铁丝。

“你就告诉我呗,我嘴严。”

“那还用说?和昨天一样,从河里捞上来的。鱼是怎么来的腊肉就是怎么来的呗。”他笑着说。这话显然有很大的问题,好奇心促使我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这两天他都是一反常态从东边走回家的。那边究竟是有什么来着?

又过了几天,他居然又带回来腊鸡。

餍足一顿后,我直愣愣盯着天花板:“师兄,我莫不是活不长了?我怎么有一种天天都在吃断头饭的感觉。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多喂些斤两,好到了开封之后给长老们宰了吃?”

他噗嗤一笑:“看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不过倒的确是有人希望你胖些。”

“谁?”我叫道:“谁会这么好心?”

“保密。”师兄说。

我往东边使劲瞧去,果真看见一片隐隐约约的棚子轮廓,那一块是天泉营地。

“行了别瞧了,我告诉你就是。”师兄制止我:“那位好心人呢,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夜磨儿太瘦了,这小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饿着可不好,以后得多想办法给他打牙祭。’他的地盘那儿呢,又正好总有不少好吃的。你的口福就是这么来的,明白不?”

“这,这可真是恩人啊。我是真的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是,我吃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我一时手脚无措,茫然起来。

“恩人,恩人,确实啊。”师兄笑着说,“报答的事你就不用考虑了。那位‘恩人’的下一句原话是这样的:‘不用担心钱的事,我对钱没有兴趣。’”

“我还是觉得怎么能不报答……”

“你师兄我为你垫付上了啊!我拿全身心拼命陪他,不算报答?”他故意大声叹一口气;我在心里默默地想,你的表情写的明明是连吃带拿。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在谈情说爱。

结果就是,不但师兄留家的时间少了许多,而且我的饭桌上多了些从前从未见过的荤腥。从各方面来讲,这简直都是一件大好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天泉也会来我家棚子做客了。

他一见我就捏捏我的脸,笑着说果然胖了些,胖点好啊。那天棚子里干干净净的,师兄写的丑字全都不知哪里去了。我本卯足了劲准备搬凳送水,好好表现,展现出超凡的眼力劲,结果发现从头到尾根本没我的事:我被赶到河边打鱼去了,被勒令不打到二十寸以上的鱼不准回家。我于是在河边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打鱼,却并不是真的有怨气。

谁让那天泉大哥每次造访总会给我带好吃的红花酥呢?

 

他们偶尔也会吵架。

吵架的原委我是没有能力知道的。我只知道我正在桌前写字,忽然师兄溜至窗前,气鼓鼓地道:

“夜磨儿,等我死了,你就把我骨灰埋到开封城大槐树底下一个酒坛子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说得很大声,仿佛不是单要说给我,而是故意要讲给某人听到似的。随后轻功一施,窜走了,扑我一脸灰。

片刻后果见那天泉拍马过来。

“你师兄刚才莫非又在和你胡咧咧什么歪理?”他勒马,严肃地问。

我如实转告了他。

“这、这哪里对?怎么把这回事挂嘴边呢?……不行,我得找他说理!”说罢他一甩马鞭没影了,留我在原地又吃一嘴灰。

又过片刻,我师兄从另一个方向窜回来了。

“恩人可在追我?”他问。

我如实转告了他,他笑道:“他再追来时,你就告诉他今晚酉时约在河对岸见面,那边地形开阔好办事。不见不散!”

这是要约架吗?我略微有些惶恐。

“你应该正面打不过他吧?”

“不可能的事!”

“万一他生气了,以后不给我带好吃的……”

“你别慌!我给你打包票他不会!”我师兄拍着胸脯说。

“那他要是不愿意来呢?”我想起天泉的性格。可比起答案我先等来的是一脸灰,师兄又耍着轻功跑远了。那天泉晕头晕脑地转回来后,我还是如实转达了这件事。

“约架?这怎么行!”

“你俩这是因为什么事大动肝火?”我追问他。

天泉闻言,正色道:“我没急眼,只是和你师兄在一些方面看法不合。”

“啊?这话说的,你们还有看法相合的时候?”我说。

“这,这,唉……”

“你会去吗?”

“……唉!不去就白扯了,我非把这事跟他说道清楚不可!”他恼恼火火地说,拍马走了。

屋里清净了,于是我接着抄书,也(不得不说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在等待。暮色四合,星子渐升。半夜里师兄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我观他模样,十分惊奇,几番踌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什么东西不应该?”

“难道,难道是你把天泉大哥正面打赢了?这怎么可能发生呢!除非你使阴招或者他给你放水,放大水……哎呦……”

我师兄听后先是使劲揪我耳朵,直到我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奉承话才松开。然后他笑嘻嘻地说:“谁告诉你我们是去打架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只告诉你约他在那见面而已。后面都是你自己猜的,不是吗?”

“呃,好像确实……”

“实际上呢,我请他——吃了一整席清河八大碗。”

“什么!”

“他提着陌刀怒气冲冲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反应和你差不多,而且还‘老感动了’。”师兄笑着说,“我打流寇凑出一套碗来,能找王师傅换这顿不要钱的席,心里碰巧还念着他,于是故意说怪话惹他好骗他上饭桌——我的好恩人能不‘老感动了’吗?”

“你……”我欲哭无泪地说。“有这种好事为什么瞒着我,让我趴在桌下吃剩饭也行啊……”

他白了我一眼。这一眼中似有万千滋味,比如“你和好恩人哪里能平起平坐了”,“这种关键场合怎么能有你在旁边破坏气氛”,“终于短暂甩开你这小兔崽子了”,和“你怎么妄想还会有剩饭”。

“你!你才是真正胳膊肘往外拐,欺负同门的那一个!”我吱哇乱叫。可下一秒,我师兄从背后提出一条大鱼,这又使我一下子看直了眼睛。

“亏不了你的。夜宵这不就来了?”

“哪,哪里来的?”

“我打的啊?”

“是,你厉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学会陌刀拍鱼了!”我指着被暴力拍扁了的鱼身,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感觉。

他被戳穿倒也不恼,只是坐下来欢快地刮起鱼鳞。

“我的恩人一感动之下,跑到河边给咱们弄了条鱼来,说是回礼。有人惦记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我热泪盈眶:“师兄,你还真就是一点亏都吃不着呗。”

“哎呀,就是你不知道我刚才挨了好长一段唠叨。”他利落地把鱼头丢开,“什么‘人不活着怎么杀敌,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好赖说了半天,婆婆妈妈的,甩都甩不掉!就跟我真的什么时候想寻死似的!我要不想活了,能活到现在吗?好在你看,今晚你还是有烤鱼吃。”

吃到一半,我问他:“师兄,这次看在鱼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年夜饭能让我吃到清河八大碗不?”

“年夜饭?哈!”他大笑,“如果年夜饭真能在百草野吃上就好了,若是真能那样,你让我请方圆一里所有人吃八大碗都行,还说什么!”

“怎么就不能在百草野吃上?”我疑惑地问。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又揉了揉。

“行了,我、恩人还有一大堆人都会努力。我们所有人都努力的话,说不定不仅是在百草野,咱们还能在更北边的地方吃上年夜饭。”

“到时候,天泉大哥能和我们在一个桌上吃不?”我说。他看着我笑了笑,我猜想这个笑的意思是:“这事我争取,你也别在一边捣蛋。”

 

夏日正在自这片原野上逝去。伴随南飞雁列而来的是渐短的白日,太阳沉入水泽,铺开熔金,然后似乎一夜之间野草就黄至了天际线。我仍然不知道师兄桌上日益变多的信件里写着什么,只见到周遭的百姓几乎都迁尽了。我们,还有天泉营地那边也都向南迁了几里,住起了新的屋子。

新屋子的原主大概也是逃难的百姓,它如今空置,有一个很好的实木屋顶。这导致我终于能试试大侠必备之——上房顶!

轻功?自然是未曾学过的。我从几米开外蓄力助跑再一跃而起,勉强能碰到屋檐。上面伸出一只手来把我稳稳拉住,提了上去;天泉把我拽到他身旁,笑道:“比上次跳得高些了,有进步,小子。”

我看他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根笛子:“你会吹这个?”

“门里不少人在吹,我也会点。你学不学?”

“我?要学,我就学二胡,以前夜里我总听到有人拉。师兄不教我这个。”

“这个我可一点也不会了。”他挠挠头。

“你说开封有能教我这个的不?”

“有!什么都有。但是,人家开封拉二胡的都文绉绉的。你不识得几个字,人家不好教你啊。”

“你说我不识字?!我念过书抄过书,我识字!你,你才不识字呢,你个满口胡言、愚不可及、大字不识、三心二意、开门见山、鸡同鸭讲的名门……名门正派!”我怒道。

不知为何,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把笛子举到眼前,借着阳光打量侧面。于是我也凑过去,对着笛子口猛吹一口气,它顿时飘出一个清冽的单音。从我的角度能看到阳光顺势落入他的眼中,一闪一闪的,我说:

“你吹一段给我听个响,好不?”

他照做了,把笛子放在嘴边。

这是我不曾识得的调子。

开端两声简单而清澈。接着调子一扬一收,风似乎都忽然变得坚似铁,托着笛声在辽阔的原野上飞行;我感到周围空气一凛,却不曾寒冷。接着笛声却是低回,像是春暖时渐低的白云。我听着,不由得噤声,身子也挺直了些。

一曲终了。我刚要说什么,却忽然感到后脖子一凉,被人抓着衣领凌空提了起来。

我师兄的声音在头顶阴恻恻地响起。

“恩人,好雅兴哪。”

那天泉把笛子放下来,说:“你……”

“这调子我总觉得有些耳熟呢。我们要不要好好聊一聊这个事,恩人?”

我在师兄手底下乱踢,感到晕头晕脑的,他却完全不看过来;我也不敢看他。他脸上晦暗不明,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我只感到惶恐,完全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好扯着领口大气都不敢出。

那天泉把笛子放进怀里,只叹口气:“你知道它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开封,消息就不灵了?”

“我没有。我以为它还没有传到——”

“跟我就别扯东扯西了吧,好恩人。你明白,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天泉瞥了我一眼:“此间不是说话之地……”

我师兄手一松。我如蒙大赦地重重摔在底下的草地上。他从屋顶上探出头朝我这边,冷声说:“那你?”

“我走!”我大喊,捂着屁股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屋前跑去,“你们聊去,我走得远远的,我不偷听!”

“好。”他转头向那天泉:“咱们进屋吧。”

 

我不偷听?他想得美。一曲笛子怎么能勾起他那么大的火,想让我不好奇都难。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脸色——连眉毛都倒竖起来!瞧他那样子显然是气昏头了,未看我一眼就急匆匆进了屋。我跑到河边乱转悠几圈,估摸着他应该不会盯着我了的时候,悄悄从后方绕回去靠近屋子,贴在地上,耳朵靠近墙根。

听到的第一句便冷得我脊椎骨一凉。是我师兄的声音,语调极尽阴阳怪气。

“……我拦你干什么?我没有在拦你呀。我还没有傻到和傻子辩经。”

“可你现在……”

“你要去送命我更是没有理由去拦了。你是什么人,大侠,能需要我劝?”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只是呀,只是——我只是打个比方,绝无贬低你的意思——恩人,你这样一个傻子,有没有可能,傻到洛神压根就不愿意招待你呢?何况要费那心神给你换脸?”

我隔墙想象到天泉正在为难地捂住额头,片刻后他说:“很多人都……”

“所以你也上了头,要去送命?你——你去送命?上次谁又说人要好好地活,说我那些是歪理?”我师兄听起来竭力控制着自己。那天泉沉默着——我只能猜想师兄扭曲的神色。

“这是要骗人的活计,可你骗得了谁。”他继续说,颇有几分口不择言的味道,“和人吵架你都口条不顺,路边随便逮个人都比你会骗;就算你真换脸成了,做了间人,不消三言两语你就能露出马脚叫人抓了去,白费洛神一番心思。若一定需要人去契丹,明明有更合适的人——!”

天泉忽然说:

“我不提了,此事是我不好,你……你别生气。”

我听到一声冷笑,和椅子后撤的刮擦声。似乎过了许久,才响起师兄疲惫的声音:

“我门里那些要去的人,家中皆是已经无人,无牵无挂的;或许还有些朋友,也是劝一劝也就罢了,从不多说。他们出发的时候,只有同门前去相送。若是死在那边,也只有同门惦记。你可知换脸术成功者十中有一,其余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作为无面人终生留在传闻中‘一切水的尽头’。你的父母姊妹都在南边。你哪里配去,你哪里能去。”

“……我们香主,也是要去的,他把幼弟托付给了一位师兄。”

“哈,你们香主,你们天泉。”我师兄讥讽地尖笑一声:“我早知道你们还有你就只是这样的人——满口如何如何侠义,到头来比谁都冷情又虚伪,叫人看不起。”

那天泉急忙说:“香主不是这样的人!”

沉默。他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贸然提起此事,是我不好。我未曾说要去,我本就是不该去的。”

“……”

“你……还在生气?”

“……”

“我以后再不提了,我保证。”

“那‘思芳歌’又是怎么回事?”

“我已保证绝不会去了,这曲子你若不愿听,以后我不在你面前吹便是。”

我师兄轻哼了一声,接着竟是语调一转,满含笑意地说:“这倒不用——不过对嘛,这才是我的好恩人。恩人,你这表情,莫不是在怪我?”我听着屋里似有起身的动静,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预备跑回河边。最后,我听见天泉说:

“我不怪你……只是我又想起香主来了。我们香主和我那位师兄说,他的幼弟不是失去了家,而是有了新家。他说他要回老家了,回雪山上去。他说,等天上再下大雪,他就回来了。”他说:“唉,——我想老家了……”

 

那日过后,师兄却不知为何一天天阴沉下去,更常在屋外走来走去甩绳镖。这声音在死寂的空间内无限拉长,唯有偶尔檐上落下一滴水,才惊起一丝波澜。有几次他会忽然消失,几个时辰后又忽然回来,什么也不说。因而我也更少在家中待了。我从清早就去河边练习一些基本功,累了就看潺潺流水东去,饿了就啃带出来的干粮,直到傍晚时分才归家;那时,有时候能正好碰见他在烧信,他一张一张把信纸往火里丢去,出神地盯着跳跃的火光。

过了几日,他却忽然把我喊去,神秘地拍拍桌上一个包裹。

“今天有个大惊喜给你。”

“这……好大的包裹,莫非我们又得往南搬了?”我好奇道。

“看看?”

我一头雾水地伸头往包裹里瞧,有平日穿的衣物,毛笔和草纸,可以说我的个人用品都放在里面了;还有干粮、火折子;上面放着一个斗笠。我翻到最底下,竟还有一个崭新的绳镖。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惊喜地抬头:“难道……”

他倚在墙边上笑:“开封。我准你去了,你这几日就准备出发吧。”

“太好了!”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的我等不及他说完,立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抱起包裹连转了好几圈;他连笑带骂:“小心点,自己看看还有什么没带没有?”

等我把以前买的烧泥人也塞进去,行囊里已几乎是塞不下更多东西了。他把行囊扎紧,捆得结结实实的。“少兴奋,我是送不了你,我好说歹说让这附近拉板车的答应送你一程,反正他也要往开封去。你一定跟紧大人,不要走散了,别以为会点三脚猫功夫就能跑江湖,你连房顶都还跳不上呢!”

“明白了!”

“到了开封那边自有人教你粟子游尘,好好学,能早日进内门。——还有,这一路乱,我教你那些可以用于防身,但不要拘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明白吗?别让你师兄我或者旁的什么老好人替你担心了。”

“知道了,你们都别担心!”我笑道,行李一背就往门外跑去。师兄在身后喊:“你这小孩儿,不会这就急着要走了吧?”

“我去把行李给天泉大哥也看看!”跑出几米后,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我到开封后,得等多久你和天泉大哥才来呀?”

我师兄仍然倚在门框上,镀了层夕阳的暖金,他微微一笑。

“可能得费些时日了。你耐心等,不愁无聊的。”

 

“去开封吗?开封好啊。”天泉听完我的话,展颜一笑。他让我转过身,解开背囊的绳子翻了翻,皱起眉来:“东西倒是挺全,只是……他就打算让这么小的孩子赶这么大老远的路?这一路可不太平。”

“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孩了,会赶路!而且万一路上打不过谁,我可会跑了!”我挺胸道。

他往我行囊里塞了些东西,我转身一看,是满满一大把红花酥,顿时喜笑颜开。

“还是你最懂我了,大哥!”

“……注意安全啊。”他放心不下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磨得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在天泉营地上转来转去,感受着背囊的重量;他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托腮看我,忽然说:

“我啊,也得走啦。”

“你也要走?你要去哪里?”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他举目望望周围:今天的天泉营外只有他一个人。我方才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谁也不用躲。“铁子们都收拾东西走了,我也得准备出发了,最迟不过今夜。”

“你要走?你们是不是要迁营了——那你还回来吗?”我叫道。

“回来的,回来的,不是迁营,营地还是在这里。小子,你帮我个忙行不?”

一听到不迁营,我把心放宽了些。“什么事,我尽量帮。”

“和你师兄有关。你帮我拦一下他,好不好?”

“啊?这个不行,他我可斗不过!”

“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以你师兄那脾气,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拦着我,我们就都难办了。”他低声说。

“是不是和那曲笛子有关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要去契……”

“别声张!”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表情一下严肃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难道是他告诉的你……唉!此事从此万万不能对旁人说。”我连番向他保证,他才放下心来。“那计划我已向他保证不参与了,保证就是保证。这次和那事无关。”

“那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啊……”我思忖着,恍有所悟:“我知道了,你的老大也要你做事去吗?”

他看起来被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是,我的老大把我们召集起来,去帮助他的老大,也是我们共同的老大。”

“你不去不可以吗?师兄拦着你,你就别去呗。”我说。

“可是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恳切地望着我。“我的老大现在需要帮助,他要做的事很大,也很难。这件事如果做不成,百草野,还有好多好多地方……都会危险的。你师兄和你就很难在这待下去了,你以后也很难吃到腊鸡、腊肉了,你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只是需要你让你师兄……睡一会,睡得久一点。不要让他醒来追上我,就够了。”

我在脑子里过着招数,有了主意。“好。但是这是最后一件我能为你做的事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们约好,棚屋单独留给他和师兄,戌时我再折返回屋。

我返回屋中的时候,看见的是师兄侧躺在床上。天泉正在整理着他的披风,把那些布条儿都尽可能理得妥妥帖帖。我欺身靠近,用口型说:他把药喝进去了?

是的,他太累了,未曾起疑。天泉回答。让他好好休息吧。

我放下些心来,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药瓶。先前给天泉的药只有一点点,为的是不让师兄尝出味道,我预备等他中招昏迷了再灌下更多。

天泉跪在床上,把师兄的头拢过来,放上自己的膝盖。他抬起头,担忧地问我:可以么?

药量能药倒一头牛,我说。

师兄当时教我的三绝招还差一招从未付诸实战。“四面楚歌”是以药退敌之法,可使敌昏沉不能视,酣眠不能醒。这是我第一次实践“四面楚歌”。这实在是一次过于简单的“四面楚歌”,我的敌手只有一人,他沉睡在温暖的怀抱里,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小心地扳开他的下巴,把药液平稳地灌入。他竟没有下意识地反抗。碗空了,我紧张地看着他:师兄只有睫毛微微颤动了许,沉浸在某种安详之中。我脑海中忽然想起他曾说的话:“……万万不能有牵绊、有软肋,这就是我们这类人最要紧的事,这条戒破了,就什么招都不好使了!”

“我,我真的得手了。”开口时我发觉声音空空荡荡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天泉点点头。“那行,辛苦你为他续药了。一天之内,不可让他醒来。得耽误你晚一天再去开封了,可以么?”

“好。”

我发现手中一重,多了一个钱袋。“小孩,这次实在是谢谢你了。”他低声说。钱袋的质感很熟悉,似乎我曾摸过许多次。难道以前每次师兄散尽其中钱,都还找机会把空钱袋还回去的么?可是我握了握,又把它放回天泉手中。

“不用,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说。

天泉用双手环着我师兄的头,俯下身去,额头相抵,深深地吸气又呼气。刘海遮住他半幅脸,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喃喃地,他对那沉睡面容说:

“你说得对,我负心又虚伪。”

我呆呆地看着他抽出身来,让我师兄在床上平躺好。我看着他从壁上取下貂皮披风,从桌上拿起陌刀,随后往屋外坚定地走去。我看着那个背影踏过门前,眼看着就要踏出小院。可我不知为何,心脏竟狂跳起来。

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呢?它跳得越来越快,天泉大哥的身影在视线中忽然朦胧了。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双腿已不听使唤地跨过门槛,踏过小院,朝那个身影迈去,直至双手攀住我所熟悉的温暖手臂。手下的触感有些粗糙,那是一道旧疤吗?他受我触碰,也停了脚步。我抬头看他,只见他也正回头望着屋里——望着我师兄的方向。

“大哥,你实在舍不得,就留下吧!”我喊道。

他眨了下眼,很快地看向别处。我莫名地恐慌,只拉着他不松手,另一手忙向腰间摸下一个酒囊来:“我可以去给师兄解毒,大哥,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你们……喝这个!”

“……是酒啊。”他的目光移到了酒囊上。

我忙不迭递给他。他接过去后,闭了闭眼,竟是微笑了一下:“别难过,夜磨儿,你师兄应该也很快就能回开封了。回那油伞驻地去,听说有红红黄黄的伞连成一片,像朝霞一样!”

他一转身,朝北面深深俯过首,再将酒液尽洒于门前。酒香随浮尘的气息一并氤氲而上,扑在我的脸上。我呆呆地看着他披风一甩,翻身上马,把半空的酒囊扎好丢回我怀中。

“这顿酒我欠下了。多谢你了,小子!有你送一送我,我就不怕了。”

我张着干涩的双唇,情不自禁跟在马后面跑了几步:“你会回来的,对吧?师兄不喜欢大义……他只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

“回来的,回来的!循着酒香,我就能找回来!”

我的脚步一深一浅,跟不上那骏马的步伐,我头一次如此恨草甸湿软的泥土。我大喊:“天泉大哥!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夜风远远送来他的声音,似在轻叹。

“夜磨儿,等你长大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不必做负心人,不必离家。你会一直快快活活的,谁也不辜负。”

他所参与的那场战争的名字,此后将会在我的余生中反复出现。即便是在狼烟四起的乱世,那依旧是历史上绝不可磨灭的一笔,它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清河,传遍全国。可那时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呆呆地站着,呆呆地望着,他和马在无垠原野上逐渐化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于天际。

 

两天后,一封灰扑扑的信被送到了我师兄的桌上。

 

我师兄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外面烧水。他醒时,先是茫然地环视四周,望向窗外,久久地盯着摇曳的青翠绿竹。然后他吸气,沙哑的第一句话问我:

“他走了?”

我不答。

“我做梦,梦到了酒味。这个酒蒙子,又喝了?”

我垂目把汤碗放在桌上,“师兄,喝水。”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连连深呼吸了几次才说:“不,这不是我们的屋子。这里,我不认得。我这是在哪里?”

见我不答,他又问:“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何月,何日?”

“……百草野已经不能待了,师兄,我擅作主张,带着你一直往南跑,拉板车的好心让我们搭了车。我让你睡了三天三夜,今日已经是第四天。”说着说着我忽然扑到床边,抓住床框:“这里离开封不远了。我马上就得到那里去了,你也一起去吧,我们去开封,去开封躲一躲……”

可他像没听到似的,喃喃地说:“那边出事了。”

“求求你,”我说,“你带我去开封,我们回驻地。”

“难道是……不,只有一个可能。”他忽然把头转向我:“可有来信?他可曾说几时回来?”

“求求你。”我说。

他的目光渐渐要在我身上烧出一个洞,而我终于支撑不住,抓着床框跪在地上——他忽然暴起,用手掐住我的脖颈,把我提至半空:

“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啊——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松开我,向后一仰狂笑起来。是我胡乱间点了他的笑穴。我向后连连踉跄两步,后背把木门哐啷一声砸倒了。我跪在满地碎木里,不敢再看他一眼。

王清将军败了。

你看到此信后,速速南去,不要回来。杜重威于北岸坐观困骑竟按兵不救,将军率军血战到底,无一人归!契丹狗很快就要南下。派人把战报带回开封,保护好百姓。

我逃出了小屋。

又及:驰援恒州之三百天泉弟子亦全军覆没。随军枭首,筑为京观。

我不敢再回头。

我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带着温暖触感划过脸颊,又落至身后。我把载着噩耗的信藏在背包最深处了,我要把它带走。可我藏不住也带不走真相。师兄迟早会被它抓住。

他歇斯底里的笑声追着我,跑了很久很久。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哭,一直跑。我明白我回不去了。

 

我再也不要回到那间破棚,再也不要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尖利的、苍白的狂笑。

 

开封在哪里?我只知道要向南,再向南。

我奔跑在陌生的原野上,背上是那个曾为我开封之行而准备的行李。我沿着一条几乎被废弃的古道奔跑,跑出山口,跑到原野的尽头。

我看到了清河南部的重山累岭。

它们站立在清晨雾霭里,像是支撑天地的数十个棋子。青绿尽褪,白石裸露,峡谷向远方蜿蜒,于是我低下头。

然后我看到了人。

我从山头上看他们走向南方,像一锅沸腾着的灰面粥。近了,人声渐盖过风声,是咒骂声,叹气声,孩童尖利的哭声在响亮的拍击声后骤然变响;忽然,他们又都归于寂静。我小心而惶恐地跟在队伍后面,融进黄土地上卷起的滚滚烟尘。这是向南方逃难的万千流民。

我跟着他们走一程,停下来自己走一程。渴饮水,饿吃粮,看到村庄就寻活人问路和歇脚。村庄多是老幼妇孺,偶尔有婴儿夜哭,摇篮曲呜呜咽咽很快只剩下啜泣,那是被抛弃的妇人在哀怜她的孩子吗?我紧抱着行囊也睡不着多少时候,往往天未亮便醒来。时而,我在路旁看见草草横陈的尸骨,有的瘦成一把柴火杆,未阖上的双眼直对天空。有的已然风化,辨不出形体。那些我在寂寥原野上未曾直目的,那些我在风声中隐约听到的,那些藏在师兄信里的。

是战火。

它高悬在我们头顶,它曾与我擦肩而过。现在,我看见它了。

风也粘稠,云也粘稠,开元三年的那个冬天我在不停地奔跑。临走前师兄的笑声忽远忽近地震击着耳膜,无论怎样跑都甩不掉;我跑进浓雾,穿越群山。我跑进滚滚尘埃,跑出泱泱人群。我跑到陌生的景致里,跑到从未涉足过的远方。我连在梦里也在没命地奔跑,在那时我抢来一头小驴,看到一片花海,蜂蝶、蚊虫在朦胧间飞舞;恍惚间坐上了船,滔滔江水在身后远去。醒来,我继续奔跑。可那笑声仍然远远地追着我,让我从风餐露宿时的每一个噩梦中惊醒。

“荒郊野岭的,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篝火跟前。说话的是位船夫,是他为冻僵的我生起这堆火。火把我的脸烤得有些干涩,河水东流而去,不用低头我也猜得到水面映出的自己是多么蓬头垢面。我恍恍惚惚地说:“我几乎没离开过家,不识得外面的路。”

“要跑也是该往有人的地方跑。穷乡僻壤的,落进土匪窝里可没处呼救去!要是碰上你的不是我而是什么刁民怎么办?没脑子的东西,没人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这粗犷的男人并不留情面,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脑子昏沉且涨,一个问题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涌出:

“人没了之后,会去哪里啊?”

“什么?”

“船夫大哥,你见识广,你说,人没了之后,会去哪里?”

“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船夫的声音冷下去了。

“我听人说,我小时候生我的村子就被屠尽了。现在我的一位朋友也,也没了。”

那封信正躺在我的双手中,字迹逐渐模糊,分开又重叠。我将它放回行囊里时指尖触到什么黏的东西,我于是又团起僵直的手指,握出来看时,是一块捂得半化的红花酥。

“人没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吗?”我喃喃地说。

手指在温暖火光中渐渐不受控制。红花从化开的酥心中掉出,拂过指间,滚入火烬里,像是也变成了一簇跳跃的火苗。远远地,我听见船夫啐了一口:“呸,乱说晦气话!”我想起红花酥的口感。甜丝丝,带些涩,带些讨喜的花香。大部分都留在清河我们的小屋里了,我攒起来没舍得吃,它们被统一收进一个瓦罐放在师兄床下。

可是身边已是空无一人,唯有柴火噼啪声,火星子在面前飞舞,渐渐微茫了。黑云飘去露出了月色。没有人解答我的问题。

 

我于清晨时分涉过一片寂寂的麦田。

“这里是哪里?”

村民头也不抬地答:“长兴集。”

“这里去开封,还有多远?”

他这才极为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扭头指去:“多远?这儿不就是么?”

我抬头的那一刻,雾霭正好散去。看不到边际的城墙在眼前乍然延展开来,雄伟得令人生畏;雾里浮现了一座城楼的轮廓。

“开封?”我小声地说,“我到了开封?”

我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重新仰望城楼。

“这里就是开封?”

一只黄狗忽然在前方吠叫起来。它在和我对上视线后立刻朝城门的方向行去,行了两步后又坐下摇起尾巴。

“你,”我喘着气问,“是要带我回家吗?”

狗尾巴欢快地在我面前摇曳着。于是我抬腿跟上去,然后忽然酸痛涌上双腿,热泪盈满眼眶。

土黄色绒毛在我前方几米处远远近近地摇曳,引我绕开两人高的马车,穿过大得有些空的门洞。一股烟尘扑面而来,其中似有各种味道相杂,皂角、鲜鱼……所视如黑云压顶,眼皮也愈来愈沉,我只能紧紧跟着那欢快摇曳的一团明黄色,拐过一道又一道弯,上下一级又一级阶,直到它钻进一个小院消失了;而我跨过门槛后终于双腿一软,倒入尘土飞扬的大地。

翻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天上红红、黄黄的油纸伞。

在黑暗如潮水般裹挟我之前,我最后的想法是——它们真的和师兄说的一模一样,像朝霞横渡天际。

 

昏沉中似有人把我抱到床榻上。

有人为我掖上被子。有粗糙的布料刮过皮肤,触感让我想起师兄的手套,却不似那双手套破烂。

似有人在不远处交谈:

“……从清河过来的。他背包里的信……中渡桥……”

“这是第几封信了……”

“所有人都在送信来。已经很多人赶去清河支援了,但得赶紧把年纪太小的从前线调回来……”

“可怜的孩子……”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圈儿陌生人围在床边,他们穿着和师兄一模一样的衣服和披风,俯首冲我微笑。

我就这样留在了开封,留在了油伞驻地。

那几位驻地同门送了我一件八成新的披风,我握着绳镖往驻地门口一站,腰板挺直,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我忽然想把这幅模样也给师兄看一看。可是整个开封城都依然没有他的音讯。我安慰自己,也安慰其他同门:或许再过几日他就回来了呢?

新朝换了旧朝。樊楼里又奏起歌舞,负责戒严的卫兵换了新制服。师兄没有回来。

我学会了“粟子游尘”,还日益熟练地声泪俱下地向别人乞钱。我先是留在驻地当制伞学徒,后又拜到惊门先生门下,有了把自己的二胡,起劲时往门口一坐能一拉拉一整天。

开封几度乱,几度定。庭前湿土里,属于上一个朝代的军靴印还没干透,御座上穿龙袍的就又换了一人。后院来了些新的小学徒,他们会唱:“日月照着天子堂,皇帝老儿赶早忙!”他们唱时我就在一旁拉二胡助兴,热闹程度几可比两排屋顶后的瓦子中心。

我用“顺手牵羊”把大客栈后厨的菜席卷一空,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年夜饭,吃得满嘴流油,肚皮滚圆。师兄没有回来。

我在春水阁撒麻麻粉的时候,师兄没有回来。

我成了别人的师兄的时候,师兄没有回来。

我越来越读懂他那句话:人之所在,即为九流。我煞有介事地把它讲给我的师弟师妹听时,师兄没有回来。

后来他们都面带敬仰地管我叫所谓坊主了,我感到师兄是不是终于该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然后有一天我隐隐约约感到,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我也很清楚他没有死。他不是说死了要回开封吗?他说会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会一直聪明下去,聪明一辈子,痛快地死掉,然后安安分分地做开封大槐树下一酒坛子骨灰。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没有他想做到却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明白,他还活着。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建隆三年,樊楼二层办起一场密宴。这说是密宴,其实不过是开封几个门派在有点话语权的人仅以朋友身份在此小聚而已,不问庙堂,只谈江湖。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这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年份,战争黑潮已持续数十年,走到今日似能隐隐看到一丝微光了;因而,何不暂且把酒言欢,苦中作乐呢?

我嘛,自然穿得像是个来蹭饭的。首先得被好好劝一顿酒的便是那青溪科博士,他的黑眼圈都要连成片了,一看便是不知熬了多少个晚上。可他摆摆手掏出一壶自带热茶,愣是把每轮酒都逃了过去。下一个被劝酒的是孤云来的师姐。她本在和那文津馆教书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辩着什么,酒过几巡,两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嘴,只是沉默地投着壶,你一根,我一根,越战越勇,像是突然决定以投壶来分胜负。梨园名伶也没逃过——她本来欲婉拒,可耐不过众人尤其是那狂澜的起哄,几杯酒下肚后面色快速红润起来,竟展现出与平时完全不符的凶残模样,把狂澜举过头顶,就在酒桌上来了个赢得满堂彩的“金鸡独立”!

坐我左手边的那位天泉香主,是我在春水阁结识的——准确来说是我在春水阁撒麻麻粉时结识的。他此刻正在和旁边难得出席的三更天怨憎会争着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可是依我听来他们分明是在各说各的。眼见着那三更天不堪其扰,手背上青筋暴起,坐在主位上的醉花阴四和香连忙出来打岔:

“狂澜兄,瞧你这春风得意,想必又喝到好酒了?与其私藏,不如拿来给兄弟姐妹们看看?”

“不错,前些时候日日痛饮啊!可惜醉仙月没过成,离人泪也未曾多带瓶回来。下次我再带上好的酒来,保准难得一遇,今日就只好将就了,可惜可惜。”

“狂澜兄此言差矣,何谈可惜?我等能在此一聚已是幸事,倒也不必苛求名酿。”微醺的文津馆依然气质儒雅沉静。“何况这适口的酒,也未必就一定只在他处。”

“我老听人家说开封巷子里有些酒就不差,可惜没尝到过!”天泉香主兴致勃勃地说。

醉花阴闻言转向我:“巷子里的事就该问这位了,是不是,夜磨儿坊主?”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好姐姐,这个名字我多少年不用了!”

“我可听说你十来年前刚来开封的时候,就叫这个哦,夜——磨——儿?”她拖长尾音说。一时间满屋人大笑起来。我连忙仰头饮一口酒,叹道:“我自罚一杯。难得给你抓到我把柄,我认栽,认栽。姐姐,你去打趣别人吧。”

可她不依不饶道:“这可是你的乳名?——姐姐差点忘了你本就年纪最小。还没成家吧?和姐姐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不论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姐姐都给你物色哦?”

满桌人大多比我年长,而且半数都已成家,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平日里他们被我捉弄得多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那醉花阴仍缠:“喜欢什么样儿的,和姐姐说说?”

“喝了罚酒就得回答问题,这是规矩!”狂澜用力拍着我的后背。

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想过吗?想过的。而且我知道它的答案的时候太早。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答案了。

“喜欢好人。”我说。

满桌人一怔之后,闹起来。醉花阴说:“这是何回答?”三更天不屑地冷哼一声。青溪摇扇叹息:“倒也是个回答,就是钻了空子,不合酒桌规矩。”我一边俯在桌上咳嗽一边说:“谁不喜欢好人?你问我喜欢什么样儿的,又没问我想找什么伴儿……”狂澜更加用力地拍我后背:“你这是作弊,作弊!”我连向天泉香主背后躲去了,众人乱作一团。这场宴席闹闹哄哄持续几个时辰才结束,笑语欢声夜中散。

 

我从樊楼里出来时,正受凛冽夜风的一吹,连忙裹紧了披风。有人跟上我,我侧目一看,是这几日跟在我身边学艺的小徒儿。

“你傻呀,就这样一直在门口等着?”我问。

“不曾。我按你说的在醉花阴玩儿呢,刚才在湖边放烟花来着!”

“好,我们回去。”我低头走了两步,忽然说:

“过两日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清河?”

“哪门子风忽然把你吹到那去了,师父?”他疑惑道。

我默然拢了拢披风,“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真能去啊?那敢情好,师兄师姐他们都没去过!”他兴奋了一阵,忽又犹豫着说:“可是……我记得长老派你这几日去把嗟夫刀法偷师来呀,去清河不就把这事耽误了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出这话后我自己都怔愣了下。“你只知开封有天泉驻地可以偷师,可你又怎知清河就没有嗟夫刀呢?”

阔别十六年,我又一次踏上百草野。

这些年来我称得上游历四方,却从未沿着来时路回一次清河的原野,与其说是不能,不如说是不敢。我沿着河流向记忆里营寨的方向走去。脚下草甸依旧湿而柔软,泥水依旧浮涨,每一根青草仿佛都沾满泥沙,远看却又是一片青翠。有龙目雕正低低地盘旋,风中是熟悉的苦涩草汁气息。整片原野寂寥无人。河山皆不曾改。可是只有河山。

“师父,你到底在找什么啊?”徒弟问。

原野的广袤忽然沉甸甸压在我身上,我呼吸不过来了。

“……我小时候在这里埋了一罐红花酥。它就放在我们小屋的床底下。”

“那是什么东西?”

“我小时候爱吃的糕点,你没吃过。”我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你估计是不会爱吃了,有股酸味!”

“你爱吃的话,为什么要把它留在这儿,不带走呢?”他疑惑地挠挠头。

在那个黑云笼罩的冬天,我未曾来得及将它带走。它如今在原野上哪一栋废屋底下,哪一堆碎木里?又或者,十六年过去,它早已归于百草野终年湿黏的泥土。

“当真是什么也没有留下吗?”我轻声道。

我伫立了一会儿,抬脚往东边山包走去,那是我记忆里天泉营地所在的方向。

这一次我找到了。那儿本就是些体面的木石棚子,如今正窝着一伙锣鼓喧天的草贼,正好让我和徒弟顺手给清理了。待到草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已是日暮时分,日光斜斜地打在染了血的棚间空地上。这场景使我一时失神。忽然从一边传来徒弟的声音:

“快来,快来!这儿怎么有个石洞啊?它是通到哪里的,你认识吗?”

我一惊,连忙跑到他身边。石洞掩蔽在一人高的草木里,我小时候来天泉营地玩时从来没有发现过。它一直都在这里吗?我忽然对它的用处有了猜测,抬手轻柔拦住欲进去的徒儿:“你在外面等,我进去探探虚实。”

徒弟从行囊里使劲掏着,摸出一块东西。“师父,拿着这个。”他叫道:“长老不是说它可以制造幻境。映出来自过去的残影,以此方便人偷师吗?你拿着,万一里面就有那‘过去的残影’呢?”

那东西是一块香石,叫“梦十年香”,触感温润,我握在手中,它立刻裹上了一层手心薄汗。

 

沿狭窄甬道向下走去,先是一片漆黑。它如此漫长,漫长到我浑身渐渐冷却下来,开始说服自己这就是个普通的岩洞。可就在此时,兜中的“梦十年香”忽然散出异香。渐渐前方起了雾,雾里浮现出火光:眼前豁然开朗,我站在一个偌大的天然岩洞里。

我是幻境中人了。

霎时间响起了鼎沸人声:

“哎呀,你这招咋软趴趴的呢,再使点儿劲!”

“好久不搓澡了,浑身不得劲儿,不太痛快,这也没个温泉。”

“老三刚才是不是出去了?”

“嗐,你就让他透透气吧,别老憋着了,就透一会气又不会被间人发现,你担心啥?”

“一,二!一,二!秋风扫落叶!”

“哥,今天晚上吃啥啊?”

“我待会抓只鹿来给你炖一锅?那味儿,绝了!保准你吃乐呵。趁还待在这时得多尝尝这个,以后走了可就吃不着了。”

……

我愣愣地在这些灰色的虚影下穿行,淹在声音的海里穿行。其中有些人我是眼熟的,可是我张嘴,叫不出也不能叫出名字了。这些在香石的雾中激发的,来自十六年前的回声在洞窟里发出幽光,我一时以为回到了卯时的鬼市子;然而他们如此自然,生机勃勃,仿佛不是这没有实体的虚影,而是仍在呼吸的生者。有人向我跑来。我连忙往木栈下一躲。可他只是搂住我身后一位天泉弟子的肩,那爽朗的笑容也和我擦肩而过。

行至下一层前,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一切虚影离我远去,隐进雾里看不分明了。我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雾的深处等着我。我的心跳得擂鼓一样快。越往石窟深处,越是幽静无人,我最终趴行到一个石厅上方,里面靠墙站着两个半透明身影。

我深呼吸数次才敢靠近。微风将一声带着笑意的调侃送入我耳中,熟悉的嗓音让我顿时不能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这几天见你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你还真是辛苦啊,好恩人?”

这虚影穿着深棕色披风,浑身像是挂着一堆破布条儿,不正是我曾经那不着调的,天天往天泉营地跑的师兄?而他前方擦着刀背的虚影,是我的天泉大哥啊。

“这……大家都这样儿……不对,你下次到我这来打声招呼不行?你要是被铁子们发现就麻烦了。”温和、热情而浑厚的嗓音,一如我记忆中。泪水顿时糊住双眼,我拼命忍住才没有落泪。

“不行。我得来看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忽然一下连人带营从百草野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你知道了……我们可能最近就要走?”

“我不知道。我猜测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师兄围着天泉大哥慢慢走起圈来。“你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调到战场上去。不过——我不在乎。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去不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不许。”

“……你还在为上次换脸的事生气吗?”

“你真觉得,我只为那件事生气?”师兄笑道。“每天都有新的同门调到战场,我每天都从信中收到死讯。我累了。这个答案不够吗?好恩人。”

“可我是门派大弟子——”

“在后方护百姓,不一样是护天下?到战场上去——你补得了谁的天,护得了谁的地?多少人争先恐后前去送死,难道就差你这一个将士,一柄刀?”

“可是,战争成败,可能真的就差这一个将士,一柄刀。”天泉正色说。

我师兄的笑容冷下来了。

“我明白,你就是这般的人啊。”他叹道。“可惜你遇到的是我。而我偏要自私这一回。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藏起来。只要有我在这,你就别想离开百草野一步。”

“你疯了!”

他声音蓦然拔高:“是,我疯了。我在后方待久了,传惯了死讯,做惯了缩头乌龟。我卑劣又懦弱,我自私又残忍。你尽可以说我不仁不义,什么都可以——但,我不许你上战场。一朝亡了还有一朝,一战败了还能再战,人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天泉刚要说什么,说时迟,那时快,我师兄一歪身子闪到他侧面,道:“哎哟哟,恩人这是生气了?”

他富有生气的眉毛一变,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声音也又尖又细,模仿那梨园戏子:“是我错了,这本不是谈情之时,我却一厢情愿,纠缠于你……”

然后他骤然一转,绕到天泉另一侧,恶劣地笑着:“很愤怒?很失望?是不是想杀了我?”

“你若不去时,我们日后说不定一起回开封。带我去一趟樊楼,看看所谓樊楼宴是什么样儿的吧?我可一直想去,可惜没机会哦?”他抬起一边胳膊假意拭泪,眼眶里竟真的波光潋滟起来。

天泉看着他,不发一词。他走到天泉身前,两人呼吸相接,他缓缓抬起手,牵着天泉的手抚到自己脸上。“你怜天下,怜朝堂,连夜磨儿都被你喂得妥妥帖帖,独不怜我。”

天泉闭上了眼睛。

他又轻声唤道:“恩人,你是大侠,怜惜阿九罢。”

“我不怜你。”

天泉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像一片极薄的落叶。我师兄一下子僵住了。

“你没有疯。阿九,你不卑劣,不懦弱。我不怜你,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那天泉说,“你是那样好。在开封时是你先教会我义字怎写,是从那时起,我便立誓要成为一个大侠。”

我师兄张开嘴,似是打算吐出什么尖锐的讽刺,或是那一套炉火纯青的阴阳怪气,可是最后竟什么也没说,仿佛冻在了原地。

他忽然开始喘气,抓着天泉的手也握得更紧了些,指尖都泛白。天泉任他动作,手指轻柔蹭过他的鼻梁,虚虚拂过那墨汁般深黑的、却茫然无措的眼睛;我师兄用脸颊轻蹭一番,闭上眼,渐渐露出小兽般的神情,餍足脆弱如同沉醉在美梦中。片刻后,他才松开手,连连后退。

“阿九许了。”

他像醉汉一样摸索着撑上后面石壁,勉强站稳后,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滑落在地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骨头。

“恩人,我不拦你,想做什么就去吧。”

“阿九……”

“你走的时候给我下一剂药,别待我反悔,再去追你!”师兄嘶声喊道。

天泉深深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不知欲作何似的,最终只是停在了半空。

“想说什么,恩人?”

“再许我一件事,可以么?”

“好。”他听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莫要天天谈寻死了,这不好。”

“我答应你。”

“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

“我答应你。”

“努力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你……做得到。”

隔着十六年的时光,天泉和我屏息等待着。师兄仍然倚着墙,视线投向石厅顶部,一时我以为他正透过天花板看着厚厚泥土之上的天空。“这世道求死易,求生难,你把难事留给我了。”我师兄喃喃说,“——可是我偏能做到。你何时见过我做不到的事?”

“若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

“是么,那我还真有一事相求。”师兄摇了摇手指:“不要紧张,是非常、非常简单的条件,保证不让好恩人掉一滴血、一个子儿。阿九所求的,只剩这一件了——”

“过了年关,”他轻声说,“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吧。”

“……我答应你。”天泉说。

“恩人言出必践,我信。”我师兄说。

天泉没有说话,也驻着陌刀没有动,他的肩膀看起来都塌了下去,他哭了。

“好恩人,哭什么呀,阿九都没哭。”

“我——我……”

“好啦,好啦,我明白。”我师兄从地上起身,笑道:“谁让你是个傻子,事事爱受骗,我又事事总压你一头?所以恩人做易事,阿九做难事。”他忽然伸出手抵在天泉唇上:“——有什么话,回来吃年夜饭时再说。”

“——等吃完年夜饭,过了这阵子,若我们能回开封,”天泉说,“我带你去樊楼。”

“别别别,我可一点儿也不稀罕名门正派的宴席。何况我要是想去,就算有一百个官兵紧盯着我也能混进去的。”我师兄抱臂笑道。

“我明白,可你那绳镖,若是有朝一日需得正面对敌,又打得过谁?……如今我可能随时要出发远行了。我把这陌刀武学演示全套给你看,你增长些经验也好。”

“这也算是独门武学,你本门把头不会介怀吗?”

“敌寇当前,天下一家,谈何介怀!”

 

他把陌刀从地上拔出,空中有金铁相击之声嗡鸣。接着长刀横,招式出,一招一式使的正是十六年前他为我击退土匪时用的那一套武学。

我感到耳畔似有风凛然吹过。又看两招,体内热流涌动,血气冲上头颅,我运力从地上拔起一柄旧陌刀;锈迹自手上擦出血渍,我却浑然不觉。这些年不间断习武让我仅凭所视便能辨认出内力流向,便仿照着运起气,挥起刀,内力涌上刀尖的那一刻,空气忽然轻盈无比。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嗟夫刀法,其力拔千钧、破连横、摧五岳!

“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

疾风环流,卷起尘埃一片。疼痛与疲惫似乎离我远去了,浑身的肌肉定然是绷紧的,这便是令人不再害怕受伤和死亡的武学吗?

“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天昏地暗,似有碎石之声。我忽又觉此身渺小如寸草,而这柄刀却又这样长,长到可以把宇宙中所有匪徒都剿灭,长到……可以把所有家,和有家的人都护在身前。

“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

我气沉丹田,陌刀在半空中画圆。内功却骤然紊乱起来,在体内横冲直撞;五内冰冷,锐痛贯穿头顶,可手中的刀已无法停下。我明白这是十分关键的一招,参透此招式,便能参透这整个武学——上次执迷,还是成为坊主的那个月夜里,接引长老教我独门武学的那个时候——

“你心中有执念,此招自然参悟不透。”

“我在等一人。”

“所等何者?”

“是我兄长。”

“此为何人?”

“一不归人。”

“既然不归,想必已不是这红尘中人罢。”

“可他没有死!……我知道他还活着,活在这世上。”

“既然如此,为何不归?”

“我不知道。古往今来不归人,或是山高水远,重关难渡;或是身陷囹圄,难以脱出;或是无颜返乡,甘做游子……”我答。

“山高水远,天堑难抵人力。身陷囹圄,天子牢亦可破。无颜返乡,终有一勇之时。然而,世上确有一群不归人,不是不想归,而是不能归。此生无解,唯有以客死作结尾。”

“敢问长老,这些人是谁?”我喘着气问。

“他们已失去形貌,终生留在‘一切水的尽头’。”

“他们,为何要去?”

“此事十有一成,余者万劫不复。成也不悔,败也不悔,所为乃天下苍生。”

“可我所等待之人平生最恨大义,他又有何理由去?”我争辩道。

长老的叹息溶在夜风里。

“许是,没了牵绊吧。”

我从渐渐平缓的内流中回过神来时,最后一式已然终了。陌刀正举在胸前。我剧烈地喘着气,发觉周围一片寂静,那些旧日幻影受到方才内功的惊扰已尽然消散,徒留阒寂无声的石窟。

全身血流像是正在沸腾。这似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我已无暇思考。眼前,黑雾弥漫开来。

 

“怎么,这刀很沉吗?这一会就累倒了。”有声音朦胧地在我头顶说。

“谁……?”

“再磨叽,我自己走了啊!”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走几步跟上眼前人,他的深棕色披风在面前荡来荡去的,我的步伐摇摇晃晃。

“沉吗?沉……吗?”

“罢了,你才几岁,拿不动也正常。”走在我前面的人叉着腰:“不过写了一天字也值得表扬一下。猜我今天带回来了什么?”

“腊肉!”我叫道。

“这个前几天吃过了。再想想?”

“腊鸭!”我喊。他摇摇头,从身前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串大鱼。我连忙跑过去接来,鱼皆用铁丝穿在一起,熟悉的轮廓,像是都被什么东西暴力砸扁了似的。

我捧着鱼再次跌跌撞撞往前赶,一深一浅地踩着草甸。前面人把双臂交叠放在脑后,笑意沿风传来:“不谢谢我?这可是你师兄我为你打的。”

“你又胡说。你何时带回来过五寸以上的鱼?”

“那你说,除了我谁还会关心你这小孩儿?”

“分明是那天泉……那天泉……那……天泉……”

我张着嘴,像是声音忽然枯竭在嗓子里,说不出话了。风声、脚步声忽然一下都沉寂下来。我怔愣着,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摊开掌心一看:“红花酥。”

“他又让你有口福了?你就偷着乐吧。”他瞥了一眼,噗嗤一笑。

红花酥上映照着火光。我忽然产生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的流泪的冲动,却只能紧紧攥着红花酥,前面的人问我:“难受吗?”

“难受。”我大声说。“我的心跳得很快,血液……像是在烧!”

“那就跑吧!”

“我跑不动。那年冬天,我跑了好久好久……我好累……”

“那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哭!我怕……”我牙齿打颤,“哭了你就永远回不来了。你明明没有死,只是还没有回来!”

他默然一会,又向前走去。红花酥在手心里灼烧起来,如同一块鲜红的烙铁,似要把掌心都烧穿。百草野清冽的日风刮着我的脸,吹得眼睛生疼。我问:

“师兄,我在做梦吗?”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梦是给想家的人做的,你是想家啦。”

我们仍然往前走着,四周渐狭,似是走入一个岩窟里。我随着他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走去,壁上火炬随我的步伐而次第点上,映出两个瘦而长的黑影。他的声音忽清晰忽模糊,回荡在两侧岩壁之中:

“此梦已深,你该醒了。”

我想抓住他的衣角,可眼前一片昏沉,竟是怎么抓也抓不住,只好沉默着跟随。走在前面的人再次开口:

“你到这儿来,你在找什么,夜磨儿?”

“我在找一个好人,”我答。“我在开封再没见过像那样的好人了,他们都笑我是个痴儿。”

“你还不愿醒,你在恨什么,夜磨儿?”

“我若有恨,便是恨生晚。”我答,“你们在做英雄的时候,都管我叫小孩;如今我长大,懂事,到了我闯前线、抗敌虏的时候,你们却要么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要么是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岩壁上有累累指痕,其中因阴冷而生出青苔。我随行走而抛在身后的火炬渐次熄灭,我身后重归黑暗。我忽地感到一种说不明白的苦涩,像是第一次在开封富豪后院偷尝到苦瓜的滋味。我想问些什么,他却像是先一步猜到我的想法似的,说:

“这是你的梦,答案何须问我。”

“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长得这么大了,还不明白?”

我勉强一笑,笑容牵动了眼角肌肉。它受了开封黄土道十余年的风沙的磨砺,已然变得粗糙,我忽然感觉由此望向变老。可我张开嘴,说出的却是:“我……可我长不大了。你们把我丢下了,留在那里。我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走出百草野了……”

我听到一声叹息、一声轻笑。

“你又怎知道,我们就走了出来呢?”

师兄走到岩窟的尽头,倚墙坐了下来。他通体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长披风被扯至身前遮住了身子。

“恩人给过你不少东西,现在,他的武学也归你了。”

地上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陌刀,我将其拔起。

“嗟夫刀法如何?”

我听后,惶恐地俯下身:“是好武学,采尽天下武艺之精华。我习后只觉经络尽通,五内沸然。”

“那就带着它走吧。”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的那些奇招也要记着,别失传了!”

“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转过头来时,正逢火炬一明,我看得清楚——那张脸上空空荡荡,难以辨出五官。他是没有脸的。可我感受不到一丝恐惧,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作出似是微笑的表情,挥挥手:

“走了,你……要快快活活的啊。”

睁开眼时,我只望见石窟顶上洞口遥远的光亮。百草野长秋入冬。白雪如盐,打着旋飞下来,飘飘荡荡落在我一片黏腻的脸上。久违的,我在哭。

 

开封城回暖的时候,恼人的风雪不再刮了,春雨时节尚未到来,我便又在驻地屋顶上拉起了二胡。今夜,屋顶上已经有了一个游侠,正半跪在瓦片上,悠悠笛声传来。

我本欲下来换一个屋顶,听到这笛声时却止住了脚步。二三声清冽婉转,如风起接云止。笛音被夜色托起向远方飘去,经过我身边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待那人一曲终了,我将二胡平放在一旁,问道:“少侠所奏可是名为思芳歌?”

那游侠朝我转过头来了,眼中带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特有的清澈困惑,接着试探着说:“确是叫这个名字,敢问……”

“这调子我曾听过,在十余年前的百草野上。”我说。

“百草野?我也是清河人氏。”游侠的眼睛一亮。

我忽地产生万千思绪。万千问题涌上舌尖,清河近日可好,百草野近日可好?你可也曾尝过风中野草味,听到夜里金铁声?

河边是否还有一位师傅等待着凑齐八大碗的人,为其送上一顿不要钱的大餐?

还有没有一队人腰间围着浴巾,边跑边喊“江南江北一条街,俺们天泉就是爹”?

百草野的破棚上可还有龙目雕,在每个游子的梦醒时分,在头顶,低低地盘旋?

最终我却只是微笑一下,说:“老乡啊。”

“真是巧了,我在开封很少见到清河来的。”游侠谨慎的声调中也带着些许惊讶。这人如此年轻,却不像是不谙世事的样子,只消看一眼,我便知道这老乡身上定也有不少故事。

“既是老乡,异地相见也算缘分。”我擦拭着二胡,“我有一首二胡曲和一个故事,五十个铜板即可。怎么样,考虑下吗,游侠?”

等待片刻后,我还是收到了那五十个铜板。或许这五十个铜板对游侠来说并不算什么事。于是我架起二胡,把弓放在弦上。

 

这故事该从何处讲起呢?我从未对人讲过。可如今将要讲时,我却有些胆怯了。我迟疑着拉动弓,第一个音响起之后,曲调如流水般流出。

鸟儿正从远方飞回,啾鸣声如晶莹剔透从枝上滚落的露珠。不远处的檐下,风铃轻轻摇摆,偶尔相碰。快活对于他们来说,会是怎样的呢?我想象着天泉大哥的语调:“快活啊……”

可那天泉大哥的面貌已是在回忆里朦胧,连他的名姓,我也未曾知晓过。我只记得他是一个好看的人,不笑的时候让人联想到百草野冬日檐上晶莹剔透的冰棱。可他笑起来又是那么温暖,我一想起,就感到一点属于阳光的温度也落上了我的嘴角。

风里传来一声模糊的轻笑。

“快活?对我来说呢,是开封城一棵土生土长的大槐树。”

这曲二胡似是有些过于长了。等我终于整理好一个开头,准备向少侠将故事道出时,那位少侠却已是抱膝熟睡,脑袋斜枕着胳膊。一只蝴蝶从檐下玉楼春中飞出,翩翩飘至屋顶,随日光一起落至少侠的鼻子上,作一缕乍暖的春光。

 

【奇遇·思芳十年 完】

 

①李白《结客少年场行》

渡瞳

【鼠泉】奇遇·思芳十年(上)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你在九流门驻地屋顶上发现了这个拉二胡的男人。你可以用五十个铜板和他换一曲二胡,加一个故事。


这是十六年前我师兄的故事。我叫夜磨儿,我师兄说这是贱名好养活。师兄他平日最恨就是名门正派。

师兄把我捡回九流门时自己也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他就是样样精通,我还没见过他不会的事。带我学艺的任务被交给了他。起初他并不耐烦,我们住在百草野上,这里不过有几户破落民居,有时简直称得上阒寂无声——他哪里闲得住?他总在我们住那破屋外甩绳镖,呼呼作响,他一面甩一面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叹着气。直到一天一队打扮华贵的天泉弟子在这片扎起营来——我简直看到他眼睛一亮。

“...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你在九流门驻地屋顶上发现了这个拉二胡的男人。你可以用五十个铜板和他换一曲二胡,加一个故事。


这是十六年前我师兄的故事。我叫夜磨儿,我师兄说这是贱名好养活。师兄他平日最恨就是名门正派。

师兄把我捡回九流门时自己也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他就是样样精通,我还没见过他不会的事。带我学艺的任务被交给了他。起初他并不耐烦,我们住在百草野上,这里不过有几户破落民居,有时简直称得上阒寂无声——他哪里闲得住?他总在我们住那破屋外甩绳镖,呼呼作响,他一面甩一面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叹着气。直到一天一队打扮华贵的天泉弟子在这片扎起营来——我简直看到他眼睛一亮。

“小孩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算正式入我门下了,我来教你几招。”他站在树上,兴冲冲道,“你师兄我当年靠这三招就在开封所向披靡!”

“三招?不是那什么,栗子油饼?”我挠头道。

“那玩意是打架用的,你用到它就代表你已处于下风了。我从前能自封开封不败,靠的就从来不是莽法!”他盯着不远处一位和村民攀谈的侠士。“你看到了吗,那个穿貂的?”

“那是……天泉弟子?”

“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我努力辨认着。“他……他,嗯,里三层外三层,穿的貂应该不便宜;钱袋塞在腰间,是鼓的,但是塞得很紧,想抽出来恐怕动静不小;身上没有陌刀,看起来也没有其他武器,这说明,这说明风险不大。然而周围没有什么路人能打掩护,可能很难——”

“光看这些,你能得手才怪喽。”我师兄说。

我刚要追问,他却笑道:“看好了,这是第一招——‘顺手牵羊’!”

说罢我感受到脸侧一阵微不可察的轻风,我师兄已闪到那民户面前,加入二人攀谈。我想起师兄的话,便紧紧地盯住他的手看,只见那双手时而交叠在脑后,时而随着话语比划;那天泉见他来此便立刻抱起双臂,露出警惕的神情,可三言两语过后,也渐渐放松下来。我看到师兄扬起手,作出告别的手势。

然后另一只手在那天泉屁股上捏了一把。

——我师兄在那天泉的惊恐惨叫中闪到我身边,浑身颤抖着压抑狂笑。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我骇然道:“……你捏他屁股?”

他摇头,“非也非也,我做了三件事,你却只看到这一件。”

他摊开手掌,鼓鼓囊囊的钱袋正躺在他手心里。“看!”

“看清楚了吗?我在攀谈之际,已经趁乱点了他左肋穴道,能使他腰部暂时毫无知觉。正因为此,我能在告别时把他钱袋摸去而不被发觉。抹穴道,拿钱袋,手熟了便是一瞬之间的事,此所谓‘顺手牵羊’!他估计这会儿还在捂着屁股羞恼呢——可不知小爷已将其钱袋摸去也!”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那你捏他屁股也是为了声东……等下,”我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既然已经点他穴道,直接取了钱袋就走便是,这一动作又是何意呢?”

“这也是‘顺手牵羊’。”他说。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然后摸摸我的头。“你有两只手,为何只牵一羊?小孩儿,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离去了。当天夜里我在棚里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师兄仍然爱在棚外转圈,心情看上去却是好了许。

又过几日,我们蹲在一块大石后面,近处传来隆隆的口号声:“江南江北一条街,俺们天泉就是爹!”

“师兄,今日做什么?”我问他。

他指着那一队跑来的人的领队,问我:“看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迟疑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这?”

“怎么不说话?”

我说:“这,这能看到什么?他身上就一条浴巾,也没别的啊?”

“你要这么想,可又想窄了。”师兄笑道。

我还没追问,他说:“你可曾听闻江湖上有隔空取物秘术?”

“听过,难道师兄你?”

“是也不是,我可不会那么高级的玩意。我这招不能取物于无形,效果却大差不差,勉强够用。”他取出绳镖,掏出小鼠来系在末尾。“今日教你第二招——‘隔山打虎!’”

说罢便瞄准了那领队人——

“师兄,你这是?”我顿生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秒果不其然响起布帛撕裂声和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我实在忍不出把头探出石头来看,只见领队人死死捂着自己的裤裆……处的半幅浴巾,那队人乱成一团。

我和师兄安安稳稳地坐在高处石头上。剩下半幅浴巾?被小鼠叼了回来,握在师兄手中。领队人一边张望四周一边高喊:“狗楼门的,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你咋这么闲,天天作弄我?”

“等你能找到小爷再说吧——”我师兄举起双手圈在嘴边高喊。

“……到那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嗷!”他这样骂骂咧咧地往旁边石缝里去了,同伴们则又跑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师兄问我。

我骇然道:“……你偷他浴巾?”

他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见那天泉从石缝里取出一件衣服套上,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追他同门去了。他甫一离开,我师兄便闪电般窜到那里,从里面精准摸出一个钱袋来,提在手中。

“他们特训时会把衣服财物统一藏在一个地方。没了浴巾,自然要来取衣,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笑道,甩着手中钱袋。“此所谓‘隔山打虎’!”

离开时我忍不住瞟了眼还没绕过山头的那天泉——他看上去皱着眉头,困惑重重,却仍然不知自己钱袋又易主的命运——瞧着眼熟,和上次被“顺手牵羊”那位可不就是同一人?

回家路上,我心事重重。

“师兄,”我试探着开口,“这两天你做的当真就只是为了教这绝活?”

“不然呢?”他反问。

“我怎么觉得,”我斟酌着说,“你明明都有其他途径拿到钱袋,却偏生生出许多事端,倒显得是故意拿那天泉寻开心似的,师兄,你是不是……和他有仇啊?”

我那师兄未开口,我就知道他定要捧腹大笑。他果然笑起来,比我想象得还夸张。

“哎,小孩儿,我发现你总是想得太多。不过这件事倒说得对又不对——他确是我开封旧识。”

他哼起了不知名的欢快小曲儿,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三招已授两招,剩下一招他说先藏着,让我先将前两招作个实战演练。

演练的对象便是疑似和他有旧仇的那天泉。

“师兄,今日练那打穴手还是绳镖取物?”

“说大名!”

“师兄,今日练‘顺手牵羊’,还是‘隔山打虎’?”我说。

“随你用什么,限一刻内取他钱袋。我不在这候着了,你能把东西搞回家就算过关。”说罢我师兄挥挥手走了:“注意着这次我没有看着你,你小心别没偷着钱袋,反叫绿林草贼逮走啦!”

只见那天泉今日依旧在河边走动,看样子是在巡逻。我于是就在石头后蹲守,等他露出能让我打穴或者取物的破绽。

于是我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然后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然后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这不能完全怪我,我一任外门弟子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偷过东西,而且他的陌刀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我便在原地踟蹰许久。这自然是错误的,因为我没有等来想要的破绽,却等来了别的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转头,惊恐地发现那几人竟是山贼土匪打扮。他们把我所在的地方团团围住,为首的扬了扬大刀:“小子,蹲在这里干嘛呢?”

完了,绿林草贼。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打?我用绳镖都能绊到自己的脚。跑?可是人这么多,跑得掉吗?那办法就只剩下……

我看着那天泉远远的人影,刚打算张口呼唤却又硬生生把声音憋了回去。——他和师兄有过节。他应该见过我跟在师兄旁边。那他自然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救我,可是……我看着逐渐逼近的绿林草贼,心一横,决定再相信一次名门正派,我大喊——

不知是因为看到那柄陌刀还是因为某些福至心灵的原因,总之我那一刻脱口而出地,对着天泉大喊——

“姐夫!”

他回头了。我连连喊着姐夫救我,姐夫是我啊!好在他虽然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注意到了那些绿林草贼。

而且他的陌刀,真的很大。

等到草贼都横七竖八、筋断骨折地躺在几十米开外,没等我磕头道谢,他把陌刀一挂,先转向了我。

“小子,我认识你,能借一步说话么?”


我提心吊胆,缩成一团,畏手畏脚地跟着他走进一个酒馆。他一头坐下。先是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未曾开口又摇头;转头叫了酒来,斟了两碗,把其中一碗推给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我是小孩似的,又叹着气拿回去了。他越是这样深不可测、犹犹豫豫,我越是胆战心惊。

这天泉大哥叫我来,不会是问完话,还要教训我吧?方才我试图偷他东西,难道他有所察觉?他们名门正派,应该不会用拷打的法子?可是他正左顾右盼,反复确认周围没有旁的人。那么大一把陌刀,把我拍成饼也有可能……饭馆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连呼救都没处寻人!我握紧手中绳镖,虽然我不怎么会武……但是对面只有一人,对于跑路,我还是有自信的。

可是他只是把手中酒碗拿了又放,蹙眉愣了许久,方才犹犹豫豫地说:

“……你,谈谈你师兄呗。”

“啊?”我说。

“我知道那是你师兄,我听你喊过他。你就,谈谈他呗。”

我想起师兄说的话。“你和他是旧识,是不?”

“唉,哪里说得上旧识!从前在开封时,他就单拎我一个人作弄……”他饮了一口酒,扶着酒碗,又开始蹙眉了。“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时候和他结过梁子。你有听你师兄说过,我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这天泉大哥套话技巧属实不大高明,三言两语竟把他的目的透给我了。总算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大松一口气!可是不对——我忽然计上心头。

这难道不是一个狠狠整一把师兄的好机会?

他不好好教我功夫,把我当傻子,我早就受够了。一个污他名誉的千载良机来了,我岂能放过!

“你真的想不出来吗?”我说。

“想不出。”

“他那样对你的原因……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神神秘秘地说,把身子往前倾。

“真想不出。小子,你就告诉我吧,有什么恩怨我想办法了了便是。”他央求道。

我伸手。“给钱。”

他把钱袋拍到我手里,另一手举起酒碗又喝一口。

“师兄实有龙阳之癖,他那么做,是对你爱而不得,故因爱生恨。”我说。

酒液尽数喷在我脸上。

“——什么?”他咳嗽着,掏出手帕给我擦脸,可是咳得剧烈,我看到肉眼可见的潮红在他脸上蔓延。我巍然不动,又说:

“这不是很明显么?你未察觉,才奇怪。”

“哪里对了!小子,你莫不是也在耍我吧?”

“信不信由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之前对你干了什么?是不是捏你屁股又扯你浴巾?”我冷冷说。

“呃,这的确……”

“这种行为,难道不怪?你和你铁子也会这么做?”

“其实也会——不过,是有些怪……”

“这不就得了。”我往后一仰。“你可知,师兄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爱而不得?”

“为什么?”他愣愣地道。

我伸手。

他又掏出一个钱袋放到我手心里,全神贯注、炯炯有神地盯着我。被这么盯着,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还在开封的时候,本是两名陌路人……”我胡编乱造道,“他善骗,偏偏你容易受骗,一来二去他从你身捞去不少东西。”我观他神色,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愈发大胆起来。“唉,可怜我那师兄,平生处处受白眼,也暗自委屈哪!唯有你遭受捉弄却还宽容大度,他大受感动,暗中便以深情相许……夜深的时候,他就在那城根落泪。可是想起你,又有了前进的勇气。只是,他这微贱之躯,自知没法堂堂正正地和你并肩而立,于是只好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方式……”

天泉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他脱口而出:“竟有此事?”

“真的。”我心虚道。

“这,这怎么对呢!我看他平时不像这样的人啊,连坑一条街都不带眨眼的……”他涨红了脸说。

我连忙打断他:“眼见未必为实啊,大哥,在清河就数我和他熟,我还能诳你?”

“我可真是想不通……”他喃喃自语,却忽然又一拍桌说:“不对,不对!他害我出丑多次了,那也是实,我看他快活得很呢!莫不是他为了逃脱追究,故意派你和我说这一番好话?”

我忽然心中一堵。

“不是的。”我脱口而出。

“呃?”

我盯着桌子,忽然感到心中什么东西涌上来。“师兄他也不是全然快活,”我说,“我虽然没有去过开封,但听人说,他以前也算门派那边得意弟子。这会儿开封那边乱,长老们想保他,就把他调到清河来当个线人。”

酒碗里平静地映着我的脸。天泉大哥没有说话。我顿了一下,继续说:“前线来的信会到他那里,堆在桌上。我偷偷看了,信里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师兄成天没有旁的事做,脾气也大,我想,他也并不是很快活。”

“天泉大哥,你是个很好的人,师兄先前行为冒犯,我替他给你道个歉。”我不敢看对面的人,只捏着酒碗。

“唉。”我听到一声叹息。

抬头看时,撞进他眼底荡漾的一片澄澈暖光,我一时被这光捕住,说不出话来,结果下一秒这双眼涌泉般流出两大股泪水——

“铁子,我明白,我明白!我们都不容易啊!我只知道你师兄到清河来了,未曾想他是来当线人,我只知你师兄是个泼皮,却当真没有替他着想过,此事是我不对啊……”这感性的天泉涕泗横流,我一时不察,被他搂住哭了好一会。临走时,他还非得塞给我一个钱袋。

回家之后,我把战利品摊给师兄看:“你让我偷他一个钱袋,我给你带回来三个。”


我知道这桩恶作剧迟早会被人发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次日,我师兄一进屋,开门见山地问:

“你和那天泉说过什么了吗?”

“什么?哪个天泉?说什么?”我一个激灵。

“不问这个,你就说说那天你三个钱袋哪来的吧。”师兄皱眉道。

“一个‘顺手牵羊’来的,一个‘隔山打虎’来的,还有一个是他掉地上了,我,我捡来的。”

我师兄眯着眼睛盯着我,忽然笑起来,那一刻我从后门跳出去逃走的心都有了。

“行啊,你骗谁就罢了,还想骗我?你是不是和那天泉说了什么怪话?”他说,“今天我如常过去找他玩,一个不察,被他骑马撵了半里地。正好他绊了一跤,摔我身上,你猜他什么反应?”

“打你一顿?”我说。

“真是那样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怪就怪在,我连用来脱身的药包都备好了,他竟然红着脸爬起来,支支吾吾地跑掉……哎,我就说。这可真是怪事,怪事。”我师兄思忖着,忽然打了个响指。

“不过啊,小孩儿,这可真是有大乐子了!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整人呢?”

“啊?”我说。

“我懂,我都懂了!不得不说,整人的天赋你是有的。说不定以后我就等着你继承我的衣钵呢,嗯?”

这事看起来就这么揭过了。可我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酸涩感?是愧疚吗?

因为无心也好,有心也好,我又扎扎实实地整了人家一通?

而且耳听也罢,眼见也罢,我都忍不住觉得那天泉大哥实在是个好人?


第二个要作实战演练的是“隔山打虎”。师兄这日采用了要经过天泉特训处的巡逻路线,带我站在了“江南江北一条街,俺们天泉就是爹”的下风口。

我按着他教我的步骤,套好了绳镖,系好了小鼠。师兄先前告诉我:这小鼠是训练过会自己寻路的,所以只需要把绳镖扔出去找找感觉便好。

“我还是得拿咱认识那个天泉大哥作实验吗?”

回应我的是师兄的轻轻点头,于是我纵使不忍,仍然瞄准了目标。奋力掷出时我却感到有些许不对:绳镖压根扔不出去,它的末端被紧紧攥在一只我熟悉的手中。

我回过头,诧异地问:“师兄?”

“今天算了。”

“怎么突然算了?”

“师兄要你算了你怎么还问为什么?这个对你来说太难了,不行么?我们去河边练,考你能不能在五步以外三息以内用绳镖勾着龙葵草。”他仍笑着但敛眉。我满腹疑窦,却不敢多问,回头只看见裹着一条浴巾跑步的天泉,他神情专注,一如往常地对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莫名的,我想起了前夜发生的事。


我们住在百草野上东倒西歪一间破棚里,和这荒郊几户破落民居杂住,草甸涨水时,泥泞和蛇一齐往门缝里漏。风从我的头顶穿堂而过。白日,它带来苦涩的草汁的气息,夜里,它带来遥远的隐隐的金铁声。今夜我听到风声里夹杂的是不那么均匀的呼吸,我便知道师兄也没睡着。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夜磨儿?”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睡?”我回嘴。

“无聊啊,真无聊啊。”

师兄由侧躺翻了个身,双臂交叠在脑后,动了动脑袋,让自己舒服地仰躺望着天花板。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说。

“……你打小起,认识多少人?”

“我想想,”我扳着手指。“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村子很大,好像热热闹闹的,可是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然后就是接引长老,还有你。然后就到这里了,我认识隔壁的张家叔叔、婶婶、爷爷,卖毛皮的翟猎户,路边上卖八大碗的王师傅,还有那天泉大哥,因为你爱找他玩,还有——”

“这不就对了,你压根没认识过多少人。”他叹着气。

我也往天上看,透过未糊严实的天花板缝,月色洒下清辉,龙目雕在低低地徘徊。

“对。”

“所以你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这里太安静了,鸟不拉屎……有什么好玩?要去,就去开封!”

“为什么偏偏那里才不无聊呢?”我问。

“咳!你到了那里,就明白了!”他笑道。“摩肩接踵,拂袖成云。房子多得你连天际线都看不见,燕子也不敢长久停在房梁上。富人比米还多,蠢得也可笑。我们九流门弟子没成家的住在弟子居,成家了就搬出去住游魂居,一抬头就是南门大街,琳琳琅琅叮叮当当,全是好货。我和那一整条街的老板都是熟人。我们特训时候还会瞒着长老的眼睛,向东边跳过几个屋顶,过座桥,就看狮子舞梅花桩去。那里挤满了人,红狮子从人头上跳过去,就像一条红霞飘过去一样……”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人啊?”我想想,也兴奋了起来。“是不是没有草贼提着刀转来转去?是不是有炒面、炒饼吃,不用天天吃野菜?”

我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没有草贼。”

“野菜呢?”

“有时吃,有时不用吃。”

“那,好人呢?”

“……那里不是有很多好人,在那里的人也不是天天都很高兴。只是有很多人,只是人。但是,我的确很幸运。——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呢!人所在的地方才是九流所在的地方。你就是割下官儿的脚皮,都比穷人的命金贵!”他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以后如果你去了开封啊,要不要跟我试试?”

“坏人?取什么脚皮,要取就取他狗命!”我叫道。

“好小子,我信你!”我师兄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以后我争取把你安排到油伞驻地!”

“那是什么?”

“天上挂着很多油伞的地方。红红黄黄的,连成一片,像很多条长绸子。你在城上施展轻功时,看到这片朝霞似的油伞,便知道要到家了。”

“再多给我讲讲吧。”

于是他伴着风声讲了去,从朱雀门讲到玄武门,从西街讲到东街,讲到皇宫,讲到樊楼,讲到角门里。我睁大眼睛,从屋顶隙里望繁星流淌而去。仿佛直说到东方破晓,霞色际天,星子沉向银河之尾,他的声音才渐渐平缓下去,我的睡意也渐沉了。

“以后去了开封啊,进了内门,别人问你我都教了你啥,你怎么回?”他以迷迷糊糊的语调问我。

“什么‘顺手牵羊’,‘隔山……’”我同样睡意浓重地答。

他哼笑几声。“不对,不对。那些是防身用的,是皮毛。真正想教你的事只有一件啊。”

“别卖关子了,说说呗,师兄。”

“畏首畏尾,竹篮打水;瞻前顾后,屁滚尿流。这些都且让那些名门正派作去;切不能被那些条条框框束了去,……尤其万万不能有牵绊、有软肋,这就是我们这类人最要紧的事,这条戒破了,就什么招都不好使了!”

“没牵绊,……没软肋?”

“是啊。”他的声音渐渐低至气音,“生得自由,死得也要痛快,永远……这才是,天外天……”


我没有睡几个时辰。我带着一个朦胧的疑问入睡了,醒时,这个疑问也随我睁开眼睛而涌回思绪当中。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师兄正坐在桌前读信。

“睡得怎么样?”他头也不抬地问。

而那个问题也正在这时涌上了喉头:

“师兄,”我问,“你为什么会讨厌名门正派呢?”

他的笔一顿。

“什么?”

“你尽可以嘲我傻、没见过世面,怎么样都好,只是……”我硬着头皮说,“我只是觉得没有人会想讨厌好人。之前的接引长老虽然有点嘴毒,但我觉得他是好人。师兄,虽然师兄喜欢恶作剧,但我觉得师兄应该也是好人。为什么好人要讨厌好人?”

他把笔搁下了,转过身面对我。光线尚还昏暗。师兄的眼神隐在阴影之下,烛光映照着下半张脸。嘴角上仍然挂着我熟悉的笑意,可是我却莫名感到空气一凛。

然后他问了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夜磨儿,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进九流门吗?”

“不记……”

“那年你五岁,”他说,“官家那边大乱,江湖门派联合起来保护百姓。你的村子本该由一组天泉弟子保护。结果就在大军到来前一天,他们绝大多数人被调去了别地,说是为了‘更重要的责任’——徒留寥寥几个壮丁、加上老幼妇孺?”他干笑几声,像是怒极反笑。“长老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整座村几乎被屠得干干净净。你,小孩儿,你就是这样被收留进的门派。”

“像你这样的孩子多了。所谓名门正派,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大义’,”他说,“随随便便就能让一村、一城变成弃子。我不管他们会怎样名垂青史。——那只是软弱和虚伪罢了。”

“师兄,我不明白。”我说。

“你是最该明白这些的。”

“可是我不明白。”

“你当时太小,不明白也正常。”

“可是……那位天泉大哥呢?我没有见过他打仗或者干什么。可是无论是当面见还是听你讲,我都觉得他只是个很好的大侠。”

我望着他,一时感到艰涩。可我还是要继续说:“屠了我的村子的是坏人,抛弃我的村子的,应该也是坏人,可天泉大哥明明是好人,为什么要讨厌一个好人?”

“……”

蜡烛灯光暗淡下去。师兄仍然盯着桌面,手伸到桌下去拿火折子,可是阳光洒入窗口正巧横在信纸上,他便把烛台挪到了一边。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他说。

然后他提起笔继续写了下去。他才学写字没几年,写得很慢,且似乎比方才更慢了几分,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纸沿上未干的墨痕。


师兄和我仍然在百草野周围作巡逻,巡逻路线仍然和那天泉的路线作交汇,每逢这时师兄仍然带着我跑去观察他的一切,目的却似乎不再总是寻机会捉弄了。

比如现在,我和师兄蹲在土石堆后。

“师兄,我们今天来干什么的?”

“这别管,你接着巡逻去。”他说。

我把视线转向下方的草丛,只见那天泉似在里面跳来跳去抓着什么东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所以,你到底是在看什么?偷师蛤蟆功?”我把视线转回师兄身上。

“你没发现吗?他在捉金刀铁翼螂,声很响的那个就是。”我师兄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他没机会说出自己的好主意了。因为那只声很响的金刀铁翼螂在空中转了个弯,竟然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晃成虚影的那天泉,直直扑向——师兄栖身的土石堆后。破天荒地,我分明看见我师兄地跟吓傻了似的在原地呆愣,静止如雕像。我站在靠后的石头后面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并不能来得及阻止:

金刀铁翼螂嗡一声飞进土石堆前一个老鼠洞里了。

老鼠洞前,两颗头砰一声碰到了一起。

呆滞过后,那天泉问:

“你来这干哈呀?”

“你来着干啥呀?”我师兄捂着脑袋,明知故问道。

“我来这抓金刀铁翼螂。”那天泉说。

“我也来这抓金刀铁翼螂。”我师兄说。

那天泉挠了挠头。“呃……你抓它作什么的?最近铁子们受伤的多,我是得抓这蹊跷来做伤药。”

“我也拿它入药。最近夜磨儿梦遗多,我抓这蹊跷来做特效药。”我师兄面不改色说。我听这谣言差点从石头后蹦出来,但碍于地位,敢怒不敢言未曾吱声。

于是两人蹲在洞口前对视。

“先到先得,我先发现这个洞的。”我师兄指着洞口说。这话听起来竟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天泉露出了看起来真的很为难的神色。

“对不住了,我是真的需要这味蹊跷,梦遗之事我找青溪的铁子给小孩另开个方如何?”他诚恳道。

我师兄摸摸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嗯……这,你也知道蹊跷难寻……”

“我另给你一笔钱,你把它让给我罢。”那天泉立刻道。

可我师兄没有接过钱袋,反而坏笑起来。看到这个笑,我立即隐隐感觉这天泉要倒霉了。

“这次我不要钱了,好恩人,你换个赏好不好?”

“……什么赏?”

“这赏没什么的,我保证,你半个铜子儿不用掏,破皮都不会有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能给你我就给你,我保证!”

“哦——这样啊……”我师兄拖长声音。

他未及开口,我就率先心一沉。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还是打算用我编造出的那茬儿来捉弄天泉。天泉听信了关于我师兄暗恋他的这种胡话,以他的性格必定心慌意乱、丑态百出,而我师兄总是有鬼主意的,岂能放过这种笑话?之前我还觉得师兄往后会心软放过他了,这果然是错觉!

果然他说:

“亲我一口就给你。”

可对恶作剧原委浑然不知的那天泉呆住,纹丝不动,然后鲜红从耳根后涨到颧骨涨到脖颈,接着涨满整个原本白净的面皮,这让他看起来像我小时候见的元宵节村前挂的一个大红灯笼。

“啊……啊?”

“怎么了恩人?这有何难,我说过既不破费也不破皮的。”我师兄说。

“可,可是……”

“好恩人,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我的啊。”我师兄悄声说。我听见他抓着金刀铁翼螂的手在洞口里悄悄收紧了,那可怜昆虫翅膀激烈地翕动,发出咔嗒,咔嗒,愈来愈快的声音。

他在等待。他在等待对方会不会真的亲。我也在等待对方会不会真的亲。

那大红灯笼真的慢慢凑了过去。我听见天泉仿佛在嘀咕:“没事的,没事的,好铁子之间也会做这事……”然后那灯笼越来越红,仿佛其中蜡烛燃得炽旺,火焰鼓动,我几乎能看到一团热烘烘的温度在往我师兄移动,接近。

少儿不宜!我下意识想移开目光。可是接下来却没有别的动静了。我定睛看去,大红灯笼停在我师兄脸前方几寸,就不再往前移动了。热气腾腾的呼吸是不是正喷在师兄脸上呢?从师兄的角度,是否正好能看到紧闭、颤抖、湿润的睫毛?可他为什么忽然停下,不动了?仿佛无比漫长的几秒过去,我看见师兄富有生气的眉尾耷拉了下来,嘴角也抿起,露出一副称得上楚楚可怜的神色,又仿佛故意似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埋怨的姿态:“不亲就不亲,恩人可真是不~解~风~——”

大红灯笼却忽然朝他压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张大嘴巴,下一秒传来的却是一阵叮铃哐啷狂响,我师兄跳了起来,仿佛被那温度一下烫到似的:

“骗你的,我还是要钱吧!”

然后他旋风般把天泉手中的钱袋刮了去,把金刀铁翼螂往天泉怀里一扔,竟是施展轻功逃走了。

我未来得及反应,和站起身来的天泉大眼瞪小眼。

“夜磨儿?”仍是大红灯笼的天泉问。

“下午好。”我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似乎很想把脸捂住,又很像找个话题,折腾一番后说道:“嗯。……听说你梦遗……”

“不劳费心,我又自愈了。”我平静道。

他掸掸身上的灰,低头看了看地,又看看手中被捏成一团的金刀铁翼螂。终于,他大声叹一口气。

“你……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他又亲又拿钱,好不要脸。”我说。

天泉怔愣地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茫然当中。“你师兄,到底是咋回事呢?”

我磨着后槽牙,不知是该咬牙还是该大笑,他未曾料到我如此反应,惊恐而探询地望着我。

“你说呢?你说他咋回事?”

“他又耍了我一通,然后跑了?”那天泉说。

我牙齿一矬,然后终是大笑出声。

我说:“我从未见过他被逼成这副模样——耳朵都红透了,跟煮熟的虾似的!真稀奇,这回他竟然是栽了!”


往后的日子里师兄竟然就躲着那天泉。巡逻都故意不按原来的路线走了,换成了打探附近一个大盗贼窝点。他为此编出了滔滔不绝一长串理由,可我却总咂摸出一分底气不足,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老盯着我看?”

“啊?你在和我说话吗?我没看你啊。”我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地板说,“我在看两只大蚱蜢打架呢。”

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去。

“这不是打架,是交颈……”

“哦,行,那我在看两只大蚱蜢看似打架,实则交颈呢。”

我师兄草草瞭望了眼几堵断墙后的盗贼窝点——自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叉着腰问我:“看完了吗?”

“没有……哎!哎!你吓跑了一只!”我叫起来。“都怪你,这下它要藏起来,没脸见另一只了!”

“我怎么总觉得你意有所指呢?”

“哪有哪有,师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

我师兄嗤笑了一声,往后面残垣上一靠。“小孩儿,好一番旁敲侧击,你是说我没脸见那天泉?你把你师兄当成什么人了?”

“打死我也不会把师兄往那种方向想的!”我叫道:“师兄是我的偶像,本门得意大弟子,绝不会做那种扭扭捏捏的薄脸皮——”

“我还真的就是没脸见他。”

“——虽薄脸皮,却心细如发之人。然而,话又说回来,厚颜是为无耻。师兄此举有耻且格,儒雅大度,甚有君子之风哎呦呦啊啊啊!”

话没说完我就感到耳朵一凉,我师兄扯着我的耳朵,疼得我直喊,把几百米开外的鹿都吓跑了。好不容易放松了许,我师兄说:

“好了不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天分不错,再精进些技巧,不日或许能调到开封去。”

“真,真的吗?”我顿时大喜过望,不顾耳朵被扯着还是抬起头来。“师兄,你莫不是在作弄我?”

他斜倚在墙根上,露出我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你以为我和你一个德性,胳膊肘往外拐专挑同门欺负?当然是真的。”

“那你现在得教我些好使的真功夫!”

“好说好说。我也怕你到了开封那边被老油条们嘲笑,他们嘴上可不饶人。”

“我能学啥,我能学啥?轻功我能学了吗?”我围着他转来转去,“千斤坠那招你教不教?拉弓射箭呢?总不可能最后几天还只教念书写字吧?”

“别急,让我想想……”

一声来自不远处的巨响打断了这一切。我吓得连忙蹲下,眼角余光看见盗贼寨里一股浓烟升起,是炸药桶爆炸了。

“怎么回事?还有别人想端这个寨子?”我看着师兄跳到墙上打量前方。“是啊,我也在想哪个傻子敢硬闯,这寨子强攻可难拿下!”

“我们怎么办?”我咳嗽着,眯眼打探浓烟里的几个人影,心想多半是哪个不怕死的游侠。

“静观其变。”

“所以是谁啊?他会有危险吗?”我仔细分辨着缠斗着的人影,忽然觉得其中一人的轮廓似乎似曾相识。

师兄忽然转过头,正色看我。

“刚才你是不是说想学招数?我这就教你一招。”他严肃道,“先前说要教的绝活之三——”

“你刚才不是说强攻难拿下?!”我叫道。

“‘四面楚歌’!这招是撒药之法,关键时刻,可用来保命,看我手法,在一边躲好。”

于是滚滚烟尘里浮出了一抹绿色的烟雾,它沿着其中人影画了一个模糊的螺旋,又转瞬即逝。它消散的时候烟尘也渐渐散去,我惊恐地发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圈人,个个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却仍半跪着,扶着陌刀,被呛得连连咳嗽。我师兄居高临下地站在高墙上,甩着绳镖。

“哎呀呀,看着是谁在这?我刚还和夜磨儿说哪个傻子敢硬闯,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

那天泉勉强撑着陌刀,站起身来,看到我时竟然露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夜磨儿?你没事啊?我大老远听到你尖叫,还以为你落贼窝里去了才赶过来……”

“你个傻子!”我师兄神色一变。说着他转头朝我吩咐:

“你跑远些,我们得去把剩下几个帐篷的匪徒清干净。”然后他又骂一句:“都怪某个大侠,这下只能强攻了。”

“这次是我不好。刚才蒙你解救,实在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天泉说。

我仿佛看到师兄嘴边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他推了我一把:“我去去就回!”


我在小山丘后提心吊胆地等到夕阳西下,我师兄才回来。他嘴角带笑,甩着绳镖,湿淋淋的干净披肩搭在胳膊上。

“都没受伤,草贼窝端得一干二净。还不是你师兄我手眼通天。”还没走过来,他人先笑道。

“你教我那招,为什么叫‘四面楚歌’?”

“呃,因为你师兄我没什么文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三招其实都是你现编的吧。”

“你才发现啊?”

他舒舒服服地往我身边一摊,直接躺到了地上。“我知道你下一句要说什么:你教我招了,你接下来要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

“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撒药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知道。其二是,你用它让天泉大哥欠了你个人情,从此你又可以让他对你有求必应了。”

他撑起身来,惊诧地问:“你这榆木脑袋今天怎么突然开窍来了?”

“师兄,可这招不对啊。”我说。

“什么!哪里不对?”

“首先你刚才说它是你现编的。”

“你在小看我的实战经验?!这药的配方和撒药法可都是你师兄我独创的!就算名字是现编的,人家挤破头想学还都学不到呢!”他叫道。

“所以,它才不对啊,我说的不是撒药那部分,而是让天泉大哥欠你人情那部分。”我说。“可是我还记得你说过,最要紧的只有一条:莫牵绊,莫有软肋。”

“记性不错,所以呢,这有什么矛——?”

他忽然脸色一变。空气中欢快的尘土沉寂下来,他的笑容消失了。

“是啊,这招不对,这招是错的。”他喃喃道。“我越界了。我怎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兄!”我看他站起身来,便着急喊道。“我只是想问问哪边才是对的……”

“哪边才对,是啊!我也想知道。”

他呆呆站了一会,自言自语起来。“——都怪清河太无聊了。”紧接着却拔腿就跑:“你先回家,我得解决个事!”

“我其实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尝试冲他大喊,可他已经沿着那天泉消失的方向,无影无形了。


师兄当晚竟没有回来。

我躺在床上,渐渐夜不成寐,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只恨自己的迟钝,居然那么晚才察觉:什么“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什么忽然不让我扯他浴巾,什么突然要“亲我一口就给你”!

只有我太过迟钝,竟然这么晚才发觉:结论只有一个。师兄实有龙阳之癖,他先前种种,分明是情深一往,爱而谁知道得不得啊!

我知道师兄可能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这个抉择可能会花上他几个小时,我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后半夜他仍然没有回来。我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屋里依旧空无一人。这是他数次夜不归宿时最不寻常的一次,他终于归来时,春风满面却什么都不肯说。

于是我隐隐约约知道了答案。

(下)

Hamster_
也许,那就是爱情的味道。但那有...

也许,那就是爱情的味道。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终于吻到你了。”

也许,那就是爱情的味道。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终于吻到你了。”

粘在锅底的咸鱼灵
    ZW不写那我就zy一下...


  

ZW不写那我就zy一下两位男选手吧。

  

  

依旧是约稿,为展示不打码,🈲二传使用等等。

感谢画手老师圆我的梦中情产,伟大无需多言。


  

ZW不写那我就zy一下两位男选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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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画手老师圆我的梦中情产,伟大无需多言。

寻辄

【星期日水仙】亵渎

  私设:恶灵星期日X教父星期日   

  Summary:神的信徒不再虔诚,走出了教堂,到人间去。

  他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正文  

  铁黄的大钟旋转着,绕过他的那锈红的小格。

  永恒的黄金时刻,永无止息的繁华热闹。比冷铁还要彻骨的水泼洒在星期日的脸上,纵使他从未沉眠。

  “我自知,这世间没有白白救人的神。”

  他闭口无言,如告解室一般的暗色再次笼罩在这方窄室当中。

  冷水沾湿了他的额发,耳羽,顺着脸上的轮廓滑下,浸润了他的早已湿透的衣襟。

  “神父,您...

  私设:恶灵星期日X教父星期日   

  Summary:神的信徒不再虔诚,走出了教堂,到人间去。

  他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正文  

  铁黄的大钟旋转着,绕过他的那锈红的小格。

  永恒的黄金时刻,永无止息的繁华热闹。比冷铁还要彻骨的水泼洒在星期日的脸上,纵使他从未沉眠。

  “我自知,这世间没有白白救人的神。”

  他闭口无言,如告解室一般的暗色再次笼罩在这方窄室当中。

  冷水沾湿了他的额发,耳羽,顺着脸上的轮廓滑下,浸润了他的早已湿透的衣襟。

  “神父,您不愿再做神的信徒。头顶的天环若万钧重,使您的头颅低垂,身后的羽翼业已折断,使您的身躯沉重,罪人的荆棘绕于己身,使您的行动束缚。”

  起伏的声音,怨鬼似的在黑暗中奔驰,一如鬼魅的身影从背后搂住他,将他拥入怀中,贪恋的汲取着他的热量。

  恶灵亲昵的亲吻他的耳羽,在他颈侧轻舔,锐利的尖牙,抵在他的泛着红痕的脖颈上,只需一压,就可热饮他甘美的血液。

  “您何苦受苦行的苛待,我愿与您同食甘甜的生命之果,纵使我会身化泥虫,永日食土,腹不离地。”

  冷然的爱吻落在他的侧脸,停留在他微垂的眼尾。尖利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衣襟,轻车熟路的挑开他的衣扣。

  “神父,您在想什么?”恶灵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埋怨这位不专心的恋人,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我喜欢您看着太阳,纵使他现在暂时落下了。”

  “将天环摘了,好么?”恶灵伸手摘下了他的天环,轻而易举。

  他奖励似的与他的耳羽厮磨,如愿的看见他的耳羽轻颤。

  “神父……”他热切的扭过他的头,与他亲密的接吻,洁白的羽翼张开,将二人牢牢笼住,二人一般无二的面庞,仿若是神父身后的羽翅,“不,我该说,星期日……”

  “假若,我的躯壳注定要变作长虫,我的羽翼再无用处,我只愿把它献给你,让你的身躯松快。”

  恶灵的语气滚烫炙热,像是要把人烹干炸尽了一般,带着冷意的手贪婪的摩挲着他温热的肌肤,攫取着掌心覆盖的软热和血脉的颤动。

  “您疼么?”恶灵问道。

  “疼。”沉默的神父终于轻声开口。

  “那便将那苛责,也一同给我罢。”他在他得肩膀处,落下一吻,“我得了您的血,获了您的肉,才蒙再造。即便只是因着这样的恩情,我也要替您受那苦待。”

  严丝合缝的祭服猝然滑落,他宛若刚降生的婴孩一般,再次立于这世间。

  恶灵的指腹滑过他的腰际,金色的荆棘细密的绕在星期日的身躯上,似天生的金血,流淌在他身体各处。

  他说:“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让它离去。”

  恶灵轻轻的挑起他的下巴,抚开他粘在脸上的额发,轻轻印上一吻。

  “我明白,您是要与我相离了。”

  温和的神父不忍的闭上眼睛,受着他的祈福。

  “您有所不乐意的天堂,您不愿去。您有所不乐意的地狱,您同样不愿去。”

  “我要到人间去,如凡人那样行于世间,到我要铸造的乐园去。”

  “我知晓了。”恶灵的身影浅淡了一些,轻轻在他的鼻尖落下一吻,“我是您肉中的肉,血中的血,我们应成为一体。”

  “万维克……”星期日的眼眸轻垂。

  恶灵泛着凉意的唇印上了他的唇,撬开了他的齿关,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告别,“您不必说。”

  恶灵埋首于他的颈侧:“请您舍弃我而往前去。只是让我送别。”

  他们在此地相拥,赤忱相对,深切的交融,像是要若尚未分离那般,将彼此再度融为一体。

  恶灵的利齿刺透他脖颈,啜饮他的血酒,身影也就愈加单薄,“您赦免了我的罪过……”

  星期日的耳羽紧紧遮着眼睛和面庞,叫自己不露出失态的神色来,只有遮不住的唇显出半分艳色。

  “让我看看,好么?”恶灵的指尖抚弄着他战栗的耳羽,将他一侧的眼眸解放出来。

  漂亮的羽毛上沾染了湿意,滚烫的泪水从他紧闭着的双眼滑下。

  “您看看我,好么?”他的指腹轻柔的拂过他的脸侧,拭去他的泪痕,在他的眼上轻吻。

  星期日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注视着他盛满爱的横瞳,又默然偏过头去。

  恶灵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啃咬:“我真嫉妒啊。”

  “您的躯体遍布荆棘,没有一处为我而留。您蒙受着苦痛的清醒,没有一分为我所想。”

  恶灵碾弄着他的耳羽:“您的身躯已不再侍奉神明,能否让我偏占一隅?”

  星期日被他揉握在掌中的左耳羽轻轻扫过他的掌心,无声诉说。

  “会疼。”恶灵含弄住他的耳羽,齿尖轻合,血肉分离而发出微响,星期日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恶灵安抚的舔了舔他留下的两个血孔,舐去渗出的鲜血。

  “这是我的礼物。”他取出两枚耳钉,轻柔的戴在他的耳羽上,轻抚他的脸颊,“请您不要忘却我。”

  “让我为您送行。”恶灵已经变得透明的手指取过远行的衣衫,为星期日穿上。

  “领带应在正中线上,衬衣不得从马甲中露出,裤线必须笔直且对齐鞋头的朝向……”恶灵轻轻的笑了一声,为他理好袖口,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天环,“我的星期日,让我这做一个最后的恶作剧吧。”

  他微微弯下腰,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神父啊,您的天环重若万钧,我能负载一万零一的重量;您的羽翼残缺,我将羽翅献于您,遮住您落泪的双眸,让众生看见您的悲悯;您的苦修漫漫,我窃取了您的血肉,只为了我自己。”

  “只愿我的同那些凡人的苦痛,与您一起,到那乐园里去。”

  恶灵逐渐消散,唯有耳羽上冰凉的印记和刺痛,在他的耳边轻言来过。

  此后,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

  

  PS:其实感觉有没有都不影响这一篇的阅读吧。想看请点《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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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休日]共沉沦

5k,万维克×星期日,恶魔×神父

  

  

       万维克诞生的时候,正逢星期日在台上做着祷告。


       一袭白袍,头顶天环,悲悯又清冷的神父,心中的恶意却凝聚成了恶魔,此刻就隐身于神像后,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一切。


       他几乎要笑出声,正心想一会儿要怎么亮相才能最大程度地吓到他,下一瞬,年轻的神父睁开眼,轻飘飘投来目光,与他...

5k,万维克×星期日,恶魔×神父

  

  

       万维克诞生的时候,正逢星期日在台上做着祷告。


       一袭白袍,头顶天环,悲悯又清冷的神父,心中的恶意却凝聚成了恶魔,此刻就隐身于神像后,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一切。


       他几乎要笑出声,正心想一会儿要怎么亮相才能最大程度地吓到他,下一瞬,年轻的神父睁开眼,轻飘飘投来目光,与他对视。


       星期日只是眨了下眼,眸中无波无澜。于是万维克愣了两秒,然后笑嘻嘻地戳了戳自己的心脏,又指指他。星期日默不作声,手却抚上左胸膛——那里有两处重合的、急促的心跳。


       ……


       “我内心的恶意?哦,好吧。”星期日接受的毫无阻碍。


       “诶?这就没了?老日,你真无趣。”万维克表情皱皱巴巴,往嘴里塞了一个草莓,舔掉手指上沾到的汁水。


       星期日这会儿才第一次皱眉,像是忍受不了他的粗俗行径,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


       万维克没接,他问:“你不打算泼个圣水给我净化掉?”


       “好吧,这是废话,你当然不会。”他笑笑,“所以把你的床分我一半?”


       星期日没吭声,把手帕又往前递了递,僵持了一会儿,万维克妥协收下,擦干净手,他才开口:“不分。我房间有侧卧,你睡那里。”


       这个冷静得可怕的青年,仿佛不管面对着谁都能保持住一贯风度。即使是共享心脏的恶魔也一样,注视着相同的面孔,他也未曾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但他在装,万维克再清楚不过。如果真没有动容,又怎么会允许他侵入私人空间?没人能窥探他的地盘,除了自己——所以他偏要得寸进尺。


       “不,不,亲爱的,这太没意思了。”万维克双手比叉,“我要求和你睡一起,怎么样?”


       他把那点距离感强硬抹去,语气夸张地点出星期日回避的事实:“啊,这又是废话了——怎么用得着问你呢?你当然会同意。”


       “……”


       星期日沉默,然后终于“啧”了一声,伸手端走了万维克面前的那盘草莓。


       ……

       

       ……

 

       “愿主保佑你,并指引你的道路。”青年温柔虔诚的声音自帘后传出,如一缕春风抚慰了这位忏悔者的内心。


       不过比起内容,潺潺流水般的音色和那双细腻白皙的手更让他心生荡漾,黏腻的贪念和色欲毫无节制地增长,充满心间。男人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年轻神父的双腕,直到时间拨转至最后一秒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我实在不理解。”万维克看着星期日将双手浸泡在冷水中搓得发红,挑眉问道,“这种显然不是真心忏悔的人,你忍他干什么?”


       星期日只专注盯着池子里的水:“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并不认为,接受忏悔代表着认为他真正改过。”


       “看看,我们高洁的神父大人,职业素养怎么若隐若现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

       星期日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关上水龙头阀门。万维克把干毛巾递过去,继续问:“你信神吗?”


       这话用来问一个神父简直滑大稽,但这儿的一人一恶魔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问题的答案早就知晓:“不信。”


       若是换个人这么问,星期日只会挂上弧度固定的微笑,双手摊开,再加上一些矛盾转移的反问:“当然信。您怎么会这么问?愿神庇佑你我。”但这是他自己,虚伪起不到作用,反而会招来嘲讽的大笑。


       但事实就是,星期日只信他自己。他只会在实现自我理想的道路上前进,至于其他的,人还是神,都无所谓,能助他摘取果实就好。


       万维克当然知道,这么问也不过是寻个由头聊几句罢了。要没有他,星期日一天都不带说句真话的,迟早憋死。不过自以为是的好意,他也收报酬。


       恶魔获取好处的方式也就那几种,体液最好。万维克提出过接吻,但星期日一阵恶寒地拒绝了,于是他改成了咬脖子汲取血液。


       和自己亲密接触的一个坏处就是,他们清楚彼此的敏感部位。星期日待在教条下淡了欲,不代表象征着他恶的一面的万维克没有坏心思。拜托,他可是恶魔诶,不让亲就算了,摸摸耳羽还不行吗?


       他可是爱死星期日那副咬唇强忍着但还是露出几分失态的神色了——虽然接下来就会被拽着头发扔开就是了。


       “啊呀,”万维克食指揩去嘴角血迹,坏心眼地抹到星期日唇上,添上一抹艳色,“别硬撑了亲爱的,你明明都恶心坏了。”


       “我想想,刚才那个男的是犯了什么事儿入的狱来着?猥亵,对吧。天呐,你猜猜他摸你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下作事?”

        恶魔自顾自搂住神父的腰,舔舐掉那张唇上腥甜的血:“把你按在神像的面前,扒掉你的衣服,抚摸你的全身,从上…到下……然后……”他附在耳侧轻声吐出几个粗鄙的字眼。


       万维克是个合格的挑拨者,但他面对的是星期日。这位“伟大的”“克制的”神父大人只是扯了下嘴角,回看过去:“是他那么想,还是你那么想?”


       万维克被噎住了。


       他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好,好,我当然想——先揭过这篇去——我就不懂了,从帘子后面出来狠狠踢他下面一脚是什么难事吗?你大可说他非礼你,大家爱护你还来不及,没人会怪罪的。”


       “……这不值得我去赌。”星期日又平静下去。他总是这样,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长一双遮天的羽翼,最后却用来蒙住自己的眼睛。


       这场谈话没能进行下去。


       他们亲爱的,相依为命的妹妹不合时宜的轻快地跑了过来。那双纤细玉手捧着一支刚编好的花环,轻轻举起,戴在了星期日的头上。


       知更鸟的眼睛里有星河翻涌。她天生属于世界,而不是小小的教堂。星期日一直如此认为,因此他用自己换来了妹妹的自由。


       “演出顺利落幕了吗?恭喜你,妹妹。”哥哥轻声祝贺。


       知更鸟欢快地笑了一声,像清晨最活泼的那只小鸟:“当然,哥哥!很顺利,那些小孩子们笑得很开心呢!”


       “啊……”她眉眼间又露出点遗憾,“要是哥哥,也能一起就好了。”


       “我之后会空出些时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知更鸟匆匆摆手,“我只是想到,如果哥哥在的话,应该也会笑出来吧——”她伸出手去抚摸星期日的眼角,那里总是向下耷着,即使强作笑脸,也染着忧郁。


       知更鸟眼里的悲伤刺痛着他,明晃晃告诉着他,你的伪装形同虚设,你的痛苦萦绕在身边,爱你的人怎会看不出。


       星期日微怔,他想说见到你我就足够开心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于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着最爱的妹妹都无法吐露内心了。


       这也…太失败了。


       ……


       “呀,萎靡小鸡。”万维克坐在窗台,看着顶着花环的星期日沉默着推门而入,很累似的缓慢地扯下围巾,然后随意扔在桌上。


       万维克刚才都听见了,于是现在笑的很大声:“被打击到了?我都说了,你装的太差劲了,每天脸色差得跟要死了似的,谁能看不出来?说句真话跟要了你命一样,现在好了吧,你倒是说啊?”


       没人理他,他越说越起劲:“老日啊老日,还得是咱妹,杀人不见血。你是不是最受不了她用难过的眼神看你了,嗯?”


       恶魔叽叽喳喳惹人烦,星期日忍无可忍,顺手拿出花瓶里的花,用里面的水泼他。


       万维克被泼了一身,倒更乐了。


       他走过去,用湿漉漉的袖子蹭蹭星期日的脸:“生气了?不耐烦了?” 然后得到一个冷笑。


       星期日爽快承认:“是。所以你最好别再多嘴,不然下次泼你的就是圣水了。”


       “你舍不得。”


       “嗯,我舍不得。”


       这会儿他生动多了。不知道想通了些什么,星期日懒得再在万维克面前套一层壳子。别的不说,至少直白地承认内心能让这个高攻低防的家伙暂时说不出话。


       比如现在,恶魔的耳廓止不住地变红了一点,指着他半天也没个下文,最后只哼了一声,径自躺到床上去。


       他躺在了正中间,右臂展开着。星期日顺着他的意思躺过去,然后被抱作一团。


       他们头挨着头,靠在一个枕头上,耳羽交叠,鼻息交错,谁也没管现在仍是白天,没管湿掉的衣服和没脱的鞋子,两双眼睛都闭上了。


       ……


       ……


       让恶魔替他工作这种事,实际上再正常不过。供奉足够的食物换取小小利益,很合理,嗯。但是你一个神父让我替班是不是就不太好了?万维克生动扮演了一个哑巴着急,有苦说不出。


       踏马的,谁能想到星期日放下些防备后的第一件事是翘班看他妹的演唱会啊?你小子还真不见外。


       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星期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扔出几句反问:


       “你一个恶魔,实际上什么用处也没有吗?”


       “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继续给你提供体液了吧?”


       “白吃白喝——我怎么不记得我产生过这种想法?”


       万维克摇摇欲坠。


       于是现在,恶魔披上了白袍,抑制住抽搐的嘴角,站在台上闭眼祷告。嘴上念着祷词,实际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心里开始怨念地搞黄色:

       老日,等回来的,今晚我一定要把你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最后也没真的干成。因为鬼混了一天回来的星期日表情轻快许多,话也比平时更多,跟他说知更鸟的裙子多么漂亮,唱得多么好,大家多么爱她。


       “啊…抱歉,我话是不是太多了。”他分享到一半,突然这么说。万维克和他肩挨着肩趴在床上,闻言只是揉揉他的耳羽,不正经地回道:“不多啊,好听,爱听,多说。”


       “……妹妹…她看到我之后很高兴。”


       “你呢?高兴吗?”


       “我……”星期日很久没被这么问过,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许久才迟疑地道,“我认为是高兴的。”


       “认为个鸡毛啊,别拿理性决定感性,给我重新回答。”


       这次花的时间更久些,但星期日给出了正确的答案:“高兴。”


       像做梦一样。


       从未光顾他身边的幸运,就这么简单地,突然地降临了。明明已经闭上了眼,偏又让他睁开,让他被拉着往前走。


       “另一人”。


       世间常歌颂“另一人”。幼儿时期的图画本上点着劣质腮红的公主在城堡中苦恼皱眉,她叹一口气,再哭上几滴泪,就会有挥着木剑骑着白马的王子大喝着冲过来,两个人只是互相看一眼,就生出荒诞的情愫,以一句“自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作结。


       这怎么可能?星期日那时就不信。他问,他们先前互不相识,性格品行一概不知,怎么就相爱上了,公主怎么就敢跟王子走呢?敷衍的目光扫过来回答他,这叫一见钟情。他不解,一见钟情?再回答,是的,一见钟情。


       又过几年,双亲离世,他与妹妹被卖到教堂。又十余年,妹妹被他以自身自由作交换,送离这窄小牢笼——他早已不信什么“另一人”。


       那令他作呕。倘若真接受了那份不知缘何的施舍,他也只会发抖着抠烂自己的指甲,拔光自己的羽毛。自始至终,能依靠的只能有自己。


       因此在星期日看来,这是莫大的“幸运”:万维克不是“另一人”。


       …啊,天呐,也许今夜他的大脑真的被多巴胺腐蚀,不然怎么解释他这股莫名的、并付诸行动的冲动?


       万维克没想到这第一个正式的亲吻会是由星期日发起。


       青涩的相贴,柔软的触感,万维克瞳孔兴奋地竖起,属于恶魔的特质不受控制地冒出。他翻身把星期日压在身下,夺取了主动权。


       “你最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笑嘻嘻的,但手上力气大得要命,根本没打算给青年反悔的机会。


       星期日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拽下,又亲上去,顺带着狠狠咬了他下唇一下,猩甜的气息漫溢开。

       他的喘息似爱似恨。狠自己真的陷入欲望,被恶意捕捉,爱…爱什么呢,呵,这无所谓。


       只需要,让一颗心脏还能跳动的同时,纠缠住另一颗就够了。他们都这么想的不是吗,等其中一颗不再跳动,就捅碎另一颗。


       太浅显的感情只会招致嘲笑,谁也不愿被归为一谈。


       爱…爱什么呢,这太可笑。


       


拜托拜托红心蓝手(T⌓T)

彩蛋是if-万维克突然消失又出现后的发展线(是想看老日哭的if线(擦汗))

堆稿号
好像把哥画的有点像舒俱了(无端...

好像把哥画的有点像舒俱了(无端)

  水仙是极好的……(顺便问问这个tag怎么打)

  二编:好多人啊(周迅.JPG)

好像把哥画的有点像舒俱了(无端)

  水仙是极好的……(顺便问问这个tag怎么打)

  二编:好多人啊(周迅.JPG)

寻辄

【星期日水仙】告解

  私设:恶灵星期日 x 神父星期日 

  summary:破败的教堂,孤单的神父,狂热的理想,无言的野心,以及恶灵。

  如果说在漫长的痛苦挣扎与蛰伏中,有谁能让他放下防备,那只有他自己,即便是恶灵。

  

  一个男人跪在神像前,虔诚的闭着双眼。

  他的衣服下摆搭在沾满木屑的地板上,随着动作扫出一块干净的地。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扭曲的光彩照在他的身上。

  教堂门紧闭着,空荡的教堂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套。神父服妥帖的贴合着他的身躯,高领的衣服束住他的脖颈,透出一股禁欲温和的气质。

  他拿...

  私设:恶灵星期日 x 神父星期日 

  summary:破败的教堂,孤单的神父,狂热的理想,无言的野心,以及恶灵。

  如果说在漫长的痛苦挣扎与蛰伏中,有谁能让他放下防备,那只有他自己,即便是恶灵。

  

  一个男人跪在神像前,虔诚的闭着双眼。

  他的衣服下摆搭在沾满木屑的地板上,随着动作扫出一块干净的地。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扭曲的光彩照在他的身上。

  教堂门紧闭着,空荡的教堂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套。神父服妥帖的贴合着他的身躯,高领的衣服束住他的脖颈,透出一股禁欲温和的气质。

  他拿起经书,站在台前,虔诚的布道。

  声音在教堂回荡,庄严又荒唐。似是被声音震的,木质的屋顶又簌簌的落下些木屑,洒在他脑后的天环上。

  “吱呀”一声,刺目的白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男人的声音顿了一瞬,眼睛从经书上离开,嘴里却还吐着词句。

  “神父。”来人背着光,晃悠悠的坐在了第一排的椅子上,住了嘴,比了个嘘的手势,闭上了双眼。待得祷告告一段落,他轻轻唱起歌来。

  教堂里没有合唱班。

  不远的高大教堂飘来曼妙的歌声,众人齐唱,钻进神父的耳朵里:“普世同谐/群星共熠/无上功德颂神主/世人同袍/万物同根/赐福之风拂大地”

  “扰乱时间者不得存留/贪婪者无应苟活”来人唱着,神父应和着,两人的声音形成了奇异的合音,扬起秩序的欢歌。

  太阳升高,日光打在他们的脸上,连空中的尘埃也照的一清二楚。神父的影子拉出一长道,轻轻贴在地面上。脸上映着艳丽的光色,他盯着座位上那张同他别无二致的脸。

  “星期日……”那人轻轻的笑了一下,将他的名字掺进了唱词中,毫无敬畏,那双如羊的横瞳紧盯着他,这是两人容貌间唯一的不同。

  教堂复又归于沉静。

  而窗外的《谐乐颂》尚未停歇。

  “你为何而来,恶徒。”神父将经书合上,上面写着《谐乐颂》三个烫金的大字,脸上似温和似冷漠。

  “我犯了罪,求神父宽恕我的罪过。”那恶灵嘴上说着请罪的话,脸上却露出顽劣的笑意。

  告解室里蒙了层灰,这里没有神父,只有罪人。

  神父取出洁净的手帕,将椅子上的尘埃拭去,依靠在残破的格挡物上。

  恶徒跪在他看不见的对面,从孔缝里漏进的光被他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

  就像过去的夜晚。

  “神的代言人,我向您告解,恳请您赦免我的罪过。”纵使神父看不见他的面庞,也能感受到恶徒炽热的眼光。

  “祂与我等同在,聆听你的过错,只要您成心悔过,定会得到祂的宽恕。”

  “无需畏惧。”

  “就在刚刚我犯了错误,方才的合唱中,我竟无意间将虔诚的神父的名讳掺入其间。”他身躯弯下,漏了些光照进来,神父的面庞忽明忽暗,“我亵渎了神的名讳。”

  “您的忏悔是否全然发自心间。”

  “我发誓。”

  “您的过错全然是无心之失,无需惊惶。神的心胸宽阔,秩序的韵律依旧和谐规制。”

  “神父,我的罪过不仅与此。”他说着,挺立的半身又让告解室陷入一片黑暗,“我的出现就是罪恶,我诞生于污浊的恶念之间,裹杂着难以抑制的野心。”

  “起初我只能出现在夜间,如今已经膨胀到了炽热的太阳下也浑然不受影响。”

  恶徒的忏悔愈靠愈近,神父甚至能听见他呼吸吞吐而出的冰冷气息,能透过小孔看见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眸,他的告解声变小却更加清晰,几乎靠着他的耳朵低语。

  “我受了纳喀索斯的诅咒,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自己,日夜肖想。”

  “这些是要下地狱的罪过,我为此感到害怕,来请求您的宽恕。”

  他跪在洁净的地板上,却吐露着肮脏的欲念。

  “您是否愿为此悔过?”

  “绝不。”他说。

  “那人的心一日不安定,我就一日不会消失,更无悔过,他心即我意。”

  神父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双眼,目光投向空处,心中被毒蛇攫取着鲜活的血液。

  “恶徒。”神父无情绪的宣判,“那你无可饶恕。”

  他话音落毕,同谐的合唱声也停息,世界陷入寂静,又好像听见大教堂他们的祷告。

  “我向您忏悔,太一。”恶灵穿过阻挡,攥住了神父的手,牢牢搂住了他,将嘴切实的贴在了他的耳边,“您的神迹衰微。同谐也毫无救赎。”

  “所以我想,”他微微顿了顿,“以尔神躯,为我等乐园奠基。”

  恶灵拨开领口,一口咬上神父的脖颈,其间渗出血来,将他深色的领口打湿,窄小的房间泛起血的腥味。

  神父侧过头,看见的是自己的双眼。

  “太一的光辉已与您同在,神父。”恶徒舔舐着他的伤口,啜饮着他的鲜血,“您会下地狱吗?”

  神父的面庞还是那样冷漠,只是有些发白,他意欲辩驳。

  却被恶徒吻住,他的血在他的口中被翻搅,些许被他咽下,些许从他的嘴边滑落,顺着侧脸而下。

  恶徒又沿着血迹细细亲吻着。

  神父的耳羽微颤,他闭着双眼,轻笑一声,颇为自嘲:“我还能上天堂么?”

  当他坐在同谐的教堂时,他就明白自己绝无可能上天堂。

  那些人的罪过被宽恕,也只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在人的无尽的恶面前——或贪婪,或傲慢,或欺骗——同谐无可救赎。

  每日他跪在破败的告解室,同空荡的房屋,同已逝的太一,忏悔着他渎神的罪过,没人倾听,自无从宽恕。

  那是对恶徒的审判,也是他的终局。

  恶徒紧抱着他,轻舔着他的唇角,轻轻的舒展开了他的翅膀。

  雪白的,纯洁的羽翅,蒙蒙的光亮照着黑暗的告解室。

  那污浊的产物却有如此的光明。

  “神父。您看看我。”恶徒轻抚着他的脸,“我的罪过无可救赎。我肮脏,污浊,不该存在于世间。”

  神父低下头,洁白的羽翅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又看向了自己腰间残缺的紫黑色羽翼。

  恶徒抬起他的头,逼着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冷漠的横瞳里露出无可言语的痴狂。

  “人的躯壳无从选择,而您赤忱的理想如此干净,美丽。一如您自己。”

  “让我如此着迷。”

  恶徒再一次吻上他,将他推坐在椅子上。

  同谐的教堂此时才敲响钟声,布道结束了。

  而他们方才开始。

  假若这是堕落,那便一同沉沦,他们本就身处地狱。

  间歇间,神父听见恶徒轻语。

  “如若祂不愿宽恕你,那就自己赦免自己。”

  

  星期日的这张cg图真的太美了!!!

  PS:下一篇点击

  《亵渎》(就在合集下一篇啦) 

今廿

【星期日水仙】衔枝奉谐乐

过完剧情后的激情短打,有2.7剧透以及我的造谣,请慎重观看。

以及我并非厨子,对于星期日的理解也仅限于剧情,希望各位多多担待。

cb向,主万维克视角,

Summary:我是你灵魂之路生长出的枝丫,将你献给名为未来的神明。

00.


我从梦的尘土中醒来,头顶的光环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还未等我仔细欣赏,就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你是谁?”


我?呵,多么可笑的问题。


“你看不出来么?我就是你啊。”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真无趣。你放心,我不是公司或者家族的手笔,或者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不妨想一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吧。”


他很聪明,就像我一...

过完剧情后的激情短打,有2.7剧透以及我的造谣,请慎重观看。

以及我并非厨子,对于星期日的理解也仅限于剧情,希望各位多多担待。

cb向,主万维克视角,

Summary:我是你灵魂之路生长出的枝丫,将你献给名为未来的神明。

00.


我从梦的尘土中醒来,头顶的光环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还未等我仔细欣赏,就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你是谁?”


我?呵,多么可笑的问题。


“你看不出来么?我就是你啊。”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真无趣。你放心,我不是公司或者家族的手笔,或者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不妨想一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吧。”


他很聪明,就像我一样,轻轻一点拨就能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的诞生毫无疑问是一场意外,又或许是一场闹剧,但是我觉得这很有趣,可他并非一个有趣的人。


我称自己为“万维克”。


“One week?”


“是won week.”


我的解释并没有让他的情绪有任何波动,他一直都是那副表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我看来是那样的令人烦心。


“那你想要和我完成我们背负的罪责么?”


“你凭什么会觉得我能帮你?”


他这个时候突然一笑


“因为你是won。”


好吧,我承认,他说服我了。




01.


我动用自身的力量幻化成一个皮皮西人,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样,我还需要适应这副身体,以及这个视野。


“抱歉,我忘记你看不到了。”


他好像是当真忘记了,因为我从他的道歉中听不到任何嘲笑的意思。


而且我当然相信他了,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嘲笑弱者并不会让我变得强大,但倘若我帮助了一个弱者,使他成为一个强者,那我们的力量则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算「同谐」还是「秩序」?


我分不太清,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践行。


他改变了自己的着装,摒弃了自己的光环,就像他知道自己是罪人,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别过去,或者说,用来惩罚自己。


“我说,你这身衣服倒是没之前那件好看。”


“反正也只有你能看见,无所谓怎样了。”


他说的没错,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智械女士。


“那你给自己起什么名字?星期五还是星期六?”


“万维克。”


“怎的了?”


良久的沉默。


好吧我开始喜欢他了,他其实也挺有趣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异议。


“老日,你怎么看?”


还是我技高一筹。




02.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能看出不对劲?


原来是曾经的敌人啊,不过他心中的「开拓」倒是有趣极了,但是和我们的思考恰好相反。


我们想要让所有人变得「秩序」,意在让每个人都变得更好。而这位开拓者却把目光局限在一点——这里的局限并非贬义——他想要拯救「开拓」道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瓦尔特·杨用自己的「开拓」理念说服了他,好吧还有我。


于是我们在这个槽点颇多的“规则怪谈”结束后,终于得以进行下一个剧目。


那同样也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他说我是他在匹诺康尼唯一能仰赖的人,不然呢?你一个逃犯还想怎样?光和你站在一起就够引祸上身的了。


可是她不一样。


我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听他们在虚假星空下畅谈,哦,或许我也参与其中了,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名为“万维克”的智械小姐。


老实说,我很少见到他对什么东西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但是我同样可以理解。


我们自以为是救世主这般,固执的想要把鸟儿关在笼子里保护好,可是透过那一根根栏杆真的能看清整个世界么?或许到头来,藏在笼子下的鸟儿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尝试救赎,我们接受失败。


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抹除我们的初心,模糊的虚假星空背后,藏着的是数万年前的星光,但是你能否认他不是星空么?


我知道我这是在为过错狡辩,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想把对错区分开来,虽然很多时候人们只接受结果。


所以他变成了逃犯,但是那颗璀璨的、耀眼的明星,依然在默默注视着他——或者说,我们。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于是我替他传递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想法。


“知更鸟小姐,我是你的粉丝,虽然我平日里没办法关注你的演出,但是我一直在支持你!”


「愿你的天空永远星光灿烂」


「愿你的舞台永远明光幻彩」


「另外,身材管理是很重要,但要记得好好吃饭」


对啊,这是我们的妹妹,我偏要把你的所思所想写出来。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知晓你内心的人,我们都爱着知更鸟,哪怕因为旅途遥远,我们依然能看到同一片星空,太阳背后的流星依然得以闪耀,我们的愿望依然得以实现。


“重逢一定会来,在那高高的云端上。”




03.


好了,好了,最后一场表演也将开场


一切即将尘埃落地了。


我在瓦尔特·杨的注视下变回了“我”。


呼~还是这幅身子比较舒服,至少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


但是这也就表明,我即将毁灭。


他将对自身进行调律,重归于完整的自我。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准备好,甚至比我这个即将消失的人还要惴惴不安。


是啊,曾几何时,一切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就连这偌大的匹诺康尼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可是人不能总是一帆风顺的,不是么?


“可大多数人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或许我的到来真的是一件好事,我让他明白了,对于未知的一切,我们自然是会恐惧,但是这并不是跌倒后止步不前的借口。


基于这一自我反思,他向我展示了他对我的最高评价


“我果然讨厌你。”


当然了,人都会讨厌一个和自己过分相似的人,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我是你种种决定后的第二方案,纵使完美的你不允许有任何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但是这第二方案依然暴露了你的内心种种。


正如你说的那样,一些不打紧的俏皮话,或是不必看人脸色的厌恶一个人,那都是你想做而不敢做的。


可是我也讨厌你。


你过分的担忧一切,将眼睛牢牢钉在自己的计划牢笼,头顶名为自律与纠结的大石砸了来你也不在乎,或者说,无能为力。


所以你只要一失败就会陷入绝境。


因为背后落下来的石头早就把你蚕食殆尽了。


“这算什么?朝天上丢出一枚硬币,然后把命运交给它来解决?”


好吧,看来你的确想通了,用无序的未知去打破规定的「秩序」。


哈哈哈,「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么,看来你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开拓者。


所以,命运啊,你是否在注视着我们?


我们经历过失败与痛苦,感受过绝望与压抑。


我们将未来押注于你,将内心剖析开来供你观赏,你是否有见识到我们的努力与决心,从而垂怜于我们?


但是我们并不期待你的垂怜。


“看看我们是否是让妹妹失望的人。”


折翼并不代表死亡,坠落也不能让神明陨落,而是让他们得以归于凡尘中,和万物一样,这才是世人所追求——


「同谐」




04.


终于要说再见了啊,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但是一想到我会成为你这种无聊的人,我就浑身不自在。


可你也是我,我也是你。


我是你灵魂深处抓不住的点点荧光,是黎明曙光,亦是晨昏落日。


我的到来,得以让你窥探到自己内心不曾发现的昏暗一角,让他终究得以遇见阳光,那狭窄裂缝中的细小枝丫终于可以抽出幼嫩的叶子,迎接名为未来的生活。


而你也终将告别故乡,在未来亮相。


同样的,我于此刻谢幕,也将在你的灵魂深处登台。


你看到了么,「星期日」,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不和弦音,是混杂于谐乐中的错乱音符。


我将自身化为你前行的燃料,让你踏上第八日的台阶——


「启程」


再见了,「星期日」


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舞台,祝你演奏出独属于你的完美乐章。




END.

说曲厨
和友说这是噩梦排位被超雄ob位...

和友说这是噩梦排位被超雄ob位打团结算画面

其实血大部分是别人的(??)

和友说这是噩梦排位被超雄ob位打团结算画面

其实血大部分是别人的(??)

酥脆方块鲨

晚上好

挺喜欢p2那个色调我发一遍。。。

晚上好

挺喜欢p2那个色调我发一遍。。。

先看置顶。。

和亲友聊毛咪聊着聊着就画了

7.25停止所有平台授权。



二编

把耳朵画成这样是因为我画蛞蝓猫有手癖,蛞蝓猫怎么不是猫

和亲友聊毛咪聊着聊着就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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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

把耳朵画成这样是因为我画蛞蝓猫有手癖,蛞蝓猫怎么不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