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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二十九°

玻璃脆

上世纪末 狗血地摊儿读物 勿上升

1.4w+ 一发完

BGM-City Of Stars

 

00


“喂?阿轩呐,


你快回来一趟吧,


虽然……他叮嘱了不要你来,但我觉得,你应当在这。”


01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他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国立大学里,哲学公开课的阶梯讲堂。彼时刘耀文十九,宋亚轩廿一。


花白胡子的老教授微跛着脚,咔噔咔噔走上讲台,迟到的男孩子一阵风般闯进来,...

上世纪末 狗血地摊儿读物 勿上升

1.4w+ 一发完

BGM-City Of Stars

 

00

 

“喂?阿轩呐,

 

你快回来一趟吧,

 

虽然……他叮嘱了不要你来,但我觉得,你应当在这。”

 

 

 

01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他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国立大学里,哲学公开课的阶梯讲堂。彼时刘耀文十九,宋亚轩廿一。

 

花白胡子的老教授微跛着脚,咔噔咔噔走上讲台,迟到的男孩子一阵风般闯进来,趁老教授未架上金丝边眼镜,慌里慌张地寻觅去处。视线转到斜后角时目光一亮,三两步飞扑过去坐好,不小心打翻邻座同学墨水瓶。

 

他气还未喘匀,笨手笨脚地赶紧扶好,看着洒出来的一滩蓝墨水不知所措,只好抬起头来讲抱歉。

 

“啊……没关系。”

 

他却怔住,墨水滴从指尖滑落洇进衣料里,眼前清丽面孔被他惹笑,像一朵初绽白玉兰。

 

一张吸水纸巾递过来,声音轻轻的含着笑:“别发呆了,快擦一擦吧。”

 

他如梦初醒,接过纸低头去拭。白衬衫已然不能要了,却因缘际会,识得爱人。

 

 

 

倘若你想抛一个问题过去,譬如问刘耀文,你为何会心动呢?他多半客气地呵呵假笑,不答,满脸写着关你屁事。但如果把这个问题问宋亚轩,他大概会托着腮望向黑黢黢天花板,思索一阵,把答案归咎于那个有着湿润季风的夏天。

 

为何会想到季风?多半是学文学的缘故。刘耀文不会,因为他学经济,毕业后要继承大笔家产。宋亚轩学文学,写一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人也活得像飘蓬。毕业后做什么呢?多半是做个穷记者。

 

穷记者怎么样?无碍,国立大学出来的人,总不会没有饭吃。那倘若真的没有饭吃了呢?

 

刘耀文掐掐他的脸蛋,说,我养你啊。

 

宋亚轩就不好意思地转开脸去,佯装发怒,啐他,说都是大男人,谁要你养啊。唇角却是往上翘的,压都压不住。刘耀文听出话语间羞涩喜乐,低头看到他红透的耳垂,逆着光像红玛瑙,忍不住心动了一下,上手去捏。

 

被宋亚轩一巴掌打开。

 

然后扯着腕子拽下来,张开五指扯住,两只手扣在一起严丝合缝。

 

 

 

宋亚轩比刘耀文高一年级,拿奖学金,住校里。刘耀文住校外,他有自己的小公寓。宋亚轩学业忙,总有许多论文要写,刘耀文也忙,但总归比他清闲,因此在一起之后,常常是刘耀文来找宋亚轩。

 

他到他宿舍楼下等他,槐花开得正好,他楼层高,收拾东西又慢。刘耀文便从楼门这头走到楼门那头,从楼门那头走回楼门这头,来来回回地拿脚底板丈量地砖。一共二十七步。

 

他想,等他二十七岁时,他要许宋亚轩一个婚礼,冰岛,奥斯陆,或去哥本哈根。他手指细白,戴戒指一定很好看。

 

 

 

论文一沓沓交上去,发了学士服,转眼间毕业。隔年,刘耀文也毕业。宋亚轩果然应聘去了报社,不过是间大报社,不至于做穷记者。

 

“有一点钱的穷记者?”

 

宋亚轩闻言转过身来,把手中墙漆作势向他脸上抹,笑骂说自然比不得你这个富家公子爷。他们正在收拾新租来的小公寓,桌椅残肢横七竖八堆了满地,刘耀文一面跳着躲闪,一面求饶,眼睛里却冒精光,觑着机会把人横腰揽过,两人一齐砸上刚抬进家门的新沙发。

 

沙发暄软,扑嗤一声陷下去,他们胳臂纠扭着紧紧拥抱在一起。宋亚轩趴在他胸膛上累得喘气,手腕却还费力地吊在一边,免得刷子落在他身上。笑闹着玩无碍,真抹下去又不舍得,目光脉脉地低头看过去,一缕发丝顺着动作垂落,轻轻地搔在刘耀文脸颊侧。

 

心尖上忽然就有窸窣的痒,颤栗着灼烧起来,一路下去似烈火燎原,呼气都滚烫。刘耀文瞳孔亮亮仰着头看他,揽着腰的五指张开,滞涩地沿脊弯摸上他肩膀,然后猛地按住后脑扣下去。

 

刷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02

 

日子渐渐走上正轨。刘耀文和家里说要出来历练,面试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每日面对东洋客、华侨客、各种脸孔的无良投机商,摸爬滚打,着实不易;记者也好不易,下笔要甚是小心,否则不仅要躲开当街流窜的真疯狗,还要当心穿狗皮的警督。

 

可每当夜里他们拥到一起,满身疲累都瞬间无影无踪,好似消弭于爱人怀里的滚烫温度。白日里的苦闷和晦气都不见,只有刺啦啦的,突然点燃的欲望,从耳畔的呼吸、滑腻的肌肤里向外蔓延,于是他们交缠着裹紧,赤条条两具身子叠到一起,从床角传出暧昧的吱呀声。

 

 

 

刘耀文工作两整年之后,他们庆祝了在一起后的第五个新年。宋亚轩因着报社琐事没法回老家,刘耀文就编了几条理由,匆匆应付完家里的团圆宴,跑出来接他,两个人厮闹着一路跑回小公寓。年货都是提前买好,甜粿、发糕、开心果、牛轧糖,发亮的锡箔纸堆了满桌,街巷里的爆竹声穿过窗子传进来,一群小孩在楼下吵嚷笑闹,乱哄哄喜庆庆,蓬勃的年景气。

 

又是下一年。

 

刘耀文升任了部门经理,悄悄从每月工资里攒下一笔。三月初樱花开成团,他去亨得利买了只金表,给宋亚轩作生日礼物。宋亚轩从兢兢业业小编辑熬成社会版主笔,在他们恋爱五周年的纪念日,送了刘耀文一套铁灰色定制羊毛西装。

 

翌日清早刘耀文醒得迟,起来之后急匆匆蹬上皮鞋拎起公文包,刚要出门,被宋亚轩从身后搂住,绕过臂弯钻在他怀里,伸手在他脖颈系上一个领带,然后细细把褶子抻平。

 

刘耀文低头,看晨光在他秀挺鼻梁上打出明暗阴影,密密的睫毛微翘,唇上还隐约留着昨夜咬破齿痕,嫣红。

 

心口像融化一块糖,暖乎乎甜到肺腑,整个人突然舒坦下来。也不去担心是否迟到,他扔下包把宋亚轩搂进怀里,捧着脸在额间印下一吻。

 

宋亚轩笑着将手心覆上他手腕,仍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以后每天早上给你打领带。”

 

刘耀文闭着眼抵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他鼻尖:

 

“你莫要惯坏我。”

 

 

 

好日子戛然而止在入秋头一天。

 

宋亚轩按往常一般正点赶到报社,嘴里还咬着一块吐司面包。茶水间阿甲遇到他打了招呼,顺便帮传达室捎句话:“宋编,有人寄信给你,在你桌上,记得查看。”宋亚轩点头道谢,就一杯热茶水把面包片吞完,擦了手回工位把信封拆开——手猛地一抖。

 

是张薄薄彩色相片。

 

拍在上个过年日,刘耀文接他从报社回家的路上。他手缩在口袋里,别过头抿唇笑,刘耀文从他身后扑过来闹他,脖颈上一条红围巾半掉不掉地飞扬起来。

 

他手指打颤,屏着气把相片翻到对面。

 

签字笔写了行时间地址——“今晚七点一刻,西门町商业大楼”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直到碳黑的墨迹晕出影儿来。

 

相片从指缝滑落,漫长地、漫长地坠下去,咔哒一声敲在地板上。像脑子里一根弦突然崩掉,留下遥远的一片空白。

 

他去赴约。

 

 

 

赶路的过程很仓促,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咖啡厅转角的隐蔽卡座里,对面是妆容精致一身黑裙的中年女人。他跑过火灾现场、赶过法庭前线的一张嘴,突然就怯了,怯得连称呼都不知如何张口。

 

那女人见到他窘迫,微微地笑了,好似更加志在必得,怜悯一般的递过话头:

 

“阿文和你讲过我吗?”

 

“是,”宋亚轩愣了愣,喉头滚动,妄图运转一盘卡掉的碟片:“他说,您……您很厉害,要一人操持内外家业——”

 

“嗬,是吗?”女人笑了,这次是真心发笑,不过哂笑成分居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有一个同父异母弟弟,他母亲,不仅要操持家业,还要严防各色狐狸精?”

 

宋亚轩瞠目结舌,慌乱地抬起眼,脸孔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句话好像不是在讲他,却个个字都冲他来,像扎入靶心的箭,刺得人心口一窒。

 

女人啜了口咖啡,皱皱眉,将腕子上手环理正,抬头看到他含着一汪水般的眼,叹了口气,倒有点不忍似的:

 

“我能理解他,年轻人嘛,总是想玩一玩。但也只能玩玩。他不是独子,有大笔人蹲在暗处抓他把柄——比如你,”她扬了扬下颌,目光逼视愈紧:“今日是我拍下照片,摆在你办公桌上,明日便是别人拍下照片,送到他父亲办公桌上去。你想让他一无所有地被赶出家门吗?他能过苦日子吗?”

 

“他或许会跟你说他不在乎,可是男人说不在乎的时候,往往最是在乎。”

 

“我不知道你怎样想。你如果也是玩玩,那顶好,该散就散了。你若是真的爱他,那也该为他想想。别害他。”

 

“明白吗?”

 

宋亚轩盯着咖啡匙上锃亮反光,默然听着,半晌慢慢地点头:

 

“我知道了。”

 

 

 

从楼座里走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光蛇一般在半空扭动着,人声喧哗。这是条很热闹的街。

 

宋亚轩把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缩着肩膀,从笑嚷的人流里逆行着穿过,格格不入的。一群学生勾肩搭背地推搡着从他身边跑过去,不小心撞到他,脚步却刹不住,转过头朗声喊了句抱歉,话音未落,已淹没在人群里。

 

宋亚轩恍惚地停下来,转头去寻觅声音来处,仰着下颌,直到脖子有些发酸,才突然回过神来。夜风吹的脸痛,他抽出手一摸,是湿的。

 

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满脸的泪。

 

他做学生时,也常来这里逛街,一小群人翘了无聊晚课出来玩,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在街边买了一堆小吃混着吃——转眼六七年了。

 

他沿着记忆茫然地走,一直走到夜市的美食街去,寻到几家熟悉的店,买了胡椒饼、花枝烧,拎在手里赶末班捷运回家,趁没凉透,给刘耀文作夜宵吃。

 

 

 

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刘耀文在收拾行李,冷不防嚇一跳,那人却循着香味扑上来,接了他手里吃食顺带抱着他亲了一下:“你怎的知道我饿了!”

 

宋亚轩手腕抬起在虚空里揽了他一下,怀抱突然空掉,他无措地转眼去看行李箱:“你……你要去哪?”

 

刘耀文正把半只烧饼囫囵吞下肚,咬字含混不清地回他:“被公司临时派出差,明天早上要飞一趟美国。”

 

宋亚轩“哦”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把箱子里的东西摆整齐,脑袋还是钝钝的发木,像被扣进了一只鼓,随手一碰都嗡嗡作响。刘耀文走到他身后靠上来,下巴垫在他肩膀,他冷不防轻轻抖了一下,却是一只热烘烘烧饼被递到眼前:“咬一口?”

 

他习惯性地张开嘴,低头咬了一口,也不知咀嚼出了什么滋味。刘耀文把剩下的饼叼进嘴里,转头去收拾空袋子:

 

“明天大概要起很早,别送我了,要是醒了,就等我走了接着睡吧。”

 

“好。”

 

 

 

天还没亮时宋亚轩听到叮叮的闹钟响,几乎即刻睁开眼,仰脸去看拥着自己的人。他眉骨很高,鼻梁也高——老人总说山根高的人有福。目光滑下去,他看他微厚的唇,尖削而丰润的下巴,他上嘴唇很漂亮,鼓鼓的,亲上去很软——刘耀文突然皱起眉,伸手去摸床头的闹钟——他醒了。

 

宋亚轩慌乱地闭上眼,装出还正在熟睡的样子。他听见刘耀文轻手轻脚下了床,从洗澡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剃须刀的嗡嗡响。片刻之后脚步声在床边停下,额头上突然一温,他心口猛地窒住——

 

“我走啦。”

 

门锁轻轻地被扣上,脚步声一步步远去,然后消失。心口却突然砰砰地乱跳起来,响得耳朵都痛,宋亚轩仍紧闭着眼,睫毛乱颤着,半晌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他打电话给报社,说要辞职。

 

 

 

搬家公司的白色小货车停在楼下,宋亚轩把最后一个牛皮纸箱挪到门口,直起身去看空了一小半的公寓。地板是浅褐色的,他记得确定木纹图样的时候他们争执了一下午——最后还是闭眼扔骰子随便挑了一个。沙发是皮革的——这点倒是很一致,因为布艺沙发实在难洗,两人又常常想在沙发上做点什么。窗帘——窗帘是刘耀文选的,不同颜色选了几套,说是要搭配窗外四时不同的花。宋亚轩目光在墙壁四处梭巡着,思绪渐渐飘远——幸而他们没养宠物,不然贸然带走或是留下,该如何是好?

 

车铃声把他从回忆里惊醒,他弯腰拾起箱子,贪恋地向屋内最后看了一眼,然后决然关上了门。

 

他把自己的痕迹从小公寓里抹得一干二净。只有一样,却是带不走了——刘耀文飞美国,身上穿的那套铁灰色西装。

 

他送的那套。

 

 

 

03

 

午后依旧灼热的风掠过衣角,啪嗒啪嗒突然停住的脚步声。刘耀文拄着双膝弯腰喘气,掏出怀里纸片去对照巷口落漆的地址牌——是这。

 

巷子很深,逼仄得要把人吞没,他跑得胃里泛酸,隐约闻到从泥土里沤出来的烂西瓜一般甜腻馊味。太阳晒得人头顶发烫,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迈步走进巷子,沿一条细窄小道钻进一匣筒子楼。

 

 

 

刘耀文拎着行李箱回家的时候,一开门,见到一面黑洞洞房间,他还以为宋亚轩又在加班——直到洗了澡回卧室,才发觉出不对,拉开柜子一看,半壁都是空的。他突然就慌起来,拍开灯在公寓里乒里乓啷翻找了一圈,结果连书房里带锁的抽屉都空了,钥匙整齐地摆在桌上——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拿手机拨号打电话时手指都是抖的,按键按错几次,可拨了三四遍过去都是无人接听。他努力冷静下来,去联系办公室阿甲,却得知宋亚轩几天前刚辞了职。

 

天黑得像滩墨,他颓然地从沙发滑到地板上,茫然无措地流下眼泪来,手指揪扯着领口,用牙齿撕咬着衣角呜咽,最后锤着地板痛哭出声。

 

他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这时候,除了哭,竟不知能怎么办。

 

 

 

刘耀文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却敏锐地察觉事情不对。他回了趟家,找人查探了一番口风,最后得出了事故源头——必然是他母亲。

 

他没空也不敢质问下去,宋亚轩没找到,他怕他出事——又一天一无所获地逛过大街时,他却突然得了灵感——车还在地库里,他必然不能是开车走的,那就一定租了车——对了,租车。搬家公司?

 

他拿着电话本把附近几家搬家公司询问了个遍,又亲自跑过去查了几趟,终于找到当日的司机,得来宋亚轩的新地址。

 

他差点又哭了一顿。

 

 

 

筒子楼里很挤,黑黢黢的,廊两边一个方方的小窗口,阳光几乎照不进来——刘耀文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是心疼还是埋怨多些。他推开吱嘎嘎的楼梯门,眯着眼沿房门号一路寻过去——到了。

 

房门上没有猫眼,有一块小窗板,被人从里面封住了。他从缝隙里费力地看过去,只有一点点光,也看不清什么,犹豫半晌,终于敲响了门。

 

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宋亚轩穿着一件松垮垮条纹衫子,打着哈欠拉开门——看到是他,却突然醒了,睁圆眼大力地要把门拍上,刘耀文赶紧握住他腕子钻进来,映入眼是一间窄巴巴斗室。

 

地板很旧,擦得倒很干净,书整齐地一摞摞摆在纸箱里,旁边挤着一张小书桌,上面一盏小灯。右侧小隔断里面,靠窗摆着一张小床——宋亚轩突然向旁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刘耀文抬头,对上一双躲闪的眼。他嘴唇颤了颤,然后突然低下头,刘耀文张开嘴,却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宋亚轩闷闷地开口了:

 

“分开吧,刘耀文。”

 

“我们分开吧。”

 

刘耀文怔住,表情空荡荡卡在脸上,手指无措地抓向头发,半晌才费力地说出话:“不对,轩轩,这不是你。你不是真心要这样的,对不对?”

 

他张皇得几乎要哭出来,摸索着想要去搂住面前的人:“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我改,我改好不好?”

 

宋亚轩被他抓住肩膀,拼命而克制地微微摇晃,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施舍眼神给他,从木噔噔的眼眶落下一滴泪来:

 

“你没有错,刘耀文。你没有错。”

 

“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法改,改不掉的。”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他,眼眶通红,流下来的泪水也刺痛。心里像被刀割。他明白了。

 

“你不敢了,是吗?你不敢了。”

 

他笨拙地使出激将法,像个无力回天的赌徒,声音都在发抖:“我看不起你,宋亚轩。”

 

“你答应我一起闯一闯这独木桥的,现在你要去走阳关道了,是吗?你扔我一个人下地狱。”

 

宋亚轩根本不敢看他的眼,像是怕被那目光灼烫了灵魂,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泪水不要命地汹涌滚出来,却颤抖着推开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屏着气吐出绝情的话:

 

“是。你走吧。”

 

刘耀文转身摔门跑出去,背影里都是失魂落魄。宋亚轩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板上。他好想追上去喊他不要走,死死地抱住他,天塌了也不分开。可他只是瘫坐在地板上,哭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刘耀文再没来过。

 

老话本里,薄命的红颜流着泪掐着嗓唱着,哀哀切切戚戚索索,情是一场祸,爱是一道劫。

 

他们不信邪,一头扑进一团大火里,把自己烧得精光。

 

 

 

宋亚轩找了新工作,出版社副编辑,薪水不算高,除去每月房租与饭费,勉强能剩下一点。他每天穿梭在方桌子方块楼方格纸之间,硬生生把一双蹩脚的鞋磨平。

 

大学好友阿乙来看他时,他正在整理稿件,一抬头,把人吓了一跳,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下颌尖:“阿轩,你怎么瘦成这样?”

 

宋亚轩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迷茫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出版社附近有一家小西餐厅,他们在那落座,随便点了一些吃食。宋亚轩刚要把一匙土豆泥送进口里,手腕被人拉住:“哎!还冒热气呢,小心烫口!”

 

宋亚轩有些迟钝地眨眨眼,才放下手和他道谢。阿乙皱眉看他脸色:“阿轩,你究竟有无照顾好自己?”

 

土豆泥渐渐凉了,宋亚轩拾起餐匙,随手沾一点酱料送进口里,抿了半晌也没尝出咸甜滋味。阿乙眉头更皱了:“你之前从来不吃这种酱的。”

 

宋亚轩“啊”了一下,对他笑了笑:“可能长大了,口味也会变吧。”

 

 

 

从餐吧回家的晚上,宋亚轩例行整理完工作,洗漱时手腕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擦干脸眯着眼去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擦破了一块皮。

 

他好像丧失触觉了。阳光晒在脸上不觉得热,风钻进袖口里也不冷。他关掉灯,躺在床上,又起身把床头那盏小灯打开,躺回去盯着那团雾黄黄的光发呆。

 

晚上不一样。白日里有多麻木,夜深了,就有多敏感。他开始做很多梦。

 

眼睛睁得酸涩,眨了眨,疲倦地慢慢阖上。他看见一扇彩色琉璃窗。

 

近看却不是,是一面透明玻璃。上面整整齐齐贴着许多小块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啊,是了。他想起来了。

 

孩童时,他偏爱一种裹着透明糖纸的水果硬糖。倒不是因为糖果有多好吃,而单单是为了那些玻璃纸,透明,脆弱,放在太阳下会闪闪发亮。他一颗一颗地吃掉糖果,把糖纸积攒成厚厚一沓,泡在水里,然后在一个晴朗午后拿出来,贴在窗户上展平。光从玻璃纸上透过来,折射出粉绿蓝不同颜色,特别漂亮,他仰着头靠在窗子旁,看得发痴。

 

玻璃却突然碎了,七吃喀嚓,慢镜头一般在他眼前冰面似的碎裂。他无措地向后躲,可脚下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那些漂亮的玻璃纸纷纷飘落下来,卷成一团滚在泥土里。潮水一样的吵骂声喧嚷地扎进他脑海,他仿佛被塞进盛着热水的玻璃缸,闷没得喘不上气——

 

他猛地醒了,心脏砰砰乱跳得如同擂鼓,满身都是黏湿的冷汗,隔壁传来年轻夫妻尖利的吵骂声。

 

看了表,才凌晨一点。他翻个身搂紧被子,又沉沉睡去。床单睡到后半夜变得冰冷,他迷迷糊糊地醒了,习惯性伸手向后摸去,却摸到空无一物。

 

眼泪突然如脱线珠子一般滚下来,流过面颊干涸成一道道痕。脚趾凉得发木,他将身子蜷缩起来,从心口酸疼到指尖。脸上像被火烧,针刺一样的痛。呜咽声压抑着咽进去,烫的都变成凉的,他死死闭着眼,将嘴唇咬出血口,似乎这样就不曾认输。

 

那些玻璃纸的结局呢?

 

是被扯下来,踩得脏兮兮被丢进垃圾桶,连同着不值一文的喜欢。

 

他那么珍视的爱情,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堆破烂。

 

 

 

转眼间平安夜,电台说寒流来袭,阿里山下了雪,请赏雪的游客抓紧机会。宋亚轩穿着单衣在飘红飘绿的街上走,觉得这个冬天是比往年要冷一点。也可能是因为一个人。

 

他快忘了怎么打领带。

 

浑浑噩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把爱变腻烦,把痛变麻木。思念却不同,像把锋利的小钩子,秒针每走一格,它便被悬线吊着拉扯一次,刮过皮肉留一道血痕。伤口来不及愈合又裂开,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人被拆折得只剩一把瘦骨,终于溺在心头血里,不见天日。

 

 

 

过年的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家,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下大巴,提着不多的行李,看到来接他的母亲。

 

他连忙跑过去将母亲拥住,笑着埋怨她:“阿母,你膝盖不好,怎么无事还出来乱跑?”

 

阿母拍拍他肩头:“乱讲,来接你,怎的不算要紧事?”

 

阿母寡居。父亲生前是军人,经历许多战火,性情固执又不大懂浪漫,只会偶尔冷硬地表达爱。母亲文化不多,却会在四时的餐桌上摆应季鲜花,催促他读书写字,看着他拿回的作文大赛奖状,欢喜地说我生养了个诗人。

 

可惜他读了许多年文学,还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留下,寥落得很。

 

 

 

窗上贴的红纸被风吹得呼扇乱动,大院子里传来小孩子玩花炮的响声。锅盖揭开,水饺挺着圆圆肚皮扑腾不停,伴着红白米糕鱼圆韭菜一起上桌。宋亚轩端上一盘白斩鸡在桌边坐好,脚底下暖烘烘。低头看去是燃了火炉,母亲坐在他旁边,和邻里阿公阿嬷阿姊围成一圈,少有的热热闹闹。守了岁众人散去,宋亚轩迷迷糊糊歪在床上睡着,醒来时天大亮了,随手一摸,在枕头下摸到一只红包。

 

他笑着去找母亲,说这都多大了,还把他当小孩子疼。母亲说,你还没成家,就是小孩子。

 

宋亚轩默然怔住,母亲还在笑着拉他的手,小心地问,可有爱人?

 

他想说没有,嘴唇却忽地黏住,张不开。他想装作脸红,不好意思地打哈哈绕过去,想撒谎说还没遇到还不急,可他终于扑在母亲怀里,下巴垫在她单薄肩头,几乎要忍不住痛哭出声。

 

“有,我有爱人。”

 

 

 

冬天转眼过去,接着是没什么分别的春和夏。小破屋里没有空调,宋亚轩买了个圆溜溜风扇,一到家就打开对着脸吹,吹够了再转过身,去照顾被汗浸湿的后背。

 

夏天也终于过去。还有一个月,他们就分手一年了。

 

宋亚轩下了班,到街边摊吃一碗热腾腾牛肉面,信步走回细窄小巷子。天黑黑,路灯也昏黑。下了雨,巷子的石板泞了泥,没有活气。黑色的天和黑色的云团仿佛压在头上,把脊骨坠得弯下去。他好累。

 

突然就想起大学时,和他一起,也是下过雨的夜,出去胡混得太晚,回校只好翻墙,把皮鞋侧边都剐出一条条痕迹来。然而宿舍又进不去,便牵着手在校园里游荡,大摇大摆地,将平时不大经由的地方走了个遍。月亮出来了,又圆又大,伶仃地挂在半当空,把石阶上一滩积水照得亮光光的,映出婆娑的树梢影来。两个人在楼前小花坛的边上坐下,相互依偎着肩膀睡去,做一个粉簇簇开满樱花的梦,又被跳出地平线的太阳晒得睁开眼,顺道看一场金晃晃日出。

 

他回忆着,回忆着,唇边不自觉露出微笑,低着头,鞋尖有一下没一下踏着水洼,鼻子发酸。走到楼下时,一抬头,突然见眼前一个背身立着的黑影,骇得心头一跳,刚要出声,那身影却转过脸来,他蓦地呆住——

 

楼上不知哪里照下来一点灯光,朦胧的昏黄色,映出那人淹在眼底半滴泪。他一步步走过来,颤抖着声音——

 

“我没有钱了。”

 

“你还要我吗?”

 

 

 

04

 

宋亚轩带他回到又挤又热的小阁楼,他换了房间,因为实在不能习惯公共浴室,乱得很。新租的地方在顶楼边角,租金贵一点,但好歹有单独洗澡间。刘耀文默默地跟着他上楼,任由他拿了洗漱的东西草草冲了一遍,宋亚轩找出一件宽大白T恤并一条短裤隔着门递给他,叫他对付穿。

 

刘耀文倒很乖,洗完澡就坐在楼下小书桌旁等他,等他洗完出来一起上楼睡觉。躺到床上时,却突然扑过去把他搂得死紧。宋亚轩几乎止不住牙齿发抖,刘耀文贴在他身后,闷着头肩膀猛烈抽搐着,半晌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他:“阿轩——”

 

宋亚轩猛地转过头来扎进他怀里,眼泪淋漓地流下来。刘耀文捧住他脸,颤抖着去吻他,从眉尾到唇畔,到下颌尖上两颗小痣,一遍一遍地啄。宋亚轩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张开泪眼盯着他看,看到他削瘦了的脸和微青的眼下,于是泪流得更厉害。最后两个人像涸泽里的鱼,交缠着抱头痛哭,哭得好像要背过气去。

 

夜很深的时候,他们终于流干了泪,相拥着依偎在一起。刘耀文目光几乎黏在他脸上,指尖摩挲着他下巴尖两颗小痣,肿着一双眼对他笑,还有很重的鼻音:“小时候的阿婆讲,人的痣,就算投胎了,也不会改变地方。如果转世,可以凭借这个来找人。”

 

宋亚轩哭得有些头晕,闻言只当他讲玩笑话,疲惫地抬起眼皮:“那是阿婆在哄你。”

 

刘耀文笑,不答,静静地看着他。宋亚轩向他怀里蹭了蹭,迷瞪瞪快要睡过去。忽然感到耳朵旁一阵热气,痒得一抖,是刘耀文凑过来抱住他:

 

“下辈子我做女孩儿,你来娶我,行吗?”

 

宋亚轩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挂在他脖颈上,沉沉地睡去了。

 

 

 

日子仿佛安安稳稳地好起来,两人都对过去的纠葛闭口不谈,好似浑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也不彼此追究缘由,反倒让生活轻松许多。刘耀文没有蹲在家里几天,便出门找了新工作,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业务员。宋亚轩猜到他事业上遭家里掣肘,又不舍得他跑东跑西。刘耀文晚上回来,筋疲力尽瘫倒在床上,宋亚轩便坐到旁边揉他肩膀,还是心疼:“不然就不做了吧。”

 

刘耀文闷着头哧哧笑,笑够了扭过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做了怎么办?又没有钱。”

 

宋亚轩也笑,去捏他脸,想起许多年前的玩笑话:“让穷记者养你啊。”

 

刘耀文直起身来把他扑倒,笑得没心没肺地凑过去亲他:“不做可不行。”

 

宋亚轩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耳朵又红得像玛瑙,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骂他流氓。

 

 

 

过年的时候宋亚轩把刘耀文带回家,说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人在北市落了单,不想叫他孤零零过年。阿公阿婆听说都过来看,攥着他的手夸他生得好标致,宋亚轩揣着手在一旁看着他笑,搞得刘耀文罕见地红了脸。一群人欢欢嚷嚷地吃了团年饭,刘耀文喝了两口米酒,坐在他手边悄悄扯他袖子,说他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宋亚轩垂眼看他,他面上笑着,眼底却很落寞,看得宋亚轩心一疼,伸手去握他手腕。刘耀文却很开怀地起来,带着一群小娃出去放鞭炮,笑得像个半大孩子。

 

临走时阿母出来送他俩,塞给他一包米糕,说路上饿了可以吃。宋亚轩无奈地笑着接下,阿母却突然抬手抱住他,紧紧地搂了搂,声音里有一点哽咽:“阿轩,要好好过日子啊。”

 

宋亚轩怔住,大巴车的鸣笛却在身后响起来,刘耀文走过来接包裹,拉他上车,转过身对他母亲笑着摆手。宋亚轩木木地走上车去,从窗玻璃向后看,阿母小小的身影,很快望不见了。

 

阿母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是啊,她老人家那样心灵,怎么会看不出呢?宋亚轩突然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扣住帽子低下头,栽在刘耀文肩膀上。刘耀文只当他早起太困,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睡一觉?”

 

宋亚轩轻轻“嗯”了一声。大巴车轰鸣着驶过山路,他在帽檐底下掉下泪来。

 

 

 

过完年的春天,宋亚轩过生日时,他们又搬了新家,不大的一间,但在向阳面,低头能看到楼下一棵樱花树,粉灿灿的落了满地。宋亚轩辞了在出版社的工作,仍回去做记者,他说他安分不下来。

 

刘耀文抱着他肩膀撒娇:“唉,我倒是想安分下来。”

 

宋亚轩就笑着看他,给他捶腰,他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脸都晒得黑了些,一面惬意地瘫着,一面突然想起点什么,愤愤不平似的:“你当初做记者,也天天在外面跑,怎么不见你晒黑?”

 

宋亚轩乐得前倒后仰,乐完之后又继续软着手给他捶腰:“我不像你,我们出门,一般不抛头露面。”

 

“也是。都全副武装地遮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违法偷拍。”

 

宋亚轩就又笑倒,歪在刘耀文身上,被人一把拖到怀里去了。

 

 

 

终于安分下来是在夏天的尾巴上,刘耀文试探着投了简历,总算回到证券公司去上班,顺利得有些反常。宋亚轩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倒是很高兴,趁他生日好好筹备了一番,逛街去买新西装新领带,回来扯着他拆拆系系好半天,说是好久不打,手生。刘耀文乖乖坐着任他摆弄,等晚上切蛋糕吹了蜡烛,突然从怀里掏了一个戒指盒出来,单膝跪下,把宋亚轩惊得捂住嘴——

 

“我二十七岁了,阿轩。”

 

“七年了。七年前我就很想要娶你,你愿意吗?”

 

宋亚轩捂着嘴,眼泪从指缝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住他。刘耀文笑着吻他,牵着他的手把戒指套上,低下头埋进他怀里,摇晃着低声喃喃:

 

“我爱你,宋亚轩,我好爱你啊。”

 

宋亚轩搂紧他,拱起肩去吻他发顶,又哭又笑地拼命点头。

 

他们在太平盛世里相依为命。

 

 

 

05

 

好故事总能得圆满结尾,如果这是一个好故事。

 

元旦日前夕,刘耀文下班时总觉得有人尾随,回头看却又没有,直到欢欢喜喜度过节日,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结果过完元旦第二天,就被一辆车堵在回家路上,不由分说把他逮了进去。他拼命想挣开,却是前座的三叔回头发话:“你母亲病了,你一走好久,怎么也该回去看一趟。”

 

他沉默地停下挣扎,跟着三叔回家,一路无话。又一次踏上那噔噔作响的木地板时,他站住脚,几乎想要立刻转过身逃跑。

 

却还是上楼去看母亲。

 

她病了,穿着家居服躺在床上,陷进一团柔软的枕头里。刘耀文在一边的矮凳上坐下,甚至开始有一点愧疚,她毕竟是他母亲——直到她开口:

 

“方家的小女儿,小你三岁,见一见,准备结婚吧。”

 

刘耀文几乎瞬间跳起来,凳子被他带得哐啷翻倒,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倒吸了几口气:“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她坐直身子,皱着眉,用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管你了?那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刘耀文嘴唇张合几次没能说出话来,颓唐地笑了:“我就不该回来……我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什么?你何曾想起过你阿母?”她摇摇头,也很失望地看着他:“担心我是否病死么?别说我还没死。就算我死了,碾落他一个小小记者,倒还不算难事。听说他最近在追访一位大律的刑事案?杀人放火的暴徒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想他登上报纸社会版?”

 

“我给你敬酒,你偏不吃,那可莫要怪我。”

 

刘耀文手指发抖地攥紧,眼睛通红,半晌蓦地松开,声音哑得发涩:“母亲,你这是逼我死。”

 

“我养你这许多年,是教你出人头地,不是来丧家业的,”他母亲顿了顿,捂住心口向后倚回软枕,脱力似的:“你做出这番事情,在我眼里,和死了也差不多。”

 

刘耀文嘴唇颤了颤,猛地转身向后走,门口却被两个穿西装的保镖拦住,身后是母亲怨怒的追责,让他一腔火气都如同打入棉花:“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送到你手上的东西,怎么就想不开要丢掉呢?”

 

他突然就累了,累得要死,只想早点回去,回去抱一抱他的阿轩。

 

他停住脚,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看他母亲:“过年——等过完年。”

 

“过完年,什么都你说了算。不要动他。”

 

他母亲看着他,半晌闭了眼仰过头去。门口的保镖左右站开了。

 

刘耀文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宋亚轩拿着一沓案卷趴在台灯下面,看得头痛,刘耀文端了一杯热水放在他桌上,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接着叹气。

 

“怎么了?”

 

刘耀文弯下腰从身后搂住他,宋亚轩向后栽进他怀里,啪地扔掉手里的笔:“唉,早知道,当年选修课就该选法学,免得现在头痛。”

 

“就算选了,你现在还是头痛,”刘耀文笑着去吻他额头:“再说,选法学,你怎么遇见我?”

 

“你还说呢,”宋亚轩突然转过身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一翻:“赔我墨水瓶。”

 

“那我还要你赔我衬衫呢,”刘耀文扯住他手,假装耍无赖:“墨水没有,人有一个,你要不要?”

 

宋亚轩笑着跳下椅子扑在他怀里:“行啊,我先验验货。”

 

 

 

折腾够了,两人收拾完已经半夜,宋亚轩瘫在床上,窝进刘耀文怀里,懒怠得一根手指也不想抬,突然听到头顶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宋亚轩扑哧笑了:“你死了,我就把自己埋下去陪你。”

 

“那不好,得留个人在这世上想我,我在地下才能安乐。”

 

这次他默了半晌,闭着眼赌气似的:“不。我才不想你。”

 

刘耀文笑了,低头去吻他额发:“每年到我的坟上,添一抔土好不好?”

 

“好啊,洋铁罐里上柱香,再给你烧几只银元宝。”

 

“我还要——”

 

宋亚轩突然翻过身,伸手严严实实捂住他嘴:“住口吧,大半夜满口死了活了,你想挨打不成?”

 

刘耀文拉住他手腕亲他掌心,被他怕痒地躲开,又追着黏黏糊糊地吻了半晌,贪恋他身上温度似的。然后终于心满意足,搂着他躺下去,安稳睡了。

 

 

 

06

 

除夕节前刘耀文突然说要出差,抱着箱子瘫在地板上,扑腾着脚怨气冲天,说怎么连个年都不让我好好过。末了又跳起来,抱住宋亚轩,说我争取早日完工,回来陪你守岁,被宋亚轩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推开,说你刚在地上沾了满身灰,赶紧掸掸。刘耀文就撒泼耍赖地往他身上黏,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板我才擦过,哪里有土?

 

收拾了行李把人送上车,宋亚轩对着一如往常的人挥手,眼皮却突然跳起来——他莫名地心神不宁。

 

揉揉头却也失笑,他大概患了出差性应激综合征,这么久了还是没好。

 

 

 

结果谁料,那不好的预感竟然应验了——刘耀文这一走,直到大年初七报社上班,仍没回来。他打电话到各处去问,却了无踪迹。

 

时钟好像突然停摆,然后离奇地倒回去,回到那个有寒流和雪的冬天,他茫然地站在街中央,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了,除了脑子乱乱和心空空,什么都没剩。

 

 

 

樱花树又开花时,他下楼摘了一朵,想夹进书里做书签,转过身却突然撞上一个人——他捂着头,定睛看清那张脸,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感觉这世界都不太真实。

 

“——阿轩。”

 

他差点想要扑上去打他,可书在手里却一动没动,也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看过去。刘耀文低下头叹了口气,吐出的句子却仿佛是在报复他:“我们分开吧。”

 

宋亚轩听到自己冷静得要命的声音,隐约在微微发着抖:“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

 

“你……你别消遣我,”宋亚轩摇摇头,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好端端的,你吓我做什么?”

 

“是真的,”刘耀文突然抬起头,目光晦涩深深地看向他:“是真的。”

 

那本书突然就啪嚓落在地上,书页里的花摔散了,淹没在满地碎落的花瓣里。宋亚轩突然扑到他身上,一拳捶上去,声音嘶哑:“是你来问我,还要不要你,刘耀文,是你问我——”

 

“是你问我,如果有下辈子,要不要娶你?”他一拳一拳地锤上他胸口,抽噎着低吼:“是你——”

 

刘耀文被他扑打得一步步趔趄着向后退,垂着手,在夕阳里身影瑟瑟,苦笑着不知所谓地点头:“是,是我,阿轩。”

 

“下辈子吧,下辈子一定。”

 

宋亚轩突然停住手,横过腕子用衣袖抹了把脸,然后扯着他手臂拼命摇头:

 

“不,我不要下辈子,有下辈子,我一定不去找你。”

 

刘耀文手指在衣兜里攥了又攥,自暴自弃地瘫落下去,含着泪光对他笑:“怎么能不来找我呢,阿轩,你不是爱我——”

 

“我恨你!”宋亚轩猛地推了他一把,又扑上来抱住他,刘耀文被他拽得摇摇晃晃,他却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融进黄昏的光里,脸颊上都是萧索颜色:“刘耀文,我恨你,”他摇着头向后退,脸上一道泪痕滑下来:“下辈子……别说下辈子,就算孟婆汤喝三碗,我也会记得恨你。”

 

他说完这句,慌张地转身大步跑了,像在躲避什么穷追不舍的惨破命运。刘耀文看着他背影,笑着兀自喃喃:“好,好,记得就好。”

 

然后转身回到街对面一辆宾士车上,抬眼去看身旁的女人:“满意了吗?走吧。”

 

女人斜过脸看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车子轰鸣着开走了。

 

刘耀文垂眸,目光从指尖滑下去,落在无名指那一圈素戒上。

 

他二十七岁了,即将办一场婚礼,却许错了人。

 

 

 

各色亲朋好友忙活着来去张罗,倒比本人急过几倍。刘耀文任由几人拉着摆弄,量礼服尺寸手指尺寸,选戒指挑颜色。他没心情,看什么都是一样,偶尔心血来潮地翻翻设计稿,又放回去,时不时地突然一笑。然而又不像正常准新郎那种幸福的神经质,反倒让人觉得有点脊背生寒——设计师打了个冷颤晃晃脑袋,收了软尺,一头雾水地做事去了。

 

那位方小姐却很欢喜似的,已经坐在母亲身边和婆家亲戚拉家常,又说到与阿文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喜结连理,真是好不登对。她抬头想唤阿文过来,却见堂屋空空——人呢?

 

阿文母亲却发话了,说不必管他,这人从小就没个稳重,你以后可要好好约束——说得一个娇小姐忍不住脸红。

 

一直闹到大婚前一夜。

 

按规矩是两方不必相见的,所以难得清静,被派来看管他的人见他老老实实呆到现在,也都放下心松懈掉了。刘耀文端着杯威士忌,倚在沙发上慢慢喝,随手拿过茶几上报纸,看社会版头条刊着一行大字,是什么“刘二少与方小姐喜结连理,两大某某巨头联姻,股市动荡”之类云云。他扔下报纸,嗤笑了一声,慢慢脱下西装,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

 

第二日一早,刘家大宅是被敲门女仆人的尖叫惊醒的:

 

“不好了!少爷他——”

 

 

 

07

 

宋亚轩接到电话时,是在老家山上,信号区区索索的时断时续,他费力地把一句话听完,刹那间如被冰水浸透。心口咯吱一下,仿佛割掉了什么东西。

 

愣了半晌,突然一路连滚带爬地从半山下来,胡乱抓了些东西往外跑,像要发疯。

 

 

 

“你说造孽不造孽,红喜事办成白事,还是在新婚前个夜里,唉哟——”

 

“嗐,这谁能想到呢,也真是……”

 

爵士舞曲低低的从地板当中响起,把嘈杂的交谈声一点点吞没。宋亚轩漠然地穿过着黑衣的人群,胸口别一朵白纸花,顺一侧的台阶走到楼上,在围栏前站定。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回头,是阿乙,端了一小杯酒递给他,他摇摇头,又转身望向楼下,几对交错的男人女人在跳舞。音乐低沉,迈的是缓慢的舞步。

 

阿乙叹口气,踏两步上前,立在他身边:

 

“阿文留了信,放在胸前口袋里,上面叮嘱不要告知你。他很自私,希望你多记恨他些日子。”

 

“他还写,他不喜欢葬礼放哀乐。他要放爵士曲,让大家尽情跳舞,尽情拥抱爱人。”

 

宋亚轩的眼泪突然就溅出来,咬着唇止不住发抖,倚着围栏缓缓瘫坐下去,抱住膝盖,泣不成声。

 

 

 

08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南港墓园里多了一道石碑,上边刻了这一行小字。碑下面没有人。或者埋了人。或者即将埋进一个人。

 


Focus

今天我想早睡,想早点梦到你,你的名字,是我见过最短的情诗。@时代少年团-宋亚轩 


今天我想早睡,想早点梦到你,你的名字,是我见过最短的情诗。@时代少年团-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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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早恋了怎么办

全员


——


母亲节

进来当妈


cp预警


当妈实在不容易。


我今天在菜市场和阿月打了照面,她一边挑拣着芹菜一边苦恼地说:


“我家儿子太皮了,皮的很,他爸给他买的几千块的球鞋,他去踢足球,没几次就报废了,你能相信吗?气死我了,他和亚轩一块总是疯的没边,我每次见到亚轩妈,我都觉得无颜以对,总有种自己儿子带坏了乖乖仔的感觉。”


那倒是。


我想起刘耀文虎头虎脑的样子,走路像风,风风火火的,小时候老可爱了,脸颊肉软软的,现在又高又帅,却总跑得没影,听说学校里追随者一片,不禁和阿月一块感叹。


可我更苦恼。


我压低声音说:...



全员


——


母亲节

进来当妈


cp预警






当妈实在不容易。


我今天在菜市场和阿月打了照面,她一边挑拣着芹菜一边苦恼地说:


“我家儿子太皮了,皮的很,他爸给他买的几千块的球鞋,他去踢足球,没几次就报废了,你能相信吗?气死我了,他和亚轩一块总是疯的没边,我每次见到亚轩妈,我都觉得无颜以对,总有种自己儿子带坏了乖乖仔的感觉。”


那倒是。


我想起刘耀文虎头虎脑的样子,走路像风,风风火火的,小时候老可爱了,脸颊肉软软的,现在又高又帅,却总跑得没影,听说学校里追随者一片,不禁和阿月一块感叹。


可我更苦恼。


我压低声音说:


“我家孩子,唉——”


阿月震惊:


“程程看着怪省心的,你有啥可烦恼的?”


我难以启齿:


“就是——他前两天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注意点程程,说他有早恋的苗头,我如临大敌,天天暗中观察,确实有蛛丝马迹,你说——你说他要是真谈恋爱了,下次开班会岂不是要见亲家了?”


阿月笑话我,说这又不是旧时代,青春期躁动一下嘛,谈个恋爱很正常的,我很气愤,觉得她这完全是局外人发言。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程程回来的比较早,他和同学一道回来的,正好遇着我和阿月。男同学高高瘦瘦穿着雪白的衬衫,下摆规规矩矩地扎裤腰里,戴着顶渔夫帽,笑得时候又有兔牙又有虎牙。我知道他,和程程很要好,好像还是学生会主席,叫马嘉祺,名字和人都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程程也推着自行车,外套系在腰上,见着我了轻快地喊妈妈,把我手里拎着的菜拿过去套在自行车把手上。


马嘉祺有礼貌地和我还有阿月问好。


阿月问程程耀文呢,程程挠着头,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


“又跑去打篮球了。”


屁嘞。


程程这样八成说谎,马嘉祺看了他一眼,阿月哼笑了声,我们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临别马嘉祺与我们告别,我清楚地听到,他喊程程喊的是阿程,他说:


“回见,阿程。”


我心一咯噔,突然想到程程书桌上一盒巧克力,心形的,好像还是进口的,背后用金色的马克笔写着:给阿程。


这之前还是我怀疑儿子早恋的证据之一。


我旁敲侧击问程程,是不是班级同学都爱喊你阿程。程程没心没肺地回道:


“不,就他爱这样叫,这人怪奇怪的。”


救命!


“不过他这人挺好的,妈妈,他爸上次出国出差,他还托他爸给我带了巧克力和零食,耀文羡慕的要命,不过我也分给他了。”


还好还好——


儿子看起来有点儿不太聪明,估计不会聪明到知道早恋。




他们学校以家长会盛名,每隔一个月总要开一次,我每次开家长会总有种自己儿子上的是幼儿园的感觉,不过由于家长会开的频繁,一块挨批的家长倒达成了深厚的战友情。


一来二往,闲时约出来喝个下午茶,要不去做spa,再不然一起去烫个头推个牌九,熟络起来。大家成了姐妹花。


其中以壕著称的是小严妈妈,由于学校董事会他家也有一席之位,砸了不少钱进去,以致连带校领导到班主任见了她都有种摇钱树的感觉,所以跟在她身后老有种被罩着的感觉。


阿月是我们几个中年龄最小的,没心没肺,养出来的孩子也没心没肺,我们两家毗邻,可谓我见着他孩子长大,她见着我孩子长大。


小海是从广东嫁到我们这儿,长得可漂亮了,又温柔又内敛,她怀亚轩时,我们都以为铁定是个女儿,那时候程程刚会爬,我着急,就赶紧预定,要是女儿一定要是我们家的媳妇。那时候耀文还没着落,阿月就和我争得面红耳赤,非说是她老刘家的。


真知是我们中文化最高的,家长会认识,戴着眼镜,又温柔又干练,本科修化学,硕士考了心理学又修了个文硕,博士干脆去研究老庄,以为开口必是玄之又玄,谁知每每都是相声担当——


另一位相声担当当然是贺儿的妈妈,我们尊称贺夫人,实在是这位太值得尊敬了,时至今日仍旧追着星,家里墙上张贴着爱豆的海报,有一次我帮她带了个签名,她简直幸福的要落泪。


而——马家太太,她气质出众,从事法律行业,为维护民众权益而生,每天总是很忙很忙,但人非常好,我和她共同话语不多,由于马嘉祺这孩子我喜欢,连带看她这样严肃的人都自带了滤镜。假如哪次家长会没来,我们询问时,她总是在群里回复:维权,勿扰。



今日家长会又是我们的团建,孩子们被安排去另外的地方打扫卫生,临走时程程过来握了握我的手:


“妈妈,母亲节快乐。”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在阿月羡慕的眼神下——耀文早蹦跶跑出去了,甜蜜蜜地说:


“谢谢儿子,去吧。”


马嘉祺在前面等他,校服外套搭在臂间,向我礼貌地点头,随后和程程勾肩搭背跑出去了。


我们几个坐在后排说小话,由于有小严妈妈罩着,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到最后就是批评大会,听到这,阿月和小严妈妈后背都挺直了——这俩儿子总惹事,惯性。


首先是耀文:


“我说刘妈妈呀,你看了看刘耀文同学的试卷了吗?你和令先生是否关心孩子成绩?总在及格边缘吊着,这可不行呀。还有,你得管管他,晚上要早睡,要不然天天上课睡觉——”


阿月小声反驳:


“他那是长个需要。”


“额——别的不说,他这孩子总喜欢打篮球,打篮球了总是免不了磕磕撞撞,但同学之间还是要友爱为主,他这回回暴脾气上来了总要——对了,严妈妈,严浩翔是个好孩子,但每次打架总是他帮趁着刘耀文,本来可以息事宁人的,这俩小霸王碰到一处总是没完没了了。”


小严妈妈和阿月一道尴尬地摸鼻子。我们余下几个心中窃笑。


“还有贺妈妈,学生时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呀,你看看,这教室后面成箱堆得酸奶,就算是idol代言的也不能买这么多,分给同学是好事,酸奶德克士就算了,你说他还往教室带洗发水游戏机,这究竟是居心何在?”


贺妈妈虚心受教:“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凭我对她的了解,心里肯定乐翻了,在说儿子干得漂亮!


这样一提,我却想起另一件事,记得小严妈妈曾经向我们炫耀地抱怨了一下,小严多懂事,知道孝顺爹妈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买这么多,但是总算有心,孝敬了不少酸奶肯德基洗发水。


结合来看,真是有够drama的。


小严妈妈脸色一僵,只见班主任又开始说了:


“贺峻霖同学聪明是聪明,但是学习好也不能总把作业借给别人抄吧,没错,小严妈妈,就是小严,小严妈妈你得管管严浩翔同学了,唉——你说他抄作业能把人家的名字也抄上去也是有够可以的,下次我不仅见着他俩人分不出来,见着他俩作业也分不出来了。我让他俩结成数学学习的搭档可不是让他俩上课说小话的,严妈妈贺妈妈你们私下一定要和孩子沟通一下,在学校要以学习为重。”


贺妈妈和严妈妈:“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至今未被提名的我们几个相视,估摸下一个遭批的是谁。


班主任又开始点名了:


“宋妈妈,额——宋亚轩同学也没什么好批评的,比较认真了,但是——亚轩妈妈,宋亚轩同学以后是要考声乐的,你得让他保护好嗓子,不能总是尖叫,对嗓子不好,还有刘妈妈,我知道这俩孩子一块长大的,关系好,但是刘耀文同学在学校里总是吓唬宋亚轩同学,人家本来胆子就小。”


我努力憋笑,连班主任都心疼,只怪亚轩这孩子实在太招人疼了。


班主任继续念叨:


“不过他俩关系再好,宋亚轩同学也不能包庇刘耀文同学跑去逃课呀,他这孩子总是包庇他,严浩翔同学还只是抄人家作业,宋亚轩同学就直接替刘耀文抄作业了,你说这说得过去吗?”


阿月和小海相视,齐声:


“说不过去。”


“说到这个——张妈妈,我知道张真源同学的成绩有你在我们就都不用担心了,但是孩子成绩好,但作为学委——兼体委,他只记得体委了,一到体育课带着同学们打篮球踢足球——”


“全面发展嘛。”真知云淡风轻地说。


“但是呢,体育课就算了,他还组织篮球赛,带着一个班的同学翘课了,甚至还制作了海报发到学校论坛,说什么巅峰之战——你还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半个学校的女同学都跑去看了。张妈妈,学校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呀。”


真知应声:“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没过会就看到群里的她发了个消息:瞅瞅,我儿子了不得啊,不愧是要和哥们生七个白白胖胖儿子的豪杰啊。


得,我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正疯狂回消息时突然听到我儿子的名字,我一秒收回手机,正襟危坐。班主任看了看我,好像欲言又止:


“丁妈妈,丁程鑫同学作为班长这学期表现得还是很不错的,但是——”班主任话锋一转,我心惊肉跳:“但是丁程鑫同学也总是包庇同学啊,不仅是他,还有马嘉祺同学,学生会主席,全校代表,怎么可以在同学抄作业,组织翘课时不闻不问嘞,甚至还替他们讲好话,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丁妈妈?”


我哑口无言。


“而且在学校——还是要以学业为重的呀。丁妈妈,我让你留意孩子留意了吗?我看这段时间他学习总是心不在焉,下课就不见人影了,虽然这孩子天天都能收到情书告白什么的,但是年少就容易鲁莽——你得让他自控,在学校……”


我连忙补充:


“学业为重。”


“就是就是,他学习成绩还不错,忙着舞社我也不管他,但是呀丁妈妈,这孩子长得招女孩子喜欢,舞社有那么多女孩子,指不定一段地下关系早就开展了——我是有证据的,你得趁早扼杀在摇篮里啊。”


我连忙点头: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阿月捂嘴冲我眨眼。


“当然,还有马嘉祺同学,马妈妈,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做事认真负责脾气也不错,但是上次丁程鑫——对了,丁妈妈上次丁程鑫同学和刘耀文同学一块和隔壁班同学打架你知道吗?”


我无语凝噎摇了摇头。


“就是了——那就一块说吧,丁程鑫同学脸颊胳膊也都擦伤了,你没发现?”


“他只说摔得。”


“打架打的,丁妈妈,丁程鑫同学是个乖乖牌学生,但是不老实起来和刘耀文同学不相上下——诶对了,我刚刚是说到马嘉祺同学的,他这孩子,全校学生的表率,他居然也去打架了,马妈妈,这说得过去吗?”


马妈妈冷静地点了点头,我有点儿担心她脱口而出我儿子做什么都对这句话。


“他也是深藏不露,不过隔壁班同学也是过分,打架居然还拿上拖把棍,打到丁程鑫同学的头了——”


我听此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此刻撸袖子也去暴打那人一顿。


“丁妈妈你先冷静——马嘉祺同学拿那棍也打了那同学——关键还多了一棍。”


我心中冷笑:马嘉祺干得漂亮。


“打同学是不对的,我已经找马妈妈约谈过一次了,对吧?尤其他还是学生会主席,如果不是我包——不是我求情,他现在该怎么办?影响太不好了,他看起来也不是冲动的孩子啊,马妈妈你得私下和他说清楚利害关系哈。”


马妈妈冷淡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王牌律师,处变不惊瑞思拜!



老师又碎碎念苦口婆心了好一会,这时候孩子们已经打扫卫生回来了,班主任立刻笑靥如花,好像刚刚念咒的人不是他一样。他鼓了鼓掌,宣布:


“今天班会也差不多了,由于今天是母亲节,在座的母亲,当然还有父亲都很辛苦劳累不容易,我们今天搞了一个小活动,这里是孩子们匿名写得纸条,有写给母亲的话也有提出的建议,我们特殊一点,摇混了,各位家长无论收到谁的都不要意外,接受祝福,对照问题反思自己是否也有同样的问题,好了,丁程鑫同学——还有马嘉祺同学,把纸条分发给各位家长吧。”


我拄着腮,看着程程和马嘉祺站在讲台上说话,过一会他俩一个人从左分发,一个从右分发,马嘉祺发的是我们这边,我接过纸条,发现他还冲我笑了笑小声说丁阿姨母亲节快乐。


乖孩子。


我展开纸条看了看,这不知道哪位孩子还挺实诚呢:


妈妈虽然有些不好的地方,但是今天母亲节,我就不说了。首先要感谢妈妈包容我早恋的事情(嚯,比我还惨,孩子早恋的事都已经要开始包容了……)虽然这让你失望,但是你还是选择原谅我。我暂时没有想要分开的想法,我也会兼顾好我的学业的,你放心。再者呢,祝你母亲节快乐,作为你的儿子我觉非常幸运,最后,拿到这个纸条的母亲也祝您母亲节快乐,假如您是我的丈母娘,那我祝您更快乐(呃……天真……快乐不知道,大概率会被你气死……)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默默把纸条卷好,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倒霉,毕竟程程早恋也只是猜测,这位早恋已经板凳钉钉了。


阳光好像明媚了一点呢——



几个孩子走前面,我们几个母亲走后面,程程转头倒着走问我可不可以出去玩,我说可以,他一高兴没得形,差点被自己绊倒,倒是马嘉祺沉稳地扶了他一把,让他走慢点。


我笑眯眯地想,马嘉祺真是好孩子。马妈妈在旁边掩唇咳了咳,看了我一眼。


几个孩子纷纷请示,得了批准,嚷嚷着说要去吃烤肉看电影,我看他们勾肩搭背往前走,不知道得谁指令一块回头气势如虹地喊道:


“母亲节快乐!”


好欣慰,虽然但是,我看了眼旁边行人的目光,还有点丢人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笑闹着离开后我们也约了饭局,兴致来了小酌两杯,我笑着分享我今天的纸条,经由她们传播,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我旁边的马妈妈有点儿勉强,我问她咋了,她却突然问道:


“今天班主任说程程可能谈恋爱了,你不操心?”


我看了眼纸条,冲她眨眼笑道:


“我想开了,我再倒霉也不如纸条上这位的妈妈倒霉,还这就叫上丈母娘了哈哈哈,你说他们是高中生?小学生我都信。”


马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所以说他丈母娘也怪倒霉的。”


我赞同:


“那当然啦,自家白菜被拱了也不一定知道,唉。”

不止独行其道

祺鑫古风/民国/童话/仙界/妖界等背景文不完全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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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的古风送给 @麦序十二 。弄着弄着题目就变长了d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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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拔丝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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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是泠曦哇 

    《寻觅


18. @明月楼 

    《狐仙住在十八洞

    《夜奔

    《岁岁


19. @老秦看天下 

    《不可说

    《这日子没法过了


20. @闻渡野 

    《无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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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无数次感叹
EM_K太太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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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酒天

落地之前

太爱这篇了😭

432天:

/最大的秘密是爱你


/娱乐圈paro 现实向


/全文三万四 一发完结 七夕快乐



BGM



直到有另一个人 能体会我的感觉


不用说不用问 就明白就了解


每一刻都像永远



01



到达机场的时候粉丝已经挤满了整片候机厅,举着手幅和相机兴奋地蹦跳着尖叫着,偶尔在保安的呵斥中才稍微收敛了一点音量。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戴着口罩的千玺走得有点困难。好不容易到了登机专车旁的时候,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

太爱这篇了😭

432天:

/最大的秘密是爱你


/娱乐圈paro 现实向


/全文三万四 一发完结 七夕快乐




BGM




直到有另一个人 能体会我的感觉


不用说不用问 就明白就了解


每一刻都像永远




01




到达机场的时候粉丝已经挤满了整片候机厅,举着手幅和相机兴奋地蹦跳着尖叫着,偶尔在保安的呵斥中才稍微收敛了一点音量。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戴着口罩的千玺走得有点困难。好不容易到了登机专车旁的时候,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半湿了。


他转过身,对着在安保线外疯狂地喊叫着自己的名字的粉丝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短暂分别前的最后致意,背着双肩包正要踩上登车梯,忽然就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带着鲜明的恨意的谩骂。


“易烊千玺滚出组合吧!”




即使出道以后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心里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觉得难受起来,鼻尖也泛起了微小的酸意。


该怎么样形容出那种感受呢。不是最尖锐的针扎一般的刺痛,而是像有一把钝化了的匕首,缓慢地沿着他的心脏来回地拉扯着,割不下肉来,表皮却已经出现了裂痕。


而后带着腥气的血丝便从这细小的缝隙里渗出来,慢慢地,慢慢地,由心脏内部流到外面来。


脱去少年偶像光鲜亮丽的外衣,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也会觉得疼的。




千玺转过头,试图寻找出刚刚骂他的那个人,随后便瞥见一个面容还称得上清秀的女生,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你走开点,让凯源两个人坐一起,别打扰他们。”


他的手立刻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带来直接的锐利的疼痛。


可是身体分明有另外一处地方,要比他被掐出红印的掌心更痛一些。




在一部分人的眼里,易烊千玺是极其多余的。


是如果不存在就好了的,只要存在着就毫无疑问会显得碍眼又令人厌恶的那个人。


原本就是三个人的组合,却由于另外的两个人看起来过于般配和亲密,所以千玺便成了刺眼的第三者。




车上的王俊凯摘下了耳机,专注地注视着呆呆发愣着的老幺,温声道:“快上车吧。”


他没有听见刚才的那几句话。若是听见了,便不会是这种平静的模样了。


千玺看了看他,摇摇头,转身走到后一排,踩着登车梯上了车。


王俊凯愣了愣,直觉方才在自己没摘下耳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粉丝都还在旁边看着,他也不好现在就回过头去问千玺怎么了,只能皱起眉头,重新戴上耳机,在手机上搜寻着粉丝发出的送机视频,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一直专注于游戏的王源也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却也一样碍着众人的面不好开口询问,只能担心地微微偏过头,想看看千玺是什么表情。


结果正好与后一排的少年对上眼睛。


大概是王源眼里的担忧实在太过明显,千玺先是有些疑惑地呆了几秒,随后明白过来,露出安抚性的微笑,以眼神告诉王源自己没事。




王俊凯全然没有留意到两个小孩的动静,只专注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送机频,在嘈杂的背景人声里试图听出蛛丝马迹来。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离得比较近的视频,看到一半似乎都没什么异样,正要退出去看下一个,就听见了一句音量偏低的谩骂。


虽然机场里人声鼎沸,可是那几句话却还是清晰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易烊千玺这个不要脸的!”


——“你走开点,让凯源两个人坐一起。”


——“别打扰他们。”




王俊凯的下颚线猛地绷紧了,上下两排牙齿也无意识地紧咬在一起。


方才看到的苍白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王俊凯紧紧咬着牙,努力地压抑着一瞬间升腾起来的滔天怒火。


难怪千玺刚刚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难怪他坐到了后面。


喜欢一个人却无法很好地去守护,害对方一次次地遭受伤害,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


大概就是王俊凯现在所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的,既愤怒又自责却又隐隐约约感到无能为力的这样一种,接近于绝望的心情。




王俊凯喜欢易烊千玺,这是个秘密。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易烊千玺本人没有说过,对队友兼好朋友王源也没有说过。


他很清楚,现实不是耽美小说,“我喜欢他所以就大胆地跟他告白吧”这样的事情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即使发生了也势必会带来一系列难以想象的后果。


因此他只能怀揣着这个秘密,小心翼翼地在暗恋的道路上行走着,像其他所有拥有暗恋对象的少年一样,带着惶恐不安的甜蜜感和易烊千玺相处着,以队长和哥哥的身份照顾着对方,竭尽全力不露出任何马脚。




他掩饰得很好,至今没有让人看出半点破绽。


只是在掩饰的同时,他也势必要失去一些正大光明地维护千玺保护千玺的机会和权利。


就像现在,他已经听到了刚刚令千玺伤心和无措的话语,却也只能暗自咬牙忍耐着,不能对谩骂者进行斥责和回击,也不能像恋人一般去安慰易烊千玺,减轻对方的难过。


王俊凯摘下耳机,闭上眼睛。




偶尔脑海里也会冒出一些听起来极其荒诞又可笑的念头,却还是无法抑制。


——如果他和千玺,都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喜欢。


也就不必这么谨慎地思考和计划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时刻刻都要以理性控制住那些冲动和感性。


他就像一个吊在悬崖边缘的人,由于长久的提心吊胆,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到了有点麻木的地步,却又无论如何不敢放松半分,害怕稍一懈怠就会让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受到原本可以避免的伤害和攻击。




登上飞机之后千玺一如往常地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紧紧跟在后面的王源赶紧挨着千玺霸占了中间的位置,最后上来的王俊凯只能坐到了王源旁边。


王源趁千玺不注意,嘚瑟地对王俊凯勾了勾嘴角,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王俊凯懒得跟这奶孩子计较,把背包放到上面,拿出mp4,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王源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后又兴致勃勃地转向千玺,对方正拿着psp打着单机游戏,王源凑过去,把下巴靠在千玺的肩膀上,借着围观对方打游戏的机会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千玺身上总是有种清清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衣服洗涤剂的味道,总之很好闻。




王源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千玺停下打游戏的手,按了暂停键,把王源的小脑袋拨回到他的位置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王源身上。


王俊凯余光瞄到千玺的一系列动作,挑了挑眉,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隔着王源递给了千玺。


千玺疑惑地偏了偏头,王俊凯轻轻地咳了一声:“你那里直对着空调,穿着吧,到时感冒了就不好了。”


“谢谢队长。”少年这才接过残留着余温的外套,微微一笑。“你要是冷的话就跟我说。”




王俊凯被千玺灿烂的笑颜晃了晃神,回过神后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忙故作镇定地摆摆手,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


“我身体好,不怕冷。”


千玺轻笑着说了句“这样子啊”,王俊凯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地发烫了起来。


对方磁性的嗓音和灿烂的笑颜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原本自认不是声控也不是颜控的王俊凯忽然觉得脸有些疼。




一动不动地看着千玺穿上自己的外套,还细心地把过长的袖口卷了起来,王俊凯不知怎么的,心跳就加快了速度。


好像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很好看。


不过哪怕千玺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或站着,在他看来也像一幅精致的画报一样。


这样的喜欢,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其实最开始看见易烊千玺的时候,王俊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作为队长会做一些应尽的照顾对方的义务而已。


那时他跟王源玩得很好,有意无意地对千玺就冷淡了一些。而且千玺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王俊凯还以为对方是那种偏于冷血的人,不好接近,也就没有怎么主动去搭话。


可是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增加,他就在易烊千玺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闪光点,也就越来越不自觉地会被对方吸引住。


比如对人对事都很真挚,比如练舞练歌的时候比谁都要更努力,比如能够理智地对待别人无论好坏的评论,比如虽然年纪是最小的,有时候却比他和王源要表现得更稳重更成熟。




的确千玺从外表上看起来像是有点冷淡的人,实际上对方的内心却是相当温柔而体贴的。


只不过,对方的那种温柔和体贴,如果不是与他关系足够亲近,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就很难发觉。


就像刚刚脱下外套给王源盖着,就像接过他的衣服却又担心他会冷,就像在机场里听到了谩骂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坐到了后面的那一排。


易烊千玺的温柔,向来都是细致而微小的。就像是春天里最和煦的微风,若不是看见了枝柳的颤动,若不是耳旁的碎发拂过了面颊,就无法深切地感受得到。




王俊凯的思绪被空姐礼貌的询问打断了,接过温暖的毛毯后他微笑着道了谢,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千玺,发现对方已经靠着座位睡着了。


凭借身型优势,王俊凯的手臂成功地跨越了中间同样睡得正香的王源,把毯子盖到了千玺身上。


结果毯子向下滑了滑,王俊凯不得不拉住它大力地向上扯了扯,动静稍微大了点,旁边的王源就被弄醒了。


王俊凯还维持着扯毯子的姿势,只不过此时他的手所在的位置十分微妙,正处于千玺的胸口前方,看上去略微有些怪异。




果然王源睁着朦胧的睡眼看了他几秒,露出了相当嫌弃的神情。


“你居然趁着千玺睡着了去吃人家豆腐??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王俊凯!”


“......”


王俊凯嘴角抽了抽,不想作无谓的解释,帮千玺盖好毯子好收回手,给了王源一个“你奈我何”的表情,于是本来就有起床气的王源顺利炸毛,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记源氏重拳。




02




下飞机后三个人原本是并排走的,走着走着就被拥挤的人潮挤得分开了些,只得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呈竖排行走。


走在王源后面的王俊凯总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走在最后边的千玺,生怕对方出半点闪失。


一直回头太过明显,不回头又实在是担心,最后王俊凯索性放慢脚步,等着千玺跟上来了才跟着对方一起向前走。


走了一会,有个女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的,大力地跟千玺擦肩而过,撞得千玺一个踉跄,一旁的王俊凯连忙伸手扶住了对方,再抬起头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女生眼中的愤恨和厌恶。


他眯了眯眼,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千玺却转过头低声道:“少说话,别被抓住把柄。”




王俊凯顺从地接受了少年的意见,只警告性地瞪了一眼那个女生,继续和千玺向前走。


千玺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不生气,也不难过。


但是当两人的手不小心撞到一块的时候,王俊凯只觉得对方的手冰凉得过分。那阵寒意让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下一秒就把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


千玺下意识地接了过去,眉眼间却全是疑惑。


“给我干嘛?”刻意压低的嗓音听起来更具磁性。“这不是粉丝刚送你的吗?”


王俊凯依旧是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我不喜欢这个口味。”




千玺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类似于无语的表情,鉴于对方是队长,又不好反驳什么,只能捧着杯子向前走。


冰凉的掌心渐渐变得温热起来,而后千玺突然领会到了王俊凯的真正意图,感激之余只觉得脸上的热量也增长起来,心里也暖乎乎的。


他以一个很低的近乎于自言自语的音量,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却不知道王俊凯有没有听到。




三个人被带去化妆室,王俊凯不乐意,就一直找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易烊千玺的五官线条原本就极其鲜明,上妆后更显精致,在灯光的照耀下侧脸的轮廓相当优美,王俊凯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盯着对方发了好一会的呆。


等到造型师叫他去换衣服的时候王俊凯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向更衣室。


千玺早就感受到了身旁灼热的视线,只是故意假装没有发现,这会王俊凯起身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心脏的跳动速度快得异常,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不习惯被人盯着看还是别的什么。深呼吸了几口气后他才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状态,拿起台本开始背着上面的词句。




因为是早有准备的节目,所以整个录制过程都还算顺利,只是进行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宣布有个事先没有告诉各位嘉宾的即兴环节。


“我们会在收看线上直播的观众里随机挑选出几位,分别与小凯小源和千玺进行现场通话。”笑容甜美的女主持歪了歪头,看着少年们略微诧异的模样,俏皮地眨了眨眼。“说不定会收获到爱意满满的告白哟~”


王俊凯垂了垂眼,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的确现场连线通常都能让收视率猛增,但同时它也是最容易出状况的环节。


因为没有事先排演过,根本不知道节目组会抽到谁,也不知道对方会说出怎么样的话语。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对话也就罢了,虽然没什么亮点,好歹也不会招黑。要是不小心抽到了言论偏激的人,那么回答的时候稍不谨慎,就会引起舆论攻击。


王俊凯和王源接到的连线都还算正常,忽略粉丝激动的尖叫声不计整个过程都挺和谐,而轮到千玺的时候,第一通电话一直没有出声,主持人只能切断了通话,又抽了另外一位网友进行连线。




那边传来的女性嗓音称得上婉丽动听,先是客客气气地和现场观众打了个招呼,随后沉默了几秒钟,问道:“现在是在直播吗?跟我连线的真的是易烊千玺本人吗?”


她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主持人只当是过于紧张而造成的后果,微笑着“嗯”了一声,安抚性地对着那头道:“没关系的,妹子不要紧张,就像平时和朋友聊天一样就好了~”


连线的女生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径自唤了一声。


“易烊千玺。”


王俊凯皱了皱眉,如果是千玺本人的粉丝,应该不会这么正式地叫出对方的全名才对。


心里那种浅淡的不安预感越发强烈起来,王俊凯抿了抿唇,继续专注地听着。




千玺应了一声,半开玩笑地道:“怎么了,这么正式,是要跟我求婚吗?”


粉丝们因为千玺极其难得的玩笑大笑起来,录制厅里的气氛变得很好,导演满意地对台上的千玺比了个赞的手势。


那头又安静了几秒,接着便是一声轻蔑的冷笑。


王俊凯直觉不对,正想让主持人切断通话,电话那端的女生已经先他一步,清清楚楚地以婉丽的嗓音提出了质问。


“你不觉得......你的存在很没意义吗?”


“或者说......根本就是多余的。”


观众席顿时一片哗然,主持人也呆在了原地,而那端的女生仍自顾自地说着,语调平淡而毫无起伏,字里行间却又分明带着极大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总是插在凯源之间......你怎么好意思啊。”


“哪怕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吧。”




导演气急败坏地做出了切断连线的手势,可后台的机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工作人员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通话切断了,可是不该播的都已经播了出去,而各类直播论坛上也出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言论,各种对骂和嘲讽刷得留言区一片混乱,技术管理人员索性关闭了留言通道,只留下一些原先通过了审核的正常评价。


饶是主持人经验丰富,却也极少遇到过这种状况,短暂的慌乱后勉强用几句玩笑带过了方才的放送事故,随后匆匆地以官方的总结语结束了这场节目。


录制厅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导演和主持连声向怒气冲冲的经纪人道着歉,而嘉宾则被工作人员引导着去了各自的休息室。




一路上千玺都沉默着,没有说半句话。由于他的头一直低着,王俊凯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到了休息室后,千玺婉言谢绝了工作人员拿来的甜品,换回休闲服后就快步走向了卫生间。


胃里有一股酸涩直往上涌,太阳穴处也产生了尖锐的疼痛感,胸腔像是被重物挤压着,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略微困难起来。


他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到脸上。


明明水是凉的,他的眼皮却还是不受控地变得滚烫起来。




——“你不觉得......你的存在很没意义吗?”


——“根本就是多余的。”


在机场里才听到过的类似的话,刚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被说了出来。


比起愤怒和难堪,好像有更为激烈却又模糊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了,可他却无从分辨出它们究竟是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如纸的脸色,布满了细小的裂纹的嘴唇,还有从额上顺着两颊滑落下去的水珠,都使得整张面容显得狼狈不堪。


要不是落得如此境地的人是他自己,他都要因为觉得镜子里的人模样过于滑稽而笑出声了。




03




王俊凯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到底还是坐不住,对同样担心的王源道:“我去看看。”


王源点点头,过了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别安慰过度。”


因为那是千玺,不是别人。


在王源看来,别人难过的时候,或许需要源源不断的安慰和打气。而对千玺来说,也许那些长篇大论的空话套话,根本比不上一个拥抱一个摸头来得实在。


王俊凯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卫生间。


他不知道心底那种怪异的嫉妒感从何而来——也许是刚刚一瞬间,他察觉到了王源对千玺的关心和了解并不比他少。




王俊凯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千玺正拿着一张纸巾擦着脸。擦干净后对方将纸巾揉成一团后丢进了垃圾桶,抬起头看着他,像是没多意外地说了句:“我没事。”


他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千玺的脸。


的确眼睛没有哭过的痕迹,鼻子没有发红,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要不是在进来之前王俊凯听到了那声哽咽般的叹息,几乎就要被千玺这天衣无缝的谎言给骗过去了。


“千玺......”


“队长,要是想煲心灵鸡汤,还是算了吧。我喝不下的。”


对方语调平淡地甩出了这一句话,维持着淡然的神情走出了卫生间,王俊凯怔了怔,跟着走了出去。


“你真的没事吗?”


千玺的脚步顿了顿,再开口时依旧是平静得毫无破绽的语气。


“嗯。没事。”




王俊凯走在他身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猛地握紧了的拳头,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千玺,承认自己难过......对你来说就那么难?”


走在前面的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转过身看着王俊凯。


“就算我说我难过,又有什么用?”


王俊凯脸上顿时出现了类似于错愕的表情:“什么?”


“就算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很难过,你又能帮到我什么吗?”


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只是说出来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就是一直以来易烊千玺把各种事情都藏在心里的最根本的原因。


反正说出来了也不一定会得到帮助和安慰,相反很多时候还可能会被讥笑和嘲讽,被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所以还不如自己憋着就好了。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遇事也依旧寡言的性格。




王俊凯沉默了一会,向前走了几步。


“所以你现在......觉得难过吗?”


一边诧异于刚才自己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讲话,队长居然还没有发火,一边又无奈地觉得对方压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在矛盾的心情里千玺皱着眉点了点头。


王俊凯垂了垂眼,长长的眼睫毛在白皙的面容上投落下两排细小的阴影。


“有多难过......呢。”




千玺花了几秒钟来辨别这究竟是个陈述句还是个疑问句,在意识到是后者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问我有多难过啊......”他看着面前容貌秀美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却并无笑意。“王俊凯,你不觉得你很多管闲事么?”


王俊凯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方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过了一会才像是为了确认一般地问道:“你说我......多管闲事?”


“明明就不关你事,却还要在这里瞎操心。”千玺冷冷地看着他,看起来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是有多闲啊。”


高个少年一瞬间露出的受伤神情,千玺在走廊微黄的灯光下看得分明。




王俊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自己的关心和担忧,都被对方当成了无谓的多管闲事。


胸口处传来酥酥麻麻的酸楚感,而身体内部的心脏则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噬咬着一般。


他猜那个地方的皮与肉都该变得残破不堪了。




有点苦涩地抿了抿唇,王俊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千玺却又笑了,这一次似乎是很愉快的笑容。


“一百倍。”


王俊凯被对方前后的反差弄得有点迷茫,听了这句话后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一百倍?”


“你不是问我有多难受么?”


千玺弯了弯眼睛,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就像你刚刚所感受到的那样......再多一百倍。”


“——就是那样的难过......明白了吗?”


王俊凯看着面前明明很难过,却笑得梨涡都出现了的少年,点了点头。


“嗯。”




他应得如此干脆,千玺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说了句“那就行了”就想转身走回休息室,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千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喂,王俊凯.......”千玺有点别扭地想挣脱他。“随时有人会过来啊。”


王俊凯的力气远比他大得多,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的挣扎,随后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唤了句:“千玺。”


怀里的少年应得多少有些不情愿:“干嘛啊......”


“你看,你说出来了......我就可以安慰你。”


也许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也许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聊胜于无。




“所以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随时都可以来跟我说。”


“能帮到你的我都会尽量帮,就算帮不上忙,我也绝对不会雪上加霜地嘲讽你。”


因为王俊凯喜欢易烊千玺,因为易烊千玺对王俊凯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千玺,以后难过的时候,不要再躲起来。”


他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搂住了怀里逐渐安分了下来的少年。


“你来找我就好。我会一直在的......只要你需要。”


这是他以队长的名义,所能给对方的最郑重的承诺。




千玺一直安静地听着他的话,随后抬起手,反手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我知道了。”


明明是老幺,对方讲话的语气却总是冷静而沉稳的,这会也一样,甚至像是反过来在安慰他。


不知怎么的,王俊凯就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会忘记,最开始那段时间,千玺总是那个被有意无意地淡忘和冷落了的人。


那个时候他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该更主动点,却又出于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叛逆心理,不愿意去接近看起来较为冷淡的对方。


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特别后悔。


可是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一段漫长的被无视被忽略的时光,千玺才会成熟得比谁都更快些吧。


他看着对方由那个青涩的略微腼腆的瘦小男孩逐渐成长为稳重的温文尔雅的英俊少年,看着对方学会在不同场合表现出不同的各面,看着对方现在的沉着且无所畏惧的模样,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却又莫名地觉得怅然若失。




04




因为第二天还要进行海报拍摄,所以几个人在酒店里住了下来。原本公司的安排是王俊凯和王源一间房,千玺单独一间房,可等千玺洗完澡就赫然发现某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一见他出来就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千玺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淡淡地看了一眼笑得灿烂的王俊凯:“干嘛呢?”


得到如此冷淡的对待,虎牙立刻变成了委屈的包子脸,好在一双大眼睛还是很闪亮的,看起来倒也意外的可爱。


“打游戏啊。”




千玺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沉声道:“我没问你在干嘛,我问你来我房间干嘛?”


王俊凯无辜地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和你一起睡啊。”


千玺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抽屉旁边去找吹风机。


“你不是跟二源一间房吗?”


“我跟他住得太久了,没有新鲜感。”王俊凯托着下巴,望着穿着浅粉色睡衣的千玺。“果然怎么看都还是觉得我们千千最可爱~”


千玺眼里闪现了强烈的杀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王俊凯立刻老实了下来,乖乖地交代事实:“王源把牛奶洒到床单上了,有半边床睡不了了。”


果然是王源会做出来的事......千玺默默地把插头摁到了插座上:“那你洗澡了吗?”


“洗完了洗完了。”王俊凯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十分干净。“那千玺,我上床了哦~”




千玺“嗯”了一声,打开吹风筒对着头发呼呼地吹着。插座跟床离得不远,躺上床的王俊凯能闻到从千玺那边传来的清新的洗发露的香味,一时就有点心猿意马,连游戏里的角色被对手砍了好几刀都没有发觉。


等王俊凯终于把注意力转回到psp上的时候,他的角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幸丧生了,以一个哀怨的姿势躺在了地上,头上还冒出几缕白烟。


王俊凯:“......”


反正再玩下去也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索性关掉了psp,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千玺的侧脸,结果还没欣赏够,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王俊凯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门外是笑得灿烂的王源——当然看到开门的人是王俊凯之后,笑容顿时变成了怒容。


王俊凯对着这个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冒出来的小毛孩也没什么好脸色,拧着眉头问:“你又来干什么?”


“我也要睡这间房!”


王俊凯的脸拉得老长:“你不就弄湿了半边的床单而已吗?”


“不管,我就要睡这里——”


“做梦。”清楚地吐出两个字,王俊凯手一伸就准备关门,结果王源把脚抵在了门缝里,“哎哟”喊了一声,王俊凯不得不又开了门。


“你到底想怎样......”


吹好头发的千玺走到了门口,王源立刻撇开满脸不耐烦的王俊凯,对着千玺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千千,我要睡这间房!”


千玺下意识地看向王俊凯,对方也同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易易,你已经答应我了的!”


千玺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才是大哥的错觉。




摇摇头甩掉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念头,千玺看了看王源,又看了看王俊凯,叹了口气:“那我去睡另外一间房好了。”既然这两个人都对这个房间有这么大的执念的话。


可是下一秒却得到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反驳:“不行!”


千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那我打地铺吧?”




由于王氏二人组都不舍得让千玺睡地板,就采取了一种最为公平也最为传统的方式来决定谁能跟千玺睡。


三盘石头剪刀布过后,两胜的王俊凯笑眯眯地对不服气的王源挥了挥手:“再见,好走不送。”


蔫蔫地转过身的王源看起来很失落,千玺看得有点不忍,走上前去摸了摸对方的头,温声道:“晚安二源,好梦。”


王源“嗷”了一声,转身就黏到了千玺身上,蹭了几蹭后软绵绵地道:“千千的声音真好听~来,再对爷说声晚安~”


王俊凯黑着脸把缠在千玺身上的爪子扒拉了下来,推搡着将王源送出了房间,面无表情道:“晚安。”


随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王源咬牙切齿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大门:“谁要你给我说晚安啊!我要听千玺的声音啊混蛋!”


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得到回应,王源不甘心地鼓了鼓腮帮子,最后还是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喝完床头柜上剩下的半瓶牛奶,他关上灯上了床。




在大片袭来的黑暗里,王源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一个深藏于心的秘密。


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想到的时候偶尔会产生自我厌恶感的秘密。


为了掩饰这个秘密,他总是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心没肺地开着种种玩笑,只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半点异样。


但是实际上,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已经很累了。




别人眼中总是笑眯眯的无忧无虑的王源,其实也是会有难过的时候的。


只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是,他再也不会把脆弱的一面轻易地在人前展现出来了。


哪怕是在那个人面前也一样。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渗了出来,王源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掉了泪水,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侧过身拿起手机,开始播放音乐。




在悠扬的旋律里,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一种游戏。


用一块黑布把一个人的眼睛蒙起来,推着他走几步就松开手,让他自己摸索着继续向前走。


无论自觉方向感多么强的人,等走了一百步后拿下蒙住眼睛的黑布,都会发现已经与最开始出发的方向偏离了很多。


他现在就像是处于游戏中被蒙住了眼睛的状态,明明非常努力地在寻找正确的方向了,却还是无论如何无法确定下一步究竟要往哪里走。


也无法确定究竟要走到哪里,才能停下来。




他点开一个加密了的手机相册,屏幕上蹦出两个笑容灿烂的青涩少年,五官尚未脱去稚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却都是同样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可是又正因为明确地知道那只是无法实现的奢望,所以心里的悲哀感和疼痛感就变得越发鲜明起来。


——我喜欢你。


可是你不知道。




05




王俊凯和千玺先后洗漱完毕,关了灯躺到了大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后王俊凯小声道:“千玺,我有点冷。”


千玺“嗯”了一声,把被子扯向王俊凯那边:“睡吧。”


过了好一阵,王俊凯的声音又弱弱地响了起来。


“千玺,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数羊。”


“一烊千玺,二烊千玺,三烊千玺,四烊千玺,五烊千玺......”


如此数了几分钟,王俊凯又弱弱地道:“千玺,我越数越精神了......”


“......”


用这种奇葩的数羊法能睡得着才怪......




“千玺你陪我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呢。”


禁不住王俊凯的软磨硬泡,原本已经困倦到打了哈欠的千玺不得不睁着快变成两条缝的眼睛转向对方那边。


“聊什么?”


“聊......”王俊凯没有想到千玺这么快就答应了,怔愣了几秒才找到话题。“聊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千玺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嗓音带了几分慵懒的睡意。“说过的啊,你那时在弹吉他......”


“不是这个。”王俊凯固执地摇了摇头。“印象,不是场景,你对我的印象。”




“......傻子。”


“啊?”王俊凯瞠目结舌的模样倒是真的跟刚刚的评价很配。“你说我?为什么?”


“唔......”千玺眼皮越来越沉,大脑已经基本上陷入了条件反射的状态。“因为......看起来很傻。”


“......”


没有得到想象之中“帅气”“可爱”一类的评价,王俊凯有点不甘心地撇撇嘴,过了一会又追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千玺睁开不小心合上的眼睛,懵懵地看了王俊凯一会,耿直地给出了答案。“更傻了。”


“......”


千玺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僵硬的表情,继续半梦半醒道:“而且......”


“而且?”


“很粘人......还很啰嗦。”千玺皱起眉,费力地想着形容的词句。“就像......老人家一样。”


被万千粉丝热烈追捧的满脸胶原蛋白的王老人家默默地抬起手抚了抚胸口,试图拼凑好里面那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千玺终于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了王俊凯脸上略微受伤的表情,却没有安慰对方,反倒勾了勾嘴角,梨涡捎着点顽劣意味。


“总结起来就是——傻傻的粘人的罗里吧嗦的,老,人,家~”




抵挡不住困意的易烊千玺终究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安静的房间里,王俊凯能清晰地听见对方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就揉了揉少年柔软的短发。


“你啊......”


在黑暗里也能隐约地看见对方安静的睡颜,王俊凯不由自主地就凑得更近了一些。


越离越近,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交融混合,有着奇妙的温馨感和微弱的暧昧感。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着魔似地想去亲吻千玺的嘴唇,却在还差几毫米时猛地定住,等反应过来刚才差点发生什么后,背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要炸开锅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闭着眼躺了一会后,王俊凯索性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走进浴室里。


在冷水的淋浴下他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接着狠狠地甩了甩头。清澈的水流顺着短发形成的分岔甩了出去,击打在玻璃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身体内部莫名涌起的燥热和脑子里的纷杂都被冷水慢慢地冲走了,王俊凯闭着眼睛低着头享受着这种冰凉带来的舒爽感。


关掉花洒后,他穿着酒店准备好的干净浴袍,勤快地哼着歌洗好了换下的衣服,把毛巾盖在头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了出去。




窗外的月亮所倾落而下的光芒太过微弱,只能堪堪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王俊凯眯了眯眼睛,站了几秒等适应了黑暗才迈步走了过去,能看到床铺上有些凌乱,但诡异的是被子下居然没有突起的一团。


定定地站了一会,王俊凯才想到另一个可能,几乎是立刻冲向了阳台。


果不其然,千玺正站在那里看着下面的夜景。


松了口气的同时王俊凯走了过去,温声问道:“怎么跑这来了?”


“被水声吵醒,出来吹风。”千玺永远是能省的字一定会省,把话缩减到无一字多余的程度。“怎么大半夜洗澡?”




王俊凯此时已经能够确定对方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了,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就......出了汗。”


“啧,这洁癖。”千玺略微嫌弃地撇了撇嘴。“因为你,都没法睡了。”


王俊凯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也学着千玺趴到栏杆上,眺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




在安静又舒服的氛围里,两个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夜景,千玺忽然开口道:“当队长......很累吧?”


“嗯?”王俊凯一直在偷瞄千玺的侧脸,猛地听到对方开口,吓了一跳,咳了一声后笑了笑道:“还好啦。”


千玺转过头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反射着不远处的灯光,看起来就像是藏了星星。


“有时候会觉得......小凯你挺了不起的。”


王俊凯的注意力被那声“小凯”吸引了大半,几乎就要错过后面的话语,等回过神来发现千玺是在夸他,不由得喜笑颜开,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是吗?”




“嗯。”千玺好就好在讲话比较直接,但是有时也过于直接。“其他时候就挺傻的。”


某人已经学会了自动屏蔽不想听的话的功能,只抓住了重点循循善诱。


“哪里了不起?”


“带领组合向前走......还有......”千玺欲言又止,顿了顿,画风一转:“就这一点,已经很棒了。”


千玺的语气很真挚,王俊凯不由自主地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专注地注视着面前垂眸浅笑的少年。


“千玺。”


“嗯?”


“你也很棒。”




易烊千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赞扬红了耳根,过了几秒才淡淡地笑道:“我们这是在互吹么?”


“是真心的。”王俊凯的大眼睛在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特别温柔。“我真心地觉得你很厉害,千玺。”


少年反而被他过于直白的赞美弄得略微不知所措了,别扭地转过了头,小小声地说出那个高频率在王俊凯身上使用的评价。


“傻子。”


王俊凯笑了笑,伸出手去帮少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的刘海。


“搞不好我......真是傻子呢。”




他的声音很低,千玺没有听清楚。但千玺一向也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只是抿了抿唇,走到王俊凯身后,抬起手帮他捶了捶肩。


王俊凯浑身一震,有点结巴地开了口。


“千、千玺?”


“放松点啦。”千玺将捶改为了揉,边揉还边低声道:“辛苦了......队长。”


那一瞬间王俊凯只觉得有强烈的酸涩感由鼻尖一直蔓延到眼皮,再开口时只能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嗓音说出两个字。


“谢谢。”




他不是习惯于向身边的朋友撒娇或抱怨的人,每次即使练习到筋疲力尽了也依旧会强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当一起坐上专车回家,去到千玺身边时,他才会放松地靠到少年的肩膀上,而后在逐渐袭来的困倦里安心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对他来说,千玺跟别的好朋友是不一样的。


担当着组合队长的职位的他,总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疲惫或者难过的一面。唯有在千玺面前,他才愿意放下警惕和防备,撒娇似地跟对方倾诉一下自己的委屈和疼痛,但对方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会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


王俊凯一度以为那是因为千玺不够在意自己,或者没有把自己的倾诉听进去,而这会才明白是自己错了。


他所承受的压力,千玺未必就不会不觉得心疼了。只是对方一向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那些温言软语地安慰一类的行为,千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但是那不代表对方不在乎。




身后的少年按摩的手法不甚娴熟,王俊凯却只觉得鼻尖的酸意越发浓烈起来,只能抬起手揉了揉鼻尖,将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千玺。”


“嗯?”


感觉到对方的手已经放了下来,王俊凯便转过身,正对上千玺浓黑如墨的瞳孔。


他稍稍向前凑了凑,能在少年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距离近得不同寻常,若要换在摄像头前或者公众面前千玺早就避开了,这会却没有半分的闪躲,只是光明正大地仰视着他,表情镇定而冷静。


王俊凯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揽住了对方的腰。


“你绝对不是多余的。”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所以不要动摇,不要不安,也不要因为那些偏激的言论而感到伤心难过。


“——相信我。”




06




第二天的拍摄时间比较早,三个小孩被经纪人叫醒的时候表情都有些不情愿。


“啊......好困啊。”上车之后王俊凯又靠到了千玺肩膀上,在对方开口拒绝之前抢先一步撒着娇。“让我靠着睡一会吧。”


千玺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阻止。


坐在隔了一条走道的位置上的王源垂了垂眼,将视线掉向窗外。




到了拍摄现场后睡了一觉的王俊凯精神已经好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摸着各种道具,还跟摄影师开着玩笑,不停地调戏镜头,兴致勃勃的模样与早上刚起床时的蔫样判若两人。


千玺看着那样神采飞扬的俊美少年,不自觉地就勾了勾嘴角。


好像仅仅是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他就会被那种高兴的情绪感染到。


虽然起床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是心情却莫名地变好了不少。




三个人的组合海报拍摄完后,原本接下来应该是单人海报的拍摄,然而导演凑近摄影师说了几句,看起来是计划有变。


摄影师听完后表情有点为难,却还是微笑着对千玺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要给小凯和小源拍一些合照......”


王俊凯皱起眉头,王源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收了起来。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为什么不让千玺也拍?”




摄影师的表情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千玺安抚性地拍了拍两个队友的肩膀,把手中的一大束气球交给工作人员,静静地走出了拍摄室。


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于被从组合里隔离开来,习惯于被当做多余的那个人驱逐至外。


拍摄室再上一层楼就是天台,千玺走了上去,靠在栏杆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视线里的景色忽然变得模糊,眨了几下眼后才慢慢恢复了清晰。


的确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也还是会觉得难过的。




别人总觉得,易烊千玺生性坚强,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在乎,情绪没什么起伏,什么时候都不会难过。


其实只不过是他没有将它们表现出来的习惯而已。


如果他真的像粉丝所以为的那么无所不能那么百毒不侵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不会产生任何情绪就好了。




盯着天空不知道发了多久呆,一个颜色鲜亮的气球忽然闯进了他的视野里,随后更多颜色缤纷的气球便升了起来。


千玺呆了呆,看着随着微风不规则地变化着路线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其中一个较大的红色气球上发现了一个用白色油彩笔画上的笑脸。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肩膀就被人由后揽住了。


千玺没有回头,眼皮和掌心却在逐渐升温。


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工作人员说气球没用了,就从窗户里放出来了。”王俊凯带了笑意的嗓音在他耳旁响起,在呼呼的风声里听起来格外温柔。“那个笑脸是不是画得超帅啊?”


千玺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不置可否地睁开眼,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身后的少年。


对方比他高了将近半个头,千玺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对方那副邀功的模样使得他忍俊不禁,语气却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丑死了......傻子。”


这个词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他对王俊凯的专属昵称,而高个少年听见后果然弯了弯眼角,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抱歉我还不够强大,还无法足够好地保护你。


但是至少,在所有你难过的时候,我都会尽量陪伴在你身旁。


哪怕能给你一点很小的安慰也很好。




王源换衣服换得比较慢,从更衣室出来后跟工作人员道了谢,也走上了天台。


远远就看见站在栏杆旁的两个少年的轮廓,逆着明亮的天光呈现在他眼前,边缘勾勒出优美流畅的线条。


由于距离较远,王源看不清千玺和王俊凯脸上的神情,却能模糊地辨别出两个人都在笑。


他前行的动作顿了顿,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果然每次都是这样......




能隐约地看见王俊凯抬起胳膊,搂住了千玺的腰,低下头说着不知道什么。


王源盯着那两个亲密的剪影看了好一会,转身走下楼梯。


手心里的红色纸鹤被汗水打湿了,王源低下头将它拆开来,露出纸张中心的几个字。


凌乱的字迹已经被水渍浸得模糊,看不清究竟写的是什么。


王源自嘲地笑了笑,将纸张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他想大概是他走得不够快,所以才总是来不及。


少年富有磁性的嗓音从记忆的深处传来,带着温柔又明快的笑意。


“从此,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成为了永远的朋友。”


他知道千玺会永远把他当成好朋友,知道千玺很在乎他,知道千玺愿意陪着他一起疯一起闹,知道千玺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到走廊上,王源低下头,看着自己摇摆不定的影子。


他知道千玺把他看得很重要。


只是那终究不是他最想要的。




07




接下来几个月拍摄的是一个团体旅游美食系列节目。听起来很高端,实际上无非就是拍摄三个小孩走走逛逛,吃吃玩玩,但也依旧吸引了无数的粉丝和媒体的关注。


各大官网的首页很快就被短短一分多钟的节目预告频给占据,市中心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也在反复播放着三个少年可爱的笑颜和讨人喜欢的宣传语,于是节目毫无意外地又一次未播先火了。


因为是去外地旅游,出发前必须要先买好日用品和备用药物。导演灵机一动,干脆提议让几个逛着超市的小孩顺便买点礼物互相赠送,让摄影师分别跟随三人在超市里购物。


千玺和王俊凯深谙王源的不靠谱,都先后给他买了较为贴身的日用品。而王源一进超市眼睛里就只看见吃的了,把导演布置的任务暂且搁置到了一旁,只顾着在各个摆满零食的货架前流连忘返,最后逛够了才去给两个队友挑礼物。




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四处走动的千玺看得眼都花了,正在仔细想着要买什么送给王俊凯,对方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着要掀开盖在他购物车上的黑布。


千玺吓了一跳,倒也反应得快,打掉了王俊凯的手,作势也要去掀对方的布。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玩闹了一会,千玺终于想起这是在摄像机前,抿了抿嘴,避开王俊凯的最后一击,把车推到了另一个货架前。


由于在录制节目,他的话就比平时稍微多了一些,以免到时导演不满意。




对易烊千玺来说,所谓话比较多,也就只是把平时藏而不言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一是因为他本就不像另外两个话唠,时时刻刻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二是因为他出道的时间已经相当久了,深刻地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只是他不知道,在接下来的系列节目里他所说出的那些虽然简单却很真挚的心里话,让许多网友对他以及他和组合成员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改观,舆论风向也好转了不少。


当然那都是后话,现在的千玺,只是专注地在货架上找寻着要送给王俊凯的礼物。


他想买一个靠枕给对方,可是那是超市的非卖品,因此只挑了一瓶普通的矿泉水,就放到了购物车里。




买完东西后坐到车上的千玺对自己的话将来在网上会引起的轩然大波浑然不觉,只转过头看着身旁又想粘过来的王俊凯,淡淡道:“别靠过来,热。”


方才连馅都要流出来的叉烧包立刻变成了委屈兮兮的小可怜:“千玺QAQ你不爱我了吗QAQ”


千玺一阵恶寒,这位明明是年纪最大的,怎么心智越活越小了。


略微嫌弃地撇撇嘴后,他将高个少年推得离自己远了点,再一抬头就看见走上车来的王源正不动声色地提着袋子看着他们。


千玺怔了怔,直觉王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正要开口询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对方已经在前一排坐了下来,戴上了耳机。


被对方的低气压所感染,千玺沉默着收起了手机,安静地看着窗外起伏的灯海,在流动的光影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王源似乎有心事,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否具备了足够的资格去询探。


因为他是后来才加入到组合里的那个人。


就像是往一杯白开水里倒下了一包茶叶一样,固然茶也是能喝的,甚至比白开水更好喝,可是终究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味道。


他害怕王源不习惯这种新的味道。


也许还是让跟王源认识了比较久的王俊凯去问会比较好吧...这么想着千玺又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坐在自己身旁的王俊凯。


——我不能问出的那些问题,我不能给出的那些慰藉,就拜托你帮我更好地传达给他吧。


王俊凯正在看视频,见到弹出的短信显然很意外,转头看了他一眼后才点开讯息,而后嘴角边困惑的微笑便渐渐凝固了起来。


对方久久都没有回复信息,只是在他期盼的目光里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不断眨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下车之后千玺径自走向酒店,而王俊凯则在粉丝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拍了拍王源的肩膀,示意对方停下来。


“先别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身后的人声实在太过喧嚣,已经快要到达门口的千玺在一片刺眼的闪光灯里还是忍不住,慢慢地回过了头。


泛白的视野里是距离近得暧昧的两个少年的侧影,和站在防护栏外的粉丝举在手中的彩色灯牌。


大多数灯牌上写的都是同样的四个字,而粉丝口中反复喊着的也正是这四个字。


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那些尖锐的呐喊声渐渐盖过了其他的噪音,穿过层层汹涌的人潮,清晰地到达易烊千玺的耳朵里。


随后刺痛他。


——那四个字,并不是他的名字。


而是凯源盛世。




08




第二天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机场的人潮依旧汹涌,接机的粉丝又像往常一样挤满了整个候机室。


在不断响起的快门声里,几个少年的距离因为人群的拥挤和推搡而变得越来越远。


走在最前面的王俊凯焦躁地皱了皱眉,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两个队友,生怕俩小孩一不留神就走丢或者被弄伤了。


见到王源离得比较近,王俊凯索性就停下来,等对方走到自己身后时开口道:“抓住我的书包。”


王源怔了一下,眼里闪过几分踌躇,却还是在王俊凯催促的目光里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书包带。


他知道王俊凯还在为昨晚的对话生着闷气,从对方的黑脸就能够看得出来。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还是好兄弟。王俊凯不会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反过来他也是一样。


只是……




王源转过头,后面的千玺已经被粉丝挤得快要走不动了,抓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额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王俊凯同样也看到了千玺皱起的眉头,于是做了个手势,招呼千玺过来。


被人群围住的少年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有个粉丝见到王俊凯和王源关切的眼神,暗暗地骂了一声,趁两人转回身的时候猛地推了千玺一把。


千玺被推得一个踉跄,而前面的王俊凯也因为人群的惊呼声再次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少年深不见底的深色眼眸。


将王源的手从书包上扯了下来,王俊凯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抓住了千玺的手臂,将对方向前带。


隐约听见一些人不堪入耳的讽刺和谩骂,王俊凯只作不闻,径直拉着千玺走向门口。




千玺低着头跟着他走到马路上等车,王源也慢慢地跟了过来,拉着行李箱站在离两人较远的位置。


王俊凯看着面无表情的千玺,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


千玺讲话的语气永远是平平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人多,走不过去。”


王俊凯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然而易烊千玺半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直视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王俊凯简直都要痛恨起对方的不动声色来了。


——明明年龄是整个组合里最小的,却偏偏总是能够把心事和想法都隐藏得相当严密。


如果可以,他真想撕下易烊千玺这层万年不变的面具,看看那下面究竟是鲜活的血肉还是冰冷的机械。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有些沉闷,除了在镜头开启时几个人稍微聊了几句,其他时候都在各做各的,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下车后千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放慢了脚步,掉在了队伍的后头,与王俊凯和王源拉开了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王俊凯在刺眼的闪光里看见一些写着自己和王源两个人的名字的手幅,在漫长的沉默中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起来,再看一旁的王源也是同样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官配。


他已经厌倦了公司这种故意谄媚的策略,也厌倦了被用来当成炒作和吸粉的工具,很显然王源也是。


只是千玺不知道。


所以只能在部分人鄙夷又轻蔑的目光里,安静地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王俊凯有时候会想,假如那些粉丝知道了他和王源真正的心声,会怎么想呢?


是会自欺欺人地选择无视,还是会目瞪口呆地说怎么会这样呢。


他看向身旁的王源,对方的头时不时就会向后转过去,过了几秒才转回来。


意图简直不能更明显。


马路上三个人参差的影子反复随着步伐摇晃着,在沙沙的树叶摩擦声里拉远了距离。


他和王源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却不是关于彼此的。




09




坐车前往酒店的时候,王俊凯最先上了车,王源跟在后面上了车,却没有坐到王俊凯旁边,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了隔了一条走道的座位上。


跟着上车的几个练习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却也无暇细想,只各自找了位置,却没人敢坐到黑着脸的王俊凯旁边。


于是最后上车的千玺便在众人同情的目光里坐到了王俊凯身旁,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知道对方是因为节目拍摄而刻意地避免与自己过多交流,王俊凯感到愤怒的同时也觉得眼睛微微酸痛起来。


这样算什么呢。


他从来就不会因为外界的目光而违心地改变自己的做法和行为,可千玺却根本就做不到。


停车休息的中途王俊凯起身跟王源换了座位,王源自然是求之不得,而吃着东西的千玺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掉过头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车里的低气压使得几个一同参与节目录制的练习生都不怎么敢开口说话,好不容易等车终于开到了酒店前,才松了口气。




王源冲完凉出来就看见王俊凯和千玺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中间空得能坐多几个人,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对千玺道:“去洗澡吧。”


千玺乖乖抱着睡衣进了浴室,王源在王俊凯旁边坐下来,故意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跟千玺怎么了?”


王俊凯视线根本就没从手机上撤开,也以一副漫不经心的面孔回道:“没什么。”


王源撇了撇嘴,懒得再和这人多说,爬到刚刚分配给他的上卧铺躺了下来,结果王俊凯又开口了。


“耳机。”


“什么耳机?”


“千玺的耳机,在你抱上去的那床被子那里。”


王源看了看,还真有副耳机被缠在了自己盖着的被子上,若不是细看也看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千玺的,忍不住就嗤笑了一声。


“某人对千玺的东西可真是上心。”


王俊凯不置可否地抬起头看了王源一眼。


“彼此彼此。”




因为话题终结而处于无交流状态的时间段一直持续到三个人都冲完凉,关上了灯,千玺才以一句“晚安”打破了沉默。


“晚安。”王源在上铺笑眯眯地应了,还加多了一句提醒。“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千玺“嗯”了一声就戴上了耳机,王俊凯在黑暗里看见了对方的动作,皱皱眉头,还未说出口的那句晚安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很是憋屈。


他知道千玺一定被他淡漠的态度给伤到了,但是要他拉下脸来主动跟对方道歉,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可看见千玺那副灰心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跟着发酸起来。




在下铺翻来覆去了几个小时,王俊凯还是睡不着。


上铺王源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王俊凯估计对方已经睡得很熟了,不会被房间里的动静吵醒,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千玺的床铺旁,观察着对方的睡颜。


千玺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不像王俊凯一般一旦入梦就毫无形象。平日里刻意摆出淡漠神情的五官看起来极其乖巧,长长的眼睫毛垂落的弧度也很柔和。


见对方连睡着时都要紧紧抱着一个轻松熊不撒手,王俊凯多少有些吃味。


幼稚地伸出手在轻松熊脸上弹了一下,结果千玺动了动,差点把他吓得魂都丢了。


轻手轻脚地走回到自己的床上,王俊凯抱着膝盖回想着千玺今晚受伤的神情,一阵悔意直往心头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在许多时候,为了他和王源,千玺总是默不作声地牺牲掉一些明明可以争取的机会,或者悄悄地隐藏起自己有余的实力。


就像在节目里他会在王俊凯把麦克风递给他的时候以眼神示意对方先让王源回答问题,就像在舞台上他会为了配合两个队友的动作而收敛起自己的气场,只为了不让舞蹈看起来违和。


这些,王俊凯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只是就算知道千玺是为组合好,他却还是因为对方有意的回避感到懊恼。


请不要把自己从组合里隔离出去,也不要总是那么逞强,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大家一起来承受就好了——这才是他真正想对千玺讲的话。


可是真心话总是很难讲出口,对着自己在乎的人就更是如此。


假如他只把千玺当成普通的朋友,也许就不会什么都觉得那么难以启齿了。


就这样想这些有的没的想了一宿,等微亮的天光都从窗户外透进室内了,王俊凯才感觉到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10




接下来的节目里,不仅是王源,就连一同参加节目录制的几个练习生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王俊凯和千玺两个人之间的奇怪的氛围。


就像是以前,如果千玺久久不说话,王俊凯就会想办法把话题转移到千玺身上,让对方开口。


而现在,千玺一直沉默着,王俊凯也没有去理会,只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话,讲完了就把头转向王源的那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知道内情的王源心底把王俊凯腹诽了一万遍,当着摄像头的面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无语表情,只能勉强维持着微笑,视线却一直往千玺那里瞟。


千玺倒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王俊凯的刻意冷落和其他人的好奇担忧都与他无关一样,台本上没有台词的地方他也不会加戏,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个队友的插科打诨。




等又一天的节目录制完毕后,王俊凯硬拉着王源说要下棋。


摄影师还举着机器站在旁边,王源只能坐下来和王俊凯对弈,然而他压根就没学过象棋,心思又根本不在棋盘上,一局下来输得惨不忍睹,只能压着心里的不耐烦道:“我们玩牌吧。”


王俊凯的余光瞄到另一张床上的千玺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视频,心底那点不甘又跑出来了,故意赌气地大声道:“好啊,玩斗地主吧,就我们两个人。”


王源的忍耐已经濒临爆发范围,好不容易等摄像师和千玺都离开房间后终于忍无可忍道:“王俊凯,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王俊凯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模样与方才在镜头前表现出的愉快样子判若两人。“不就拉你打个牌么,哪里过分了?”


“你为什么非要强调是两个人玩?”王源拿起手机,刷了刷近几期节目的评论,果然有一大批人又在刷“易烊千玺真多余”“凯源万岁”一类的言语,只觉得想一拳揍在王俊凯脸上。




“你自己看看吧,粉丝都是怎么说的。”


“你别闹了王源。易烊千玺刚刚在看视频,我还要叫上他一起玩么?”


王源按下锁屏键,直直地对上王俊凯那双笑意冷淡的眼睛。


“你是因为觉得千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讨好你服从你围着你转,觉得不满了吧?”


王俊凯拿起一个枕头,放在身后靠了上去,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随便你怎么说吧。”


“王俊凯!”




这是王源和王俊凯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吼对方。


很显然王俊凯被王源少有的怒气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神情也变得愠怒了。


“干什么?”


王源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气一样,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瞪了他几秒钟,最后才冷冷道:“你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大门砰地关上的声音传来,王俊凯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墙上三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的合照。


半晌,王俊凯才闭上眼睛,把脸埋到了臂弯里。




他也觉得这样无理取闹的自己简直是糟糕透了。


可是越是看到千玺不在意的样子,他就越是忍不住说一些过激的话语,看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就好像是在大人谈话时被无视的小孩,把物品弄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是在调皮捣蛋,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


如果千玺能在意他多一点,他也就不会用这么幼稚而笨拙的手段去试探对方了。


月光缓慢地从地上向床上挪动,却始终没有照亮坐在黑暗的阴影中的少年。


“千玺......”


他的声音很低,模糊不清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要是......”


——能喜欢我多一点就好了。


也不用太多,就一点,一点就够了。




王俊凯睡得不踏实,半夜里又醒了过来,翻身看向睡在不远处的大床上的千玺,半睁着眼睛坐了起来。


睡得正香的千玺不知梦到了什么,居然咧开嘴笑了,小小的梨涡在安静的空间里漾了开来,看得王俊凯不由得也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随后他却又敛起了笑容,揉了揉莫名酸涩的眼睛。




对不起说错话让你伤心,对不起故意当着摄像头冷落你,对不起没有承担好队长的职责,对不起摆出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样子。


——对不起喜欢你却总是做出背道而驰的事情。


他拿过手机,打了很多句话,又逐一删掉了。


最后闪烁的光标前,就只有三个字。




11




后期的节目录制逐渐变得顺利起来,几个少年间融洽又欢乐的气氛圈了不少路人粉,而千玺在节目采访里讲出的一些话也被粉丝整理成了语录,发到各大官网上后网友的关注度和好感度猛增,直呼千玺才是真绝色,以前以为就是一个小面瘫,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搞笑又可爱。


公司高层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投大众所好,看千玺人气日益见长,就趁热打铁把很多原先压下的节目出演机会都给了他,还找来了专业的造型师给千玺修剪了发型,把厚重的西瓜头修成了极富层次感和时尚感的利落短发,看起来清爽又帅气。


千玺正好在长身体,身高直追王俊凯,五官也逐渐长开了,再配上公司精心为他设计的新颖造型,自然又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


各大媒体也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千玺的身上,不再像以前一样剪掉许多单人镜头,相反还会特意让摄影师多给千玺一些特写,以创造更高的收视率和热度。




一波接一波的通告使得原本就繁忙的行程变得更加紧张,几个少年在一起的时间都被高强度的封闭练习所占据,没空玩乐聊天,也没空休息。


有时三人甚至要在坐车赶片场的间隙里才能睡上一觉,脸上全都挂上了硕大的黑眼圈,即使涂上厚厚的粉底也无法完全遮盖住憔悴的脸色,偏偏还得在镜头前笑得灿烂自然,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应对每一场采访。


成名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三个人越来越清晰地领悟到的真理。




好不容易公司大发慈悲给了几个小孩一个周末的假期,深受魔鬼训练折磨的少年们顿时如蒙大赦,去游乐园电影院KTV等各大休闲娱乐场所疯玩了两天,回到宿舍的时候终于恢复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王源最先霸占了浴室,王俊凯和千玺只能在客厅里等待。短暂的沉默后王俊凯靠着沙发开了口,嗓音是单独对着千玺时才会有的耐心和温柔。


“觉得后悔吗,千玺。”


对方显然没有明白他在问什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后悔......什么?”




“参加一次又一次选秀,艰难地挤入娱乐圈,受尽非议和诽谤,参加各种累人的训练,熬夜甚至通宵赶作业,所有的这些,为了站上舞台而付出的代价——”


王俊凯的桃花眼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清澈,像是有着能够蛊惑人心的魔力。


“会让你觉得后悔吗?”


足够详细的解释让千玺明白了王俊凯的意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不会。”




“诶,千玺都不用想一下的吗?”王俊凯的苦笑里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的意味。“这么快就给出答案了,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少年专注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落着柔软的光辉。


“不是不用想,而是无论想多久,都会是这个答案。”


王俊凯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这样啊……为什么呢?”


“因为跳舞……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想把每一支舞都跳到最好,想告诉人们学习和欣赏舞蹈都可以是很愉快的事情,想在灯光下把舞蹈的魅力展现给大众,想证明舞蹈的存在本身就有重要的意义。


是无论吃多少苦,遇到多少挫折,付出多少代价都想要坚持做到最好的事情。


千玺认真地看着王俊凯,嘴角旁露出了小小的梨涡。


“还有就是......”


虽然会很累,偶尔也会产生想放弃的念头,被骂的时候也会觉得难过,可是……


“——我相信,我得到的永远比我失去的更多。”


王俊凯微微笑着伸出手,戳了戳对方浅浅的梨涡。


“你这傻小子。”




12




期末考的来临使得七月份的每一天都显得格外漫长,公司高层召开会议商量讨论后终于决定让三个人先暂时停止参加一切娱乐活动,专心复习,努力备考。


对于易烊千玺来说,基本上知识点只要看过一遍就可以全数记下来了,而王俊凯也差不多,过个两三遍勉强就能把大纲默写下来。至于王源则是不得不苦着脸接受着两个队友夹带打击与嘲笑的辅导,对着一连串的复杂公式和高难度功课觉得头都大了。


“上天要是能赐我一个哆啦A梦就好了。”王源咬着笔杆突发奇想。“给我变出一个什么迅速记忆丹……”


翻着参考书的千玺从书桌前抬起头来,瞄了兀自傻笑的王源一眼,淡淡道:“你要再不看,成绩就真的和大雄一样了。”


于是王源只能乖乖地重新投入题海之中,时不时发出几声凄惨的哀鸣。




“啊——下辈子我还是做只兔子好了——”


王俊凯把写满字的笔迹翻过一页,嗤笑道:“就算做只兔子你也是最蠢的那只。”


王源对此人日益狠心的打击已经有所免疫,斜瞄了对方一眼,用笔指着千玺道:“那千玺呢?”


千吹大队长笑眯眯地说:“千玺当然是所有兔子里最聪明的。”


莫名其妙就被转换了物种的老幺忍无可忍,放下笔转头看着两个随时随地说起相声的队友。


“你们是觉得自己能考第一名了吗?”


两个人立即噤声,专心致志地回归课本,不敢讲多一句小话。




已经复习完的千玺满意地在安静的氛围里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登了小号就到处刷刷,一会给热门话题榜上的头条点个赞,一会又去队友的微博下装少女留评论,还特意加上了蠢萌的颜文字,混迹在一堆表白中毫无违和。


专心学习的王俊凯和王源自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后在休息的间隙里刷了刷微博的王俊凯看到了热门评论中尤为显眼的一条,嫌弃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喜欢用颜文字,好傻啊。”


忠实的颜文字拥护者王源和心虚的小号留言者易烊千玺异口同声道:“你才傻呢。”


王俊凯:“……”




原本枯燥的复习因为有了各种类似的小插曲而变得不再无聊,一个星期后从考场上下来的三个人纷纷在微信群上表示感觉不错,应该能拿到中上水平的成绩。


王源在群上提议说,既然大家的复习都有成效,是不是应该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千玺同意是同意了,但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对方的心思:“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大吃一顿吧?”


收好书包走出校园的王俊凯发了条语音补刀:“而且他肯定会变着法子让我们俩付钱。”


王源怒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就算是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三个人在公司附近的小吃摊会合了,按照王源提供的路线坐上公交车往最终的目的地出发。夕阳沿着玻璃窗缓慢地向下滑动,三个有说有笑的少年的脸庞被金黄的余晖映得发亮。


张狂放肆的炎热,源源不断从毛孔里渗出的汗水,新除的草腥味和在舌尖漾开的柠檬红茶,女孩子随风飘扬的短裙和在空气中渐渐融化的抹茶甜筒——真正的夏天来了,暑假也来临了。




很多年后王俊凯回想起这段时光,都觉得那些有关青春的存在就像找不到源头的溪流,流经起伏的地形地势汇入大海,再也找不回最原始的形态。


可是他终究还是记得几个在街上没心没肺地笑闹着的少年,为了顾及所谓的偶像包袱把滚烫的小吃塞进嘴里,结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被烫得微痛的舌头狼狈地缩成一团,在同伴的笑声里尴尬也化作从容的自嘲,身后是繁星遍布的深蓝色的夜空。


也就是那时,三个人都下定了决心,要做彼此一辈子最坚实的依靠,相互鼓励支撑走过漫长又仓促的岁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陪伴在彼此身边。


——这一世情谊,有你们,足矣。




13




曾经王俊凯幻想中的暑假是这样的,每天早上被窗外透进来的太阳晒得睁开眼睛,洗漱完啃着面包看着电视,有心情就约同学出去一起玩,没心情就呆在家里看书画画或者听歌。


十分美好。


然而王俊凯忘了,现在他还有另外两个队友的时间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公司的。


于是拿到一张密密麻麻的假期训练计划表的时候,王俊凯的内心是崩溃的。


好在接下来经纪人告诉他们,他们还是有出去玩的时间的,可以去游乐园去野营去唱卡拉OK,只不过必须是在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要求的前提下。


并且,在这两个多月的假期里,三个人必须合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不得抗议。




王俊凯和王源根本就不想抗议,而抱公仔睡惯了的千玺却有点犹豫了:“可我不抱着熊睡不着......”


两个队友异口同声道:“你可以抱我呀!”


千玺看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睛,怔愣几秒,随后笑出声来,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


“并不想抱你们好吗!我家轻松熊才是最好抱的。”


当千玺转回身收拾行李的一瞬间,王源在王俊凯眼中看见了强烈的恨意,整张脸仿佛都写着“不撕熊婊不罢休”,一时之间背上发寒,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如果哪天千玺的轻松熊遭遇不测,王俊凯一定难辞其咎。




高强度的训练加上夏天独有的令人喘不过气的闷热感,让三个人每天都深刻地体会到了传说中那种骨头散架的感觉。每晚大汗淋漓地冲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才觉得得到了新生,下一步就是从冰箱里找出助理准备好的水果拼盘端到卧室里狼吞虎咽。


千玺经常会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搞笑视频给他们俩看,王俊凯王源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老幺,三个脑袋紧紧地挨着,看着屏幕笑得前仰后合。


等看完视频几个小孩就爬上了床,千玺睡在中间,另外两人就各睡左右两侧,时不时对老幺进行言语以及肢体上的调戏,偶尔也会被千玺反过来调戏到血槽清空,筋疲力尽地合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所有看上去枯燥乏味的事情,在有人陪着你做的时候,就莫名地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和意义。


在从未散去的暑气和日复一日的训练里,几个人的身体日益变得修长精瘦,手臂肩膀腰腹和腿脚都呈现出比小时候好看了许多的线条,稚嫩的面部渐渐显现出英俊的轮廓,在时光的雕刻中变得越发鲜明。工作人员总在不经意间被少年们明朗的笑容和如画的眉眼转移了片刻注意力,回过神时才发觉几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得这么大了。


果然是日月如梭。




等三个人都顺利通过了公司的成果检测后,欢呼着跑到电脑前寻找游玩的景点时,经纪人和助理才相视一笑——到底还是孩子。


王源提议去水上乐园,千玺只想去普通的游乐园,王俊凯自然是千玺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最后游乐园毫无意外地以压倒性的优势从两个选项中脱颖而出。


反正去的是一家地方比较偏僻的游乐园,又有保镖跟着,三个人索性光明正大地摘了墨镜口罩,在炎炎的烈日下寻找着好玩的项目。




玩到傍晚的时候,几个人买了几串烧烤匆匆解决了晚餐,就奔到又一个游乐设施跟前:“我们要坐这个!”


工作人员看着旋转木马上咯咯直笑的平均年龄为五岁的孩子们,又看了看一脸殷切的王俊凯和王源以及面无表情的易烊千玺,觉得太阳穴突然有点痛。


买了票后如愿以偿的王俊凯和王源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千玺走了进去,王俊凯挑了一匹白马,王源坐到了南瓜车上,千玺看了看笑眯眯的两人,沉默了五秒钟,转身走出围栏外,对工作人员说了声“好了开始吧”。


旋转木马转动起来,千玺微微一笑,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来来哥们儿,笑一个。”


王俊凯和王源:“......”




等把游乐园的设施差不多都玩了一遍后,一行人走向了摩天轮。


千玺其实有微弱的恐高症,可是看见两个队友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这个以往都被自己直接跳过的项目。


“这样子吧,千玺,”猜拳后三盘两胜,如愿以偿跟千玺坐到了同一节车厢的王俊凯眨巴了一下眼睛。“要是害怕,你就别看外面,只看着我的眼睛就好了。”


千玺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




关上门后车厢开始缓慢地上升了,意料之中的晕眩感没有像海浪般强烈地席卷过来,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地从耳蜗开始,扩散到太阳穴,接着才慢慢地贯穿整个大脑。


就像是被灌入了大量的流沙一样,头部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只要他稍微一动,那些沙子就会随着微弱的动作全数向另一边倾斜。


令人脚跟发软的眩晕感从底部一路直往上涌,胃里的酸楚感也随之冒了出来。


千玺定了定神,像王俊凯方才所提议的那样,望向那双笑意温柔的桃花眼。


对方清澈的瞳仁能倒映出他的模样,虽不甚清晰,但也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微妙的滑稽感和暧昧感沿着背脊向上攀升,千玺忍俊不禁,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俊凯早就发现了千玺发白的唇色和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既暗自后悔不该拉对方来搭乘摩天轮,又在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转移千玺注意力的方法。这会见对方居然笑了出来,不解道:“怎么了?”


“想知道啊,我告诉你。”千玺笑得更欢了。“我笑一个——傻子~”


王俊凯:“......”


 


原本还盘算要不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摸个小手揩个油,真正升上去的时候王俊凯却又怂了。


心脏怦怦直跳,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伸出手去,触摸近在身旁的少年。


一直到最后下来,两个人都只是相视傻笑,半点儿逾距的事都没做。




14


 


王源和工作人员坐在前面的车厢,先下了车,在站台上等候着。


等千玺和王俊凯下来时,有两个小女生认出了千玺,想跟他要签名。


在千玺翻着书包找笔的时候,王源把王俊凯拉到了一边。


“怎么不回短信?”


“手机调了静音,没看到。”


 


王俊凯拿出手机,解开锁屏,点进王源发来的链接,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是官方微博最新发布的组合照片,都是之前拍的。他和王源的双人合照居然就占了六格,剩下三张才是三人的单人照。


那还不是最糟的——真正糟糕的是热门评论第一条的博主所发出的内容。


“易烊千玺真是多余,公司快让他退出组合吧。”


从在短短的发布时间内迅速飙升的点赞人数来看,这似乎是一次早有预谋的黑评活动。


眼见千玺已经签好了名,王源压低声音道:“我联系一下经纪人看他能不能帮忙删掉,你拖住千玺千万别让他看手机。”


王俊凯点点头,几秒后千玺便走了过来,看着往反方向走开的王源,纳闷道:“这哥们儿往哪走呢?”


“他有同学......打电话给他,他去接听。”王俊凯尽可能保持眼神的镇定和语气的平静,不让千玺有所怀疑。“哎你看那边有卖棉花糖耶,走走走好久没吃过了。”


 


等待棉花糖生成的过程里,深蓝的天空像幕布一样重重地垂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夕阳的余晖开始从视野里消失,漫天的星辰挂了上去。


在逐渐变得浓郁的夜色里,王俊凯和千玺安静地吃着棉花糖,刚吃完千玺就手机震了,刚要从口袋里摸出来,王俊凯忽然指着夜空,一脸兴奋。


“哇!千玺你看——好多星星!好漂亮哦!”


千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哦”又继续要去掏手机,手却被王俊凯按住了。


“千玺,”他的语气极其恳切,近乎于乞求。“别看微博。”


——什么都不要去看,什么都不要去想......拜托你。


 


千玺定定地注视了王俊凯好一会,垂下眼睛。


再抬起眼时,他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王俊凯一惊——那分明就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了然,仔细看其实还有几分“看你接下来要怎么说”的好整以暇。


不知道千玺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的,也顾不上去问,王俊凯只抿着唇绞尽脑汁想着安慰对方的话语。


憋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没挤出来,他只好愣愣地看着面前笑容清浅的少年。


 


沮丧。懊恼。挫败。


这是王俊凯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语死早属性,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说不出话来。


千玺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拍拍他的肩。


“走吧,去找王源儿。”


王俊凯沉默着站了起身,和少年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一半,千玺忽然在身后唤了他一声。


“小凯。”


王俊凯停住脚,转过身,看着在夜色中站着的少年。


“嗯?”


 


对方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里显得模糊起来,微暖的夏风拂过脸颊,温热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千玺微微一笑,接着王俊凯便听见对方很轻很轻的,语气却无比肯定的声音。


“我是千玺啊。”


像是看出王俊凯漂亮的桃花眼中的茫然和疑惑,他提高音量,又再重复了一遍。


“我是易烊千玺啊。”


明暗交织的树影里,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眼眸中是耀眼得惊人的光芒。


 


——我是易烊千玺啊。


是拉筋拉得再痛也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易烊千玺,是从小就已经遇到过无数挫折经历了无数磨炼的易烊千玺,是哪怕诬蔑和谣言再多也还是会沉默着坚持到最后的易烊千玺,是明明脑袋都已经发晕了还是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的易烊千玺。


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出的那种淡然又无谓的模样,倒不是在逞强或故作姿态,而是真正地对这些层出不穷的负面舆论已有所免疫,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看得开了。




别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最终以完美精彩的表现来证明自己是真的有本事有实力的,不就行了吗?


他管不住别人的嘴,但他可以更努力。


而且他相信他能做好。


因为自信,所以强大。


因为强大,所以无所畏惧。


“而且我不是有你吗,还有王源儿。”


 


如果一个人背负太多,也许确实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可是他有两个好哥们儿,还有着那么多忠心耿耿地支持他鼓励他的粉丝。


他是自己的底气,而这些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则是他的动力。


没有底气,他便无法变得强大。没有动力,他便无法继续前行。


可是这两样他都有。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可怕了。


 


“所以啊,”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神色担忧的队长,灿然一笑,露出两个梨涡。“不要担心,小凯。我没关系。”


 


昏黄的路光斜斜地照到两个人的身上,树和树的阴影交叠重合剪出分散错落的灰黑。


王俊凯看着面前自信又从容的少年,不知怎么的眼眶就微微发烫了起来。


对方没有故作坚强,也没有刻意隐藏心事,而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没关系。


因为是千玺啊,因为是易烊千玺。


因为易烊千玺身边还有王俊凯和王源,因为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成为了永远的朋友。


所以没关系。




15


 


回到宿舍里几个人轮流冲了凉,坐在床上开始打牌。


王俊凯洗牌的时候千玺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他道:“哥们儿你记得你之前在节目上说的话吗?和王源儿两个人玩斗地主?”


一旁吃着薯片的王源噗嗤一声笑出来:“当时我就觉得王俊凯是个智障来着。”


遭到两个队友共同嘲笑的王俊凯讪讪地笑了笑:“行了都过去了,干嘛揪着回忆不放手呢。”


他越想翻篇,千玺就越要继续调侃,模仿着王俊凯的表情和语气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王源笑得把袋子都捏扁了。




王俊凯恼羞成怒,放下牌去挠千玺痒,结果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最后才被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源费劲地分开了。


要换一个人这么揪他小辫子,王俊凯早就发火了。可偏偏那人是易烊千玺,所以也只能哼了一声后拿起牌继续洗。


等打了几盘后王源就开始犯困了,把牌一扔嚷嚷着要睡觉,千玺一点睡意都没有,穿上拖鞋就往房间外走。


“你们先睡吧,我去跑步。”


王俊凯愣了十秒,拿起放在凳子上的外套,对着表情已经呆滞的王源道:“你先睡吧,我们去跑步。”


王源:“......”


 


夜跑的好处就是不用像白天一样那么容易被粉丝发现,两个人轻松地绕着环路跑了一圈后千玺提议道:“诶,小凯,我们来比赛啊?”


王俊凯比了个OK的手势,俩人站到同一条线上数了三二一就开始往前冲。


虽然他们体型比起同龄人要偏瘦一些,但体力却没有比谁差劲半点。说起来两个人参加校运会的时候也拿过不少奖牌,这会更是嗖一下像箭一样就飞出去了。


最后王俊凯到达终点之前不知怎么停了一下,千玺趁着这个时机猛地跃过横线,气喘吁吁地露出两个梨涡。


“我赢了!”


王俊凯抬起头就看见少年灿烂而纯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抬起手去揉了揉对方的短发。


这个动作做完以后两个人都怔了怔,千玺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王俊凯则在原地定定地站着,连表情都凝固住了。


 


饶是千玺感到有点微妙的尴尬,走了一会转回身看到那人还呆呆地石化在原地时却也觉得好笑,提高音量喊道:“王俊凯,你今晚想睡大街啊?”


维持着定格的姿势的高个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了上来,挠了挠头道:“千玺,你讨厌被人摸头吗?”


其实千玺心里正在盘算要怎么跟王俊凯说摸头这个动作的暧昧性质以及以后最好不要在镜头面前这么做,然而腹稿都还没打好,对方就直白地抛了这么一句,只能硬着头皮道:“也不是讨厌,就是......”


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俊凯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弦外之音,弯着一双桃花眼再次摸了摸他的头:“那就好,千玺你的头摸起来真舒服。”


“......”


千玺未提出口的建议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只能憋屈地保持着沉默向前走。


凉爽的夜风习习吹来,摇曳的叶影在两人的面容上投落下深浅不一的明暗。


——讨厌吗?


 


其实千玺一贯不太习惯和别人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是,假如那个人是王俊凯的话,心里的排斥感也不会特别强。


相反还觉得,挺高兴能被对方这么亲密无间地对待的。


“好像不仅讨厌还很喜欢王俊凯的触碰”这个想法一在脑海里成型,千玺就被它吓得一哆嗦,吃惊地打了个寒战。


王俊凯余光看到千玺身体一颤,二话不说把系在腰上的外套解了下来,披到对方肩膀上。


“看我多有先见之明,就知道你可能会冷,还带了外套。”


要在平常千玺肯定笑着说句“脸皮真厚”作为回应,可是这会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肩膀被触碰的地方热量骤然升高,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嘭嘭嘭跳得厉害,连惯常的反驳都说不出口了,只敷衍着“嗯”了一声随后转过头看着一旁爬完碧绿的藤蔓的墙壁。


怎么回事,他模模糊糊地想。我这是怎么了?


 


无数的细节和画面在回忆里串联成一条完整的长线,各种碎片化的想法拼凑出一个荒诞且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可能性,像一株嫩芽一样从心底缓慢地滋生起来,慌张之余千玺只觉得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王俊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径自笑着指着天空说“你看星星好多好亮啊”,讲完之后没有得到应答,这才转过头看向表情古怪的千玺。


“千玺?”他有点担忧地伸出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没有发烧啊......”


被他碰到的千玺却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王俊凯又奇怪又好笑,不明所以地望向对方的眼睛。


“千玺?”


 


少年抿了抿唇,几秒后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样,露出为他所熟悉的调侃般的微笑。


“被吓到了吧王俊凯?是不是以为我被外星人侵占了身体?”


王俊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随后像平常一样厚颜无耻地嬉笑道:“我看你是被我帅傻了。”


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心虚的千玺却还是再一次慌张了起来,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后赏了王俊凯一个暴栗。


“哥们儿有病吃药,别在这里发神经。”


王俊凯委屈地瘪了瘪嘴,眨巴着桃花眼说:“千玺你把我打疼了,快帮我揉揉。”


“揉个鬼,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疼吗?”


“千玺你好冷酷你好无情你好无理取闹QAQ”


“......王俊凯你再抽风我下次就不跟你一块夜跑了。”


 


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简单地擦了把身体两个人就睡下了,王俊凯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千玺却在两个队友浅浅的呼吸声中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愣是过了很久都没睡着。


明明对着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都不会出现半点紧张和害羞的情绪,可是看见躺在一旁的王俊凯那副压根称不上好看的睡颜,千玺却莫名觉得心跳失控起来,而后在奇怪的口干舌燥感里只能坐起身,去客厅里倒水喝。


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看见墙上挂着的三人合照,定定地看了几分钟后忽然就像是被一记闷棍敲了敲脑袋一样,迅速地清醒过来。


他和王俊凯是队友。




他们可以形影不离,可以无话不谈,可以一起说笑一起玩闹一起睡觉,但是绝对不能越过那条禁忌的界限。


他之所以会和王俊凯那么亲密无间,就是因为他们是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一起走到现在的队友。


而之所以不能使这种亲密变了性质,也正是因为他们是以后还要继续一起走下去的队友。


假设他对王俊凯的感情被对方或者被王源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势必会变得尴尬起来,再也没有办法和原来一样了。


——所以,他喜欢上了王俊凯这件事,只能成为一个秘密。


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16


 


易烊千玺发现王俊凯最近不太对劲。


以前不管再怎么累,对方也还是会黏黏糊糊地靠在他身上,讲些有的没的,偶尔露出尖尖的虎牙。


好像是从走完机场之后。


易烊千玺当然清楚当时的状况,四周全是粉丝,堵得他们走不了路,结果王俊凯就把语气稍微放重了一些,没想到因此被指责谩骂,相关的新闻也出了不少。


他擦了擦汗,走到王俊凯身边。


“小凯。”


即使心情低落,面对易烊千玺少有的主动,王俊凯自然不会拒绝。


“千玺,这里有个心理年龄测试。”




测出来王俊凯也就是正常的心理岁数,末了又让易烊千玺也跟着一起测,结果搞出一个堪比大叔的三十九。


系统给出的评价是沧海桑田。


王俊凯觉得好笑,笑完了又开始觉得心疼。


分明易烊千玺也和他一样,只是个十几岁的普通少年。


却不得不在诸多的磨炼和考验中把自己变得越来越成熟——远远超乎年龄的成熟。


 


“千玺,”他突然就很想知道。“在看到那些不好的言论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我啊,”少年英气的面孔上带着认真的神情,“一般只会记住那些关心我的人。因为我要是太在意那些负面的评价,对于那些喜欢我的人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王俊凯点点头,心里积累的郁闷好像消散了不少。


——是啊。


喜欢他的人,分明要比不喜欢他的人,多那么多倍。


千玺都能撑过来,他作为队长,自然也是要扛下去的。


 


又是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大汗淋漓的王俊凯在跳完一首动作难度相对较大的舞蹈后,倏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大概真的是累得受不了了,所以才觉得每一分细小的疼痛都太难忍受。


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有更健康的体质。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强大一点。


强大到一切负面的东西都无法击倒他。


 


拿着助理泡好的葡萄糖灌了下去,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总算是缓解了一点。而与此同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家人打来的。


挂上电话后王俊凯抹了把脸,走到角落里坐下。


易烊千玺和王源停下练习,沉默着走了过去。


他们三个在朝夕相处里已经培养出了一种近乎于心电感应的默契,只要有一个人不舒服,另外两个就可以很快地察觉到。


王俊凯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到臂弯里。


他不是不难过。但是把那些事情说出来,除了给两个队友徒增烦恼,还有什么用呢?


 


王源被声乐老师叫去单独谈话了,易烊千玺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了王俊凯冰凉的手掌。


“小凯。”


外面是漆黑如墨的夜色,浇得他的心也暗了下来。


“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吗?”


王俊凯略微吃惊地抬起了头。


那话,曾经是他对易烊千玺说过的。


“你要是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点。”易烊千玺抿了抿唇,这是对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不然一直憋着......会很难受的。”


王俊凯的眼皮变得滚烫起来,声音也沙哑了。


 


“就是......觉得,好像,我还有很多不足。也没办法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易烊千玺专注地看着他:“我也是啊。”


“总觉得这里那里都做得不够好,在家人朋友被伤害时也做不了什么实际性的守护。可是......”


少年琥珀色的瞳眸里倒映着练习室明亮的灯光,就像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越是那样,就越是拼了命地,想变得更强。”


在变得更强大以前,一切的反击都是徒劳。


所以,比起怨天尤人,比起灰心丧气,总觉得还是要振作起来,鼓起勇气迈出步子。


才能一直向前走。


 


“我,还有王源儿,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易烊千玺把王俊凯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嘴角旁漾开小小的梨涡。“所以啊,绝对绝对,不要放弃。”


王俊凯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又道:“对不起。”


易烊千玺怔了怔,随后慢慢勾起了嘴角。


“傻子。”


那样温柔的语气和神色,让王俊凯觉得被人叫“傻子”竟然好像也变成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他把手掌抽出来,用小指勾住易烊千玺的小指头。


“那么,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对彼此讲出来啊。”


易烊千玺的梨涡更深了些,目光却又格外真挚。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就是——”


低落了一整个晚上的王俊凯终于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和对方异口同声道:“小狗。”




17


 


周年演唱会又要来临了。


密集的彩排和训练,让三个都还没成年的大男生疲惫非常。


王俊凯擦掉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汗珠,黏黏糊糊地靠到易烊千玺身上:“好困啊。”


“好热啊。”


说是这么说,易烊千玺却没有推开他。一旁的王源习以为常地开了包瓜子,分了一小撮给千玺,剩下的自己捧着啃。


王俊凯“啊”地张口让易烊千玺投喂,王源翻了个白眼,等千玺去洗手时,义正言辞教训他:“你多大了,自己没手吗?”


“自己剥的瓜子哪有千玺剥的好吃啊。”王俊凯从善如流弯了弯桃花眼,又敛起笑意道:“对了,歌词你都记熟了吗?”


 


他问的是《岁月神偷》,王源在演唱会上要唱的。建议是他提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藏在歌词中那一个暗戳戳的“往昔”。


“诶你烦不烦啊?”好脾气如王源也忍不了这种每日一问,耳朵都要出茧了。“倒是你,舞蹈动作都练熟了吗?别辜负易老师一番心意啊。”


他们俩的舞蹈易烊千玺都有参与编排,王俊凯没少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对易烊千玺动手动脚,美其名曰“更好地感受动作”。


“早就练好了。”王俊凯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别再吃了,肥不死你。”


王源再次熟练地翻了个白眼。


 


王俊凯在演唱会正式开始前就很有些雀跃,为了那个并不隐蔽的小秘密——他的外套上缝了个Love,而易烊千玺下午发布的宣传博文案正是Alive for love,对方的外套上缝着Young,他的文案自然也是对应的。


王源对此表示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接受了几个枯燥老套的采访,三个人并肩走上舞台。粉丝们兴奋地挥舞着手幅和灯牌,尖叫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王俊凯举起话筒,三人整齐默契地朝台下鞠了一躬,“大家好,我们是——TFBOYS!”


 


团体表演告一段落,轮到了个人solo的环节,王俊凯在服装师的帮助下穿好白色衬衫,把易烊千玺给他的那条黑色领带松松系好,在热烈得快要掀翻场馆顶棚的呼声中走到聚光灯下,染了色的短发泛出漂亮的蓝。


他要唱的,是郭顶的《水星记》。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他看过那个饭制,也为之动容良久。这首歌简直就像是为他和易烊千玺量身打造的,他为这样的巧合感到欢喜。


一路已经走了很久,今后的路还有很长。但始终不变的是,只要他转过身,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未来我们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好吗?”


当时握住他的手的指尖还很细瘦,骨节不如现在鲜明,但他记得少年嘴角旁的梨涡,清清浅浅,蕴藏微甜。


 


王俊凯把吉他取下来,回到后台看到了正在补妆的易烊千玺。两人视线相接,虽无言语,目光已然道尽一切,这是旁人羡慕不来也无法拥有的绝对默契。


他帮对方把衣领整理了一下,又习惯性地抬起手拨了拨千玺明明已经很整齐的刘海,像个大哥也像个队长的样子,如果再往深一点肉麻一点说,他觉得像是灵魂伴侣。


但其实也并不夸张啊,他望着易烊千玺笔挺坚定的背影想。


他们一直在飞行,以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和速度。而倘若当真要选择落脚点的话,毫无疑问他们都会挑离彼此身边最近的位置。




在即将迈上台阶之前,易烊千玺忽然回过头来,像无数次被他喊到名字时过了两三秒后的反应那样,珀色瞳眸捎着满满的憧憬和期待。


王俊凯微微弯了弯桃花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着容貌英俊的少年比了个直球的手势。


那是他们在一部新剧里学来的暗号,他和千玺饰演的角色正好是一对契合无间的搭档。他把原著一页页看完,开始相信这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冥冥注定这样的存在。


The most significant secret in my heart is I love you.


易烊千玺朝他点点头,眉眼染上温柔笑意,唇边漾开标志性的梨涡,一刹那耀眼更甚万千星辰。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从云雾缭绕的高空开始急速降落,时光在一瞬间飞速倒流,逐渐接近要永恒着陆的终点,掌心因难以言喻的缘由发烫起来,巨大的离心力使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跃动得咚咚作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