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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杀】恋 1

犬大将x杀生丸

虽然是个巨冷cp,但算我初心cp,一直想写原著向,于是下手了,文笔开始捉急,但欢迎来吃冷坑粮~ 


犬大将:寒牙

杀生丸母亲:冥月姬


那个孩子被领过来的时候,寒牙正坐在红叶纷飞、临水的庭院里,擦拭着新刀。

冥加战战兢兢地走到男人的身后,小声说:

“大将,夫人、冥月姬刚刚来过了……”

寒牙头也没抬,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刀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嗯。”

面对这不置可否的回应,冥加不知所措起来。站在他身后明显尚稚嫩的孩子却面色如常,这孩子的发色雪白,直垂到腰,额间有一轮皎洁的残月,金色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

犬大将x杀生丸

虽然是个巨冷cp,但算我初心cp,一直想写原著向,于是下手了,文笔开始捉急,但欢迎来吃冷坑粮~ 

 

犬大将:寒牙

杀生丸母亲:冥月姬

 

 

那个孩子被领过来的时候,寒牙正坐在红叶纷飞、临水的庭院里,擦拭着新刀。

冥加战战兢兢地走到男人的身后,小声说:

“大将,夫人、冥月姬刚刚来过了……”

寒牙头也没抬,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刀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嗯。”

面对这不置可否的回应,冥加不知所措起来。站在他身后明显尚稚嫩的孩子却面色如常,这孩子的发色雪白,直垂到腰,额间有一轮皎洁的残月,金色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两人,仿佛事不关己。

虽然犬大将此刻的表现明显是兴趣缺缺,但是这孩子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冥加不得不顶着压力继续道:

“冥月姬还、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似乎是不打算把他接回去了……这孩子,您应该也没见过,似乎是您的……”

寒牙头也没回,径直打断了他:

“听凭你安排就好了,不用再来向我请示。”

说话的时候,寒牙举起了手中之刀,仔细观察起了刀身上的花纹。刀身清寒如霜雪,甚至能倒映出面前之人,寒牙微微转了下刀身,便突然感觉眼睛被什么反光刺痛了一下,凝眸一看,才发现是那刀身上,倒映着身后之人的一双璀璨金眸。

寒牙倏地挪开刀,站起,将全身妖力都凝聚于手中之刀,重重挥出!面前的水池霎时间被劈开了一道深壑似的口子,水幕激飞、震耳轰鸣声中,寒牙“刹!”地还刀入鞘,冷冷地对身后人道:

“把刀刀斋喊过来,新刀我不满意。”

这凝固般的压抑气氛下,饶是冥加再心焦,也不敢再提关于这新来孩子的话题了,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转身把孩子领下去了。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注意到那个孩子原本平静的目光、在看到寒牙挥刀后霎时间变成了震惊,不知不觉中又掺杂了敬慕,直到被冥加领走前,他的目光才从那久久尚未平息的湖水转移到了前方男人的背影上——男人银色如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袖,依然在这一片强烈的妖力扰动之下狂乱地旋舞。男孩的目光盯了那背影几秒,缓缓地垂下眸去,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

 

时光如梭,转眼过去了四个月,西国迎来了冬季。

 

一到冬季,西国的大雪就好像从不会停止。当雪覆盖四野,世间万物都失去棱角和颜色,寒牙便喜欢穿一身白衣,在茫茫雪原上尽情奔驰。

他奔跑得速度极快,脚尖仅会轻轻点地,轻得几乎不会在雪面留下痕迹,那些浅浅的印子不多久就会被新落下的雪掩埋。

他最享受这种孑然一身行走于天地间的畅快感觉,所以当他突然发现,居然有一个人在远远追着他一起奔跑时,心中立刻涌出了不悦。

再下一秒,这不悦又变成了诧异——虽然自己现在没使出全力奔跑,但也算速度极快了,而那个追着自己的人居然能一直保持着跟在自己身后,实力也委实不容小觑。西国犬族之中,不是说就没有这等能力的人才了,但是,都已经是些不苟言笑的老头子了,谁会做出这种明显只是为了好玩而跟自己跑的孩子气举动?

寒牙提起一口气,拿出了十成的能力,陡然加速。这一下,身后之人明显跟不上了,很快就被寒牙甩得无影无踪。

寒牙又跑了一阵,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雪又开始下起来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让人连站在身前两米的事物都看不清,自己就算不提速,那个人在这天气下也是不可能跟得上自己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世界好像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寒牙看了看周身纷纷落下的雪片,一时间,居然觉得有点落寞起来。这少有的情绪刚一涌上,就让寒牙自己震惊了,他原地站了几秒,便倏然回身,朝着反向跑了出去——只是想要去认识一下那个人,仅此而已。实力这么强的人,不可能不笼络一下吧?他这么对自己说着。

然而这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还下着骤雪,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寒牙脚下如闪电,毫无头绪地乱冲,心中也扰乱如麻,几乎快要放弃寻找之时,陡然有妖气接近了——对方的速度也极快!两人相对跑来,跑到近前才发觉,然而都已经刹不住车了,那个身影迎面直直撞进了寒牙的怀里!

——是一个比预想中小得多得多的身影,只刚过寒牙的腰。

什么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好像只是一团银色的丝绒,包裹在轻柔洁白的毛裘中,跌进了自己怀里。寒牙下意识就紧紧抱住了那东西,触手之处也十分柔软轻盈,拥抱之时便带来一种莫名快乐幸福的情绪,让人再不愿离手。寒牙什么也没来得及思考,就双手抱起怀中那小小的身子,把它举到了半空中,转了一个圈。

当理智回到大脑,寒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个依然被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是一个年纪明显稚嫩的男孩子,他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自己举着,但是那双向下看下来的眼睛中,透露着深深的诧异。

当寒牙与男孩四目相接,霎时间,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了。——寒牙又看到了那双眼睛。即使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寒牙以为自己本该已经遗忘了,但是再见之下立刻马上认出来了——正是几个月前,倒映在自己刀身上的、那双璀璨金眸。

然而,虽然每一次寒牙首先注意到的都是男孩的眼睛,但是如此近距离地观看男孩的脸,很快就会无法忽视地发现:不仅是眼睛,男孩的整张脸、每个五官、都已经呈现出了惊人的美貌。有些五官中,隐隐约约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而还有一些,则明显继承自他的母亲,比如,那金眸、还有额间的一轮皎洁新月。两个原本就已经极俊美的人糅合在一起,居然还能再拔高一步,得到这般令天地嫉妒失色的容颜,寒牙也是始料未及。

寒牙一动不动举着男孩的时候,男孩眼中的诧异也一步一步加深了。他的头上身上都落着雪,连纤长的睫毛上都是细碎的雪晶,眨眼之时,金眸便一闪一闪,眼中的情绪也随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奇怪的局面不能再维持下去了。寒牙慢吞吞地把男孩放下了,心中同时升起了一阵惘然,好像自己的快乐被强行夺走了。

“你叫什么?”一片古怪的死寂中,寒牙开口,冷淡地问道。

男孩愣了一下,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杀生丸。”

“为什么跟着我。”

杀生丸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看到强者,就忍不住……”

寒牙径直打断了他:“你想要超过我?”

杀生丸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是远远赶不上你的,但是……我想让自己变强,也许……”

他顿住不说了,沉默五秒后,垂下了眼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

“也许这样,就能感觉,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寒牙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知道我是谁吗?”

杀生丸摇了摇头。

也是。两人第一次相见之时,自己压根就没转过身,要不是因为从刀身的倒影看到了那双眼睛,自己也不可能认识面前的男孩。

既然第一次正式见面都没有相认,如今的气氛下,当然更不可能。寒牙刚思考了一下自己应该说什么,便远远听到了一个哀怨的呼唤声顺着风递了过来:

“少爷~~杀生丸少爷~~~你在哪啊,杀生丸少爷——”

寒牙一下便听出了那是冥加的声音。男孩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低低道:

“是来找我的。”

他退后了两步,朝寒牙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要走了吗?」……寒牙喉咙深处滚出这样的话语,可心脏却好像被什么攫住了,让他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再一犹豫的时候,男孩已经一个转身,箭似的奔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空茫茫中。

小狗奶糕

【杀铃】一期一会

/puppy


*全文9k+

*七夕贺文,原作if,无夜叉姬设定


01


杀生丸从来不懂感情。

与其说不懂,倒不如说不屑,自己所敬重的父亲就这么生生栽在这两个字上,赔进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只遗留一个擅长惹麻烦的弟弟,宿命一般地同样在感情上满盘皆输,跟同一灵魂转世的两个人类不清不楚地抵死纠缠。

他很痛恨人类,更痛恨人类所萌生的软弱感情。他不被爱,才觉得爱是很难得到的东西,而那些懦弱无能的人类,凭什么轻而易举地被爱呢?

邪见心里一直是这么理解这位心高气傲的小主人的——当然很强大,但是,连流泪这种人和妖都生来...




/puppy


*全文9k+

*七夕贺文,原作if,无夜叉姬设定


 

 

 

01

 

杀生丸从来不懂感情。

与其说不懂,倒不如说不屑,自己所敬重的父亲就这么生生栽在这两个字上,赔进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只遗留一个擅长惹麻烦的弟弟,宿命一般地同样在感情上满盘皆输,跟同一灵魂转世的两个人类不清不楚地抵死纠缠。

他很痛恨人类,更痛恨人类所萌生的软弱感情。他不被爱,才觉得爱是很难得到的东西,而那些懦弱无能的人类,凭什么轻而易举地被爱呢?

邪见心里一直是这么理解这位心高气傲的小主人的——当然很强大,但是,连流泪这种人和妖都生来具有的本能都无法好好体验,还需他这老臣来代为行使,着实还有些可怜。而他绝不敢把同情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一分半点,否则一定有性命之忧。

当这位小主人决定把铃那人类小丫头安置在枫之村时,邪见不可谓不惊讶,他小心翼翼地对杀生丸说:“杀生丸大人,人类的寿命可只有那么短短几年啊,您是知道的吧……”

她就像一场短暂的薄雪,轻轻地落在他生命中,任凭随便什么风吹来,就将这层纱缎一样的东西自他手边拂走,再也追不回来。明知如此,你还不抓紧么?

邪见是这样想的。

杀生丸只是垂下眼沉默赶路。邪见习惯了徒劳的发问,杀生丸的冷漠轻慢才是寻常的,问题说出口时他心里常常已经认定了答案,然而此刻,说是不死心也好,或者提醒他再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也罢……

邪见小小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作为跟随多年的仆从,他都希望杀生丸大人能够获得幸福。

铃不在的时候,耳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着实清净了许多,真是久违啊,这种只有自己跟在杀生丸大人身边的感觉。邪见悄悄瞟一眼杀生丸冷淡的神情,小声嘟囔着:“居然有点怀念……”

那热烈的、纯粹的、干净的笑脸。

杀生丸抿了抿嘴,罕见地露出一种介于迷茫和别扭之间的复杂神色,低垂着眸子喃喃:“怀念……吗……”

杀生丸大人在面对与铃相关的问题上总是比平时宽容得多的,于是邪见壮着胆子询问:“您也很想念吧?”

杀生丸偏过头,看向葳蕤绿草间盛开的淡白野花,不肯回答。

邪见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暗自腹诽道:“这副样子,摆明了嘛。”

邪见见到铃第一面的时候,她毫无生气地摔在地上,小脸上惨兮兮地蹭着污泥,这样一个柔弱的人类小孩,邪见本以为杀生丸会看也不看地踏过去,他却使用了天生牙将她复活,甚至把她搂在怀里。是从那时候起,邪见就隐隐意识到,也许,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邪见又长吁一口气:“铃,你这小丫头,快点长大吧。”

 

02

 

人类小孩似乎长得飞快。

铃在田间疯跑的小小身影柳树抽条一样悄悄拔高,腰肢变得纤细柔软如苇草,胸脯前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小腿紧绷如一张弓弦,她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麦色,脸颊红扑扑,全然不见小时候那种营养不良的虚弱。她如一只林间鹿,凛然穿过俗世的凡庸向杀生丸奔来。

邪见作为妖怪是不会懂人类这种健康、生机勃勃的美的,他万分嫌弃这样的铃:“铃,晒得黑死了。”真是的,就让这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担任杀生丸大人的妻子,真的可以吗?

铃一点都不在意,咧开嘴大笑,露出尖利的小虎牙:“邪见爷爷当然不会晒黑嘛。”因为本来就是黑绿色的。

邪见完全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揶揄,反而骄傲地挺起胸:“那当然,因为我和杀生丸大人都是厉害的大妖怪。”

铃半屈着身子低头与杀生丸对视:“杀生丸大人也觉得铃晒得太黑了吗?”

杀生丸诚实地说:“没有。”他对皮肤的深与浅从来都没有什么概念,铃的任何改变在他眼里似乎都很恰到好处。

铃靠在杀生丸身边坐下,仰着头嘟囔:“真不公平嘛,杀生丸大人永远都那么漂亮。”

杀生丸有些啼笑皆非,虽然他并不是人类,但也明白“漂亮”这个词向来是用来形容女性的,他转过头看着这面对他一向胆大包天没分寸的女孩,还不等他开口,邪见先跳起来怒道:“铃,不许调戏杀生丸大人!”

铃相比从前似乎是长大了,心智却没见比他把她刚放在枫之村时成熟多少,她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隐晦发问,铃眨巴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似乎很疑惑:“杀生丸大人,什么是调戏?”

杀生丸脸色一沉,微微伸手就直接把小妖怪弹飞。面对铃直白而尴尬的问题,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别过脸,尖尖的兽耳上透着浅薄的绯色:“不重要。”

小姑娘撇撇嘴,腾地站起来,有点失望:“杀生丸大人总是这样敷衍铃。”她低下眼,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土,“那铃先走了,今晚想和戈薇大人睡在一起。”

杀生丸只是看着她背着手走路的背影,嘴角微动,没有挽留。那灰扑扑的小孩究竟是怎样在他缺席的时间里长成如今这模样?赤诚,纯白,肩上不落一点尘埃。她仿佛比他更像一个妖怪,骨头里生出骨头,延展出宽阔的翅膀,这双翼托举她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没有人追得上。

铃的年纪越长,就越模糊了杀生丸当初所谓那个对于将来生活的抉择——是彻底地退回普通人类的身份,还是跟在杀生丸身边。铃自然而然地生活着,什么都没有选。这两种生活对于她来说似乎并不矛盾,她宛如一个可以自由来往人类与妖怪的世界的精灵,平日里待在枫之村,兴起时跑到野外蹭在杀生丸身边分享他温暖的体温安睡一晚。

她可以做选择,也可以不做选择。杀生丸从来没有逼迫她去斩断哪一方的尘缘,他永远自愿对她付出偏爱和迁就。

邪见缓缓爬回杀生丸身边,无奈地说:“这丫头,您完全把她惯坏了嘛。”

他又看了看杀生丸若有所思的神情,摇着头窃笑:“不过您看起来很乐意的样子。”

“闭嘴,邪见。”

 

03

 

铃十二岁后就很少再有这样贴在戈薇身边进行少女夜话的时候了,犬夜叉大人黑着张脸似乎很不乐意,却还是被戈薇大人赶了出去。

铃在灯火里凝望戈薇温柔恬静的面容:“犬夜叉大人那边没有关系吗?”

戈薇歪着头朝她眨眨眼:“没事啦,不用管他。话说,铃酱,今天有见面吧?”

“欸,这个,”铃垂着眼睛看戈薇和服上的纹路,“是见到了……”

戈薇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只手肘撑起来托腮看她,语气中带着点探究:“有不愉快么?”

铃撅了撅嘴:“不是啦。只是……杀生丸大人还把铃当作小孩子,总说什么'不清楚'、'不重要',真是的……”甚至连正面的眼神都懒得丢给她一个。

明明已经是大人,足够与你并肩前行了。

她把这句话咽下去。

戈薇却隐约能理解她的未竟之言。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喜欢总被当成小孩子?那么小铃究竟是希望他怎样对你呢?”

铃思索片刻,颇为沮丧:“铃也不知道。”

尊重,呵护,纵容,面对她一再降低的原则,这些不是都已经得到了么?还要什么呢?她有些迷茫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杀生丸身上获得,从刺绣着手鞠球的华丽和服,到这世界上所有人遥遥伸手抓不住的生命,这些都是杀生丸对铃的赠予。明明已经拥有了如此多的馈赠,甚至是关于未来的隐晦承诺。纵然她从未索取,她拥有的一切却已是既定事实。

杀生丸的给予从来没有什么“盈满则亏”的说法,他的河水是流动的,直到满溢出来,再填补进新的东西,那样源源不断、静水流深。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说还有什么是杀生丸大人未曾给出、铃想要得到的,是否太过任性和贪心?

戈薇向她伸出手,铃的手掌紧密地贴在戈薇掌心,戈薇握着她的手,声音软了又软:“铃长大了,到了恋爱的年纪了。”

“恋爱?”

“就像犬夜叉和我,法师大人和珊瑚,恋爱就是,对于你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铃懵懵懂懂地问:“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其他人不一样呀。”

戈薇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起来:“当他站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区别于其他任何人的,区别于你心里的其他任意一份感情的,让你心跳不止的……”

铃简单的心似一方小小池塘,浅得一眼看到底,飘摇的水草,灵动的游鱼,被落叶引起的一圈圈涟漪细纹,池塘里只安放了这些,随便哪个路人探着头瞟一眼都是如此。恋爱,恋爱,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东西,石子一般“咚”的一声被突然投入这池塘中,激起清白的水花,再缓缓沉底。

铃沮丧地发觉,自己只是游离在大人的世界边缘,看起来随时可以进去,却总被无形的力量拒之门外。

“那么,铃该和谁恋爱呢?”铃翻了个身,双手托腮望着茅草搭成的顶。

“欸……大哥前年不是有和铃酱求婚么?小铃当时不是很高兴地答应了么?”戈薇暂且为杀生丸掬了把伤心泪,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啊,全然辜负了自己这一番暗示的苦心。

铃迷迷糊糊地反问:“所以,结婚就是恋爱么?”

戈薇按了按太阳穴,对这迟钝的孩子实在头疼:“这个嘛……算了……”

小朋友只管大胆去爱,还不知道这世界上的爱尚且分成许多种,更不知道有一种爱只能完全地献给一个人。而杀生丸会明白么?他在这方面更是笨拙,只顾着将小姑娘当作珍珠来细心收纳于锦盒,可小铃是血肉真实的人,对于杀生丸而言要比那冰冷华美的首饰珍贵得多。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一层纸,两人模模糊糊地对望,却总是看不清对方。

戈薇暗自叹口气,最终熄了灯,铃抵不过困意,沉入了梦境。

 

04

 

自从戈薇若有若无地提点了铃一次,铃才开始懵懵懂懂地重新审视起杀生丸来。

她不会将任何情绪对杀生丸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地表露出疑惑:“对于杀生丸大人来说,铃是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么?”

杀生丸有些诧异,想到村子里那群游手好闲的人类不知教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立刻了然。他隐约回忆起上次铃对于他的“敷衍”态度表示出的不满,于是颇笃定郑重地点点头。

不一样的。

只有她,是绝对不一样的。

铃眨着眼发问:“那么这样就算是恋爱了吗?”

空气静止了一刻,风吹起铃额前的头发。

杀生丸不作答,只是看着她。铃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却绝不想把话头移开,她对此莫名执着,倔强地努力抬头对上杀生丸的视线,企图获取他的答案。

杀生丸微微俯下身,平静地开口:“不算。”

铃扁扁嘴,失落地点头:“这样啊。”

原来如此,这尚且不算作恋爱。铃想到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有联系的一切人,她对枫姥姥、戈薇大人、犬夜叉大人、弥勒大人、珊瑚大人、邪见爷爷的感情是一样的,她对七宝、琥珀、村子里的其他小伙伴的感情是一样的,她对死去的爸爸妈妈哥哥的感情是一样的……唯独杀生丸大人,他无法被归于任何一类人中,杀生丸大人就是杀生丸大人,她以为,这就是恋爱。

原来并不是。

杀生丸伸出手,抚着少女软糯饱满的脸颊,事实上,他很少主动做出如此逾矩的举动,经常是小铃远远跑来,扑到他身上,脆生生地喊“杀生丸大人”,他自私地享用着她的依赖和天真,自以为是地单方面保持住微妙的距离,然后自欺欺人地放任着一切发展。他或许是害怕,害怕什么呢?他不知道。

铃的眼眶红起来,说不上是难堪还是尴尬,她努力叫声音维持着平时的欢快和喜悦:“原来是这样,铃明白了……”

杀生丸捏住她两边脸颊肉,微微用了点力,眼神不似平时冷静:“你明白什么了?”

铃茫然地仰视他。

杀生丸靠近,再靠近,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铃的皮肤上,带起一阵战栗。铃紧张地闭上眼,杀生丸轻轻地吻在她嘴唇上,犬妖的本性抑制不住,他又凶戾地咬起来,铃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温度都飙升起来,脸上烫得不行。

她再睁开眼,杀生丸的鼻尖只距离她几寸,对方肤色雪一样白,此刻泛着不自然的红,“这样才算恋爱,明白么?”

铃的鼻息间全是杀生丸冷冽的香气,她不自觉想起戈薇夜间那番话:“区别于其他任何人的,区别于你心里的其他任意一份感情的,让你心跳不止的……”

铃双手抚在胸脯的位置,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竟然跳动得前所未有地快——多么陌生的感受。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此刻才发觉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如果她的面前是悬崖,也会为了爱人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跃。

“当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铃满眼都是杀生丸朗月一样美丽的脸,她梦呓般呢喃。

她这下才真的明白了。

 

05

 

铃和杀生丸的热恋期持续太短,或者说,他们两个有别于其他情侣,没有正式表白过,也没有热烈追求过,所以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热恋期,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生活在一起,然后就像是彼此心里有一个钟在特定时间悠悠敲响提醒着两人应该更进一步,于是他们拥抱、接吻,乃至做些更加亲密的事情。杀生丸默不作声地准备了婚礼,为了顾及铃作为人类的身份,他在枫之村头一次穿上了人类结婚的礼服。

他本来不认为这些仪式有什么必要,但他在遇到铃之后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像人类一样思考。他希望能补全铃作为人类圆满、美好的一切人生历程。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铃穿着白无垢的样子,她今年才十五岁,正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青涩和幼稚未曾完全褪去,她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大了也是小小一只,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她脸颊上婴儿肥很显眼,大眼睛圆而亮,她向他张开手,如一只振翅的白鹤。

杀生丸想,或许确有神明。

是神将这圣洁的孩子赐给他,她甘心用铁链穿过脊背生出的双翼,把自己牢牢锁在地面,困于一隅。然后,成为他的妻子,再爱他。

杀死了飞鸟、白鹤、幼鹿,换来他的爱人。

杀生丸又萌生出强烈的无力感,就如同在冥道中抚过她冰凉的小脸时一样,他知道,他一定会失去她——永远地。

铃却并不能探知他心里的想法,她正处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纯洁的年纪里,只晓得拥有,不晓得失去。她刚刚明白面前这个人是她所挚爱的,他们即将结为夫妻,就像犬夜叉大人和戈薇大人一样,她想要去亲近他,就去亲近他。

铃难得主动去探着身子吻他,杀生丸捧着她的脸细细回吻,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杀生丸的动作由轻吻变成舔舐,嘴唇,耳廓,锁骨,肩膀,腰腹。他的小女孩眼眶盈水,他将泪珠吻去,再让她流泪千千万万遍。

杀生丸从前只是从铃身上学习人、理解人,今晚,他第一次明白了做人的乐趣。

比起所谓的力量、刀、强大、父亲的肯定,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更想要去迷恋、沉溺的东西,这东西充满他、照耀他、安抚他,让他溃烂的一部分得以就痊。

 

06

 

婚后的铃就跟在杀生丸身边生活,她未曾拥有过确定的房屋住所,但杀生丸所在之处,就是她的家。

铃兴起时卷着杀生丸垂下的一缕发丝喃喃:“杀生丸大人喜欢小孩子吗?”

杀生丸一手撑着头看她半睁着眼说些迷迷糊糊的话,但不作答。小姑娘心思澄明,连暗示都像一把直钩。

铃在某些方面是很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的,此时反而没那么困了,她努力睁圆了眼睛固执追问:“您喜欢吗?”

杀生丸只好诚实地回答:“不喜欢。”

铃垮起脸,显出薄薄愠色。她很少对杀生丸生气,所以这叫杀生丸有些无所适从。

而狗狗讨好人的行动很直接,杀生丸一边将手指伸进她墨一样乌黑的发丝中,一边亲她的锁骨。铃觉得痒,推着埋在她颈窝处的脑袋,嘟囔道:“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杀生丸只好顺着她的力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很想做母亲吗?”

铃毕竟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咬着嘴唇羞涩点头:“您不想做父亲吗?铃很想要,一个长得像您的孩子……”

杀生丸似乎被语言刺激到,他自动过滤了铃的话,脑海里只剩一句“铃很想要”,他扳过她的下颌吻她嘴角,含含糊糊地叫她名字。

铃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又蓦然后悔,夜晚实在不是商量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

杀生丸结束了这缱绻的耳鬓厮磨,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铃琥珀色的眼睛上时,他对她说:“我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铃缓缓睁开眼,才发现眼前的人神色与以往大不相同,在铃的眼中,杀生丸大人永远是冷静地掌控着一切的大妖怪,挡在她面前为她做好一切。这时她才晓得,他其实也会有脆弱和迷惘的时刻。他这么骄傲矜贵的性格,怎么会暴露出这样不知所措、惴惴不安的表情,怎么会直接承认自己有不知如何应对的事,这赤子般胆怯的一面反而超越了以往他在铃心中优越强大的形象,叫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铃摸着他银色的长发,近乎诱哄一般安抚:“杀生丸大人,我相信您。”她把额头抵在杀生丸的额头上,轻声道,“您会爱我们的孩子的。”

因为您爱着我,就像我爱着您。

铃的话似乎是一番预告,她的身体很快有了喜讯。邪见对此的反应远比杀生丸大得多,他几乎是要跪地而泣,直接欢天喜地地企盼起了见证一次缩小版杀生丸大人的成长过程。

杀生丸对此淡定得多,平静地将铃重新安置在枫之村待产。除去珊瑚、戈薇、枫婆婆等人喜气洋洋的盼望,只有犬夜叉很幸灾乐祸地提醒他:“喂,我说,你生的孩子可是半妖啊。”

杀生丸不耐地皱眉瞥他一眼,竟然没有直接发火动手,反倒是邪见和犬夜叉打了好一会嘴仗。杀生丸转回头看了一眼茅草屋,沉默着飞走了。

半妖,半妖。

可那是她满怀着期待孕育在子宫里的小生命,所以,是半妖又怎么样呢?

他会全心去爱着的。

杀生丸和铃的双胞胎女儿长到三岁时,杀生丸已经非常熟悉“父亲”这一角色了,尽管不如铃温柔细致,却也有模有样。

而对于永远和刹那来说,比起这对相当恩爱的父母,她们更喜爱枫之村里慈爱的枫婆婆,她会笑着教她们如何辨认草药,还为她们做了符合小孩身量的弓箭。健康又漂亮的半妖小女孩们时常背着小小的弓箭穿过村庄和森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完全没有铃儿时羸弱单薄的影子。

虽然铃对此颇有微词,但杀生丸很乐见其成。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对于儿童的印象,他只常常想起铃小时候小心翼翼地拽着他衣角的可怜样,摇曳在风里像株折了枝梗的小野花。

铃望着两姐妹的背影嘟囔:“真是的,一定是杀生丸大人太严厉了,永远和刹那才不喜欢待在爸爸妈妈身边。”

杀生丸完全不在意妻子这些不轻不重的指责,只把她圈在自己怀里,缓缓地揉她头发。

铃皱着眉抱怨:“杀生丸大人果真是大狗狗啊,好黏人……”后半句“多黏一黏女儿们好不好”被自尊严重受损的杀生丸大人吞咽进嘴里,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喊声。

 

07

 

纵使杀生丸如何强大,也无法改变四季的嬗变,春日花开,夏日草绿,秋雨绵绵,冬日檐下落白,从前在杀生丸眼里无趣生硬的一切都被他钟爱的人赋予了可爱的意义。

铃却开始厌恶冬天。

因为她最敬爱的枫婆婆在今年的冬日永远地离开她。

杀生丸鲜少见到铃如此沉默,她独自抱着膝盖郁郁寡欢地望着外面,雪下了一层又一层,厚重地覆盖住裸露的地面,天空灰蒙蒙,太阳不知所踪。

“杀生丸大人,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呢?”铃勉强展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或许再有一会儿。”

“好冷呢。”

杀生丸只是抱住她,难得主动提起了自己的一对女儿:“永远和刹那快回来了。”

铃转回身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闷气地应答:“嗯。”

好一会,她抬起头望着杀生丸的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水:“杀生丸大人,如果铃死了,您也能不忘记铃吗?”

杀生丸愣神,眼前这张成熟漂亮的脸又与她幼年时的残影重合,他收紧手臂,重新抱住她:“说什么傻话。”

他从来不曾对除铃以外的人类怀有什么多余感情。他只知道枫老了,然后死去了,就像秋天的叶子落在土地里,杀生丸走在他的路上,从来不会怜惜泥土里消解过多少腐烂的叶子。

生命只是叶子而已。 所以他不会共情铃的痛苦,可他抵触这种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有叫他千娇万宠的小女孩伤神至此而他却无能为力的事。

唯有铃不是叶子,她是杀生丸生命重量的依托,是拽着杀生丸真实地踩在地上的手。如果铃死去,杀生丸会重新回到漂浮着的状态,脱离和人间的联系,高高在上,却空荡至极。

杀生丸此时只不满那个叫枫的人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类,竟然让铃不惜以自己的死亡为例来试图引起杀生丸的悲悯么?

铃死死拽住杀生丸和服的领,无声地哽咽至颤抖。

雪并不如杀生丸所言一会就停,直到那日夜里窗外仍然风雪交加,铃拥着女儿们终于睡去。杀生丸坐在窗边看雪,妖怪的感官分外敏感,雪花在他眼里落得缓慢而清晰,瑰丽的六角形状压在另一片六角上,被风纠缠得又旋在半空中。

铃从前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她会光着脚跑出去踩在雪地里,然后被凉得跳起来,尖叫着揽住杀生丸的脖颈,把冰凉的手心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杀生丸本来也因此感受到一些喜欢,而以后再也没有了。

 

08

 

半妖双胞胎很早地从父母身边独立了,铃的生活中少了两个要操心的身影,空闲时间前所未有地多了起来,同时,铃揽镜自顾的次数也随之增加。

在经过一片池塘时,铃怔怔地望着杀生丸的倒影感叹道:“杀生丸大人,您真的很美。”他永远保持着十九岁少年的模样,银发兽耳,高洁如月,额上妖纹的形状也精致贵气。

美么?杀生丸在大部分情况下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美不美。

铃指着自己的额角说:“杀生丸大人,我也长皱纹啦。”杀生丸除了分不清美和不美,还分不清铃的抱怨和撒娇。

他凑近去看,铃的眼角确实生出了细细的纹路,这是岁月缓缓流逝的痕迹,时间并不对这个女人格外宽容,她正常地成长、老去,除却眼睛依然葆有少女时期的纯澈和明净,其他的一切都如同其他这个年纪的妇人。可这并不让杀生丸感到厌恶,他照旧凑近去亲吻她润红的眼尾,更轻盈,更虔诚。

铃闭上眼,无意识地发出喟叹:“要是能永远跟您一起生活着,就好了。”

杀生丸怔住片刻,捂住她眼睛,铃感到耳畔吹来一阵风,随后杀生丸将手拿开,铃缓缓睁眼。

杀生丸仍然是美的——但他的眼尾也泛上了涟漪一般的细纹,他仿佛与铃一同老去了。

旋即她笑起来,轻轻的笑纹霎时深刻了许多:“您……不必这样的……”

杀生丸看到她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怎样了?”

铃看他装傻,自己也故意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她踮起脚揽住杀生丸的颈,嘴巴凑到他耳边道,“太爱您了。”

杀生丸顿时觉得,这样讨妻子欢心的小妖术以后实在是有必要多用用。

 

09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杀生丸都和铃一起衰老。

他们的皮肤不复年轻时候的细腻光滑,愈发像张揉皱了的纸,曾经叫铃耿耿于怀的皱纹已经爬满了两人的脸颊,而铃心里再也没有对此生出一点波澜。

邪见摇着头发牢骚:“真是的,把杀生丸大人也搞成这副样子,你这丫头真是太任性了嘛……”

铃闻言回头笑道:“铃早就不是小丫头啦!”

邪见咳了咳,小声嘟囔:“这话我可不敢说,杀生丸大人会生气的。”

然而即使外表已经苍老了,杀生丸的力量还是没有比很多年前减少丁点,他的听力尤其好,本来撑着头阖目养神的他眼都不睁就将小妖怪弹飞,铃见怪不怪地故作惊讶:“哇,邪见爷爷飞得比上次更高了呢。”

她在杀生丸身边坐下,靠在丈夫的怀中,感叹道:“杀生丸大人,又下雪了。”

杀生丸缓缓睁眼,转过头看着铃的满头白发,语气前所未有地温和:“嗯,下雪了。”

铃讨厌冬天不是没有道理。

生命总会在冬天枯萎,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比如她愈演愈烈的咳嗽,时常冰凉的手脚,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醒过来时又好像记忆错乱一般说要去枫婆婆家小住一晚。

邪见不敢说的话太多了。她不仅仅是杀生丸大人的妻子,还是陪伴在邪见身边几十年、手里捧花笑得明媚潋滟的小女孩。

杀生丸恍惚间仿佛回到在冥道中的那一天,铃从来不知道,他第一次清晰强烈地感知到失去的痛苦,也许比铃在枫婆婆去世时感知到的要汹涌得多。

铃的神智越来越混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紧紧攥着杀生丸的手不放开,邪见坐在离这对夫妻几米远的地方泣不成声。

“邪见,出去。”杀生丸大人轻轻地发出命令。

忠实的家仆深深地望了一眼形容枯槁的妇人,捂着脸听从了主人的指令。

杀生丸抚摸着铃的头发,像她年轻的时候一样用手给她做梳子。那时铃故意把身体向后靠,整个人都窝在杀生丸的胳膊里,脑袋蹭着他衣服上厚重的毛绒,杀生丸皱眉训斥她:“会摔到。”铃一点都不怕他,笑嘻嘻地说:“杀生丸大人会接住铃的。”

杀生丸一生都会接着她。

铃的精神在这时突然好了起来,她的眼睛里的混浊消失殆尽,如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她躺在杀生丸的膝盖上,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在铃的眼里,她与杀生丸过完了这样长长久久的一生,年华老去,她不停地与生命中重要的人告别,此时此刻,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杀生丸大人……”铃很安然,很释怀,却依然眷恋,“可以最后再看一看您的脸吗?”他十九岁时与她初遇,狼狈的脸上散不尽战斗残留的血光和戾气,却依然十分耀眼。铃第一次意识到,有时候,月亮比太阳更能灼伤人。

杀生丸沉默,解除了他施了很多年的妖术,露出他原本如画一般令人目眩的模样,十九岁悍鸷的少年犬妖误入人间,被人类小女孩打磨得戾气骤减,眼睛里的杀气荡然无存,只剩满目缱绻。

每一次铃睁开眼睛,无论是浅眠深睡,还是死而复生,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张脸。

她很满足地伸手抚上杀生丸额头的月亮纹:“没有遗憾了,杀生丸大人。”铃缓缓闭上眼,手有气无力地落回她胸前。

杀生丸低下头亲吻她,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杀生丸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铃了。

这时正值大雪,杀生丸终于明白了铃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冬天了。

他低下头,发现铃的头发上滴着水,他茫然地抚上自己的眼窝,才发觉他已是泪流面。杀生丸抬头把温热的液体框定在眼睛里,他想:“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10


 


至此,杀生丸用了一生才学会怎样流泪。


而他再也不会感受到春天了。

段更。

浅谈杀桔与其衍生关系

如题。勿撕。我很菜,骂不过。瞎逼逼,别当真。

首先我们先对剧中已有的人物关系进行一个分析。

犬桔与犬薇。

犬薇最大的矛盾应该就是桔梗了。这两对是撕逼最多的,我每次看桔梗出场的地方都要关弹幕。那么,为什么撕呢?

最重要的一点,二狗的立场。

是桔梗纠缠吗?桔梗的怨念刚复活的时候的确做过一些事,但那时戈薇并没有跟二狗确定关系。

是戈薇卑微吗?戈薇绝不是卑微,我再三强调,戈薇是勇敢。戈薇开始注意感情问题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狗和戈薇是互相喜欢的。但二狗是狗,他不明白。

于是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始终没有表明戈薇对自己的重要性的二狗,经常一遇到桔梗的事就反复横跳,而且他也绝对不可能放...

如题。勿撕。我很菜,骂不过。瞎逼逼,别当真。

首先我们先对剧中已有的人物关系进行一个分析。

犬桔与犬薇。

犬薇最大的矛盾应该就是桔梗了。这两对是撕逼最多的,我每次看桔梗出场的地方都要关弹幕。那么,为什么撕呢?

最重要的一点,二狗的立场。

是桔梗纠缠吗?桔梗的怨念刚复活的时候的确做过一些事,但那时戈薇并没有跟二狗确定关系。

是戈薇卑微吗?戈薇绝不是卑微,我再三强调,戈薇是勇敢。戈薇开始注意感情问题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狗和戈薇是互相喜欢的。但二狗是狗,他不明白。

于是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始终没有表明戈薇对自己的重要性的二狗,经常一遇到桔梗的事就反复横跳,而且他也绝对不可能放弃桔梗。既保持着跟戈薇的组队关系又没办法忘记桔梗。

但主角团跟桔梗最大的矛盾并不是感情线。

1桔梗曾把四魂之玉碎片交给奈落。

2桔梗把琥珀的四魂之玉碎片作为打败奈落的重要筹码。

很多人因为第一条撕过桔梗,甚至三刷四刷还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要在,四魂之玉,完全的,那个瞬间,连玉带奈落,一起净化。不过她啥也没说,二狗也问戈薇“难道你也觉得我是包庇桔梗”。后面还当面质问过。

第二条就比较好理解了。当时桔梗的目的是让四魂之玉消失,主角团的目的却是奈落去死。琥珀靠四魂之玉的碎片续命,珊瑚当然不能接受桔梗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牺牲他。但桔梗最后仍然把自己的灵力留在了琥珀身上保住他的性命,只是此前没有说过。珊瑚直到她舍命救弥勒和钢牙的时候才放下成见。

说回感情线,最大的问题也不只是狗子的态度,而是,二狗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戈薇的时候,桔梗复活了。我看到很多人说桔梗是前女友,但是,拜托,他们并没有分手。爱这种东西不是物质,可以因为一件事就瞬间分割干净。而且这件事还是个可悲的误会。对于犬桔来说,他们没有这五十年的时间用来冷静,他们只是一觉醒来而已。爱与恨,哪儿那么容易放下。如果犬夜叉真就那么迅速干脆的跟桔梗划清界限,那他才是真的狗。犬薇关系是非常暧昧的,你可以说那是爱,但他们之间又没有明确。犬薇感情线大概从十九集左右正式开始,确实是双箭头。

再说回误会。

很多人会认为是犬桔互不信任。

首先,这一点确实存在,但不是纯粹的没有信任。

桔梗可以因为“犬夜叉”的一句等不及了而提前带上四魂之玉前去赴约,这难道不是信任?犬夜叉在桔梗把四魂之玉交给奈落后对她的偏袒,难道也仅仅是因为护短?我认为,他坚信着,同样深受其害的桔梗,有自己的考量。她或许恨自己让她枉死,却绝不会抛弃自己的责任。

而且桔梗封印犬夜叉的时候自己已经重伤濒死,并没有什么机会查证,回到村里正看见犬夜叉拿着四魂之玉从村里被追捕逃脱。她能怎么想?

“犬夜叉”说,他要把村里的人都杀光。她并不知道前面不是真的犬夜叉,她不知道犬夜叉是回来抢四魂之玉的。那他只有是伤害人类了才会被追杀。我想,可能这就是奈落把四魂之玉放回去的另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污染四魂之玉]

桔梗受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至死都没有对犬夜叉下死手。为什么复活之后却对犬夜叉射出了破魔之箭?

那是墓土与骨灰与妖术加上灵魂制造的。并不是真正的桔梗。桔梗复活前在默念什么,她希望犬夜叉不要念她的名字。她不想复活。复生之后的“桔梗”非常激动。带着被犬夜叉背叛、杀害的愤怒与怨恨,几乎可以说,那是一场报复。

桔梗的怨念并不知道四魂之玉和奈落都还在世间。

她开始想要带着犬夜叉一起死。毕竟,她非常明白自己是个已死之人。后面询问了枫当年始末便踏上了征途。

再后面是奈落试图控制桔梗杀死戈薇的剧情。桔梗对犬夜叉说,“我正打算杀了她,你会怎样,杀了我吗?”

或许是我的cp脑吧。这句话表明了自己做过什么,同时询问犬夜叉的选择。却没有说让他跟自己走之类。或许戈薇说的“他想活着打败奈落给你报仇”,桔梗不是没有听进去的。随后桔梗把四魂之玉丢给了奈落,一顿嘲讽。

“奈落,好好收集四魂碎片吧。当你取得完整的四魂之玉时,我就会送你下地狱。”

这个时候已经确定桔梗接过了主线任务。

再说说犬薇

犬薇的感情线推进的挺快,反正我看到十九集的时候确定是已经有双箭头了。后面二十三集弥勒问犬夜叉选谁,犬夜叉表示两个都想选。戈薇生气的让他坐下。至此已经非常明确犬薇是双箭头。

但犬夜叉是战国时期的狗,他不知道表白分手那一套,他没有跟桔梗分手,也没有跟戈薇告白,不过当时也没有想跟桔梗分手。三妻四妾的时代,他就算有脚踏两条船的想法也不稀奇,我们并不应该拿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去约束他们。但不管怎么想船裂开了是真的,他确实两个都想要,而且不懂得处理双方的关系,搞得完结篇了桔薇两党还在互喷。

奈落。

戈薇的诞生是四魂之玉利用了桔梗对犬夜叉的思念而制造的bug,五百年后,穿越时空,再次与犬夜叉建立羁绊。这本来没有毛病。可惜,桔梗她,复活了。一个跟主线没有关系的鬼女里陶复活了一个跟主线很有关系的桔梗。

四魂之玉是珊瑚村里出来的,翠子与妖怪的灵魂融合而成,交给桔梗净化过,犬夜叉曾想用它变成人类/妖怪,利用桔梗的思念与桔梗的灵魂一起进入戈薇的躯体,被戈薇带到五十年后的战国并射碎。奈落一直在写剧本,表面上跟它关系不大,实则却是编剧。毕竟奈落除了结局始终没有自己使用过四魂之玉,但一直利用四魂之玉玩弄人心。

奈落布局使犬桔相杀,控制琥珀屠村打伤珊瑚,给弥勒的祖父安装遗传性风穴,几次三番在杀生丸的雷区蹦迪。这是跟主线比较有关系的部分。如果试图控制瞳子污染戈薇也算的话,毕竟给人送经验点了新技能诶。。。

奈落其实怪好笑的。他的诞生是因为鬼蜘蛛馋桔梗身子,却扮成犬夜叉砍死了桔梗。五十年后,桔梗复活。白灵山篇对桔梗下了杀手,虽然对方没死。然后是完结篇,不过桔梗只是在救钢牙和救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但桔梗死了。这期间他一直试图弄掉鬼蜘蛛的心,分解出去了又觉得不对味,还得弄回来。弄回来又不想继续被桔梗摆布,再弄出去。弄出去发现心脏跟生的崽背叛了自己,再吸收回来。从TV反复横跳直到完结篇。

奈桔都是四魂全满的存在,却是对立的两种性格。一者玩弄人心杀业重重,一者抚慰人心救世为任。我理解的奈落是诞生于鬼蜘蛛的欲望+妖怪的邪念。这也是为什么奈落始终无法脱离鬼蜘蛛之心的原因,失去了鬼蜘蛛他就不再是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奈落不是单纯的邪恶妖怪,想着吃人还是增强力量,也不是单纯的被欲望主导的[消音],满脑子xxoo。他从欲望中生,却把对桔梗的欲望转化为执念。他恨桔梗,他也渴望桔梗。而后者始终被他认为只是鬼蜘蛛带来的影响,与自己无关。鬼蜘蛛的心脱离体内就可以杀了桔梗这个碍事的女人。然而杀了桔梗之后,奈落却是终于走上了绝路。漫画中的土之结界也好,完结篇的“我只是想得到桔梗的心”也好,奈落对桔梗的感情是非常复杂而深刻的。

前面提到奈桔四魂全满,我认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以四魂之玉为纽带二人建立羁绊的原因。纵观全篇,奈桔其实并没有多少物理层面的对抗,一直都是见招拆招互设陷阱,直到白灵山篇,以白心上人为二人思想层面相互战斗的体现。

杀生丸。

首先我将以完全的主观臆断对杀生丸进行一个性格分析。

前期塑造的杀生丸是非常骄傲且闷骚的。但不可否认他始终是那个强大,冷漠,自信的大妖怪。后期话越来越少,但是却在与玲的相处中渐渐温柔了那么,一丢丢。

他早期对于父亲的铁碎牙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为了找刀每天走来走去,每次镜头到他都在走路。我有理由怀疑狗爹把两把刀分给两个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俩刷微信步数免费领取小礼品。发现铁碎牙是用来压制犬夜叉妖血的之后就基本放弃了。

但是。犬大将不仅把铁碎牙交给二狗,还让大狗拿天生牙给冥道残月破升级,练完级再把账号密码交给犬夜叉。

大狗:我心态崩了。

杀生丸看不起人类,也看不起半妖。但他非常尊敬自己的父亲。第二次去亲爹坟头蹦迪的时候还把斗鬼神插在地上揍了弟弟一拳然后转身拔起斗鬼神“区区半妖,也敢滋扰父亲的坟墓”。奈落表示有被内涵到。

杀生丸与奈落的仇不知道该怎么算。

第一次找上杀生丸是试图用镶嵌四魂碎片的人类手臂吞噬杀生丸。他馋杀生丸的身子。

但杀生丸砍了他的傀儡之后并没有继续找他麻烦。他不配啊。杀生丸只想升级,一直来往奔波也是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力量。

第二次掳走玲让杀生丸去杀了犬夜叉,其实是想让杀生丸来杀自己借机馋他身子。但没想到玩脱了被打残血,直接溜到天涯海角开启白灵山篇。

之后就是偶尔对玲和琥珀出手,以及送神无的镜子碎片给杀生丸给犬夜叉送冥道残月破。

杀生丸对犬夜叉可能心情是很复杂的。豹猫篇虽然是原创,但是交代了之前的事情。杀生丸跟被犬大将打败前来复仇的豹猫互刚的时候,邪见去找过犬夜叉,但犬夜叉没有来,因为跟人类搞在一起还被封印了。

杀生丸并不仇视人类。但父亲因为救犬夜叉母子而死,犬夜叉又因为迷恋人类而没有来参加对抗父亲敌人的战斗。杀生丸必不可能对犬夜叉有好脸色的呀。

剧中第一次杀犬见面是杀生丸在找铁碎牙时陪邪见演戏,然后双双在老爹坟头蹦迪。前期杀生丸是对犬夜叉下死手的,一言不合“你的手穿透我的整个胸膛”,还带毒。没事就把二狗打的一脸血。

后面放弃铁碎牙后看着二狗简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说回豹猫篇。豹猫篇杀生丸被大猫A了一下气的呜呜汪汪的,被你弟弟砍了个手也没见你说啥啊。用天生牙搞完大猫之后奉行着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杀生丸把收尾工作和四魂碎片留给了犬夜叉,这个地方私以为是开始承认犬夜叉了。后面除了天生牙代练顶号打二狗那次揍弟弟都是用的拳头。我能怎么想,这是兄弟情啊。[棒读]

杀生丸追求力量,但更是在追逐父亲。犬大将把刀给二狗,他不平衡,他觉得自己才是有能力用好铁碎牙的狗,二狗他就是没有自己输出高,他菜。发现二狗大妖血脉要靠铁碎牙压制的时候,他开始想通,正因为二狗比较菜,所以父亲才把刀给他。给就给了,斗鬼神也有了,天生牙揣着,又能打架又能给别人复活甲,铁碎牙再漂亮也已经是弟媳了,咱不要了。然后你告诉我,给我的冥道残月破是用来养棵白菜给弟弟拱的。我的天生牙也是给弟弟的刀里剥离出来的。爹,是我不配吗?

杀生丸心态真的崩了,他想不明白。于是拿着奈落给的外挂找上了犬夜叉。完结篇里铁碎牙一共被盗取妖力三次,过于站街文学了。天生牙+镜妖碎片就是第三次。

两狗拿着复制粘贴一般的两把“铁碎牙”为表诚意互爆流破干翻了一堆围观群众,没想到杀生丸技能前摇短,还多打出了一个冥道残月破。犬夜叉被吸进冥道。

杀生丸:就这?冥道残月破是我搞大的,它要真注定是你的,那你就拿去吧。然后把铁碎牙形状的天生牙扔进去了。

天生牙:?

最后看到奈落控制天生牙打犬夜叉,这大狗就不能忍了啊,我弟弟只有我能揍,你算个什么东西。冲上去握住刀砍掉了镜子碎片把妖力还给了铁碎牙。选择相信拿到新技能的犬夜叉能第一次使用就能堪当大任。

到这里,杀生丸与铁碎牙的缘分彻底结束。

再说回玲。

首先,避个雷。我是比较倾向于杀玲父女向的。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像兄妹,更遑论情侣。杀生丸不爱说话,玲也不对他多话。哪怕跟第一次见面的琥珀都能说很多,却不会对杀生丸这样。但是杀生丸对玲,玲对杀生丸,都是很重要的。他们之间没有宠爱,但是非常亲近。

杀生丸救玲的时候可能是怀着一种虽然不需要她的帮助但还是偿还这份恩情吧的心理,玲复活后跟不跟上来其实他无所谓的。

邪见就不必说了,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成功抱上大腿成为杀生丸想要守护的人之一。

全剧最大赢家或是琥珀,被奈落利用过,没死[应该算吧]。跟过桔梗,最后靠着她的灵力活下来。跟过主角团[时间不长],跟过杀生丸,受其庇护。所有大腿一次抱足。不过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当时都以为他要凉了。

杀生丸的父母都是大佬,所以举手投足透着一个“我很强,我知道”,而且他,傲娇。他需要台阶。犬夜叉但凡能给他哥点个赞都不用挨这一百多集的打。

神乐的剧情真的是我曾经的意难平。神乐为了自由做出了很多努力,也一直利用杀生丸。最后刚拿回心脏就死于非命。

杀生丸其实什么都明白,但承认她。最后在她离世前去看她“我知道是你”,这一幕十分温柔了。

娑罗退场的时候也弯腰捡起她的笛子插在了她的骨灰上。

桔梗。

最后还是说回桔梗。

桔梗是我女神,老实说,我对她极其偏爱。哪怕知道刚复活的桔梗只是赝品也忍不住喜欢她。主要还是因为,我心疼这个角色。

她死的时候十八岁,家里没有别人,带着一个妹妹,也就是说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得不肩负净化守护四魂之玉的职责。她是一个女孩子,别人涂脂抹粉穿鲜艳衣服谈恋爱的年纪,她在跟妖怪打架。

其实我私心是觉得,犬桔的思想高度不在一个层面上。或者说,他们的理念是不同的。犬夜叉其实没有强烈追求的那么一个东西,之前偶然得知四魂之玉才想到用它变成妖怪,不必再被两族轻视。所以虽然他年纪很大,但看起来只是一个又刚又莽又纯情的少年。而桔梗虽然只有十几岁,却过早的承担了责任,心思会更重一些。但就是那么一个年纪,那么一个情境下,遇到了。是以一发不可收拾。

不得不说奈落剧本虽然狗血但是动人,他懂得去抓人心底最脆弱的那个点。桔梗爱犬夜叉,哪怕被伤害,仍至死不渝,但她不会放任“犬夜叉”为祸世间。所以她封印了犬夜叉。犬夜叉爱桔梗,哪怕被离间,被封印,也没有一天忘记她。可他心里最痛的,就是半妖身份。如果深爱的桔梗表示她只是逢场作戏而且喊他半妖,犬夜叉不会杀桔梗,但是会抢四魂之玉完成之前的愿望。奈落把并不熟识的两个人都算透了。

如果不是奈落,犬桔未必没有好结局,因为两个善良的人都愿意守护对方。但既然是个否命题就不说了。我认为,桔梗死后复生,灵魂回归戈薇体内,是靠“念”和死魂维持行动。有人说桔梗夺取死魂致使死者无法转世,我不太清楚日本的概念,但是,死魂和灵魂似乎不是一个东西。毕竟翠子与妖怪的灵魂融合才有的四魂之玉,但之后桔梗又取走了她的死魂续命。

惨  翠子  惨。

桔梗死后出场先是要杀犬夜叉,未果。再是要带着犬夜叉一起下地狱,未果。再是假意被奈落控制,之后把戈薇的四魂碎片交给奈落。黑巫女椿给桔梗下咒被反噬毁容,五十年后与妖怪组队,给戈薇下咒又被反噬,可惜戈薇没把式神打进另一只眼睛,否则可以对称一些。

后面是87话进白灵山前桔梗与年迈的罗刹鬼勘助的一段经历,那集前面是一直独行的桔梗与主角团这边温馨热闹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再次揭开了五十年前的旧事,原来一切都是并不公平的因果。

然后是98集桔薇山洞独处。话说,此处应有二狗特等席。这集非常罕见的开了桔薇感情线,大约也是从这里桔梗才开始信任戈薇的。此前桔薇之间非常微妙,戈薇认为,桔梗前期想杀自己,不过桔梗那时候也确实没把戈薇的命当回事。到椿给戈薇下诅咒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戈薇有点厉害了,所以认为椿绝不可能得手。但她不能接受椿利用戈薇的手再一次伤害犬夜叉。但是到了这一集,桔薇山洞共处,桔梗让戈薇拿着弓箭抛下自己我觉得是试探。因为她没有让戈薇连自己身上的四魂碎片一起带走。他们都能看见四魂碎片,桔梗当然也知道戈薇身上有几片。后面看到戈薇的坚强与善良才会选择把碎片给她。毕竟,我们是上帝视角,但桔薇互不了解。

再之后是115话,桔梗蛮骨的一段对话,蛮骨表示,亡者的末路都是一样的。私以为,桔梗其实并不想死的。

桔梗和睡骨的互动是白灵山篇里比起其他人要多的。这也是剧中杀桔第一次见面。桔梗一箭射中睡骨的四魂碎片,阻止他杀玲,睡骨表示拿走碎片吧,不想被迫营业了。却被蛇骨抢先一步。话说我挺好奇的,是什么让杀生丸站在那里那么久听完了睡骨回忆录。我的cp脑:因为爱情。

“封印了犬夜叉的巫女吗,那女人也和那些人一样,是带有白骨和坟土味道的亡者。刚才她在那些家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末路吗。”

大狗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120话可谓是桔梗封神的一集,看到很多人对她黑转粉,一个从来不敢发弹幕[其实发过两个]的小透明老泪纵横。桔梗与白心上人对话,点明对方的负面情绪不在于憎恨自己曾经守护着的人,而是在悲伤自己的胆怯。他对自己太过严苛,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而桔梗告诉他,我没有办法净化你,应该是你自己放过自己。

人都会迷惘,所以才想要变得崇高。

这段的对白实在经典。

等奈落在白灵山休完产假就开始搞桔梗了,二狗一瞬间把戈薇想成桔梗,然而事实是,此时桔梗在独自面对boss,而且差点被杀。二狗那句“又让你孤独的死去了”老实说还挺有意思的。

杀生丸来迟一步没有救桔梗,虽然也并不是为她而来。跟奈落打了一场太极之后奈落蹿了,犬夜叉赶来质问杀生丸,你就看着桔梗被杀?

杀生丸:啥几把玩意?

杀桔是没有情分的,换言之即使有机会,杀生丸也没有必要救她。[不过看在她救了玲的份上有机会还是会救的]所以犬夜叉的质问更趋向于一种泄愤,而且很快就被亲哥疯狂打脸。“杀害桔梗的是奈落。而最终没有救下她的,是你,犬夜叉。”

不得不说杀生丸非常的理智通透,或许这才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应有的觉悟。

桔梗其实怪工具人的,一会坠崖一会被杀一会被救一会又不行了。

戈薇救桔梗时看到了再再再再再放送的犬桔互相伤害,但她心疼二狗,也承认桔梗,她并不是单纯的把桔梗当成一个情敌去对待。她一半是为了二狗不伤心一半是为了救桔梗的命。非常纯良。不过这段桔梗说话真的有点意思。你救了我的命,但你可以选择不救,所以我就不谢了。犬夜叉还有三秒到达战场,来找你的。[?姐姐,您真有趣。话说,我想看犬夜叉坐特等席。]

桔梗走后摸着胸口“好温暖。”

这和桔梗死时戈薇说的话一样。

所以不要吵了,这集根本是all薇。[笃定]

然后就是完结篇了。完结篇前期的剧情非常紧凑。

先是钢牙感觉到了体内的四魂碎片被感召,然后桔梗表示与其在战斗中被拖累而死不如把碎片给我。

再是桔梗取走翠子的死魂,邀请琥珀组队。将弥勒体内的瘴气转移到自己身上进行净化。

奈落设计污染桔梗,使之瘴气复发,同时利用蛛丝对戈薇的净化能力完成双杀。戈薇前往梓山取弓,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明白对于犬夜叉而言自己同样是不可取代的。最后,桔梗舍弃了活命的机会将破魔之箭与四魂之玉反射到奈落体内,救回被控制的钢牙。自己最后瘴气缠身而死。

犬夜叉抱着桔梗:抱歉,让我们独处一会。

戈薇:对不起,没有救下你。

桔梗:戈薇,不要难过。

[犬夜叉哟,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吗。]开玩笑。关于犬桔最后一吻,我认为是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一次的犬桔之间的和解与告别。是今生缘灭。身为犬夜叉曾经最爱的人,她值得。即使以现在的目光来看,犬桔也没有明白的分手,就更不存在什么奇怪的特等席了。

最后桔梗选择将灵力留在琥珀体内保住他的性命而不是就此与奈落一搏,也是交付了自己的责任与信任。桔薇之间的感情发展是很有趣的。

最后是非常短小的杀桔分析。

杀生丸与桔梗都是非常骄傲且自负的人。一样冷静,一样大胆,一样深沉。他们放在第一位的绝不是爱人,但他们又会保护对方优于保护自己。他们会是很好的知己吧?

杀生丸有历经岁月更迭的淡漠,对力量的执念,冥道归来后对性命的尊重,以及不容侵犯的掌控力。但他对玲,对邪见,对神乐,对娑罗,以及琥珀,其实已经算好了。强者之于弱者,妖怪之于人类。但他也是孤独的。他的父母不理解他,邪见理解而且口嗨,但不是他的知己。他的弟弟最后认可了他却同样不是他的知己。杀生丸没有朋友,没有能够与之并肩的人。

桔梗有属于自己的伤口,无枝可依的孤独,不知何来的坚强。除了犬薇似乎也没有谁试图保护过她。桔梗很果断,她习惯了被当做救世主,无论何时总是在救人,即使,自己可能会死。即使,救的未必是好人。

而且,杀生丸被奈落威胁,不会去救玲,也不会去杀犬夜叉,而是直接去搞奈落。桔梗得知戈薇被椿控制,也没有去救戈薇,而是直接偷家。我觉得他俩脑回路还挺对得上的。

杀生丸对人类的理解可能最初只是很容易死的脆弱的东西。后来收养了玲,发现确实如此。于是一个经常一言不合杀人的大妖怪开始察觉到保住一个人不死的难度。对于性命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解读。但桔梗不是常人。她善良慈悲能救则救,同时明白舍弃生命的重量。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多面体。

桔梗保护过很多人类。同时自己也是人类。她更明白人类的脆弱,所以走上了非人之人的路。她的美在于残缺,在于遗憾,在于以人性测度神性,在于沉默。

最后,我搞杀桔的初衷其实是,两个这么相似又如此相悖的人多么般配,颜值也对得上。而且,有一个人温暖杀生丸,有一个人守护桔梗。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用另一人,让一万种遗憾,全部消散。

Caro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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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蓝微澜

【Everything about瑶】佼人僚兮

原帖反复被屏蔽,号都要炸了,只能删掉重发。超级感谢 @无缰有界 帮我筛敏感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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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最初是蓝涣的唯粉,但深入思考后发现曦瑶的命运交织太紧密,根本无法撇除一位,专门看另一位——是的,因为分析蓝曦臣,我被自己掰成了曦瑶cp粉。我认为魔道那一代人中,金光瑶是心理最成熟的一个,是非常复杂和有魅力的人物。...


原帖反复被屏蔽,号都要炸了,只能删掉重发。超级感谢 @无缰有界 帮我筛敏感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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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最初是蓝涣的唯粉,但深入思考后发现曦瑶的命运交织太紧密,根本无法撇除一位,专门看另一位——是的,因为分析蓝曦臣,我被自己掰成了曦瑶cp粉。我认为魔道那一代人中,金光瑶是心理最成熟的一个,是非常复杂和有魅力的人物。

                        

如果要驳斥“金光瑶十恶不赦”的观点,我有千言万语,然而我无法单独写完全以金光瑶为中心的分析。我隐隐觉得他是我的同类,假如将我代入他的人生,我会觉得生活好lay,人生好苦,我选择狗带;但假如系统排除了退出的选项,我在重大选择上会和他保持一致。只有存在正反观点的矛盾对立,才有思辨的空间,而金光瑶的言行,在我看来像本能一样理所当然,反而无话可谈。有了everythingabout涣而没有瑶,终觉遗憾,因此看到无缰写了如此完整而深刻的金光瑶分析,顿觉圆满,而且被触发了一些新的感想,下面做一些个人化的补充。

 

 

【金光瑶的善恶】

  

金光瑶明明并不无辜,但很多读者偏偏对他恨不起来。

 

狼撕碎猎物是凶残,而剧版金家虐待俘虏是罪恶。因为前者出于自身生存而捕杀,你要怪也不能怪狼,只能怪造物;后者明明可以选择其他享乐方式,偏要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快感,这便是洗不白的坏。

 

金光瑶作为一个聪明的、有高级需求的人,他的刚需除了动物性的生存,还有属于人性的自我实现。他的行为动力不难理解,以生存和自我实现为前提,趋利避害而已。以此为分界,出于保障自己的刚需,他是利己的,一旦大前提被满足,他基本是利他的。他爬上仙督之位后,纸醉金迷,结党营私,搅弄风云,奸淫掳掠,他都没干过相反,他将金家上下治理得无人敢受贿,平衡各方利益,为修真界发展维持了总体稳定的大环境,还顶着一张笑脸磨了好些年,修建了一千多座瞭望台,造福百姓。

 

就像无缰所说的,瑶妹的出身决定了他这辈子,不是极贵,就是极贱。假如用孟瑶的ID来一局模拟人生,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解释一下,薛洋背着情节恶劣的刑事案件,保薛洋应该是金光瑶自己的主意而不是他爹的,老金还有别的客卿,但薛洋是金光瑶一路提拔上来的人,且不说薛洋掌握着他那么多秘密,假如他迫于聂大压力而把自己摘干净把薛洋送出去,那么以后就没人愿意给他卖命了,所以薛洋事件上,他必须刚到底。再说夺嫡,金家继承人有两个阵营,以金子轩为中心的金江联盟,和以金光瑶为中心的金蓝联盟。夺嫡失败的下场,史书上早已血迹斑斑,即使金子轩单纯,金夫人也不是善茬,金光瑶更不可能把蓝夫人的身份当成退路。当时正是战后利益分配的关键时期,金光瑶明白蓝曦臣对他的期许,于情于理,他不能退。

 

金光瑶跟注重是非的聂大注定不是一路人,对他来说,经济基础都要崩了,扯什么上层建筑?众生平等?呸,作贱他娘的嫖客,跟他仰望的蓝漂亮,怎么可能是平等的?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和100个普通百姓的性命,怎么对等?纲常伦理又是个啥?是经济基础发展到一定程度,人类创造出来维持各方平衡,好减少低层次的内耗、把饼做大的工具,而且往往偏向于秩序制定者。为了道德而道德,等于沉浸在唯心主义历史观里,因为看不到真实存在,在实际中反而很难得到好的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拯救苍生,到头来往往谁都拯救不了(from薄荷bohe)。

 

我很认同无缰的观点,他是相当实用主义的,但我同时认为,他没有所谓的黑化过程,他从来都是那个趋利避害的实用主义者,他也从来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只不过后来恶劣的环境让他的本性显现出来了。金光瑶的目的性很强,他的注意力能够很好地收拢回自身,外部反馈很难对他的自我评价产生根本性的影响,比如别人再作践他,他也不会因此认为自己真的低贱。证据之一在于这人行动从来迅捷果断,这是心理低内耗的表现(所谓内耗,就是本我的诉求和超我的标准不一致)。

 

无缰说“金光瑶是蓝曦臣的酸碱试纸,测出他是酸是碱,没有金光瑶,蓝曦臣看着清水,金光瑶这张纸往水里一沾,色儿就出来了。”蓝曦臣的起点忒高,轻易遇不到考验人性的事情,他只要顺势而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80分,而生活本身就是金光瑶的酸碱试纸。金光瑶一直知道自己的面具是面具,反而蓝曦臣的心灵面具很隐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的另一面。

 

如果说穷奇中的蓝玉(一个被灌了无数毒鸡汤也没崩坏的奇男子)冥然已态,不动如山,那金光瑶便是随物赋形,善变若水。在我看来,他的复杂,恰恰是因为他的简单。

 

 

 

 

【蓝曦臣之于金光瑶,到底像爸还是像妈】

 

关于这个问题,我跟无缰讨论过很长很长,一开始我比较倾向于像妈,因为金光瑶有很明显的俄狄浦斯情结,后来无缰补充了他的“寻父情结”。

 

俄狄浦斯情结指“恋母弑父”的心理倾向,心理学上,对男孩子来说,父亲作为同性的强势者,在他们眼中既是榜样又是对手,他们嘴上喊着爸爸,潜意识里却总想着压对方一头。弗洛伊德认为,父亲是一切敌人的原型,而母爱指向融合,所以亲密的母子很常见,亲密的父子却十分稀有,而且但凡距离过近了,就显得怪怪的,很不man。

 

我在蓝大分析贴里写过,人会在在新的关系中再现他童年时的关系模式,瑶妹最初的关系形态,是亲近母亲,仰望父亲。父亲形象破灭后,则恶化成了俄狄浦斯情结的极致,“杀父娶母”。娶是象征意义,他以母亲的形象塑观音像,受万人香火祭拜的行为,就是一种完美映射。无缰说的寻父情结,是指由于父亲缺席了他的成长,他长大后会本能地弥补缺失,被强有力的、能为他遮风挡雨的男性吸引。曦瑶的天造地设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蓝曦臣在原生家庭中扮演着亦兄亦父亦母的角色,他们恰好契合彼此的深层内在需求。

 

“聂大:你们是一块的,我是一块一块的。”

 

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个三尊段子,十分形象了。三尊内部的小团体非常明显,我甚至觉得三尊结义,是聂大被曦瑶套路了。聂大象征着极致的父权,母性的一面几乎没有,聂大至刚,只有至柔之人才能和他长久,而曦瑶由于成长经历,潜意识深处都压着一股对父权的敌意,他俩骨子里都很雄性,所以即使蓝曦臣的超我认同他,情感上却没办法与之亲近,再加上瑶妹个狐狸精解语花勾着蓝曦臣呢,三尊崩掉只是时间问题。

 

综上,蓝曦臣之于金光瑶,像爸又像妈。

 

 

【放弃我抓紧我】

 

(金光瑶在生命最后一刻,引蓝涣同归于尽又推开他,是解读这个人物不可绕过的重要方面。其实我写过个人看法,为了配合“Everythingabout瑶”的标题,还是放上来吧。上下文见蓝涣分析贴三尊部分。)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瑶妹的话真真假假,可这句是真的,他主观上确实没有想过要害蓝曦臣,蓝曦臣是他心中的另一座观音像啊。从旁观者视角看,他利用蓝曦臣的信任杀聂明玦,如此欺瞒利用,如何不是伤害?可金光瑶这个人相当实用主义,他不信头上三尺神明。在他的价值观里,认定了事情不会败露才会去做,既然不被蓝曦臣知道,就构不成伤害。至于他最后,先引蓝涣同归于尽,最后关头又将他一把推开的行为,发生在蓝涣一剑刺穿他之后。那一剑对于金光瑶的情感,实在可惊可怖—— 相当于带着他母亲面容的观音像,回身给了他致命一击,代表了整个世界,成为了没有人爱他的世界。心理学上,一旦人产生了这种绝望感,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毁灭欲,指向外部就会杀伤别人,恨不能毁灭世界,指向内部就会杀掉自己,是种非常危险的境地。但是我们必须带着时间观来看待这种爆发,愤怒燃烧到极点时的毁灭欲,不代表你的潜意识里真的希望毁灭这个人——所以他推开了他。从利益上,与蓝涣同归于尽,是对将他逼到绝境的所有人的极大报复,但他终究不能,把他心中的神圣观音拖入棺椁。

 

 

 

【为什么不讨论金光瑶发动围剿的行为】

 

 

【“金宗主,你一意孤行要在乱葬岗策划那样一场大乱时我就说过,‘二哥’不必再叫了。”金光瑶道:“这次乱葬岗的事是我鬼迷心窍,大错特错,可是,我没有退路了。”蓝曦臣道:“什么叫没有退路?”

 

  蓝忘机微微蹙眉,冷声道:“兄长,不要与他多话。”魏无羡也提醒道:“蓝宗主,还记得你是怎么提醒江宗主的么?不要与他多话。”

 

  蓝曦臣也是知道金光瑶张开口有多厉害的。可他一听见可能有内情,却又忍不住地想听,金光瑶也揪准了他这一点。

 

他低声道:“我收到了一封信…威胁信。信上说了…那些事,七天之后,就会将这些事公诸于天下。让我要么自裁谢罪,要么就…等着我的死期。”】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理金光瑶围剿乱葬岗的逻辑。面对一封明显不怀好意的威胁信,一张向他敞开的网,以他金麟台见招拆招快速布局,和一张嘴颠倒黑白的能力,居然没有去扒幕后黑手,就那么自己走到网里了?

 

讲真,他正面杠都能占尽优势。且不说干脆揪出幕后黑手直接端了他的可能性,对方只有人证没有物证,都凭一张嘴,你搞得来人证,我自然也操弄得来,七天时间准备,简直绰绰有余。相反围剿乱葬岗,相当于直接站在百家对立面,事成,则杀伤修真界主要战力,成个光杆仙督;不成,则在修真界永无一席之地,万劫不复。而且风险极大,他主要能倚仗的就是阴虎符和苏涉,然而对家有魔道祖师和蓝家,相当明显的班门弄斧。更重要的是,其实众家不怎么会care他夺嫡上位的常规操作,只要自己的利益不被触动,别人才不乐意冒着风险和他杠。他为了上位,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杀的都是他自己的(简直跟玄武门之变一样一样的),上位后便不再作恶,反而平衡各方利益,为百家发展提供了一个整体稳定的发展环境。仙门百家的道德底线如果真那么高,双道长也不会结局凄凉。他在位十年,zz积淀理应很深厚,他本身就代表着一个坚实的利益集团,就算和聂家撕破脸需要众人站队,估计很少人去站一个示弱多年的聂家,和蓝家基本就面上需要冷却一段时间,丑闻无法从根本上动摇他,不论如何,都比伤筋动骨的发动围剿强太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作者说“瑶妹请你光荣的狗带”,客观上瑶妹把自己搞成新的百家公敌,让忘羡去对付他,给了Wifi被修真界接受的理由,完成了让忘羡HE的历史使命。当然人物分析不带这么耍流氓的,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瑶妹那时候脑子坏了。一个脑洞是,匿名信上有毒,能让人产生illusion,神经搭错。当然,脑洞只是脑洞,这里主要为了说明我分析这个人物时,没有太多考虑他发动围剿的行为的原因。

 

 

 

 

 以下是 @无缰有界 原文,转载不能加合集,就复制粘贴啦~  

 

关于抗争

 

瑶妹在原著中出场的次数不多,但是也足以让人记得他了。

 

我对金光瑶这个形象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于连式的人物”,也是一个“俄狄浦斯式的人物”

 

 

所谓“于连式的人物”,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不择手段地往上攀爬的奋斗者,受到压迫后就奋起抗争,但是这种抗争又是不彻底的,当名利欲求得到满足后,又会选择妥协。

 

金光瑶出身不好,但他自负人才,不相信命运,勇敢地对自己的命运发起了抗争,并在抗争的过程中走上了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其实越聪明的人,往往更容易走歪路,第一,聪明人往往更自负,不甘于屈居人下,第二,聪明人更容易想到一些达到目的的“捷径”,有一条“捷径”在面前,扪心自问,忍住不去走真的很难。

 

 

为了改变自己的阶层,金光瑶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比如助纣为虐,帮金光善搞炼尸场,设计杀大哥,灭亭山何氏等等,说到“天底下什么样的坏事没有做过”这种程度,倒是不至于,但是手上绝对不干净,也不无辜,为了往上走,实现个人成功,可以牺牲别人,这是金光瑶这个人身上恶的部分。

 

虽然长得“很占便宜”,但毫无疑问,金光瑶是一个“狼性”深重的人,有野心有抱负,同时又有胆色,心思缜密,具备“胆愈大而心愈细”的特质,这是成为枭雄的基本条件,同时他又具备一半的金家血统(虽然很多妹子很讨厌老金,但是老金的这一半血统对瑶妹走向成功至关重要),可以说,金光瑶是个当枭雄的好坯子,虽然他经常被戏称为“瑶妹”,但是实际上是个雄性意识(攻击性+野心)很强的男性,从他骗聂大的时候,扎自己一剑就可以看出来,此人确实是条汉子(猛男)。

 

说他是“俄狄浦斯式的人物”,也很好理解,他总是被命运捉弄,比如行凶被大哥看见,错娶亲妹等等,拼命避免的一切,最终又无可避免地落在身上,金光瑶的悲剧,姑且可以概括为命运的悲剧。

 

如果要概括这个人物,我认为应该是:一直在抗争,一直在失去,失去后又抗争,抗争却反而让他失去更多。

 

但是金光瑶的抗争并不是彻底的决裂式的对立,我把这种反抗方式叫做“温和反抗”,他在向个人命运,向门阀制抗争的同时,又在不断地妥协,他心里头应该对仙门世家以出身论人的那一套相当反感,但是要推翻整个仙门固有体系显然是不可能的,金光瑶于是选择了一个比较讨巧的策略,用尽一切方法,加入仙门,成为仙门的一份子,甚至后来当了整个仙门的掌权者,从规则的受害者,变为了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比如金光善这个渣爹肯认他,他就费尽心思地讨好金光善,即便他人生的悲剧都是这个父亲造就的,金光瑶依然对金光善抱有期待;对聂明玦也是一样,不到再也无法转圜的地步,金光瑶始终没有放弃抢救两人的关系,他每一次对亲近的人下手,都是在不得不下手的情况下。

 

倒不是他天真不清楚这个父亲的本来面目,或者没有意识到他和聂大不是一路人,我分析,是因为金光瑶心里深处存在着一种“能凑活就凑活,能将就便将就”的思想,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伴随了他的一生,简单来说就是“能忍则忍,委曲求全”,这大概率是金光瑶的原生家庭造就的。

 

在思诗阁,金光瑶从小应该就处在一个被压迫被欺侮的地位,贸然反抗只会招致更激烈的压迫,比如那个扒他母亲衣服的客人,金光瑶不是没有上前去阻止,但是招来的是一计窝心脚,除了思思,没有人帮助他们母子,此类事件应该还有很多,久而久之,金光瑶形成了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本能,对于没有伤筋动骨的压迫,比如金子勋对他的无礼,金夫人对他的辱骂,还有玄门百家对他的言语议论,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先忍下去。

 

但是,任何忍耐都有一个临界点,金光瑶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弹簧,压得越凶,弹得越厉害,这种平时忍耐过多的人,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一旦忍无可忍地爆发,往往会把事情做绝。

 

他对聂大下手,与其说被是一句“娼妓之子”刺激到了,不如说是大量矛盾日积月累的总爆发,背后又是金家和聂家两个家族的矛盾,只是在金光瑶和聂明玦这两个家族掌权者之间浮上了台面(当时金光善花天酒地,整日把大小事情丢给金光瑶,以此推论,金家的实际操控者应该是金光瑶),根本上来说,这还是一场权斗造就的谋杀案,斗争是残酷的,权力场上无兄弟,聂大不死,金光善当不上仙督,妨碍金家掌控修仙界,金光瑶作为当时金家实际上的二把手,成为凶手是必然的,当然,也有发泄私愤的原因。

 

关于道德

金光瑶的在原著里的黑化过程还是比较明显的,刚开始,他还是孟瑶的时候,只是耍一些小心机,让聂大注意到他,后来,杀了一个金家修士便吓得逃跑,这时候还是触发式的作恶,触发式作恶,简单来说,就是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

 

这个时候的瑶妹还是一朵有点发黑的小白花,说不上多么纯良,但是也不会主动害谁,甚至他的原生家庭决定了他的处世准则:忍一时风平浪静,尽量避免与他人的冲突。

 

但是瑶妹肯定不是个窝窝囊囊受气包,他的原生家庭决定了他的隐忍,也决定了他的野性,也就是在危急关头,可以不讲规矩,采取一些野路子解决问题。

 

 

青楼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便孟诗知书达理,教瑶妹礼仪,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之下,金光瑶显然不可能和在世家长大的公子一样,凡事按照普世道德来,复杂的生存环境决定了金光瑶是个实用主义者,比如他可以杀掉聂大的同伴换取温若寒的信任,这一点不被聂大接受,但是蓝大居然可以接受(不仅没有处罚瑶妹,还提议和他结拜,其实有点纵容瑶妹了),所以我觉得三尊里面,聂大反而是孤立的(蓝大为了瑶妹和他对抗过两次,再好的朋友动手两次,不太可能不影响感情,聂大死前还听见瑶妹在背后冲着蓝大抱怨自己,瑶妹敢说出来而不怕蓝大生气,可见已经不是头一回说了),蓝曦臣和金光瑶居然更加聊得来(在蓝曦臣知道薛洋案真相的前提下),这实在很诡异,偏题一下,我认为蓝曦臣骨子里也是个实用主义者。

 

除了实用主义,金光瑶还带有一点点投机的色彩和拿命赌博的狠劲儿,这个地方混不下去了,就果断换下一家,不停地跳槽,从这一点看,瑶妹很像现代人。

 

概括一下,金光瑶虽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他的精神内核中带有浓厚的“草莽气息”,金光瑶是好人还是坏人,似乎一直都有很多争论,但我个人认为,抛开谁对不起谁,杀一人活百人值不值得这样的争论,金光瑶应该没有很复杂的道德观,他的做人准则,其实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粗暴,江湖气息很重,简单来说就是:你对我讲义气,我也对你讲义气,你不把我当兄弟,那我也不把你当兄弟。

 

我认为,金光瑶彻底转黑的转折点,应该是在温家卧底的日子,之前他还是朵有点灰的小白花,从温家出来后,就彻底变成了一朵黑牡丹了,在温家要混下去,肯定就要学温家那一套,原著里瑶妹替温总发明了很多刑具折磨人,他的口味大约就是那时候变得很重的,后面搞炼尸场毫无压力,而且温总作为他的师傅,平时肯定没少给他灌毒鸡汤,比如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类的。

 

瑶妹本来就不算非常纯良,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他的道德感很薄弱,又在温家和金家漂染过,什么颜色都沾上了,当然不会是最初那朵小白花了,而且,之前的经历也已经教会他,在仙门靠个人努力老老实实光明正大的上位这条路是行不通的,要往上走,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内因加上外因,瑶妹的黑化就非常顺理成章了。

 

改名金光瑶以后,瑶妹的作恶方式也从触发式作恶变为主动作恶,比如帮金光善消灭亭山何氏,铲除异己,这个时候的金光瑶已经完成了从小花到枭雄的蜕变,兼具温若寒的心狠手辣和金光善的隐忍狡诈,心黑手狠脸皮厚,杀伐果断不留情,在加上二哥这个重量级盟友(仙门一哥,金字招牌,童叟无欺),他不上位谁上位。

 

我不太愿意用简单的好人还是坏人去概括金光瑶这个人物,这样的理解太片面化了,金光瑶是非常复杂的,他在道德上有严重的瑕疵,但是他对秦愫和金凌都很不错,金凌被舅舅骂了就回去找小叔,说明金光瑶对他还是很好的,而且从送仙子可以看出,金光瑶对金凌的好不是浮于表面的,他很关照孩子的心灵世界。

 

在对方没有威胁自己的情况下,金光瑶不会主动害人,甚至还很乐意做好人,这是这个人物形象相当复杂的一面。

 

 

其实如果金光瑶再狠毒一点,完全可以把秦愫思思都杀掉,但是没有,可见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

 

而且金光瑶在业务能力上非常出彩,在当上仙督以后并没有骄奢淫逸,耽于享乐,反而兢兢业业,修建了几百座瞭望台,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大力推动了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可以说,作为反派,金光瑶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摆脱了低级趣味的反派,其实历史上像他这样的人物挺多的,比如李世民,比如武则天,我想如果有一天要给金光瑶立个碑,应该是个无字碑吧,功过是非,一切任由后人评说。

 

 

关于面具

 

如果要用一样东西来形容金光瑶,那应该就是水吧,放在什么容器里头就是什么形状,金光瑶在不同的人面前是不一样的面貌,用段子说,就是“二哥在的时候拧不开瓶盖,二哥不在的时候拧下你的天灵盖”,基本概括了金光瑶变化万端的面貌,我认为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取决于他面对的是什么人,至于真正的性格,我估摸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蓝曦臣面前,金光瑶表现得相当乖顺贴心,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刻意表现得像个贤惠的妻子,对二哥嘘寒问暖,百般照顾,甚至还有点故作柔弱,比如对二哥说小时候母亲买给他的假剑谱,以博取二哥的怜惜,而二哥在有瑶妹的场合或者提到瑶妹的时候,都会表现得比较活泼(尤其是教琴那里确定不是调戏?),不太符合他四平八稳的人设,在观音庙的时候还一拖再拖,想给瑶妹开脱,明显就是在用缓兵之计救他,我觉着没有怀桑的误导,金光瑶最后死不了,顶多就是终身监禁,这俩人看着真挺暧昧的。

 

所以我在写文的时候有考量过,在金光瑶死前,他和蓝曦臣抵足而眠,秉烛夜谈,孤男寡男,到底有没有过明确的私情?经过分析,我认为肯定是没有的,因为金光瑶是个很自卑的人,尤其是在蓝曦臣面前,他说过,想要人垂怜,垂怜的意思就是赐予怜悯,一个万人之上的仙督,却卑微至此,实在很让人唏嘘。

 

而极度的自卑的反面就是极度的自尊,他会在蓝曦臣面前适当示弱,但是绝对不会放下自己作为男性的尊严(金光瑶本质上是个很雄的男人,权力欲旺盛,爱情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也不是必需品)。

 

他派人烧了思诗阁,就是在磨灭自己过去的不堪,不会容许自己重新陷入一段不堪之中,尤其是他在青楼长大,对此类不正当的关系应该有本能的厌恶。

 

但是金光瑶在蓝曦臣面前的柔顺小白花形象也不完全是装的,在观音庙,金光瑶对蓝曦臣跪下,说:“二哥,我错了。”非常像是一个熊孩子对家长认错,可实际上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认为由于金光瑶在单亲家庭长大,缺乏男性长辈的关怀,他的母亲并不能很好地保护他,他会本能地倾慕那种能够保护他,力量强大,同时又给他关怀的男性,二哥符合一切条件,所以金光瑶喜欢二哥是必然的,他还会对二哥产生一种尊敬和依赖的感情。

 

还有一个细节,薛洋事件中大哥在金麟台斥退了瑶妹,瑶妹吓得躲到了二哥的背后,这不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反应,很像是一个孩子在寻求家长的庇护(三尊的日常似乎就是老鹰捉小鸡),说明瑶妹心理上对二哥有一种依赖,二哥在瑶妹心里也有着不容撼动的权威,瑶妹是把二哥看得高于自己的,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对男性家长,所以他可以对二哥十分干脆地跪下认错,但是却不愿意到仙门百家面前受审。

 

而在薛洋面前,金光瑶则表现出极恶的一面,比如饶有兴致地看活尸试验,有说法这是瑶妹的真面目,我觉得这也不是,因为如果要驾驭成美这样容易失控的刺头,用文质彬彬的态度绝对是不行的,必需要让薛洋意识到自己也是个狠人,才能在气势上压过薛洋,瑶妹在仙门公子面前伪装,在极恶狂徒面前同样也在伪装,这两个极端的脸谱都不是完整的他。

 

 也许拉着蓝曦臣想同归于尽,又推开蓝曦臣的金光瑶,才是完整的金光瑶。

 

 

微蓝微澜

【Everything about涣】月出皎兮

* 1w5预警

 

* 心理学角度(主精神分析)的泽芜君分析文 


* 之前分开发过,但整篇内容互相联系,观点互相印证,我没有办法把一件事完全讲透再讲另一件,因此建议整体看一遍。可能有一丢丢烧脑,相信聪明如你们,思路一定跟得上哒

—————————————————————— 


Outline


Part 1 命运是个啥玩意儿 

—— 为人物行为分析提供几个心理学工具

  1. 本我 自我 超我

  2. 意识与潜意识

  3. 内在关系模式


Part 2 划重点 ...

* 1w5预警

 

* 心理学角度(主精神分析)的泽芜君分析文 

 

* 之前分开发过,但整篇内容互相联系,观点互相印证,我没有办法把一件事完全讲透再讲另一件,因此建议整体看一遍。可能有一丢丢烧脑,相信聪明如你们,思路一定跟得上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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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line


Part 1 命运是个啥玩意儿 

—— 为人物行为分析提供几个心理学工具

  1. 本我 自我 超我

  2. 意识与潜意识

  3. 内在关系模式


Part 2 划重点 —— 以蓝涣为中心的各种三元关系

  1. 泽芜

  2. 双璧

  3. 三尊


Part 3 月离于毕 —— 感情分析+脑洞

 

【Part 1】


本我 自我 超我

精神结构理论将人格分为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其中,本我是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欲望集合,遵循快乐原则;超我,是人对父母, 或其他主要养育者的权威和社会文化规范的内化,与本我对立,制约本我,按至善原则行事;自我是人的外在体现,作为二者的协调者,自我遵循现实原则,会根据外部环境调整向本我或超我的偏向程度。例如蓝涣在清规戒律繁多的蓝家成长为言行端方的温雅君子,自我接近超我; 但如果将他的成长环境换成最鼓励天性的莲花坞,他十有八九会长成一个上天入地、仅次于魏无羡的皮猴儿。

 

假如量化人物的自我在本我和超我之间的位置,将完全的本我视为0,超我标上100,那么少年忘机的自我大约在90以上,羡羡则不超过20,曦臣在70左右。数字只能表示大概的综合评分,实际上自我是动态的,随环境变动的,比如忘机面对外人99,在魏婴和兄长面前有时却能跌破10。

 

姑苏蓝氏家族底蕴深厚,从制度和教化两方面杜绝兄弟相争的可能。蓝涣艺术造诣极高,社交公关能力远超蓝湛,武力值书中并未正面描写,但提到了几次拦住霸下,以及清谈会射箭名次仅次于经常射风筝的魏无羡,而忘羡身手不相上下。蓝家一向避免将双璧比来比去,想来双璧武力上从未分过确切高下(不夜天后蓝湛在兄长面前打伤三十三位前辈,完全凭着一股“魏婴在身后,我不能退”的劲头在硬撑,生死关头潜力爆发到极致,蓝涣对弟弟安危的担忧盖过一切,不可能进一步刺激他,站在他对立面出手)。而原书中说蓝湛是蓝启仁最得意的弟子,没有之一,同为子弟楷模的蓝涣却没有姓名,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小古板蓝湛不加批判地全盘接受三千多条家规,深慰老古板之心,而蓝涣并未。面对一些非原则性的教条,就像困在王八洞,蓝湛仍恪守蓝氏作息,生死攸关之际还在批评小羡熬夜通宵“不检点,恶习”;而蓝涣离了云深不知处就喝结义酒,各种秉烛夜谈,毫无心理负担。 

 

蓝涣和蓝湛的自我指数相差不少,关键在于蓝涣的人格形成阶段,与性格鲜活有趣的母亲接触更多,受其影响更深;而蓝湛只与母亲见过6 x 12次,单独相处时间接近0,严厉刻板的蓝启仁是他的绝对养育者。幸而母亲在他心中留下的种子在兄长的关照下生根发芽,又在遇见魏婴后开花结果。涣能说会道会哄人,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同样的成长环境下,蓝涣的性格导致他的自由度更大,人格发展更平衡。

 

我们前面定义的自我指数并不是越高越好,因为超我本身没有生命,本我才是人性的驱动力。尽管本我可以被超我压制,但本我的呼唤最为原始和有力,它不会消失,而是进入潜意识,如果压抑太过,甚至可能以具有破坏力的方式排山倒海的爆发。

 

这正好解释了为何无羡醉酒与正常状态差不多,而压抑本我的蓝家人会出现反差萌——当忘机的超我醉倒了,我们就直接看到了他被本我主导的自我:一个任性的,爱玩爱闹的,占有欲极强的,只听自己爱听的,回避不喜欢的,也会听话反省的小孩子;当曦臣的本我登场了,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心中充满爱和光明的,宠溺弟弟如同本能的,心系苍生的,热情到蹿上天的感叹号男孩。

 

意识和潜意识

【我也不想写得这么学术,但这一部分是后续分析的重要理论基础,术语太密集没办法翻译成人话,很快讲完,请忍一忍_(:з)∠_ 】

 

意识(conscious)是能够被我们感知的思维活动,而潜意识(subconscious)是水面下的冰山,由本能和被我们内化的关系模式与权威期望共同组成,不为意识所觉察。意识和潜意识共同构成我们的精神世界,塑造我们的外在命运。精神分析学派的大师荣格提出,“潜意识如果没有进入意识,它就会引导你的人生而成为你的命运(When an inner situation is not made conscious, it happens outside,as fate)。”

如同水面以上的部分通常只是冰山一角,潜意识往往比意识更能推动我们的命运。并且,由于潜意识不能被感知(当潜意识被感知,被感知到的部分就成了意识),所以当它推动人的行为时,人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是我们自身精神世界的反映,因此常常将它归咎于命。值得一提的是,身体往往比意识,更忠诚于潜意识,俗称“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如果台上的演讲者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至少会有一只脚,脚尖指向ta;

 

羡羡还没想清楚“我就……”如何,便撒了手,向蓝湛扑了个满怀;

 

蓝曦臣尚未感知到被信任之人欺瞒利用的汹涌怒火,一受外界刺激,身体便先于意识(原文形容为“不假思索”),一剑贯穿他潜意识中的攻击性所指向的,引起他愤怒的客体。

 

内在关系模式

这一节又名“论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科学性”。

 

客体关系理论(object-relationstheory)的基本假定是,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形态一旦建立,人总会寻求将这个被他内化的关系模式再现到新的关系中。形成内在关系模式的最关键时期在0-6岁,一个人成年后的关系模式,往往是他童年时期与主要养育者的关系形态的映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就是人在现实中找到内在关系映射的一种诗意化表达。很经典的一个例子,羡羡让汪叽牵驴的一幕,既是他对“爹,娘,驴”内在关系模式的映射,也是他对蓝湛的感情性质自我觉知的开始。

 

原生家庭的关系形态对人的影响是刻骨的,但并非不能改变。跟安全型家庭出来的孩子建立亲密关系,总是很有疗愈性,因为你会把你的内在关系模式投射给他,他也要把他的投射给你,结果往往是,我见过阳光,从此不愿回到黑暗。十八岁的忘机试图把他父母的“带回去,藏起来”再现到和无羡的关系中,强硬地要求“魏婴,跟我回姑苏”,和羡内在“尊重、理解、接纳”的关系形态构成冲突,因此正常状态的羡会以较温和的方式跟他对抗,而刚从乱葬岗九死一生爬出来的羡以激烈的方式与他冲突,带给了忘机“可他不愿”的认知改变。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蓝涣为中心,魔道中有很多相互独立又互相影响的三角关系(双璧母亲、双璧叔父、三尊、孟诗母子金光善、聂大聂二金光瑶、双璧金光瑶)。这里的三角关系当然不是什么你爱我我爱ta的狗血三角,而是一种将错综复杂、紧密交织的关系网分解成多个三元关系模型,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建(tou)模 (lan) 思维。我们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物幼年的关系模式在成年后close relationship中的映射,非常有意思,后文将进行具体阐释。

 

【Part 2】


(一)泽芜

 

《魔道》中的命名大多意蕴悠长,仿若人物的生命隐喻。

 

泽芜,泽世间之荒芜,有种泽被苍生之感。对比长河渐落晓星沉,我想这是否隐喻着双道长的救世理想,最终要由身为大世家家主的泽芜君以一种温和、折中的方式实现。联系番外中思追使用各家剑法,和他在小辈中的卓然能力,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种新格局的隐喻——姓蓝的温卯后人反先祖之道而行之,怀着一种朴素愿望,“希望我这样出身的孩子,即使没有遇到含光君,也能有条出路”,在蓝家支持下,进行温和的,自上而下的平权改革。

 

或许源自佛家众生平等的理念,姑苏蓝氏嫡系有着十分可贵的平等思想。同为生来就在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世家公子,相对于金子轩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无忧无虑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蓝家人则秉持“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理念,从不自持身份,自少年起,便践行着济世之念(说出“若是人人都这般明哲保身,那距离仙门百家成为温氏鹰犬之日,怕是不远了”的姐夫是动画二设,这里只讨论原著,请不要混淆)。

 

含光君的逢乱必出,总让我想到《这条小鱼在乎》中的小男孩,不厌其烦地将海滩上搁浅的小鱼,一条,一条地扔回大海。泽芜君则更侧重上层建筑层面的努力,譬如联合百家推翻温氏王朝,团结三尊遏制金光善霸权,协助金光瑶推行瞭望台。兄弟俩都非常了不起。

 

我将道德分为高道德和底线道德,高道德是用来要求自身的,如老祖羡为报江家之恩委身乱葬岗,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底线道德以不损人利己为界限,是人人都该恪守的,反例如为争夜猎之功而在大梵山布400张缚仙网危害普通修士人身安全。如果拿高道德的标准要求普通人,就构成了道德绑架。因此金子轩无可厚非,只能说双璧十分难得。我由此想到轩离的婚姻是非常登对的。没有血缘的亲情和爱情一线之隔,江厌离给了羡最深厚动人的亲情,羡打心眼儿里认为她是最好的师姐,而羡羡始终没有爱上江厌离,根源在于两人的生命格局相差太大。

 

写到这儿,忽然感到涣哥哥找到真爱好难啊,不是他配合度不强,而是足以与他并肩之人,世所罕见,可遇不可求。蓝涣都奔四的人了,如果魔道世界有这般出众的仙子,不至于到小说结束还没有姓名。

 

泽芜君在魔道中,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出场,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状态结束。到观音庙后三个月的家宴,仍然没缓过来。我刚看完魔道的直观感受是,蓝涣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他的自我力量非常强大,不易碎。蓝家人的日常修行方式,如冥想,倒立静心,使得他们比普通人更能觉知自我,而觉知是疗愈的开始。他的情况也跟蓝湛当年不同。蓝湛有太多的“本可以”,而蓝涣没有遗憾,他对人赤诚相待,三尊悲剧的原因也不在蓝涣。三尊的情形其实是个很典型的卡普曼戏剧三角,这里不展开了,总之蓝涣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情况下,在他的角色上已经做得足够好。即使没有他,瑶妹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杀聂大。后面会有更详尽的分析。相信他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一点,走出自责。他闭关会进行一种对世道的深刻反思,对一切悲剧根本原因的透彻思考,直达制度层面。他若要重回“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还需要解决一个心魔,“我以为我很了解他……我以为我重新了解他了,可现在,我又看不懂了。”忘羡尚未告知的思思之事,可能是他重新读懂金光瑶的关键。

(经评论提醒,发现有个比较重要的点没写到:原著对蓝涣着墨不多,但他身为宗主,带领家族发展壮大十几年间,几乎总能统一情感和利益,而且形象几乎完全正面,胸无城府是不可能的。三尊悲剧的根源确实不在于蓝涣,他作为宗主,行为往往要与家族利益相协调,不能单纯看个人恩怨。他常常被诟病的一个点在于总是做老好人和稀泥,但兰陵金氏和姑苏蓝氏的地理位置一衣带水,两家关系十分重要,正值战后利益分配的关键节点,金家实际上陷入了金子轩本人没意识到的夺嫡之争,他在金子轩和金光瑶之间押了后者,而那时金光善在位,瑶妹一边压力很大,即使出于战略考虑,他也必须维持三尊联盟不破裂。)

 

虽然很难,可他毕竟是泽芜君。

 

君子之仁,温润如玉。玉石看上去温软,触摸起来却是硬的。

 

即使“入梦的,带不走”,他至少还能做到“长行的,不停留”。

 

 (二)双璧


在修真界的零和博弈中,众家不遗余力分裂双杰,但从未有人试图离间双璧,因为大家心中雪亮,都知道兄弟二人感情深厚,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双璧之间的信任、爱护犹如本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给予彼此的感情对等。

 

蓝涣之于蓝湛,亦兄亦父亦母;而蓝湛在兄长面前,却总有几分孩子心性。

 

亦兄


进化心理学(Evolutionarypsychology)认为,人的一切本能由survival(生存) 和 reproduction(最大化复制自身基因)驱动,由此演化出性欲、占有欲、攻击性、愤怒、恐惧等等是个人都会有的特性,表现之一就是对有限资源的抢夺。当孩子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之间会因为竞争父母的爱和精力产生冲突,这就是sibling rivalry。另一方面,由于兄弟姐妹身上带着和自己相同的基因(kinselection),保全兄弟姐妹就是保全自己的 reproduction,因此出现了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

 

蓝涣,涣然冰释之涣。以姑苏蓝氏家风,我相信蓝涣的制造过程不带任何强迫性质,但这并不能代表青蘅君夫妇从此过上了正常的夫妻生活,一月一次不可能的,毕竟青蘅君在闭关自罚,假如他把宗族事务扔给弟弟,夫妻关起门来过小日子,那他究竟在罚自己还是罚蓝启仁?因此很有可能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之后就没下文了。

至于蓝湛怎么来的,很可能因为蓝夫人心疼蓝涣的孤独,执意给他添一个互相陪伴的手足,一定确认过蓝涣意愿,甚至可能要母亲生二胎本身就是小蓝涣的请求。这就决定了蓝涣看弟弟天然带着柔光滤镜,将弟弟视若珍宝,两个小孩抱团取暖,根本不存在sibling rivalry。 

 

但蓝湛对哥哥有没有单方面的竞争呢,我认为是有一点的,而且这种竞争性比单纯的sibling rivalry复杂得多,下一节解释。蓝涣的琴技登峰造极,随身仙器却是一管白玉洞箫,我猜想会不会是蓝湛小时候表露过竞争性,被蓝涣敏感地察觉了,因而四两拨千斤地主动选择了洞箫。

 

亦父

观音庙后,蓝涣明显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创伤,熊弟弟却带着媳妇私奔三个月音信全无,还是听路人说蓝宗主状态不对,蓝老先生焦头烂额,这才回家,一度是我的一个意难平。

 

这一节的理论基础是人格发展理论中的俄狄浦斯期,尽管已经被现代心理学界广泛认同,但初次接触的朋友可能会感到很颠覆,很“罔顾人伦”,建议先百度一下俄狄浦斯情结,补下背景。弗洛伊德将人格发展阶段分为oral stage (0-1岁), anal stage (1-3), phallicstage (3-6), latent stage (6-12), genital stage (12-20),译名实在不雅正,就不写了。这里重点讲蓝湛3-6岁的俄狄浦斯期,双璧母亲之间的三元关系。

 

当一个4、5岁的小女孩宣称她长大后要嫁给爸爸,她是认真的。

俄狄浦斯期是一个孩子发展竞争性的重要阶段。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异性父母产生独占欲,竞争欲指向同性家长。弗洛伊德研究了男孩的恋母情结,他认为既不能让孩子一败涂地,又不能给他赢的感觉,这样他就会把对同性父母的竞争性转变为认同,认可父亲的强大,产生崇拜心理——只要我变得跟父亲一样强大,以后就能娶妈妈那样的女人。顺利地度过了这个阶段,孩子就会感知到,爱是可以分享的,我能展现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欣赏别人的强大。母亲绝不能让儿子感觉到“你爸算屁,没了他,咱娘俩过得更好”,一旦孩子“赢”了与父亲的竞争,他就很难形成对父亲的认同感和健康的竞争观。是以江枫眠对江澄诸般教导,始终调不过来,因为问题出在夫妻关系上啊。这也是现代心理学提倡姻缘关系高于亲缘关系的一个原因。

 

俄浦期实在太重要了,为了后面的情节分析,这里需要展开说几句。神仙眷侣藏泽夫妇给魏婴打得基础太好,不必多说,而金光瑶和蓝思追一个没爹一个没娘(?),人格也发展得十分健全,其实很好理解。先说瑶妹,首先他和母亲的情感基础十分稳固,孟诗只带着仰望地说他父亲是个厉害的大家主,从不抱怨他爹渣,对于瑶妹的人格发展而言,实在是教科书级别的做法。思追同理,含光君待他极好,但他能从对方的情绪行为上,如“一脸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感觉到自己无法在竞争中完胜,因此都发展出了很好的竞争合作观。竞争与合作贯穿人的一生和全部关系,因此这个阶段发展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质量。

 

一句话,对于3-6岁的孩子,最好的精神食粮就是父母的狗粮。

 

由于蓝爸存在感稀薄,蓝涣在弟弟的俄浦期,很大程度上顶了父亲的位置。因此蓝湛本该对父亲的一种基本感知,“我的家里有个人很酷,三头六臂刀枪不入(from爸爸去哪儿歌词)”,就投射到了兄长身上。而且蓝家重礼,讲究长幼有序,即使兄弟感情亲厚,也保持着尊敬的界限,蓝涣向来以温和可靠的形象面对弟弟,从不示弱,是以蓝湛潜意识中的兄长便强大到不需要他照顾。

 

蓝湛抱着昏迷的魏婴,感慨出“都是人”,可这个熊孩子咋意识不到兄长也是人呢?这个问题暂且放一放,下下节破案。

 

不知大家看到这儿,有没有发觉蓝湛俄浦期的表现更像个异性恋孩子。其实宁折不弯的the straight,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很多Bisexuals在社会文化的引导下直接步入了异性婚姻,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双。我觉得蓝湛就是这种情况,基因上是偏异性恋一点的双,由于自己的独立优秀和父母的畸形婚姻影响,对伴侣的需求不是很高,如果没有遇到羡,感情状况参考蓝启仁,但假如羡献舍归来是女儿身,蓝湛也不会因此放弃跟羡结为道侣。这种唯一性,不知是不是大家说的羡性恋?

 

亦母

关于这一点,我在另一篇长评里总结过,蓝涣部分担当了母亲职能:

 

“看小说时有过疑惑,双璧的成长环境近乎无父无母,尤其忘机,幼年丧母,终日面对严厉的叔父和堆积如山的书卷,然而即使情感上缺乏安全感,忘机不仅人格健全,骨子里还带着极细腻的温柔。单凭天性之厚,似乎不足以到达刻骨的力度。看到后面才隐隐觉察到,这个孩子其实某种意义上,并不缺爱,或者说,父母之爱并不一定非要由父母来给予。借用《爱的艺术》中观点,人早期需要两种爱:maternal love 和 paternal love,前者译作母爱,取象征意义,代表unconditional love,“无论何时,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爱你”,给人最初的安全感;后者译作父爱,象征秩序和规则,“你做对了,我才爱你”,给人最初的是非观和界限感。只要成长阶段获得这两种爱,就具备了发展出健全的人格的前提。若无叔父的严厉教导,受宠于家而被人敬畏与外,忘机可能任性骄傲无所顾忌;若无兄长的关照,含光君依然是清冷严毅,受人尊敬的含光君,只是缺少人情的温度,难以拥有完整的生命。早在助攻行为之前,泽芜君就早早地成就着忘羡。”

 

此外,大家似乎认为因为蓝湛天生不爱说话,所以蓝涣才成了读弟机,可事实上,正是因为蓝涣共情能力极强,又时时关注着弟弟,能第一时间发现弟弟的需求并予以满足,奶叽简直就不用学说话了。

 

蓝涣这种带娃方式的家长,心理学家称之为“100分妈妈”(?),并且鼓励妈妈们在孩子6个月以后做到60分就好了,因为一直把眼珠子粘在宝宝身上,随时满足宝宝需求的那种妈,带出来的孩子说话通常特别晚,表达能力受到影响。比较好的示范就是含光君带出的蓝愿,他不爱说话与人周旋,蓝愿常常做他的发言人,才十几岁,外交语言便颇具泽芜君风范。天道好轮回。

 

甚至双璧长大后,弟弟表情微微一闪,哥哥就立即:“那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我看你神色,似乎想让江宗主的大弟子一起去,所以才答应的。”“你想吃枇杷?我这就给你买两大筐。”

 

……我还能说什么???

 

不仅慈母涣实锤,还是个妥妥的100分妈妈。忘机不爱说话,不善言辞的锅,他哥背定了,但也正因如此,那个叽叽喳喳的羡才刚好跟他绝配呀。

 

双璧瑶

 龙胆小筑蓝涣和羡对谈后,连羡都提醒道“你哥哥受的打击挺大的”,忘机回以“找到证据,他不会姑息。”固然是本能一般的信任,但只有价值层面的判断,全无对兄长遭受的情感打击的担忧。为啥蓝二作为弟弟会这么熊?

 

忘机和金光瑶之间交集不多。瑶妹对忘机,基本上是爱屋及乌的态度。忘机不夜天救走老祖,当时三千多修士在场,几乎所有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不太可能所有人都失去意识,而忘机的名声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当时蓝涣自己家的事都焦头烂额,因此极有可能是瑶妹在协助蓝大善后,维护忘机声誉。观音庙战,瑶妹对于一起带孩子多年的江澄,重伤他使其失去战斗力,对忘机却只是暂时封住灵力,武器也没缴,自身难保之际还在真心实意地关心忘机为什么没有和老祖睡一间房。

 

而忘机的本我对鬼手案之前的瑶妹态度,大致介于“呵”和“哼”之间。

 

首先,忘机作为世家公子,对于世家规则有着基本的觉悟。他明白蓝曦臣和金光瑶作为宗主,没有能够至纯至性的福分。忘机行事可以道义优先,而蓝涣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往往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双璧对此心中有数,忘机也不至于因为瑶妹在金光善面前立场暧昧,没有坚定地维护道义,就此把他拉入黑名单。

 

这里需要提到人格发展理论中的Fixation,对应的中文术语我不清楚,总之意思就是,如果人在某个人格发展阶段没得到足够的满足,或被过度满足,他的人格发展就会固化在这个阶段,以后还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寻求这个阶段的满足。假如你肚子不饿但嘴巴老想吃,应该是断奶太早或太晚了,停滞在了0-1岁的口欲期。

 

蓝湛俄浦期满打满算只与母亲见过3 x12次,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显然满足不了,是以他在母亲过世后,和遇到羡以后的感情,都表现得异常执拗,而且占有欲特别强,醋劲儿远比常人大。瑶妹和蓝大结交后,蓝湛的性取向已经明确,再加上他内化的“双璧叔父”关系形态和蓝涣的“亦母”属性,他将俄浦期的竞争性投射给了瑶妹,而且他自己意识不到。

 

忘机的意识:兄长交到好朋友了,为他高兴。

 

忘机的潜意识:哥哥在外面有狗了(划掉)阿瑶是哪门子的小妖精,哥哥叫他叫得好亲热,我才是哥哥的亲弟弟,哥哥怎么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还多。哼他居然有我家钥匙。他们怎么又一起去夜猎了!他怎么又双叒来我家找哥哥了!哥哥怎么又双叒叕去金麟台找他了!!!……

 

当然,潜意识只有画面没有文字,也不会这么清晰,这里把忘机的潜意识拟人化了。最难搞的三大亲戚关系:婆媳,姑嫂,妯娌。为什么写到这,我竟感受到了忘机对瑶妹单方面的姑嫂敌意……

 

最后再来复习下忘机的本我:一个任性的,占有欲极强的,只听自己爱听的,回避不喜欢的,也会听话反省的小孩子。

 

破案了。

 

一方面,兄长刀枪不入坚不可摧的印象深深存在于忘机的潜意识。另一方面,他的本我对金光瑶的回避,阻止了他深入思考兄长对瑶妹的感情性质和深度,因此低估了蓝涣因瑶妹受到的情感打击。也许只有当蓝涣撑不住了搞出点大动静,忘机才会猛醒,觉知到他与兄长感情的不对等来,意识到兄长也有脆弱、需要照顾的时候。

 

(三)三尊

 

我们前面讨论过,人会在在新的关系中再现他童年时的关系模式,原生家庭的关系雏形,有着命运般的力量。从这个角度看,三尊走到一起自然而然,而最后的悲剧,也顺理成章。

 

蓝曦臣最深刻的内在关系模式是“双璧叔父三角”,无事发生时岁月静好,父慈子孝,产生冲突时他就站在中间,一边拦着叔父/大哥责罚弟弟/三弟,一边劝着弟弟/三弟不要惹恼叔父/大哥,典型的老鹰捉小鸡结构。聂大原生家庭的信息很少,单从聂大聂二金光瑶模式看,也是个老鹰母鸡小鸡的结构。瑶妹最初的关系形态,是亲近母亲,仰望父亲。父亲形象破灭后,则恶化成了俄狄浦斯情结的极致,“杀父娶母”。娶是象征意义,他以母亲的形象塑观音像,受万人香火祭拜的行为,就是一种完美映射。除此以外,瑶妹的成长过程中,有另外一种关系模式几经重复,一定程度上内化到了他的潜意识——被迫极度压抑本我,装孙子,最后爆发,毁灭压力源。最具代表性的要算卧底生涯,温若寒性情暴虐喜怒无常,他取得信任的过程犹如悬崖边起舞,承受的压力和恐惧难以想象,最后十分干脆地“杀师”。

 

三尊都能把各自的内在关系模式完美地投射到这段新的关系中,并互相强化,可瑶妹后来的关系形态,破坏力实在太大了。

 

 

“设若我杀一人活百人,这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欲成大事,总要有牺牲。”

“那你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你比他们高贵吗?你和他们不同吗?”

“是,我和他们,自然不同。”

 

这是聂瑶之间的一个根本分歧。瑶妹之前有个小爆发,尝试沟通,奈何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聂大固然是坦荡君子,嫉恶如仇,可惜同理心比蓝启仁还差,共情能力简直就没有。如果说羡的人生哲学是“天理即人欲”,那么聂大的就是“存天理灭人欲”,他对人际关系倾向于控制,以简单粗暴的手段,把别人按照自己的价值观进行改造,改造不了就要灭掉。

 

容貌出众的世家公子,天然享有更多宠爱和优待;长相好看、没有父亲撑腰的娼妓之子,如同诱人的猎物,被迫面对更多丑陋的欲望。

 

三尊之中,聂蓝的成长环境以善意为主,他们更相信人性之善,身为继承人,从小被教导责任意识,都有平等思想。瑶妹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目睹过太多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他在充满恶意的环境中长大,对人性至恶冷眼观之,同时将生命中稀有的善意珍而重之。他心里的人必然分为三六九等,他绝不会信奉众生平等。

 

蓝聂相识更早,蓝金相交更深。一定要比的话,蓝聂价值观更合,但蓝涣在三尊的关系中情感上更偏向瑶妹一些。初识的状态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前面讨论过,父亲代表秩序和规则,是最初始的超我。瑶妹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缺位,本我很强,野性生命力十足,同时规则意识淡薄,成年后的行为体现为不拘一格和不择手段。而蓝曦臣这种偏向超我的人,天然就容易被本我很强的人吸引。他极强的同理心,和共患难的体验,让他能够理解瑶妹的处境,对他的行为和手段有很强的包容度,怜惜他支持他,并且激赏瑶妹那一腔“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孤勇。而且瑶妹在蓝涣面前始终将他最毒辣的一面掩饰得极好,直到他死,蓝涣都对他在炼尸场的冷血一面一无所知。

 

如果说蓝湛是一片纯白,蓝涣是白色基调中带点灰(from Amy),江澄是沉沉的暗灰,那么金光瑶就是偶有黑点的清澈的灰。他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有意识地最小化牺牲,某种意义上他的一生甚至“成于恶,毁于善”。他感念秦愫看得起他,在仙督位置坐稳后的十年间,并未让秦愫“病逝”然后再娶,反而相敬如宾,呵护备至;他杀何家,为防日后报复不留活口,多年来却对聂二照顾有加,不知是否有报聂大当年知遇之恩的意味;他为报恩留思思一命,逃命前执意要带走母亲,挟持(也有保护的意味,毕竟当时乱葬岗险象环生)蓝涣后以礼相待,并未收缴武器,选择了暂时封住灵力这种麻烦又后患无穷的法子,并且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忘羡给予同样优待。如此种种留有余地,最后全部成了杀死他的刀。 

关于恶友组,一个根本区别是,薛洋有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比方说,如果观看一段球杆狠狠挥击蛋蛋的画面,正常男子都会感到蛋疼无比,就连女生也会幻肢一痛,可薛洋没有感觉。而瑶妹人格是健全的,只不过他目睹和经历的惨痛太多,阈值远高于常人,他杀人以“杀一人而活百人”为前提。瑶妹爬上仙督之位后,纸醉金迷,结党营私,搅弄风云,奸淫掳掠,他都没干过。相反,他将金家上下治理得无人敢受贿,还顶着一张笑脸磨了好些年,修建了一千多座瞭望台,造福百姓。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瑶妹的话真真假假,可这句是真的,他确实没有想过要害蓝曦臣,蓝曦臣是他心中的另一座观音像啊。从旁观者视角看,他利用蓝曦臣的信任杀聂明玦,如此欺瞒利用,如何不是伤害?可金光瑶这个人相当实用主义,他不信头上三尺神明。在他的价值观里,认定了事情不会败露才会去做,既然不被蓝曦臣知道,就构不成伤害。至于他最后,先引蓝涣同归于尽,最后关头又将他一把推开的行为,发生在蓝涣一剑刺穿他之后。那一剑对于金光瑶的情感,实在可惊可怖—— 相当于带着他母亲面容的观音像,回身给了他致命一击,代表了整个世界,成为了没有人爱他的世界。心理学上,一旦人产生了这种绝望感,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毁灭欲,指向外部就会杀伤别人,恨不能毁灭世界,指向内部就会杀掉自己,是种非常危险的境地。但是我们必须带着时间观来看待这种爆发,愤怒燃烧到极点时的毁灭欲,不代表你的潜意识里真的希望毁灭这个人——所以他推开了他。从利益上,与蓝涣同归于尽,是对将他逼到绝境的所有人的极大报复,但他终究不能,把他心中的神圣观音拖入棺椁。

 

我在魔道之前只看过起点文没看过晋江,越分析越认同,金光瑶算什么反派,他就是个生错网站的男主。羡和瑶都人格健全,能力卓越,乐于对普通百姓施以善意,同时恩怨分明,报仇的手段,都不可谓不狠戾。我认为二人的根本区别,在于牺牲精神。当面临重要的人与自己只能二选一的残酷境地,羡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当天下无道,羡以身殉道。而金光瑶,他基础太差,阻力太强,常规手段不足以达成目标,他往上爬的每一步都必须伴随牺牲,二选一他必定选自己。当天下无道,他便要毁灭天下(特指站在他对立面的数千修士),以道殉身,只是带走母亲,护住蓝曦臣。成王败寇,即便要被反杀,他也能坦然接受,并尽力争取一线生机。羡的英雄主义显然属于高道德范畴,无法拿来要求普通人,因此对于瑶妹的选择,我也并不认为是反派的标志。

 

 

看过太多关于谁对谁错,谁谁欠谁谁的讨论,我分析了这么多cause and effect,也是想表达,哪来那么多简单的黑白分明,毕竟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对立统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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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芜君相关长评:  《泽芜君的“道”》 

                       《和煦春风泽芜君》  by 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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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长梦长

【忘羡|abo】谁寄云端 - 12

设定&说明见首章。前文见合集。

双数章节是过去时的故事。前情应该是10。

你要是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那是还不能叫蓝景仪的蓝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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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寄云端


不成悲第十二


蓝云恒约莫五岁时生过一场病。那时他不叫蓝云恒,也不叫蓝翐,旁人唤他阿夏,他在莲花坞。

他对那场病没什么记忆,大抵昏睡了两三天。有人说他发了一场疹子,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病好后,那位一直看护他的夫人带他去见江澄。江澄在莲花坞曲水环绕的主厅,那日厅里不议事,也不设宴,一张接一张案几沉默地摆放着,紫色的薄纱帘幕款款垂下,随风微动,扫过刻有...

设定&说明见首章。前文见合集。

双数章节是过去时的故事。前情应该是10。

你要是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那是还不能叫蓝景仪的蓝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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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寄云端


不成悲第十二



蓝云恒约莫五岁时生过一场病。那时他不叫蓝云恒,也不叫蓝翐,旁人唤他阿夏,他在莲花坞。

他对那场病没什么记忆,大抵昏睡了两三天。有人说他发了一场疹子,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病好后,那位一直看护他的夫人带他去见江澄。江澄在莲花坞曲水环绕的主厅,那日厅里不议事,也不设宴,一张接一张案几沉默地摆放着,紫色的薄纱帘幕款款垂下,随风微动,扫过刻有莲纹的青石地面,高耸又空荡的厅堂一眼望不到尽头。

蓝云恒握着那位夫人的手跨过门槛,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见到坐在首位的紫衣男人。

那位夫人当先行礼道:“宗主。”

莲花坞内人人唤江澄“宗主”,只有两人例外。一个是金凌,他叫江澄“舅舅”。

还有一个是蓝云恒。

他行礼道:“江宗主。”

江澄正在喝一盏茶,一言不发地看了他许久,蓝云恒便站在厅中等。等到江澄把那盏茶喝完了,他用一种蓝云恒听来很低、也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问:“讲明白了?”

那位夫人低声说:“是,讲明白了。”

江澄说:“让他自己说。”

蓝云恒问:“说什么?”

那位夫人悄悄地拉了他一下,仿佛要他消声,又说:“发烧的事。”

蓝云恒便说:“医师伯伯说我吃不得辣,碰到辣的便发烧、出疹子,天生体质这样,云梦吃食口重,便在云梦住不得了。”

他讲话素来比同龄的孩子有条理,五岁的年纪听起来像六七岁,旁人说话听上一遍便能懂,不懂的也能记住,复述不差七七八八。莲花坞中若是有与他年岁相近的孩子闯了祸,诸如推了花瓶、翻了食盘、捣了鸟窝一类,总让蓝云恒去说情。

江澄问:“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蓝云恒说:“我要走了。”

江澄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蓝云恒又问:“我该去哪儿?”

江澄说:“该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能害你不成。”

站在蓝云恒身边的那位夫人此时低声说:“宗主。”

江澄不说话了。许久,他说:“那就走吧。”

那是蓝云恒八岁前最后一次见到江澄。

蓝云恒的东西不到入夜便已收拾妥当,总归没有什么要紧的,那位夫人给他包了一套旧些的素色衣服,又给他找了一套新些的预留到第二日早上穿。再有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蓝云恒问过那位夫人,便都不带了。

上个月金凌来,他们从后厨偷的荷花糖还藏在一只小盒子里,等蓝云恒往后过了生日、入了夏,那东西也该化成糖浆,便被蓝云恒拿出门去,偷偷与住在旁边的几个孩子分掉。

再回来时,他见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案上,那位夫人坐在案边,正偷偷地擦眼泪。

蓝云恒很早便知道这位夫人不是他的母亲。据说从前莲花坞遭过一次大劫,烧过一次,这位夫人正逢归省,身在外乡的母族家中,幸而避过此劫,丈夫却不幸故去。她此生没有再嫁,也没有生育,只负责看顾着莲花坞的孤儿。

莲花坞里的女子若是不姓江,夫婿总归是姓江的,遍地都是“江小姐”和“江夫人”,因此蓝云恒只叫她“夫人”。

蓝云恒说:“夫人别哭。”

那位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他笑一下,又招他过去。云恒坐在她身边,闻到她袖子上好闻的莲花香气。她摸了摸蓝云恒的脑袋,手掌柔软温暖,蓝云恒听她说:“阿夏,宗主不是对你不好。”

蓝云恒说:“我没觉得他对我不好。”

莲花坞里无父无母的孩子多得是,人说先前几年都不太平,人命如秋草,动辄逝随风,留下的全是懵懂稚儿。蓝云恒与他们吃一样的,穿一样的,戴一样的荷叶,掰一样的莲蓬,抱一样的小狗,一样听金凌吆来喝去,便也岁岁年年地过了下来。

那位夫人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面颊,低声道:“还真是一个模样。”

蓝云恒想了想,问:“和谁一个模样?”

那位夫人没有说话,被灯烛的跳驳光色一时间照湿了眼睛。停顿一刻,她说:“从前有个孩子,和我一般年纪……不,我还比他大些,他得叫我姐姐。他也是,哪怕挨了打,跪了祠堂,从来也不说别人对他不好。”

蓝云恒没说话。他还没跪过祠堂,江氏的祠堂是一座八角殿,不给人进,终日也不开门。曾经好不容易开了一次,他和一群孩子偷偷蹭着门缝去望,看到里面灯烛长明,牌位森森,不知怎么显得有些幽然可怖。

那位夫人见他茫然地听,摇了摇头,又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早些睡吧,明早行路。”

蓝云恒终于问:“我要去哪儿呀?”

那位夫人的手指极尽柔和地穿过他的发丝,轻声说:“姑苏。”

第二日云恒被人轻轻唤起。季春时节,天已亮得很早,他第一次在这样早的时间瞧见莲花坞,后厨造饭的香气袅袅飘来。那位夫人带他吃了一块荷花模子刻出的糕,拉着他的手一直向外走,走过漫长的莲池岸边,走过蓝云恒熟悉的水榭曲径,最终走出了莲花坞的大门。

门外等了一个人,穿白衣,系了一条抹额,长而洁白的飘带与他的衣袂一齐在晨光与晨风中微微拂动,就像蓝云恒听过的故事里才有的仙君。

那位夫人指一指来人,说:“阿夏,去吧。”

来人闻言,也向他们走近几步。等他走近了,蓝云恒发觉他个子很高,比江澄还要高,袖幅与抹额上有着云朵般的暗纹。

蓝云恒向那位夫人行了一礼,正转身要走,突然被人一把抱住。柔软的裙服簌簌作响,蓝云恒在那位夫人的发丝中嗅到熟悉的香气,轻声说:“夫人,我走啦。”

那位夫人应了一声,慢慢把他放开。蓝云恒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于是轻轻抬手,帮她擦了擦。

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千万保重。”

来人站得不算远,蓝云恒个子低,好像看到他手指在袖中动了动。但那人的身形最终没有动,也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那位夫人低声说:“含光君,对不住。”

来人无声摇了摇头。那位夫人将蓝云恒向来人的方向轻轻一推,蓝云恒便走过去,向来人伸出了一只手。

须臾的停顿,蓝云恒以为他不会牵自己,手向下一落,来人却在那时伸出手,将他牢牢地牵住了。

他的手比蓝云恒想象中要暖。

然后他御起一柄银白好看的剑,莲花坞渐渐消失于云雾千重之中。莲花坞里不许蓝云恒这个年纪的孩子上剑,但师兄们总会偷偷带他们玩,这不是蓝云恒第一次御剑,却是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

来人突然问:“怕吗?”

这是他对蓝云恒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比江澄还要低,比蓝云恒猜想中还要低,却是轻轻的。

蓝云恒说:“不怕。”

那人说:“嗯。”

又过了不及半个时辰,来人问他:“可累了?”

太阳渐渐升高,碧空之下一片金黄。蓝云恒还不算累,却是困了,但他学着那人的样子说:“嗯。”

然后他的身子一轻,蓝云恒回过神,已经被来人抱了起来。一个孩子的身量在成年男子的臂弯中算不得什么,蓝云恒却觉得他抱得很用力。他把蓝云恒的脑袋倚到自己肩膀上,还是用那种轻轻的声音说:“睡吧。”

他的身上没有蓝云恒熟悉的、女眷们柔软馨香的气味。他的衣服上有一种更冷、更沉的香气,陌生,但安全。

蓝云恒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人的眼睛好浅啊。

就像他自己的眼睛一样。

 



蓝云恒再醒来时,他不在来人的臂弯里,而在一张颇为干净整洁的小榻上。榻边架上置着一套干净的校服,领口与袖口描着十分眼熟的云纹,与蓝云恒在来人身上瞧见的一样。

床边挤了两个小孩子, 都系着云纹抹额,模样瞧着比蓝云恒年长一点,正聚在一起看他。蓝云恒坐起来,眨着眼睛看他们,其中一个当先说:“你醒啦!”

蓝云恒点了点头,另一个孩子对他笑了笑,那个先开口的便叫:“师姐!他醒了!”

门扉轻轻一响,进来一个也穿云纹衣饰的女修,轻声说:“勿要喧哗。”

她坐在蓝云恒榻边,对他笑了一下,用手指理一理他睡乱的发丝,一并缓声做了些解释。云深不知处与莲花坞不同,无有父母亲眷照管的孩子都养在一处,照旧男女分开,眼下住在这处的孩子由各位当值的师姐照管到十岁,便到男修的庭院里与各位师兄同住。

蓝云恒听着,每当这位师姐讲完一项便点一下头,或说一句“是,知晓了”。那位女修见他不多言语,帮他换好了榻边放着的校服,打水洁面,梳理头发,最后将校服旁那条织有层叠云纹的抹额交在他手里,嘱咐他一定拿好,又对旁边两个孩子说:“你们先陪他。”

门再一关,室内重回安静。云深不知处在山间,白日也比莲花坞寂静许多。蓝云恒抓着那条抹额,看到先前那两个孩子很想与他说话的模样,当先说:“你们也没爹吗?”

他比他们年纪都小,声音也细些,一句话问出来,倒教人不知道怎么去接。另外两个孩子不觉有扰,却很新奇他这种问法,互相看了一眼,之前当先开口的那个说:“阿愿和你一样,我爹在外常年回不来,我也就住这里啦——我叫蓝宣。”

之前笑的那个孩子接上说:“我叫蓝愿。你叫什么?”

蓝云恒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来。

他记得之前江家开祠堂的那次,是一名师伯多年无子,其夫人族中有一幼儿的父母夜猎遭逢不幸,他便将那孤儿认领为义子。那孩子原本是不姓江的,幽深的祠堂一开,敬香在前,跪过幢幢牌位,跪过新的父母和宗主,起来后便也姓江了。

蓝云恒说:“我叫阿夏。”

正说着,门上被人轻轻扣了几下。蓝云恒转瞬又见一个颇高的身形迈入门里,另外两个孩子向外望了望,纷纷站到旁边,恭敬行礼道:“泽芜君。”

这人与接蓝云恒来此处的那人生得极像,只是衣饰更郑重,面上有很暖的笑意,眼睛的颜色也更深些。蓝云恒从榻上下来,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想了想,低声说:“蓝宗主。”

蓝曦臣的声音正如他的笑容那般温和,他说:“经年不见,竟已长得这么高了。”

蓝云恒的印象里没有曾经的事,也没有任何一个姑苏蓝氏的白衣人,见他说得那么亲昵,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点了点头。

蓝曦臣很自然地指了屋中一张供孩子们梳洗正衣的案几,对蓝云恒说:“坐。”

蓝云恒便跪坐案前,蓝曦臣接过他攥在手里的抹额,提裾展袖,坐在他身后,将抹额慢慢地系在蓝云恒额间。蓝云恒望着案上的银镜,抹额将他的脸孔装点得有些陌生,他向镜中的那个孩子眨了眨眼睛,那个系着抹额的孩子便也眨眼向他。

蓝曦臣又说:“忘机给你选了一字,虽是个僻字,倒也不难写,不知你是否喜欢。”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白绢,展在蓝云恒眼前的案上。绢上写了一个字,笔迹俊逸端方,蓝云恒看了看,轻轻摇头,意为不认识。

蓝曦臣说:“此字音同‘稚童’之‘稚’。翐翐若飞者,羽有失则行意缓,或云式微归鸟,归去来兮。所寄为无急无躁,自稳自持。”

蓝云恒说:“喜欢。”

蓝曦臣轻轻地在他的头顶抚了一下,说:“喜欢就好。”

不时蓝曦臣离开,室内再度无人,另外两个孩子不必维持礼仪规矩,纷纷凑来看蓝云恒新得的名字。蓝云恒也看着那个字,手指在绢上描着一笔一划,突然问:“你家每来一个人,都是宗主来系抹额吗?”

蓝愿说:“也不是,阿宣自是到了一定年纪,由他父亲给系的,我是含光君系的。那时候我比你还小些,生了场大病,病好才系上抹额。其实我已经有点记不太清了,至少听师兄和师姐们都是这样说。”

他说完,蓝宣又说:“什么‘你家’,现在也是‘你’家,是我们家了。”

蓝云恒点了点头。那两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叫他“阿翐”,叫过一遍,蓝云恒望着那绢,又问:“蓝忘机是谁?”

这下他们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仿佛不知该怎么解释,蓝云恒也茫然地看着他们,直到蓝愿说:“就是……是含光君啊!是送你来云深不知处的人!”

于是蓝云恒想起那张脸孔,那人身上冷清却令人安心的气息,还有那双与蓝曦臣不同的眼睛。

蓝宣在旁边兴高采烈地岔开了话题:“走啊,阿翐,今天没有课业,我们带你看兔子去!”

在云深不知处的第一夜,蓝翐自睡梦中醒来,看到月光穿透帘幕的缝隙,在白石地面拖曳开明亮的一笔。室内的另外两个孩子睡得安稳,蓝翐轻手轻脚地下榻,披上外衣,推门出去,看到了那个站在庭院中的人。

月华照在蓝忘机的肩头,他周身的颜色让蓝翐想起冬天。但当他看到蓝翐走出门的时候,他向踩过庭院夜露的孩子轻轻地张开了手臂。

他问:“可是做噩梦了?”

蓝翐发现他的声音一直都很低, 低得蓝翐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蓝翐的手在袖中动了动,他想起蓝忘机曾经掩在袍袖下的手指,于是他的手也没有动。

蓝翐说:“不曾。”

蓝忘机又问:“白日去看了兔子?”

蓝翐点了点头。

蓝忘机问:“如何?”

蓝翐想了想,说:“好软。”

蓝忘机问:“可喜欢?”

蓝翐点了点头,道:“喜欢。”

蓝忘机向他伸出手,蓝翐张开手掌,蓝忘机便在他掌心放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蓝翐低头,看到一颗小小的白玉珠子,琢成一只兔子的模样,圆润光洁地趴在他的手心,被清澈的月光照亮。

蓝忘机低声对他说:“去睡吧。”

 



蓝翐如同一滴水,融进了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阁。

莲花坞里五岁的孩子还在放风筝、打山鸡,一任撒野乱跑,在前厨偷鸡腿啃莲子,又到后厨撒盐偷糖,此般年岁的蓝氏子弟已经开始习字、习家规、习身法、习乐理。日子被卯时的钟声、晌午的云板、师兄们呼唤进课的声音与师姐们烛光下的叮嘱串联起来,悉数按部就班。

蓝翐有时还会在夜里醒来。他走到院子里,并不抱有强烈的期待,但蓝忘机多半时间会在,有时是久别重归,他便会在蓝翐的掌心放一点他带回来的小物件。

蓝宣睡得沉,蓝愿醒的次数不如蓝翐多。但每次蓝愿也醒来的时候,蓝忘机放进他们手心的琥珀坠子、蜀锦荷包、桂花糖和芝麻酥便都是两样。

蓝氏子弟以诗书发蒙,辅以简单音律,至七岁手指长开、有毅力端坐良久之时始学琴。习琴一课至少三个时辰,蓝翐第一次去时,是在他七岁的秋天。天气渐凉,晨间照顾他的女修嘱咐良多,要他一定听师兄们的话,实在坐不住了,偷偷去看蓝愿和蓝宣便好,千万不要被授业的师兄或者师伯发现。

蓝翐那一日回来,全然不似寻常孩子坐麻了腿、听课听得万念俱灰的模样,两个手心却都红红的。蓝宣低声说他挨了课上的戒尺,一边两下,执罚的师兄没下什么力气,但让他回来好好思过。

当值的师姐大惊失色,急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翐说:“我不想学。”

他第二次去习琴,回来时手心更红。那次是一边四下,比上一回用力。当值的那名师姐心软,给他细细地擦药,偷偷红了眼眶,捧着他的手说:“我的小郎君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哭起来的时候乡音重,鼻音也重,蓝翐一时没听懂,直到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眼睫还有些湿润。云纹抹额之下,那孩子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而干涸的。

蓝翐说:“我不想学。”

第三回他跪在祠堂里,边上站了一个手持戒尺的师兄,看着那孩子跪得笔直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气。

那是蓝翐第一次见到蓝氏的祠堂。他觉得这地方和江氏的祠堂很像,没有那么幽深,却更冷。

孩子毕竟还小,不至放任他在祠堂的白石地面上跪坏了,便让他每两刻钟起来歇一歇,但要跪满四次才算罚完。蓝云恒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边的时候,那位师兄终于问他:“你究竟为何不愿学?”

蓝翐揉着自己的膝盖,想了想,反问:“我为何要学?”

那位师兄从来没听人这样问过,一时间竟被问住了,只好说:“你看你身边,阿愿自不必说,阿宣都能坐下来好好学。”

蓝翐说:“我有剑便可。”

师兄瞪他一眼,颇为震惊地说:“乐修是蓝氏根本。只剑不琴,不是蓝氏风骨。”

蓝翐又想了想,说:“我不是在蓝氏生的。”

于是那位师兄叹了口气,干脆不再说了。

蓝翐跪到第三次时,祠堂的门突然打开。明亮的天光泻在蓝翐背上,流淌在他身周地面,然后光里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在侧的师兄行礼道:“含光君。”

蓝翐还是跪着,没有回头。蓝忘机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名师兄道了告退,然后脚步声一路远去。蓝翐瞥一眼地上的影子,看到戒尺在蓝忘机手中。

他吸了一口气,无声地绷直了背。

蓝忘机却说:“起来吧。”

他走过蓝翐身边,将戒尺放回小香案上。蓝翐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或是何时回来,总觉得他的袖子上有云深不知处之外的风才有的气味。

蓝翐爬起来,蓝忘机说:“你随我来。”

他便跟在蓝忘机身后走。蓝忘机走得很慢,好像生怕他跟不上,走到祠堂某一处,又突然停了步子。蓝翐抬头,看到蓝忘机看着眼前一块牌位,对他说:“这是我父亲。”

蓝翐还不够高,看不清牌位上究竟写了什么,只是向那个方向行了一个礼。

然后蓝忘机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蓝翐摸到他手指间薄薄的茧,他皮肤的温度就像蓝翐第一次见到他、握住他时那样暖。

蓝宣的父亲终于在那个月回了云深不知处,另有两个同住一间院落的孩子满了十岁,被分给更年长的师兄照看,住在一起的便只有蓝愿和蓝翐。

蓝忘机将他们接到了静室的偏厢。

蓝翐第一次到静室,瞬间被包裹进一股冷幽浓郁的檀香中,香鼎萦绕洁白的烟气袅娜,他却仍觉得那与蓝忘机不同。他能在一室檀香缭绕中辨出蓝忘机独有的气息,让蓝翐想起那些铺着月色或是铺着雪的夜,还有那扇被他推开的门。

蓝忘机在静室中教蓝愿习琴,蓝翐在一旁看。案上两琴相对,中间的锁灵囊摆了足够五六个,封着各种无害的魂,蓝忘机先在琴上奏一遍,蓝愿便跟着学一遍,所奏一概是《问灵》之中的“何人”一问。蓝忘机奏完,琴声回应一概相同,待到蓝愿去奏,琴有时不响,有时响成一片,高低不均,蓝忘机便要他再试。

一连几个时辰,蓝愿终于听到一魂在他的琴上答出了一段与忘机琴上相同的音,蓝忘机要他再巩固数次,直至答声稳定,便放了他的课,让蓝愿去外面草地上抱兔子。蓝翐尚坐在一旁,腿大概是坐麻了,蓝忘机拉他起来,问:“可想学?”

蓝翐说:“不想。”

蓝忘机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蓝愿不时抱了两只兔子回来,脸上笑得开心,塞了一只黑色的给蓝翐。那兔子生得小,又软又暖,没被什么人抱过,想逃又不知逃到何处去,一个劲儿向蓝翐袖里钻。

后来蓝忘机带蓝翐去看更年长的子弟学破障音,看他们在竹下拨弦,以弦音击打空中落下的竹叶,击得最高者绩优。蓝愿站在其间,是年纪最小的,抱着琴的模样有些吃力,拨弦的手法却是上等。一时间空中弦声铮鸣,竹叶纷飞,簌簌宛如落了一场骤雨。

蓝翐站在无边无际的竹叶雨幕之下,望着光自枝叶缝隙中洒落,蓝忘机问他:“可想学?”

蓝翐说:“不想。”

蓝忘机仍是点头。

再后来他只带蓝翐一人出来,冷泉月下有疏水白石。蓝忘机横琴膝上,抚弦片刻,铮铮弹了一曲,声如松风击云,扫弦惊起连绵的夜归飞鸟。一曲毕,他问蓝翐:“如何?”

蓝翐说:“高山仰止,浩浩汤汤。”

蓝忘机待弦音静凝,闭目沉思,又弹了一曲。一曲毕后,天地希声,月光铺地如水,蓝忘机又问:“如何?”

蓝翐说:“忧思难忘,道阻且长。”

最后蓝忘机弹了一曲,那曲调极简单,与先前两首相比几乎单薄,却自有一种蓝翐无以名状的纯粹。蓝忘机弹完,意外地没有开口,手掌轻轻按在弦上,直至那细微的嗡鸣震动彻底消寂,才问:“如何?”

蓝翐说:“像……一曲歌。且行……且唱。”

蓝忘机问:“可想学?”

蓝翐摇头道:“不想。”

蓝忘机终于问:“为何?”

蓝翐想了想,说:“不随我心。”

蓝忘机有很短的一瞬没有说话。他看了蓝翐一眼,月光将他琉璃般的虹膜照得极清极浅,蓝翐却觉得那一眼是看透了他,看到了一个不知何年何月的何人身上。

等到蓝忘机再开口,却不是苛责,只说:“乐理不可废。五音要习,十二律要明。”

蓝翐点头,说:“是。”

然后蓝忘机从袖中取了一段新弦,对他说:“既不习琴,再学些别的。”

那夜太晚,蓝忘机带他回去时,蓝翐已经睡着了,是被一路抱回静室的。他照例在深夜醒来,身下那张榻比他平素睡的要大得多,枕席间也有一股他极熟的气息——不是满室好闻的檀香气,而只是蓝忘机。

蓝翐隐约听到有人在一屏之隔的地方说:“我知你是有意护他,但他这样不知不问下去,你可想过,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那声音听来有些意外地熟悉,尤其是其中的平稳与温和。蓝翐想起那是蓝曦臣。

另一个声音说:“能护他一时便好。待他明理,我自会告诉他。”

那是蓝忘机。

蓝曦臣说:“忘机你说,究竟何谓‘明理’?”

蓝忘机说:“知可不言,守而不迁。”

蓝曦臣说:“我看他聪明得很,明理自是好说。倘若他真的知晓了,明白了,心绪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蓝忘机说:“往事已已。他如何想,我不做强加。”

蓝曦臣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听说你方才准了他不习琴,他此前闹得那样大,子弟中少见有这样心性的,险些被叔父知道。”

蓝忘机说:“兄长自有办法。”

蓝曦臣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倒是你,就这样应允了?”

蓝忘机说:“是。他若想学,我必会教他,他若不想,我亦不必强加。”

蓝曦臣叹了一声:“毕竟是蓝氏子弟……”

蓝忘机突然说:“学与不学,又有何干系?”

蓝曦臣说:“……忘机。”

蓝忘机说:“我只希望他此生康健,安然久长。其余种种,只要品行无愧,都可随他心意。”

蓝曦臣沉默了很长时间,只说:“我知你不会教错他。”

许久,久到蓝翐几乎再次睡着了,又听到蓝曦臣低声说:“倘若真有一日,仙门百家知他身世,或是他陷于不测,蓝氏自当分毫不退,只是他自己……”

“我在。”蓝忘机说,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不会。”

蓝翐下意识地在榻上动了一下。

蓝忘机的声音也静了下去。

须臾,有衣物几不可闻的摩擦声传来。一个脚步转过屏风,蓝翐知道那是蓝忘机,只在榻上闭着眼睛,按睡着时的节律呼吸起来。蓝忘机坐在他的榻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并无异状,方低声道:“没事的,别怕。”

那夜里蓝翐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画面极为模糊,他似是看到蓝忘机,却比眼前常见的那个更苍白而瘦削。蓝翐自己似是很小,小得只能抓住蓝忘机的一只手指,蓝忘机看着他,未曾束起的发梢柔软地垂到他眼前,也被他一把抓住。

蓝忘机在那个梦里说:“我在,阿夏。安心。”




醒后的世界与寻常无异。蓝宣的父亲再度远行,他们三个又住回了曾经的庭院。有一日,蓝愿与蓝宣放课回来,蓝翐问:“含光君的静室之中,可有过孩子?”

蓝愿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蓝宣大咧咧地说:“含光君从来没有婚配,静室里又怎么会有孩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蓝翐一时也说不出为什么。蓝宣看着他,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听说师姐出嫁的消息,有些好奇了?”

他说的师姐便是曾经捧着蓝翐的手、给他上药的那一名。蓝翐早就听过这个消息,但眼下只好说:“是……吧。”

蓝愿又说:“不过我记得……静室里似乎是有过孩子的。那时候我太小,当真记不太清,也不知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看到的。不过那时含光君似乎还在闭关……?好奇怪,一定是我记错了,就算是同门师伯的孩子,也不该养在静室……”

蓝翐问:“含光君为何闭关?”

蓝愿说:“这个我便不知了。”

到了那年的夏日,蓝翐已经八岁。蓝愿和蓝宣都已满了搬出去的年纪,曾经的屋子里住进了新的孩子,蓝翐却已比彼时的两人还要年长。盛夏时,那位师姐的夫家到姑苏迎了新夫人,云深不知处的规矩与肃静中少见地透出几分喜气。至秋日,那位师姐归省,从夫家带回不少有趣的东西分给他们,难得兰室也歇了一天的课业,便由几个师兄带他们下山,去彩衣镇上玩。

人是晌午前去的,午后不久,蓝愿与蓝宣急匆匆赶了回来,直奔静室去找蓝忘机。

蓝翐不见了。

“先前有一名师兄让他去旁边的铺子里买风筝,风筝买来差点被风吹走,我们急忙去捉,再回来的时候,阿翐已经不见了。”蓝愿说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开始我们以为他去买别的物件,可久等不来,几位师兄又御剑去找,都没有寻到。”

蓝曦臣彼时也在,皱眉听完,当先伸出一只手安抚蓝愿,说:“此时是白日,校服上又有真言,邪祟不可近身。镇上多蓝氏子弟,加之人人识得我族门生,想要悄然掳走也有几多困难,应不至出什么意外。”

他虽这样说,脸色却并不见放松之态。

蓝忘机问:“他身上可有银钱?”

蓝愿说:“只有两文,还是买风筝找来的……两文能买什么啊!”

蓝宣在一旁也急得团团转,听他这样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买个枇杷?”

蓝曦臣一愣。

蓝忘机提剑便走。

那日的彩衣镇飘了些秋雨,不似夏日时烈日灼人。蓝忘机到时雨方才停,地面与亭台都是湿漉漉的,蓝翐坐在市集之中一道石桥栏杆上,正在剥手中一只明黄的枇杷,露出雪白的果肉。他的衣袖不见潮湿,蓝忘机看到了他,便也不再快走,等他缓步走到桥上,蓝翐的枇杷刚好吃完。

蓝忘机问:“可是货贩船女赠的?”

蓝翐点头。

蓝忘机又问:“可道谢了?”

蓝翐点头。

蓝忘机便向他伸了一只手,说:“走吧。”

蓝翐跳下桥栏,牵了他的手。

他们一路走,两身校服都是雪白,彩衣镇的路人虽常见蓝氏子弟,却是第一次见一个出尘高寒的仙君牵着一个同样不俗的小公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蓝忘机将他牵得紧了些。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流化作潮水退去,长街延向城外,一时路上只剩他们两个。蓝忘机迟迟没有御剑的意思,仿佛要这样一步一步走回云深不知处,秋风吹散了空气中的雾,吹散了车马的尘嚣,蓝翐在通透干净的风中辨出蓝忘机的气息。

蓝翐突然开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父亲。”

蓝忘机倏忽极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蓝翐又道:“父亲。”

蓝忘机停下了脚步。

蓝翐终于抬头,见蓝忘机也正看着他。那双瞳色宛如琉璃的眼睛中盛了太多沉重的东西,蓝翐此时还看不懂。

他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蓝忘机,把手环在他的腰上,脑袋贴在他身前。

蓝忘机的一只手贴在他的后脑上,轻轻地抚了抚蓝翐。

他像一声叹息,也像一声如释重负那般说:“我在,阿夏。安心。”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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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恒的故事其实是一个他一直在找自己是谁的故事。知来处才知去处,很多时候他不能感同身受地体验一些东西,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关于景仪的名字。景者光也,仪者容也。宣通瑄,璧大者为瑄,天子宣室即大室,引申为通也,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