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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夏湉瑾
这还是我认识的蓝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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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guanghuan

东方青苍×小兰花 | 索取拥抱

东方青苍认为,拥抱是一个很难实现的动作。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实现,东方青苍从来不会在纠结一件事情可不可行上面花太多时间,只要一个人足够强大,他就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非要让人抱才能活下去,那在东方青苍看来,唯一可行的步骤,是先花一段时间调查那个人的底细,如有问题,就再拷问一遍,是否出入过水云天。


然后命令那个人卸下兵器,再用月族禁术封住对方所有的法力。


最后绑住对方的腿脚,封住手口,防止对方隐藏暗器,或者与自己同归于尽。


这种敏锐一直是他生存到现在的本能。


可东方青苍觉得...

东方青苍认为,拥抱是一个很难实现的动作。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实现,东方青苍从来不会在纠结一件事情可不可行上面花太多时间,只要一个人足够强大,他就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非要让人抱才能活下去,那在东方青苍看来,唯一可行的步骤,是先花一段时间调查那个人的底细,如有问题,就再拷问一遍,是否出入过水云天。

 

然后命令那个人卸下兵器,再用月族禁术封住对方所有的法力。

 

最后绑住对方的腿脚,封住手口,防止对方隐藏暗器,或者与自己同归于尽。

 

这种敏锐一直是他生存到现在的本能。

 

可东方青苍觉得,现在他,有点违背自己的原则了。

 

这个房间太黑暗,周围没有他的手下。

 

只是一个小小的,他命人复刻的司命殿。

 

在咫尺之间与他亲昵的,是那个什么事情都干不好,还三番五次打算从他身边逃走的小兰花。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呼啸而过的苍盐海的风声,仿佛只留下他和对方的声音。

 

就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东方青苍能听到属于对方急促的心跳声,伴随着一阵阵无措的呼吸。

 

那气息落在他的颈侧,越来越近,直到对方干脆整个人撤掉力气,筋疲力竭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对方干燥的,带着温度的皮肤,带着他无法拒绝的力道,贴在了自己的身侧,小小的身子埋在他黑色的衣袍里,脑袋在他的颈窝讨好似的蹭了蹭。

 

“亲了太久了,能不能歇一歇?”小兰花声音闷闷的,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

 

东方青苍不愿意停下。

 

但是他没有说话。

 

冷硬的拒绝,直击利弊的威胁自然可以让面前的人做到完完全全听话,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往前靠了靠,离对方又近了一些。

 

不用命令的言语,而是表达自己的意愿,虽然有时候会被她拒绝,但是小兰花同意的时候,总归是和被动顺从的时候不太一样,这是他最近明白的事情。

 

有什么不一样呢,其实他也概括不出来区别,也许只是小兰花这时会主动牵住他的手,会更加喜欢自己的触摸,眼睛不会总是紧紧闭着,中途会睁开偷偷观察自己。

 

他坐在原地任凭她靠着,指尖顺起一缕他和她混在一起的头发,绕在指尖慢慢把玩着。

 

把玩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盯着两人拖到地上的,截然不同的衣摆。

 

一个泛着温柔的月色,一个和冷峻的黑暗融为一体。

 

“你穿的衣服算是什么颜色的?”东方青苍突然问了一句。

 

“啊?”小兰花脑子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拖到地上的裙摆。

 

“藕色的吧,偏粉色一点。”

 

“我明天让人给我做一身颜色差不多的男装来。”

 

“唉?”

 

小兰花疑问的声音还没发出,又被他捧着脸,交换了一个深吻。

 

东方青苍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接吻的时候,要收起尖锐的牙齿,要用心听着对方的声音,要观察对方的反应,要在她身体紧绷的时候,稍稍离开一些让她喘一喘气,才能再接着亲。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很空虚。

 

他明明已经离小兰花足够近了。

 

他最近犯了一种病,严格来说,是一种瘾病。

 

一开始,总是着了魔似的跟在她的后面。

 

再后来,干脆处理事务的地方也搬来了这座在她口中冒牌的司命殿。

 

他认为这是同心咒的问题,对外隔绝了这件事情,又戴上了阻挡心绪的戒指,试图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可毫无用处。

 

到如今,他卸掉了常穿的盔甲,放置了兵器,毫无防备地,就这样和她待在一处,气息缠绵,唇齿相交。

 

她被自己藏到这里,无论是水云天的人,还是其他的人,都找不到这里来。

 

小花妖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了,即便再害怕自己。

 

但就像什么地方依旧还有一个空洞,折磨着自己,如同蚀骨之痒。

 

苍盐海的风声在半夜终于停止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一缕寒气透过窗子穿过来,衬托着这种巨大的虚无感更甚,像一个藏着无穷欲望和贪婪的深渊,而东方青苍置身其中,一点点被它吞噬。

 

他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

 

他至今为止的人生,学会了对抗,学会了提防,学会了杀戮和防备,已经足够强大。

 

但依旧填补不了这个空洞。

 

如同被诅咒了一般。

 

他探过身子去寻身旁人的嘴唇,一点一点地,尽自己最大的耐心,以不吵醒对方的力道亲吻着。

 

却突然被身下之人搂住了脖子。

 

小兰花大概习惯了他这半夜叨扰的毛病,趁着他让自己换气的间隙,迷迷糊糊问到,“东方青苍,你怎么还没睡?”

 

对方没用尊称,没有以往的害怕,困倦打败了她所有其他的情绪。

 

只剩下软绵绵的担心。

 

他眼眶发红,内心的思绪如同乱麻一样疯长出来,他想拿剑一条条地斩断,又想一点点理出来仔细看看。

 

他没什么人可以说了,殇阙领了他的命,去替他找缓解这种症状的药材,周围的一众魔族首领,一个个不是跪着,就是在寻着打败他的办法。

 

他看了看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的小兰花。

 

小兰花害怕强大的人,偏偏又格外惜命,要依靠他的强大。

 

而他有的,也只有强大。

 

他不该和她说这件事,说了只会增加对方的恐惧和厌恶,他心知肚明。

 

但最后,静寂的殿里,东方青苍还是听见自己开了口。

 

他颓下了肩膀,如同一个巨大的野兽发出呜咽。

 

“救救我吧。”

 

他说到。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即使你就在我面前。

 

本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斩断的情根,迟钝的情感,那些曾经让他活到现在东西,此刻却更像是一座困住心的牢笼。

 

小兰花本是困着,如今倒也被他搞得清醒了起来。

 

一开始是询问他,慢慢地开始安慰,最后越来越慌乱,只得两只手穿过他的腰间,绕过去手足无措轻轻拍他的背,“大魔头,你这样,我也开始难受起来了。”她说。

 

小兰花的身体很单薄,勉勉强强把他这个大个头按到了自己怀里,放在他背后的手,按照一种不知名的节拍,一点点拍着。

 

明明是他把她藏在这座殿里,此刻,却像是自己被她占有了一般,他暴露了很多的弱点,而对方浑然不觉。

 

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在抱着他。

 

温暖透过怀抱传递过来,昏暗的烛火下,他的身形僵了僵。

 

空虚此刻被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占据,填补了裂缝,还以很快的速度,从他的心里溢出来,产生名为“满足”的东西。

 

“东方青苍?”小兰花松开他,推后一点,捧起他的脸观察他的状态。

 

他缓过神来,再一次地把对方的手臂牵起来,然后身体靠过去,最后把对方的手放到自己的背后。

 

原来是拥抱啊。

  

他恍然大悟。

 

他原来是想要拥抱这种东西。

 

无用的,却温暖的,存在危险,却很容易让人沉溺的,他曾经见很多人做过,却无法理解的东西。

 

“抱抱我吧。”他说。

 

“什么?”

 

“抱抱我吧,小兰花。”

 

经历了漫长的,无措的时间。

 

在一个漫长的雨夜后。

 

苍盐海的大魔王,终于学会了索取拥抱。

 

而对方也毫无意外地,再一次拥抱了他。

 

 

   

小灰灰

溺光(五)

贾玲睡了个踏实觉,有了他的体温,连梦都安逸了许多。

第二天贾玲是被东西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她坐起身喊:“范丞丞?”

范丞丞从外面探出个脑袋来,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吵醒你了?”

贾玲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只露着一颗小脑袋看着他。

范丞丞又连忙缩回头:“你先洗漱,等会儿吃早饭。”

贾玲飞快爬起来穿好衣服,也没去洗漱,走到范丞丞身边看他在折腾什么。

范丞丞菜切的到处都是,锅里的鸡蛋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他手忙脚乱的用铲子去翻,铲子他刚洗过,上面还滴着水珠,和锅里的热油一遇噼里啪啦崩了个满天彩。

这哪还是那个贵少爷,分明是个小傻子。

贾玲笑了,忙接过......

贾玲睡了个踏实觉,有了他的体温,连梦都安逸了许多。

第二天贾玲是被东西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她坐起身喊:“范丞丞?”

范丞丞从外面探出个脑袋来,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吵醒你了?”

贾玲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只露着一颗小脑袋看着他。

范丞丞又连忙缩回头:“你先洗漱,等会儿吃早饭。”

贾玲飞快爬起来穿好衣服,也没去洗漱,走到范丞丞身边看他在折腾什么。

范丞丞菜切的到处都是,锅里的鸡蛋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他手忙脚乱的用铲子去翻,铲子他刚洗过,上面还滴着水珠,和锅里的热油一遇噼里啪啦崩了个满天彩。

这哪还是那个贵少爷,分明是个小傻子。

贾玲笑了,忙接过他手里的炊具:“还是我来吧,我不想饿着肚子送你去医院。”

范丞丞讪讪给她系好围裙,在一旁观摩学习。

她下手很是干净利落,很快该炖的炖上了,该炒的菜切好了,她忙完了又去打开电饭锅,果然,锅里只有白净净的洗好的米。

她笑话他:“连煮饭要加水都不知道,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憨憨一笑:“你等我学会的。”

“你学?”

“是啊,学会了换我给你做。”

她随口应道:“那我等着。”


饭好的很快,香味扑了整间屋子。

贾玲很饿,满满一大口饭送下去,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范丞丞坐在她对面,笑着看着她,伸手抹去了她嘴角黏上的一粒米。

“哎呀。”范丞丞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剩下笑开花了的一嘴大白牙。

贾玲忙问他:“怎么了?”

“可爱。”他笑的更欢愉。

贾玲脸腾地红了起来,赶紧埋下头接着吃饭。

她放在远处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贾玲看见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瞬间又被拉回了现实。


昨夜带来的安心和欢愉就像被戳破的泡沫,登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她抬起眼睛,看见范丞丞还在温柔的注视着她。

她透过他的脸,看见了董棉,董棉脸色青白的一遍又一遍演着戏,直到倒在地上,花儿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一倒就再也没有起来。

那一幕按下了循环键,不停的在她脑海中上演。


范丞丞见她发呆,凑近了她问:“想什么呢?”

她说:“我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散散心。”

范丞丞半秒都没有犹豫,说:“我和你一起。”

“我想去南方的海边,很远的海边。我之前拍戏的时候看过那儿的海,想再去看一看。”

范丞丞依旧没有犹豫:“我和你一起。”

她摇了头笑了:“我要自己去。”

她的笑容透着疏离,和她早上做饭时候的笑截然不同,范丞丞一看见她那样的笑容没来由的觉得心慌。

他坚持:“我和你一起。”

她吃光了碗里的饭:“你在这一夜了,该回去了。”

范丞丞起身收拾了碗筷,他穿好外套,对贾玲说:“你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天吧。”

范丞丞点了点头:“好。”

贾玲看着范丞丞要离开,明明是她要他离开的,现在心里依旧浮出了不舍,她喊他:“范丞丞!”

范丞丞回过头:“哎。”

她望着他,眼前的人明明刚相识不过几月,她却好像认识了他一生。

她笑了笑,说:“保重。”

这话里的告别意味太浓,范丞丞明明放心不下,他还是轻轻捏了捏她肉肉软软的小手,对她说:“放心吧。”


范丞丞没让任何人发现,在杜君出差回来之前回到了杜君家。

他琢磨了半日出了卧室门,像往常一样看着刚刚出差回来的杜君工作。

因为前段时间献上范丞丞这一招讨好了邵老板,杜君盘了一大块产业下来,新接了个项目,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窝在杜君对面的沙发上的范丞丞突然说:“我要去海边。”

杜君讶然的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该晒黑了,你不能去。”

范丞丞也不反抗,连句多余的话都没再说。

杜君隔了一会儿又抬头问:“你怎么突然想出去了?”

范丞丞想起了她说的话。

他回答:“我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散散心。”

“没人认识?哪个海边?”

范丞丞报出了贾玲想去的南方城市的地名。

杜君诧异:“那么远?”

范丞丞举了他早就准备好的杂志,杂志上正报道着那片海,蔚蓝色占据了整页的篇幅,看上去十分吸引人。

杜君了然了:“只许夜里去沙滩,白日不准去。”

范丞丞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行,我派王妈刘师傅他们跟着你。”

范丞丞坚持:“我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散散心。”

杜君低头看了看用范丞丞置换回来的资源,他又抬起头看着范丞丞说:“你要是再敢像上次一样对你的身体做什么手脚,我会让你下半辈子都没有自由。”

范丞丞没有立刻点头答应,反而撇过头去不看杜君,还是一脸的倔强。

杜君看他这个模样才真的放心,他说:“去吧,玩两天就回来。”


贾玲从机场走了出来,她没带行李,捂的严严实实的。

北方的秋天好像过渡不过来,南方还在夏季,闷热的要命。

现在不是旅游的旺季,飞机上人不多,那也让贾玲一路上冷汗直流,她一路躲着人走,早早的冲出了机场。

不曾想,她刚出了机场大门就看见了范丞丞。

范丞丞穿着简单的白半截袖、戴着耳机和墨镜,坐在机场门口的球形石挡上,看见贾玲出来立刻摘下了耳机站了起来。

贾玲真的被他吓到了,她直勾勾望着迎面走来的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了我和你一起。”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早说了你要来,我一查就查到了。”

贾玲不知道范丞丞还有这个本事,她更惊骇于范丞丞居然可以真的让杜君放他来这千里之外的地方:“杜君放心你离他这么远?”

“他放心,他知道我跑不出去的。”范丞丞说的很平静。

他接过她身上背的小挎包背在自己身上:“没行李了?”

贾玲怔了一下:“啊,来了现买就行,拿着费劲。”

他牵过她的手:“你肯定订好酒店了,我没地方住,你要带我一起。”

贾玲无奈的看了范丞丞一眼,只得带着他上了预约好的车去她提前订好的民宿。

范丞丞在她身边,笑的露了两排洁白的牙,活像偷了鱼的猫。


范丞丞才不管杜君提的要求,分明是最灼热的正午,他还是放下行李和贾玲一起到了海边。

贾玲订的民宿出门不远就是人不多的海滩,这种烤人的时间段里人更少。

沙滩被晒的滚烫,范丞丞拎着她和自己的鞋,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慢慢踏在浪浅浅打过的地方。

范丞丞跟在贾玲身后踩着她的脚印,她步子比他小,可他还是悠然的踏着那印子,只觉得眼下的这一刻是无比的安宁。


贾玲回过头看他,他多年不怎么见光,在这猛烈的太阳下白的近乎透明,她刚望向他,那白的近乎透明的人儿就冲她笑了。

他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贾玲看着那笑容恍惚了一下,问他:“傻笑什么呢?”

范丞丞走到她身边和她并了排:“就是突然感觉这样的人生也不赖。”

海鸟拍打着翅膀掠过海面,贾玲被鸟吸引了目光,她说:“我真希望你变成一只海鸟,自由自在的,不受束缚。”

范丞丞反问她:“那你呢?你是什么?”

贾玲听着海浪的声音,她说:“如果可以,我想做一条鱼,慢慢、慢慢、潜入海里。”

“海底太深了,不适合你。”他摇头。

“你看那海底多安静啊,没有那么多喧嚣,谁都吵不到我。”

范丞丞心头一跳,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贾玲也回握住他,握的紧紧的。

范丞丞刚刚揪起来的那颗心随着她这一握放松了下来,他牵着她接着在海边走。

除了无垠的星空,没有什么比大海更宽阔的了。

他喜欢和她走在这广阔天地之间,哪怕要躲着人群。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贾玲低头,阳光那么刺眼,她还是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 你忘了董棉吗?


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


明明是三十好几度的炎热午后,贾玲一个激灵,全身浮上一层细密的冷汗,被海风一吹,魂都被抽去了一分。

范丞丞见她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捋着她被汗打湿了的刘海问:“渴了吧?你看你出这么多汗,你找个阴凉地方歇会儿,我去给你买个冷饮。”

他蹲下身子给她穿好了鞋,弯了眼睛冲她笑了笑。

贾玲点了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去。

她站在原地吹着海风等范丞丞回来,这么炙热的时候海边也来了人群,贾玲回过神,侧过身子躲着人群走。

海风把身边人的议论吹到了她的耳中。

“那不是贾玲么?她还有心情出来旅游?”

“董棉可惜了,她居然还有脸活着。”

贾玲心里一绞,顿在原地。


那说话的人冲着贾玲喊了一声:“哎!”

贾玲白着脸望向议论纷纷的那群人。

冲她喊话的人挂着看热闹的笑容说:“哎!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质问被按了回放键,一遍一遍的钻到她的耳里心里,钻得她骨髓中也满是寒意。


她紧紧戴好帽子和口罩,逃一般的离开。


南方夏日属实担得上“酷暑”二字,连蝉都不叫了,风也不肯来,树枝全打着蔫垂着头一动不动。

贾玲蹲在阴影里,看着面前的刺眼的阳光。

她眼前不过半米的地方就是阴影没能罩住的炙热,一只小小的壁虎死在那日头的曝晒之下。

贾玲盯着那快被晒成干的壁虎盯成了雕塑,它还保持着向前爬的姿势。

假如,假如它运气再好一点,它或许能躲过这日头,在阴影下保住一条命。

可它终究没能逃过这命运。

贾玲相信,它不是不够努力,真的只是缺了那么一点运气。

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汗湿了一身,

她也不嫌脏,轻轻捏起那只壁虎的尸体,把它放在了最靠边的墙角里,阴影吞了它干焦的尸体,仿佛它又在黑暗里活了起来。

生前不顺意,死后也要归于宁静了。

她什么也做不了,自己都在这世间苦苦挣扎,空有一身悲悯。


她起身,离开了阴影,走入灼灼日光里。


她刚回到海边,远远便看见范丞丞四处张望着。

范丞丞第一时间看见了她,大步跑了过来:“你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范丞丞看清她的脸色陡然一惊,她眼里一点神采都没有,面色灰败的厉害。

他不再追问了,递了刚才买的饮料给她喝:“已经温了,不凉也好,你之前说过不舒服不能吃凉的。”

她看他满脸担心,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她说:“范丞丞,我累了。”

范丞丞伸手揽住她:“走,回去歇着。”


贾玲抬头看了波澜壮阔的大海、看了蔓延至远方的沙滩、看了高高悬在天上的烈日。

世界之大,眼下除了他的怀里,她却再无容身之处。

她笑了,笑着对范丞丞说:“走吧,回去歇着。”


两个人回了民宿,冲了个澡,吃了点东西,依偎着躺在床上翻着民宿的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贾玲看着窗外的日头向着海平线滑下去,又看着夜幕挂起来,倒觉得这时间并不漫长。

她问他:“范丞丞。”

“嗯?”

“你以后想做什么?”

范丞丞被难倒了:“以后啊……”

“人活着,总要有以后的不是吗?”


范丞丞第一反应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范丞丞小的时候特别想要一只小狗,比想拥有其他任何的东西都要渴望。他身边充斥着丑恶的大人,一直觉得人类太可怕,还是一只小狗能更让他有安全感。

假如他有一只小狗,他肯定会好好照顾它,不会让它流浪在外面淋着湿漉漉的雨,不会让它在外面被欺负。

他会照顾好它一辈子。

可是他自己都在这世上漂泊流浪着,他从来不曾有一条属于他的小狗,也无法去好好照顾别人,他再不甘于这现实,也要向现实低头。


现在他随着她的话头一次抬起头看了看这现实。

“我以后呀,要养一条狗,买一座房子。”

她笑了:“一座?好大的梦想。”

范丞丞也跟着笑,笑完了说:“要一座,最好有个院子的那种,这样你住在里面会舒服些。”

贾玲吃了一惊:“我?”

“当然了,”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她,“我的未来,当然有个你了。没有你算什么家?”

贾玲只觉得眼泪快落下来,她偏过头不看他,平稳了气息说:“没有我,你也可以有个家的。”

范丞丞立刻翻了个身抓住她,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我要你,我只要你。”

他的语气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和娇气,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不达到愿望绝不罢休。

贾玲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范丞丞,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范丞丞愣了一下低了头笑了,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他在她面前早都不要那张脸皮了,他爽快应了。

“是,我是在跟你撒娇。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嘛?”

她看着他,他的表情是她之前从没见过的生动,鲜活的不得了。

过去那个容易破碎的清冷青年在海风里消散了,这或许就应该是他本身的模样。

她看着,想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眼里溢出了无边的温柔

她说:“好。”


他得到了她的回答,脸上的笑更加明媚了,是拨开了乌云的光亮。

贾玲看着范丞丞笑,心里也一点一点暖了起来。


他过的越来越好了。

这下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她依偎在他身边,听着他说着关于未来的畅想,每一条畅想里都有着她的身影。

夜色很快到了最浓的时候。

如果没有海浪的声音,这夜晚可以说是万籁俱寂。

她伸手关了灯:“快睡吧。”

范丞丞靠在她身畔:“我想听你对我说晚安。”

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晚安。”

他笑了,眼睛弯的可人,他回吻了她一下:“晚安。”


范丞丞很快睡着了,伴着睡前他对往后余生的期待,靠着她温热的身子,他由衷的觉得这会是个好梦。

好梦终有尽时,夜里范丞丞突然惊醒了,他察觉到身畔没有那么暖了。范丞丞没和她贴着睡不安稳,朦朦胧胧伸出手去,一摸旁边空空的没有人,床和被都是冰的,一看就是她离开有段时间了,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赶紧按开了床头灯。

刚醒过来那惺忪的眼还没适应眼前的光线,他模模糊糊看见属于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张纸。

范丞丞很快看清了纸上的话。

那是她留给他的话。


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好好活着。

多笑一笑。


范丞丞头皮一炸,纵身而起,疯了一样的跑出去找她。


未曾拥有过,才不怕失去。

范丞丞以前怕过很多很多人和事,但他认识了她以后、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良善与温柔后,他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惧怕了。

而他现在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他真的怕了,他怕极了,比过往的所有加起来还要怕上十分。


他知道她会去海边,她一直说她想去海边。

她说她想做一条鱼,再也不用听这世界的喧嚣。

她说她想慢慢、慢慢、沉入海底。

海风吹的凄怆,滩涂太长,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他肺腔里灌满了海风,冰冷的吸进去,却灼烧了他的六腑和五脏。


终于他在夜色下看到了海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已经走到了离岸边很远的地方,只有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海浪汹涌的向岸边卷去,她在海里小的像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花。

她还在吃力的一步一步往海的中央走去。


海底的每一寸水都能吃了她,让她再也无法自由的呼吸。


范丞丞吓得移不开眼,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向她跑去。

“玲儿!回来!”


贾玲听见声音猛地回过头,范丞丞已经下了海,他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惧。

他对她伸出手,大步蹚过了海水,他对抗着那海浪奔来,海水很快没过了他的腰。

海下不平,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贾玲知道他脚下踩着刚刚她涉过的礁石和沙砾,那些躺在海底的每一块凹凸不平都能让人一个不慎跌进海里。

范丞丞跑得太急,果然下一秒他整个人重重摔进了海里,海浪还没卷到他身边,他又拍着水站起身向她跑来,他一路逆着无边的浪,向前扑了没两步,再一次被浪砸了下去。

贾玲看着没进浪里的他,溢出了满满的心疼。

人间太吵了,她已经不想再看这人间一眼,可还是忍不住想把他完好的护在这个人间。

她到底还是退了几步回去,搀起摔在海里的他。


范丞丞整个人湿了个透,海水凉的刺人,海水灌的他耳朵闷声作响,他头发湿漉漉的,腥咸的海水从他乌黑的发梢滴落在他眼里,一阵刺痛,模糊了眼前的人。

她一身白裙,范丞丞知道,那是她给她人生最后的葬礼。

难怪她说“保重”。

难怪她没有带任何行李。

他现在全都懂了,从她说想要一个人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这一切都是她早就预谋好的。

他一想起自己睡前还在傻傻的希冀一个有她的未来,心就像被剜了几刀那么痛,他轻声问她:“这就是你不让我跟来的原因?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直努力保持着笑容的她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说:“我太累了,我活不下去了。”


月光散落下来,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镀了星星点点的光。

白裙的她,在月光下变成了银色,是和这片黑幽幽的海截然不同的存在。

在范丞丞心里,她一直都是星星点点的光。


微渺,但却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星。


她说她累了,不想活下去了,他懂。

认识她之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在体会着这种感受。

可他还是很自私,他不舍得放她走。

范丞丞摸了摸衣兜,万幸他今日去买冷饮的时候老板找了他枚硬币。他汗湿了手心,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提议:“硬币,再抛一次吧。”

他说:“正面,听我的,背面,听你的。”

她望着他乞求的眼神,犹豫了片刻后点了头。

他用手指一弹,硬币旋转着飞向半空中。


黑的夜、白的人,成了各执子的黑白棋,在天地这幅巨大的棋盘上较量着。


范丞丞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在半空中不停旋转着的硬币,硬币旋转成了一个虚影儿,快的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图样转到了哪里。


诸天神佛,还有那从不曾救过他一次的苍天。


求求你。

求求你让她留下吧。


过去他不信命,更不信神。

可赌上了一个她,他不敢不信。


硬币准确的落下,被范丞丞牢牢抓在了手里。

他的手开始抖,他不敢掀开、他不敢看那答案。


他慢慢摊开了手,硬币背面那花瓣的纹路舒展着、叫嚣着出现在他眼前。


贾玲看着那硬币背面的花纹,觉得老天爷真的太残忍,这种时候反而顺了她的意。

老天爷也在说:你可以去死了。


范丞丞看着硬币惨然一笑,老天爷又一次抛弃了她和他。

他丢了那枚硬币,硬币太小太轻,打在海里连最微小的水花都没溅起。

范丞丞牵起了贾玲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他对她笑了笑,越过她身畔率先向海的深处走去。

贾玲惊了,忙扯住他:“你做什么!”

他还是笑着,在月色下不再是过往的清冷,而是带了温度的温暖的笑着。

他笑着对她说:“背面,听你的。走吧,我们一起去海底。”


贾玲慌慌张张想甩开他的手:“你疯了!”

他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你曾经陪我走过一段夜路,现在换我陪你走下去吧。”

哪怕她沉入海底,哪怕那光太微小。

他想陪着她,他想替她照亮前方的崎岖小路。


贾玲头一次注意到,他的手很大很有力,把她的手包裹了个完整。

她一直以为他是脆弱的、是纤细的,没想过他也是坚定的、是勇敢的。


她挣不脱,被他带着向海的深处走去。

海浪一寸一寸的淹没他和她的身体,巨大的浮力已经让他和她的脚下站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踏出一步葬送了自己。

他还是坚定的踏出每一步,走在她前面,哪怕这是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他都要给她探好前方的路。

贾玲看着他的背影,庭前玉树一般高大挺立,没有半分胆怯。

她已经害了一条人命,怎么敢再害第二条?

他比她走在前面两步,她眼看他一个趔趄,海水没到了他胸前。

她终于闭上眼拽住他,颤抖着说:“我们回去吧。”

范丞丞回过头看向她,没有惊喜,也没有放松,仿佛她想去哪儿都可以,这对他来说都一样。

她说:“你说背面听我的,走吧,我们一起回岸上吧。”

“真的?”

“真的。”

范丞丞逼着她张开眼睛看着自己,他凝望着她:“那你可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假如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偷偷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管在哪儿,也会跟你一起去的。”

他走回两步抱住她:“人间太吵,海底太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她浑身无力,她知道自己不敢再死了,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求求你,我不想再害人了。”

她绝望的把头埋在他肩头:“我求求你。”


范丞丞牵着贾玲的手,带着她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他和她冲了澡换了身干衣服,在海里泡了太久,盥洗室的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沙。

范丞丞新翻出来一条柔软的毛巾,蹲在她身边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范丞丞擦着擦着笑了,笑容里是无边的温柔,他举起了那柔软毛巾的一角给她看:“看,是粉红色。”

她移了目光去看,真的映了一眼帘的柔软的粉红。

他说:“好温柔的颜色,就像你一样。”


她自从他找到她开始一直没有哭,可听了他这番温柔的话,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砸了下来。


他没去给她抹眼泪,直接让她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他轻轻捋着她还没擦干的头发,指尖传来湿润的凉意,可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肩上又感觉到了她热泪的滚烫。

他任她哭了一会儿,把脸贴在她头发上告诉她:“你放心吧,我在你身边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贾玲感受着这怀抱和温暖,张着嘴哭出了声音来。

她看不见抱着她的范丞丞的表情。

他眼底藏了化不开的郁气,发誓要撕开困在她身上的那层网。

为了她,他从前那些没去想没去做的事情,他都要着手去做了。

他把她完好无损的护在怀里。

这个世界的天黑了,不怕。

醒来后依旧是天明。


清晨的阳光都不肯偷个懒,到的格外准时。

范丞丞和贾玲伴着阳光醒来,她的头发比初见的时候长长了不少,被她一夜睡的乱糟糟的,鸟窝一样顶在头顶。

范丞丞笑着揪过她,给她扎了一对小辫子。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可爱,怎么看都可爱。”

贾玲想起了那个浇盆春兰都没有耐心的青年人,问他:“你还有这个耐心呢?”

范丞丞开始不老实的去薅她的小辫子,扯一扯拽一拽玩的不亦乐乎,他嘴上答:“我一直很有耐心呀。”

贾玲想了想,他没耐心的样子的确都是过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耐心的等她、耐心的陪在她身边。

范丞丞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着说:“还有一天假期,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神随着他的手指晃动。

她还没忘记昨天那种死过一次的感觉,依然有些恍惚,她说:“我想让……你陪着我。”

范丞丞笑了:“傻瓜,我当然陪着你。”


范丞丞说到做到,整日都在她身边陪着她。

他陪她看书、陪她发呆、陪她吃饭、陪她睡了一个惬意的午觉、陪她聊天、陪她听了几首歌。

这一天太过悠然,范丞丞只觉得在她的身边时间太过匆匆,一眨眼就溜走了。


夜里贾玲抱着他,听着海浪的声音。

那是昨夜差点吞没了她的海浪。

她说:“范丞丞,咱们明天回去之前,去海边看一次日出吧。”

他答应道:“好。”


范丞丞在日出前的沙滩上踩着水找贝壳。

贾玲站在海浪打不到她的地方看着他,天边的微光勾勒出了他的身影,他背对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他的轮廓也好似发着光。

她还记得他下海去找她的样子,那时她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没察觉,现在想来,他当时也是发着光的。

范丞丞跑到她身边,摊开手给她看了个洁白无瑕的贝:“看。”

贾玲感慨:“真好看。”

就是那贝壳闭的紧紧的,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威胁,把自己柔软的身体藏了起来。

范丞丞说:“难得没被海浪打碎,退潮了,海把沙一卷走,它就露在外面了。”

贾玲说:“还活着呢,放了吧。”

“一会儿赶海的人一来,还是把它挖走了,我去把它藏起来。”

范丞丞知道她懒得动,自己就要走到远处有礁石的崎岖地方去,贾玲叫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

有礁石的地方确实不太稳,范丞丞回身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走到不稳的地方还要回头提醒她。

他俩就这么涉过人迹罕至的地方,找了个沙坑,把还活着的贝放到了湿润的沙里。

两个人蹲在地上,头挨着头看那小小的白色的贝。

范丞丞说:“这下安全了。”

贾玲抬起头看着他,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比海鸟身上的羽翼还要自由。

太阳骤然从海平线上跳了出来,给人世洒遍热烈与明媚。

范丞丞站起身,向远方巨大的那轮红日眺望。

他又伸手拽了贾玲起来:“看,太阳出来了。”

“嗯,太阳出来了。”

他望向她:“阳光正照在你身上。”

贾玲看着红日,只觉得苍苍凉凉,她说:“范丞丞,之前你说你怕黑,我现在懂了。”

她转过头对上他凝望的双眼:“为什么我现在还是觉得天很黑?”

范丞丞把手环在她脖子上靠近了她,他微微弯着腰低头正视她,他说:“不怕,我陪你。”

她鼻子一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吻了她额头:“因为你值得。”

他吻了她眼睛。

“你是星星,会发光,照亮了在夜里彷徨的我。”

他在她梨涡上印下一个含情的吻。

“你说你沉入了海底,不怕,今日开始我会做一个海边捞星星的人,把你打捞起来、再擦亮,你就不会难过了。”

她抱住他,抱住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根也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不对,他不是摇曳的草。

他是参天的大树,挡风、遮雨、给了她带着盎然绿意的生命。


                                                                                   

未完待续


这两天工作太多,明天应该不更了,不过即使明天不更后天也能更,感谢各位姐妹追更。


这是我来老福特发出来的的第50篇文🎉

我入坑一年多一点,开文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要说为什么还在码字,是因为实在太爱太爱他俩了。

我爱他和她的温柔勇敢、我爱他和她的纯粹自然、我爱他和她的热烈与真诚、我爱他和她看向彼此的眼神。

所以在我这里,他和她的人设和出场环境不管怎么变,他和她都是我爱的他们。

我知道有些人无法接受这篇文里的大哥的身份,那请不要逼着自己来看这篇文了,好的加饭文那么多,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多好哇。我是只是单纯的产粮而已,没有收益、没有要什么所谓的回报、也从来没有在这个圈子里乱舞过,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本文绝对没有贬低大哥的意思,不管肉体如何,他有着独一无二的灵魂。

肉体终会消亡,唯灵魂得以永生。

以上我的个人观点。

谢谢你读到这里。

小灰灰

溺光(四)

夜将尽的时候,范丞丞回到了杜君身边。

杜君已经睡了,他知道范丞丞会回来,根本没费心思去找人,他睡前早就吩咐了秘书:“把他带去彻底查查,别染了什么病回来。”

所以范丞丞刚一回去,就被秘书让人架着他拽到楼下,请私人医生彻底查了个遍。

光查了还不行,范丞丞又被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秘书才放过他,让他回了房间。

范丞丞早就习惯了这样不被当人对待的方式,他只是可惜夜里她给他吹的头发又被洗了。

他还记得她指尖抚过他发丝的柔软触觉,如果他有疼爱他的家人,也会感受到这样温柔的手吧。


杜君觉得这次范丞丞回来后分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看起来又有点不一样了。

杜君也是琢磨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次回来的范...

夜将尽的时候,范丞丞回到了杜君身边。

杜君已经睡了,他知道范丞丞会回来,根本没费心思去找人,他睡前早就吩咐了秘书:“把他带去彻底查查,别染了什么病回来。”

所以范丞丞刚一回去,就被秘书让人架着他拽到楼下,请私人医生彻底查了个遍。

光查了还不行,范丞丞又被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秘书才放过他,让他回了房间。

范丞丞早就习惯了这样不被当人对待的方式,他只是可惜夜里她给他吹的头发又被洗了。

他还记得她指尖抚过他发丝的柔软触觉,如果他有疼爱他的家人,也会感受到这样温柔的手吧。


杜君觉得这次范丞丞回来后分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看起来又有点不一样了。

杜君也是琢磨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次回来的范丞丞乖巧了许多,应该是终于认命了。他很满意自己挫下去了范丞丞的傲气,又开始宠着范丞丞,给他精致的衣服和吃食。

甚至有一天范丞丞说”不想要这个发色了,染来染去太麻烦”,杜君都准了,请了发型师上门。

范丞丞的头发又染回了黑色,看起来也没那么冷了,褪去了身上的那种少年郎的稚气,成熟了不少。


范丞丞从贾玲那离开后,贾玲说不担心是假的。

她知道他性格坚韧,肯定能扛过去,可她还是控制不了的怕他再哭。

直到两天后,贾玲收到了一条来自范丞丞的信息,他说:安好,勿念。

她翻来覆去看那条信息,那信息真的让她也安好下来,伴着入眠。


又隔了几天,贾玲傍晚懒得出门,冒着会被查到手机号和地址的风险叫了外卖。

外卖送的很快,她点了好几个爱吃的菜,闻着那香气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点点。

她刚掰了筷子准备开动,门铃声响了。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是什么没见过的陌生人又来窥探她的生活。

门外的门铃声又响了,这次还伴着熟悉的男声:“别怕,是我。”

贾玲瞬间放松下来,举着筷子小跑着去开门。

她都不用看猫眼,便知道门口的人是范丞丞。


果然,范丞丞站在她家门口,穿着件薄大衣,大衣上挂着水珠。他头发染回了黑色,也剪短了些,目光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贾玲一看见他就笑了:“外面下雨了?”

范丞丞也不知道她怎么上来就聊这么家常的话题,也低头笑了一下:“下了点小雨。”

贾玲让他进屋,把他脱下的外套擦干了挂了起来:“一阵秋雨一阵凉。你怎么来了?”

范丞丞已经坐在了她点好的菜前:“我在外面等你来着,等了一会儿正好看见有送餐的过来,想着该不会是你定的吧,跟上来一看果然是你定的。”

“等了很久?”她问。

“没,也不久。”

“下次你来了不用等,直接上来就行,你在门口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了。”

范丞丞仰起脸微笑:“好。”

贾玲看着那笑容一愣,不知为何,她觉得眼下的范丞丞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看起来有人气儿了许多。

她说:“吃了没?一起吃点吧,我点了好多。”

范丞丞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是不少,我看送餐员拎着都费劲。”

贾玲红了脸,丢了双筷子给他:“吃你的吧。”

范丞丞也不客气,接了筷子直接开动,他伸向离他最近的菜:“这是什么?”

贾玲惊讶了:“肘子,猪肘子,没吃过?”

“没。”他好像不记得往日吃饭的斯文了,费劲的往下扯着肉,那肉太大块,他撕了好半天才撕下来块皮。

他细嚼慢咽了吞下去:“香。”

她笑眯了眼,轻轻松松给自己剔下来一大块肉放到了嘴里:“香吧,我馋好久了。”

范丞丞看着她笑的烂漫的样子出了神,连筷子都停在半空中,眼中只有她的笑、眼中只剩她的笑。

他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想看她一直这么笑下去。


贾玲伸手在范丞丞面前晃了晃:“傻了?”

范丞丞这才回过神,他把筷子伸向另一个菜:“没。”

“那你发什么愣呢?”

范丞丞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没发愣啊。这个肘子我撕不下来,你帮我撕。”

贾玲赶紧给大少爷撕肉吃。

两个人这么沉默的相对着吃了会儿菜,贾玲先开了口:“你说两句话呗,我感觉气氛沉闷的我都快吃积食了。”

范丞丞“啊”了一声,搜肠刮肚半天,吐出来一句:“上次,谢谢你。”

贾玲万万没想到他偏要提起这么沉闷的话题,都快绝望了,她干巴巴的说:“别客气,你之前也帮我了来着。”

范丞丞接着汇报自己的近况:“我回杜君那儿了,这几天挺好的,你别担心。”

她放下筷子,注视着他的眼睛:“范丞丞。”

“嗯?”

“你逃不脱他的掌控,是吗?”

范丞丞依旧吃着饭:“现在还不到时候。”

“为什么?”

范丞丞给她夹了块鸡肉,他发现她刚刚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鸡肉:“吃饭吧,吃饭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


范丞丞当然想离开杜君的操控,从多少年前就想。

可他知道不是现在,他这次回到杜君身边,就是冲着能挖出点有关董棉的消息。

眼下他看了她的笑容后更笃定了,他想看她一直这么笑,那就要不让她背着这么重的壳。


他点了点她的手背,让她拿起筷子:“你吃太少了,再吃点。”

贾玲活这么大,还次头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吃的少,再一次觉得范丞丞一点都不像个二十来岁的人,像个老大爷一样。

她接着吃菜,倒是比刚才还要舒服多了。


两个人吃的直打嗝,菜还剩下一大堆。

范丞丞完全失了仪态,瘫在座位上说:“你点的这是五个人的饭量吧。”

贾玲也撑的不行:“你闭嘴。”

范丞丞果真不说话了,歪着脑袋看着她笑。

贾玲也忍不住望着他笑。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傻笑了一会儿,范丞丞起身看了看窗外,天黑了,刚刚的小雨停了,地上打了不少落叶。

范丞丞说:“出门散散步吧。”

贾玲闻言犹豫了起来。

范丞丞很自然的去牵她的手:“怕什么,我陪着你呢,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贾玲放松下来,她也确实好久没透透气了,她说:“我找个外套。”

两个人穿好了外套下了楼,范丞丞十分自然的又牵起了贾玲的手。

贾玲盯着他紧握她的手看了一会儿:“范丞丞。”

“嗯?”

“难道我会走丢吗?”

范丞丞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毫无惭愧之心:“我怕我走丢。”

贾玲干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了一会儿,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润润的扑了人一脸。

贾玲说:“这种湿度真舒服。”

范丞丞偏过头看她正在说话的侧脸。

她说:“我是南方人,还是类似这样的气候适合我。”

范丞丞说:“那以后去南方。”

她眼里揣了怀念:“真想再去南方看看,或者住一段日子。”

范丞丞知道她眼下的处境,他不好说什么,把她的手又握的紧了些。

贾玲“嘶”了一声:“范丞丞,你怎么这么有劲儿呢,我骨头快断了。”

范丞丞闻言赶紧稍稍松了力,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离你近点儿。”

贾玲听了他这番毫不拐弯的直言直语,深深埋下头偷摸笑了。

范丞丞察觉到她的笑,也悄悄弯了嘴角。

他伸开手,穿过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真小,他无需费力就把她护了个完整。

贾玲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

范丞丞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别有用心:“这样离你近,离你近我开心。”

刚落的树叶打着旋儿坠到她和他脚边的小水洼上,水洼被击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低下头看了会儿那涟漪,直到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她说:“离你近,我也挺开心的。”


等月亮穿过了低矮的云层升到半空,贾玲和范丞丞步也散的差不多了。

范丞丞送贾玲进了屋,他站在门口嘱咐她:“锁好门,晚安。”

她说:“路上小心,晚安。”

范丞丞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一直重复播放着这几个字,他想着想着咬了下唇笑了。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可以遇到一个会认真的对他道一声晚安的人。


秋越来越深,范丞丞隔三差五的会来贾玲这儿坐一会儿。

不过范丞丞越来越警醒,没让身边的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在杜君的公司里还是老样子,在屋里一团就是一整天,杜君偶尔查他的手机和平日行踪,一点和平日里不一样的地方都没有。

日子过得平静无波,直到杜君有一天下午要出差,他本来要带着范丞丞,范丞丞早从他桌面的资料上得了消息,一大早就用手指逼着自己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杜君看了范丞丞“病怏怏”的样子,找医生给他开了药,取消了范丞丞的机票,独自出了市。


范丞丞换了舒服的宽松大毛衣,戴上了毛线帽和口罩,又戴了黑色眼镜框,裹的严严实实的去了贾玲那里。

他近些日子都觉得贾玲和之前不大一样,看起来更加萎靡,每次见她都好几日没睡的样子,眼下一直带着乌青,看了便让人心疼。

范丞丞旁敲侧击了几次,她都不肯说实话,他日夜放心不下,恨不得赶紧抽身到她身边。

如今他真的敲开她的门,看她的状态不光没好,反而更糟糕了,他摘了口罩,一脸担忧的问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贾玲看着门口的人,暖咖色的厚重毛衣显得他格外温暖,让人一眼望过去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她强颜欢笑:“没事啊。”

范丞丞见她模样也不逼问她,他问:“要出门买东西吗?我陪你去。”

“好啊,我换个衣服。”

她收拾的很快,范丞丞没等了几分钟她就出现在门口了,她说:“走吧。”

范丞丞扫到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越过她进屋帮她拿手机:“手机不拿?”

她站在门口双手紧紧的抓着包:“啊,我带现金了。”

范丞丞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他不动声色的按亮了她的手机屏幕,发现上面是满满的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他看不到内容,但是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

他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子上,转头说:“也是,有现金就行,走吧。”


秋意渐浓,她今天穿着奶白的毛衣,看起来十分柔软,范丞丞紧贴在她身边,格外警惕的关注着她身边的动静。

这一路下来倒是平安无事,范丞丞拎着她刚买的水果牛奶什么的,在她身旁慢慢走。

太阳已经下山了,从明亮的超市出来,天空是北方秋日特有的澄澈的微蓝的光,那蓝会一层一层变深,直到彻底黑下去。

到了下班时间,来超市采买的人变多了,贾玲埋着头,鸵鸟一样贴在范丞丞身边,想快点走到深夜里去。

范丞丞眼尖的看见远处好像有几个女生正冲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登时全身神经调动了起来,他用身子挡住那几个女生看向贾玲的目光,向那些女生瞪了过去。

没想到那几个女生指着自己的方向说的更欢了,范丞丞焦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没看到身畔的运货的推车快擦着他身子过去。

贾玲没抬头,正好看见范丞丞身子另一侧的运货的车上有根突出来的长钉,眼看就要刮到他腰上。

她见状不好,开口提醒已经来不及,想都没想便伸长了胳膊护住了范丞丞,她搂着他的腰用力把他往回拽,只是她自己没躲过那根长钉。

长钉无声的划破了她的衣服与皮肉,她只觉得疼了一下,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灼痛。

范丞丞被贾玲一搂瞬间回过神,一低头就看见她毛衣衣袖被割出了豁口,也看见了差点划到他的运货车上突出的钉子。

范丞丞赶紧把她的手臂举到眼前细看。

一丝血色渗过了奶白毛衣的豁口,慢慢浮了上来。

范丞丞见到那丝血色出现的时候,眼底有着隐约的暗红在涌动,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可还是没控制住。

他转了身一把扯住那推车,直接把车拽了个急刹。他说话都带了怒音:“车上钉子都出来了看不到啊!”

拉货的人回头看见了,硬着头皮说:“你们躲远点不就没事了,非要自己往上撞。”

贾玲眼见范丞丞要冲上去,急忙伸手扯了他的手:“好啦,走吧。”

范丞丞松开拽着推车的手,低头轻轻揭开她衣袖,那一道划了她小臂三分之一长,血还在往外渗,他咬紧了牙,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回头瞪向拉货的人,拉货的人看见那个眼神也不敢再嘴硬,赶紧离开。

贾玲还在扯范丞丞:“走吧,真没事,划破点皮。”

范丞丞一抬眼看见刚才让他分了神的那几个女生靠近了,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握紧贾玲的手:“走,回家上药。”

他牵着贾玲和那几个女生侧身而过时,想用眼神警告她们别乱来,没想到听见那些女孩叽叽喳喳说:“啊?有女朋友啦,真可惜,那么帅……”

范丞丞悬着的一颗心骤然放松下来。

身后的女孩子还在聊着:“那女生看起来跟他不太搭啊。”

“怎么不搭,人家喜欢就行呗?”

“是啊,你没看见刚才那女孩护着他,换你你行么?”


女生们议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范丞丞低头看身边的贾玲,她胳膊肯定很疼。

他眼神落寞下来,宁可自己腰上被划走一块皮肉,也不舍得看她这样疼。


范丞丞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消毒上药,好在她凝血功能好,伤口的血已经基本凝上了。

他这会儿总算不用再关注外界可能给她带来的伤害,开始全身心的跟她“算账”,他生着气说:“你帮我挡什么?我划一下又死不了,看,流这么多血。”

“我胳膊上划一道,总要比你身上划一道要好吧?”她倒是看得很开。

范丞丞这么多年心一直硬的像块石头,头一次觉得自己要被气死过去了,他盯着贾玲,眼底隐隐发着怒:“善良过头了,就是蠢。”

贾玲先被他的怒气慑了一下,然后她反应过来问他:“你骂我?”

他赌气:“我没有。”

“你上次不也护着我吗?脸上都被划出血了。”她不服气。

范丞丞咬了咬牙:“我也蠢。”

贾玲看了他半晌,扑哧笑了出来。

这是她这几天来难得的真心笑出来,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从头到脚的通透。

贾玲都快忘记了,自己以前最爱笑,她喜欢一切温暖和美好的东西,她喜欢南方的艳阳,喜欢身边朋友的笑声,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生命里开怀大笑的每一个瞬间。

而现在,她笑一次都是难能。


范丞丞看着她笑的自然,怒意消退了几分。

看到她受伤的时候,他说不上更生她的气还是更生自己的气。

要是他再有能力点儿,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伤?


贾玲笑了一会儿,看着范丞丞的脸色,认真下来对他说:“我怕你受伤。”

她还记得上次他冲着冰冷的水,身上满是大片的青紫。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隐隐觉得他那日的一身伤和她有关。

范丞丞认真给她擦小臂的伤口,认真到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了,他眼里只有她的伤:“你记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她伸手碰了碰他眉峰:“你伤一次,我伤一次,扯平了。”

他抬起头:“不是这么算的。”


夜深了,她和他吃了顿晚饭,范丞丞注意到她自始至终都没去碰她的手机,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范丞丞收拾完桌子后,回来看见她还在发呆,伸出手指轻轻去触她眼下的乌青:“跟熊猫一样,你到底怎么了?睡不着?”

贾玲点了点头:“有点儿。”

“你几天没睡了?”

“每天都有睡,不过睡不久就醒了。”她还是遮掩着,回答的并不老实。

范丞丞一点都不好骗,他皱着眉头:“不久是多久?”

她知道瞒不过了:“一两个小时吧。”

范丞丞火蹭的就上来了,他嗓门儿都大了起来:“你这跟没睡有什么区别?”


贾玲也不想这样,可是她近日来夜夜噩梦,那些骚扰她的信息的诅咒和编造的鬼故事让她胆寒,她闭着眼睡不久就会惊醒。

她这几天不管怎么换号码,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收到信息。

——董棉,你忘了吗?

——你不怕夜深了,她来找你吗?

——她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


贾玲也想睡,可她实在没办法入睡。

事实上,她的精神快处于崩溃边缘了。


她出着神往卧室走,跟在她后面的的范丞丞一把抱住她,把她推到床边往床上一丢,拿被子把她裹了。

贾玲吓了一跳:“你干嘛?”

他站在床边挑着眉毛对她说:“我今晚不回去,看着你好好睡觉。”


贾玲好说歹说才被获准从床上起来去冲个澡换个睡衣,她回到自己卧室尴尬的不得了,范丞丞就在她床头守着哪也不去。

范丞丞关了灯:“你怕什么?快点睡觉,咱俩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贾玲一边觉得他这个话说的有问题,一边又觉得这话的确没毛病,她刚见他第三面见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她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躺下准备入睡。

有他在身边,她确实一点都不怕了,几日来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脑海里的那些愧疚与恐慌潮水般一点点褪去。


范丞丞躺在她身侧,面向着她,轻声问:“胳膊还疼不疼?”

她埋在被里嘟囔:“不疼。”

“刚刚冲了澡,伤口没碰到水吧?”

她笑了:“范丞丞,我没那么娇气。”

范丞丞充耳不闻,找到了她的胳膊举到眼前细细的看,看完了才把她手放回去。

她嘀咕:“我就说没事,你偏不信。”

范丞丞气得要命:“还没事?那什么样叫有事?”

他突然一个翻身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刚刚快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贾玲反驳:“这么点儿小事儿哪就能吓死你了,一小口子还能吓着的话你也太不经吓了……”

范丞丞惩罚一般用了力,他一双臂膀似铁铸,将她箍的很紧,让她呼吸都困难,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

贾玲觉得他的怀抱太烫人,微微挣开,试图让自己喘口气。

范丞丞手长脚长,轻而易举的把贾玲抓回了自己怀里,他用自己钝钝的虎牙叼住她的耳垂慢慢磨,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强忍着那股想钻进她血液里的冲动。

他磨着牙呢喃:“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贾玲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根本分不出气力回答。

范丞丞见她不回话,恨不得把她拆碎了放在肚子里才安全,他用前排的牙轮番上阵,一点点去啃噬她。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放开已经被他磨到发红的她的耳垂。

他变咬为吮,含着她、裹着她、用舌尖一点点轻触着她。

贾玲被范丞丞撩拨的脸通红,她只觉得浑身碰了春日细密的小雨,又痒又麻,随时都会化掉。


她果然快化掉了,范丞丞在她耳边贴着她说:“你耳垂长得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贾玲哑然失笑:“你怎么了?什么时候信了这些?”

“如果是你的话,我信。”他说完又亲了上去。

“范丞丞。”

“嗯?”他在她耳边温柔的问。

她说:“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会相信。”


她对他一直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范丞丞听了这话,猛的翻身起来面对着仰面平躺的她,一双手支在她两侧耳边,撑着自己的上身不完全压到她身上,他离她太近,在这种墨漆的夜里也能清清楚楚看见她。

范丞丞只想亲亲她,他埋下头去,可在触碰到她的嘴唇之前他悬住了。

他亲昵的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肉肉的小鼻子,他蹭够了以后问她:“你怎么不躲?”

贾玲感到他温热的呼吸,给冷夜带来暖意,她闭着眼,感受着这暖意,说着从心底冒上来的实话。

她说:“我不想躲。”

他哑了嗓子问:“你不嫌我脏?”

“你不脏。”

“我还不脏?你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我比你知道的还要脏、还要差。”他说的很平静,平静的只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那你也不脏。”她睁开眼望向他。

夜色里的范丞丞说不出话,只用忧伤又克制的眼神望着她。

她又笑了,伸出手去摸他的眉眼:“你的灵魂、你的眼睛,干干净净的。”

她的指尖可真暖,带着最柔和的触意,直送了一片星光装到他心里。

她喃喃低语:“假如我早早知道你这么个人就好了,我会赶在你受苦之前把你带回家,我会让你平平安安的,我会让你快快乐乐的,我会让你交到一大堆朋友,我会让你行走在阳光下,你在阳光下开怀大笑,我在一旁看着你,我猜我也会跟着你一起笑……”

范丞丞听着听着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她脸上,泪珠又顺着她的脸滑了下去,仿佛那是她淌下来的泪一样。


她还在轻柔的抚着他的眉眼:“倒是我的灵魂脏了,我背着人命债,我心中有愧,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范丞丞俯身吻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你没害人。”

他的嘴唇顺着她的眼睛向下滑,在她的脸颊上尝到了自己刚刚滴落下来的泪珠的味道,他贴着她温柔的说:“就算你真的害人丧命了,不要说一条,就是十条百条,你在我这儿都是最最干净的。”

他话音刚落,又尝到了温热的泪,这是这泪不是他的。

她哭了。

她哭着问他:“你疯了,十条百条?”

“十条百条,在我这儿,”他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密的吻,“全都抵不过一个你。”


她哽咽着微微侧了脸,摸索着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


他捕捉了她香软的舌,手下是绵软的肉,怀里是想揉到骨子里的人。


过去他的肉体是他最怨恨的东西,却又是他存在于人世间的意义。


今夜他用这肉体,只领略到了人间也有爱意,他和她是荒荒袤袤的无垠大漠上孤独的旅人,遇上了,就再也分不开了。

可分不开,又不全然是因为孤独。

他渴望,她也渴望,他们可以依靠着彼此的指引走出一条生路去。


夜深了,夜深时人要入睡。

范丞丞从第一次被送到权贵的床上后,就讨厌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只要身边有人,他就会心悸到睡不踏实。

可眼下他抱着贾玲躺在床上,夜依旧是黑的,与过去的每一夜没什么不同,他却满足极了。

贾玲看范丞丞睡了,她小心翼翼不惊到他,轻轻翻了个身,头抵着范丞丞的肩头,居然有了困意,也很快入睡了。

她不知道,当她进入梦乡后,她依偎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在夜里灿然若星子。

范丞丞看着和他紧密无间的人儿,他轻轻伸手帮她顺了顺落在她眉眼上的头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薄雾飘散到夜里:“以后不要再让人担心了。”

他眨了眨眼,眼前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晚安。”

                                                                                  

未完待续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工作很忙的

忙到脚打后脑勺那种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总闭关的原因)


假如我做不到日更了,答应我,我还是你们爱的狗子好嘛


还有,昨天你们的红心心我收到了,甚至有个别姐妹要笑死我,把我之前所有的文点了一遍

昨天文章结尾的吐槽都是开玩笑的,大家看的开心就好哈

今天周1

「类静」不适合牵手


Ren和Mira没在一起我真的很伤心,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好配😭

这个视频我也是随便剪剪(不是很会剪视频,打发一下时间),歌词排版也是自己排的,歌词排版我不会,所以排的也不好。(视频真的剪的稀烂)

BGM:徐佳莹—一样的月光  

色链感谢:杏岛冬桃

「类静」不适合牵手


Ren和Mira没在一起我真的很伤心,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好配😭

这个视频我也是随便剪剪(不是很会剪视频,打发一下时间),歌词排版也是自己排的,歌词排版我不会,所以排的也不好。(视频真的剪的稀烂)

BGM:徐佳莹—一样的月光  

色链感谢:杏岛冬桃

MR.Mun

大人成长法则

【破次元后台采访】

小M:非常开心今天能和《大人成长法则》的两位主演聊聊天,让我们的男女主角先和大家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吧。

(贾玲给身边的范丞丞使了个眼色,范丞丞会意开口)

范丞丞:大家好我是范丞丞,在《大人成长法则》中饰演大白鹅。

贾玲:大家好呀,我是贾玲,在《大人成长法则》中饰演小百合。

小M:非常欢迎我们的两位主演参加这次采访。大家都知道《大人成长法则》是大白鹅和小百合两个人在录制综艺节目时产生感情、两个人互相温暖的故事,同时,也是姐弟恋的故事哈,那想问问丞丞和玲姐对这个故事和角色分别有什么样的理解呢?

(范丞丞眼睛转了半天,贾玲拿膝盖撞了一下他思考时不自觉抖起的腿)

贾...

【破次元后台采访】

小M:非常开心今天能和《大人成长法则》的两位主演聊聊天,让我们的男女主角先和大家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吧。

(贾玲给身边的范丞丞使了个眼色,范丞丞会意开口)

范丞丞:大家好我是范丞丞,在《大人成长法则》中饰演大白鹅。

贾玲:大家好呀,我是贾玲,在《大人成长法则》中饰演小百合。

小M:非常欢迎我们的两位主演参加这次采访。大家都知道《大人成长法则》是大白鹅和小百合两个人在录制综艺节目时产生感情、两个人互相温暖的故事,同时,也是姐弟恋的故事哈,那想问问丞丞和玲姐对这个故事和角色分别有什么样的理解呢?

(范丞丞眼睛转了半天,贾玲拿膝盖撞了一下他思考时不自觉抖起的腿)

贾玲:这个故事我觉得其实挺温暖的,小百合一直希望大白鹅做一个孩子,但是大白鹅一直想快点长大能去保护小百合。两个人为彼此考虑还有那种自然而然的靠近是我觉得很吸引我的地方。而且这个只是主线剧情嘛,我也很喜欢有关春游家族的故事,感觉一群来自各个领域的人一起相处,又难得合拍,产生很真挚很深的感情。

贾玲:对角色的看法呢,我觉得小百合就是一个很成熟又很渴望被爱的人,她既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拥有最美好的爱情,但是会因为对方是大白鹅感觉自己不够优秀,感觉对方付出更多,所以一直会有歉疚的感情存在,也是随着时间,两个人感情越来越稳定后才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范丞丞侧头看着贾玲,一边听着她的想法一边不自觉的微笑)

小M:玲姐对角色真的把握的很通透,这个故事听起来也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呢。那丞丞呢?

(胳膊怼)

范丞丞:啊,啊啊,我,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温馨,然后很自然,感觉所有事情所有感情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不需要一些什么事情的推动。而且因为这个名字叫《大人成长法则》,其实每一集都可以看到大白鹅他的成长和变化,他一开始就是很单纯的勇敢,不会把现实的问题考虑的那么面面俱到,所以可能刚开始他和小百合的爱情他是更主动和勇敢的一方的,但是因为成长了,所以他考虑的会越来越全面,会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在爱情中没考虑到的地方,会去改变自己。

范丞丞:和小百合之间的感情其实是一见钟情开始的,是那种看到就会觉得很美好的样子,是我很期望的爱情的样子。

(范丞丞对着贾玲歪头一笑,贾玲也跟着赞同的点头)

小M:(笑)感觉丞丞和玲姐关系真的很好,两个人相处的特别亲近。那拍完这部戏有觉得两个人关系有什么变化吗?

(沉默,贾玲和范丞丞对视又都没开口)

小M:(眼睛在两人之间徘徊,气氛有些尴尬)嗯……包括很多方面,比如相处方式还有对对方的感觉有什么改变吗?丞丞跟我们说说吧。

范丞丞:(惊!)这个吧……这个……对姐的感觉,我,我之前就很喜,喜,很钦佩玲姐!但是一直觉得很遥远,对姐的印象就是那种很优秀,很幽默然后很温柔的人。当然之后接触深了发现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范丞丞:姐对我一直很照顾,然后接触多了关系更亲了之后觉得姐其实也是一个很需要别人照顾,内心也很柔软的人。对姐其实了解的更深了,了解了姐的习惯、姐的想法,就能感觉到两个人关系越来越亲,面对对方也越来越坦诚。

范丞丞:姐一直很支持我,会给我一些工作上的建议,也很关心我的生活啊……。

(贾玲放在范丞丞胳膊上的手开始使劲,范丞丞没忍住出了声)

小M:(强压上扬的嘴角)嗯嗯,丞丞和玲姐的关系真的很好呢,那玲姐呢,对丞丞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贾玲:丞丞,丞丞在我心里就是特别优秀的孩子,有这个年纪的真诚,但是和他相处很神奇,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产生那种对比的想法,反而会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年轻变真诚了。

贾玲:丞丞也很值得依赖,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细心,我们俩相处的时候他照顾我比较多。然后觉得丞丞是一个很想长大的孩子,很希望能快点长大然后面对世界,但是有时候吧,我就会心疼,会想让他慢一点长大,会想让他不要那么累。因为可能我在他这个年纪吃过苦,所以就会更心疼他,想让他这个年纪开开心心的。

(贾玲和范丞丞下意识靠的更近了点)

小M:(颧骨上升,笑肌紧绷)哦~看来玲姐和丞丞对对方,都很了解了哈。但是了解剧情的朋友们都知道,大白鹅和小百合两个人的心路历程和两位也是很相似呢,看来两位对这部戏都投入了很多感情啊。

贾玲:(瞳孔地震)

范丞丞:(脖子长个)

小M:好那咱们进入下一个问题,丞丞和玲姐能不能给我们演一出两个人最喜欢的一场戏呢,让我们提前看看大白鹅和小百合的爱情故事。咱们给丞丞和玲姐一点时间,让他们想一想表演哪一场戏。

(贾玲和范丞丞低声交谈,对着小M点头,小M笑着退了两步给房间中间腾出块地方)

范丞丞:(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深呼吸)我怕你陪不了我那么久(走到贾玲身后环抱住了她)

小M:(震惊)

范丞丞:我怕我健健康康的,活的太久太累了,到最后,你们都陪不了我。我怕我长命百岁,一辈子太长,活的太假,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我怕我一辈子无病无灾,也没有你。

小M:(眼睛酸涩,过度用力嘴不自觉撅了起来)

贾玲:(突然开始落泪,手抚上了范丞丞的胳膊)

范丞丞:(吸鼻子)你没有了健康就不会快乐,我的健康给你好吗,你要一直陪着我。

小M:(流泪ING)

贾玲:(哽咽)你要好好的,要身体健康,要平平安安。

小M:(啜泣,抽纸)太棒了太棒了,真的是眼神就不一样了,很感人的一场戏。

(范丞丞没松开贾玲的手,两人一起走回座位)

小M:哎呀,真的让我看着很感动,看了丞丞和玲姐这个片段后更期待《大人成长法则》了呢!那丞丞和玲姐对这部剧说一下自己想说的话吧。

范丞丞:(揉了揉眼角)我想说……很感谢吧,感谢关于《大人成长法则》的一切,感谢这个温暖的故事,感谢勇敢大白鹅和坚强小百合,感谢作者,感谢这场相遇。

贾玲:话都让你说了我说啥啊(笑),那我就说一个祝福吧,希望大家都能像小百合和大白鹅一样,成为温暖的人,拥有美好的遇见。

小M:(鼓掌)好的,那我们的采访也要进入尾声了,最后请玲姐和丞丞对对方说一句想说的话吧。

(范丞丞低头扬起了个害羞的笑,贾玲笑的温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范丞丞:希望姐想做的事情都趁早,一直拥有世间所有美好和真挚的情感。

贾玲:希望丞丞慢点长大,做个开心的孩子,以后也能成为一个快乐的大人。

(范丞丞微微张开手臂,对着贾玲挑眉,两个人轻轻拥抱)

小M:好,非常感谢丞丞和玲姐今天的采访!祝丞丞和玲姐杀青快乐!同时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大人成长法则》,成为一个快乐的大人!

范丞丞、贾玲:谢谢大家支持~

小M:(磕拉了磕拉了)

介词prep.

忽略我拙劣的画技

我只是想给拥抱一个结果


忽略我拙劣的画技

我只是想给拥抱一个结果


小灰灰

我离阳光只有三米

OOC勿上升+短篇一发完

速写作品,如有错漏请见谅

                                              ...

OOC勿上升+短篇一发完

速写作品,如有错漏请见谅

                                                                                   

我的家里来了个客人,很奇怪的客人。

他长得很好看,不对,比“好看”要高级多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人。他一脸阳光,看见我家的榨汁机坏了,略带着嫌弃的站在我家厨房里徒手给自己挤橙汁喝。

他一边用力挤那只可怜巴巴的橙子一边念叨我:“东西坏了就丢掉,你又不是没有钱买,换个新的多方便……”

他念叨个不停,我只能傻愣愣的站在旁边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我的心脏往上跳的时候是被他顶好的颜色吸住了,他太好看,害得我这颗心控制不住的跳;我的心脏往下跳的时候是被吓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他会出现在我家的厨房里。


我刚刚一觉醒来发现他出现在我家厨房里的时候,吓得尖叫着往门外跑,门就像被从外面反锁了一样,我怎么用力都打不开,我又跑回来战战兢兢找到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可能是我的手机坏了,打出去的电话全是忙音,警察叔叔并没有理我,我当机立断丢了手机,想拿把刀来保护自己,不过这个年轻男人站在我的厨房里,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怎么如何越过他拿到刀,只能站在餐厅里呆呆的看着他。

我住在南方带小院的独栋屋子里,四周都是落地窗,阳光从四面八方洒下来包围了我,看起来是明晃晃的安全。虽然我住的地方旁边没有什么人家,但门口的监控和警报系统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在这个现代化法治和谐社会,哪怕我独居,我本来也活得一直很有安全感来着。

现在现代化法治和谐社会监控警报系统警察叔叔统统抛弃了我,我站在餐厅和男子大眼对小眼望着彼此。

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仅仅瞟了我一眼就笑了,他笑着说:“你醒了?我给你榨杯橙汁喝吧。”

他站在离我三米开外的地方,这个距离不亲密也不安全,他腿很长,我可能跑不过他。

他也就二十出头,笑得烂漫,眼里揉了春日进去,自带了一片深情款款。

而我没有被这深情款款所迷惑,难道坏人的脸上会写了两个字叫“坏人”吗?他笑着望着我,我尖叫的更加凄惨了。


他沐浴在阳光下,穿着白衬衫,额头上细碎的刘海也在这光下细碎的闪,骨节分明的手里摆弄着我自从买来就没用过的榨汁机,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他还在研究榨汁机为什么不转。

我忘记了是我先停止喊叫还是他先停止继续捅咕榨汁机的,我只记得当我在厨房门口的吧台坐下来缓一缓气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徒手挤橙汁了。

他絮絮叨叨的,从问我为什么不换个好用的榨汁机絮叨到让我每天喝一杯鲜榨果蔬汁,对身体好,增强免疫力,不容易得病。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他话可真多,说的我脑袋要被抽成真空了,哪怕一杯新鲜的橙汁被他从吧台上推到我手里,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笑着说:“喝呀。”

我这才一个激灵醒过来,虽然隔着橙子皮,但这徒手拧出来的橙汁谁敢喝呀。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范丞丞,你别怕我呀。”

范丞丞是谁?我没听说过,但是神奇的是我真的不怕了。

他也不问我叫什么,用手指蘸了橙皮的汁水,在我白色的吧台板上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范丞丞”三个字。

橙黄的汁水留下了蜿蜒的痕,我眼神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动,看着他写自己的名字。等他写好了,他点了点那三个字对我说:“这就是我。”


该说我是心大还是没脑子,虽然我还是不敢喝那杯橙汁,但我很快接受了范丞丞的存在。


我出不去屋子,也用不了通讯设备,和他大眼瞪小眼也无济于事,便收拾了心思窝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

反正我平日里也是这么过的,手机只是能上网的摆设,没什么人找我,我也乐得没人找我。

好在因为之前爆发的疫情的原因,我像个仓鼠一样在家里囤了不少生活用品和粮食,就算不出门倒也不怕饿死。


他见我没喝橙汁,他也不催我,端着自己的那一杯一口一口喝的好不畅快,喝饱了就坐在餐桌那抻着脖子和我一起看电视。

我看他坐在离电视那么老远的地方,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和我一起傻笑几声。我心生不忍,招呼他道:“那个范丞丞,要不你也来沙发这儿看吧。”

他眼睛亮了一下,几个大步就迈了过来,和我一起挨着坐了。

他坐在我身边,笑得时候歪了身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可是我的肩膀上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和重量。

我惊到跳了起来,他倒了空,躺在沙发上茫然的看着跳起来的我。


我哆嗦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他的头发,手指毫无感觉的从他的发丝穿过,跟穿过空气没什么两样。

这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警报没有响,为什么手机信号和网都没了。

我吓得叫都叫不出来,哆嗦着快哭了。

我说:“鬼、鬼鬼鬼啊啊啊啊啊……”


他坐直了身子,依旧望着我笑。

他迷人又可爱,乖巧的把头枕在曲起来的膝盖上,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难道这就是看猎物的眼神?我怕到动都动不了。

他突然伸开两只手,张开了嘴冲我“啊呜”了一下,仿佛要向我扑过来。

我今年年纪不小了,眼看是四十好几的人,平日里冷静自持、见过许多大场面、是有名的女强人。

可眼下我还是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没办法。

我遇到鬼了啊。


窗外阳光依旧正好,我觉得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了许久,可是从这个叫范丞丞的鬼到我家里细数起来还没到一上午。

我坐在阳光下涕泪横流,如果流出来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我也不用奋斗那么多年了,把珍珠拿去卖钱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碰不到我,在一旁不停的抽纸巾递给我,我气呼呼的拿纸巾擦脸,他诚恳的道歉,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哄小孩子,他说:“我不是故意的啦,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眼泪鼻涕齐飞,女人一哭成这个样子就什么都不顾了,连鬼都敢骂。我正一边哭一边骂鬼,说不上骂鬼更重要还是哭更重要。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吓唬我!你有毛病吗?我还以为你要吃了我,你是鬼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你会怕我?”他反而无辜了起来,忧伤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无辜的眼神也不好再骂了,我太容易信任人,也容易信任鬼,就凭他在旁边这么拿着纸巾耐心的哄我,我断定了他不会伤害我的。


当我冷静下来,这个叫范丞丞的鬼又开始收拾被我丢了一地的纸巾。

我猜到了,他一定是冤死在这屋里的年轻鬼。

可怜他年纪轻轻就去了,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怨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逗留在这个屋子里不肯转世,甚至开始现了身形给我榨果汁。

可我还是头疼,当初买下这所房子的时候我该好好问问中介的,不应该躲懒直接搬了进来。

本来我以为我住进来是养老,这下好了,成了养鬼了。

我可真会苦中作乐,想到了这个梗后把自己逗了个乐不可支,刚要拿小本本记下这个段子以后演小品用,可又颓然的放弃了。

鬼这个题材太敏感,广电肯定不让播。

现在的观众也不吃这么烂的梗了,到时候又要说我创不出来好作品。


还没到日落,我就接受了他的存在。

他很适应这个家,东走走西逛逛,还爱围在我身边跟我讲话。

他会问我:“你住的地方这么偏,怎么买菜做饭?”

我心想,要是不偏僻,这地方能闹鬼嘛。

我打开仓库的大门给他看,里面堆满了米面粮油和塑封食品,又打开了冰箱和冰柜,向他显摆我满满的速冻食品。

我带着点小得意,这个鬼可能不知道,现代人类的生活可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没想到他抱着我的冻干蔬菜直摇头:“这个说是保留了营养,总归是不新鲜的,你总吃也不好。”

我悻悻地关上冰箱,想不通这么注重养生的鬼是怎么从人变成鬼的。

他认真的读着包装,把过期的食物全都清理了出来,他问我:“你买这么多是留着下崽儿吗?”

我不吱声,知道自己过于浪费了,懊恼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住了下来,我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止是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相处的还不错。

他除了碰不到我以外,没有什么像鬼的地方,他不会飞来飞去、不会突然吐出长长的舌头、不会倒挂在屋门上、也不会从马桶里钻出来。

我一边做晚饭一边观察他,他吃着我过期的蔬菜冻干看着电视,咬的嘎吱嘎吱脆,笑得哈哈的响,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或许没心没肺的还有一个我,我不觉得他在我家里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反而有人和我说说话,我也可以碎碎念,他住下来了,我也不介意。


范丞丞这个鬼像个小孩,他也不用睡觉,他来的第一天夜里我战战兢兢睡不着,半夜偷偷起来发现他坐在客厅关了音效打游戏。

他玩的认真,赢了的时候开心的像个孩子,又不敢大喊大叫,嘴里憋着气鼓成了河豚,眯着眼睛傻笑。

我心里松了一块,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居然抱着被子很快睡着了,一觉到天明。

一觉醒来,我更是适应了有他的生活,他像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站在厨房里给我榨果汁。

榨汁机被他修好了,嗡嗡的响着,今天榨的是火龙果汁,我冰箱里唯一的一个新鲜火龙果在榨汁机里上下翻腾着,加了牛奶后变成了好看的粉红色。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着我:“醒了?”

我点了头坐在吧台前,他把果汁倒出来推到我面前,我顺从的喝了那杯粉红色。

别说,也许是我太久没碰新鲜的果蔬了,这味道还真不错,早知道我昨天该把那杯橙汁也喝了的,我隐隐懊悔着。

他说:“家里没有新鲜的果蔬了。”

我这才想起自从家门打不开,昨天一整天便没出过门,啊不光昨天,我其实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我想了想鲜榨果汁的味道,舔了舔还带着甜蜜味道的嘴唇说:“那我一会儿开车去买。”


但是愿望很快就破灭了,等我到了院子门口想去取车时才发现我踏不出院门,我惊慌的冲回屋里:“范丞丞,咱们出不去了啊!”

他倒是很淡定:“不,别咱们,只有你出不去。”

我瞠目结舌,不死心的又去摇了摇大门,门依旧开不开,锁完全拨不动。

范丞丞悠然的踱着自信的步子走过来,伸出手去开门。

门纹丝不动,他“咦”了一声。

我抻了脖子去看他,他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门也没开开。

他对上我怀疑的目光。

“啊。”他挠了挠头,“我好像也出不去了。”

我简直被他气个仰倒:“你不是鬼吗?不应该会一些穿墙术遁地什么的吗?你怎么也出不去?”

他没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说:“我还不能现形的时候,看你总订外卖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到了他的手里就有了信号,我家即使偏僻,只要加足了配送费也有不少选择。他拨了送菜的电话,流利的报了不少蔬菜瓜果名出来。

他放下的手机被我拿起来,按了按发现信号又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自带磁场的问题,手机对我来说只是摆设,反正我也没什么要联系的人,把手机丢到一旁不予理会。


菜送来已是午后,好在我家院门口装的是高高的栅栏,范丞丞胳膊瘦,从栅栏的缝隙伸出去,一个一个把放在门外的菜品拿进屋来。

我在屋里咬着他刚买的苹果,苹果又脆又甜,汁水沁了我一嘴。我问他:“你说的还不能现形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早住在这个家里了?”

他点点头:“你之前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你家的东西,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我就能碰到了,你也看到我了。”

“你是不是从小鬼修炼成大鬼了?话说你当鬼有什么意思,怎么不转世投胎呢?”

“转世投胎有什么意思,小爷我就要在这天地间好好逍遥一番。”

他还真是大言不惭,翘着二郎腿坐在我家客厅沙发里拿遥控器乱播台。

“你哪里逍遥了?你连我家院子都出不去。”我拆穿他,拆穿的毫不留情。

“那是我不想出去。”

“胡说,你明明是在人间有牵挂才不肯走。”我睿智极了,电视电影看的也多,他可骗不了我。

没想到他居然羞赫了起来,脸涨的通红,丢了手里的遥控器说:“好啦好啦,其实我迷路了,找不到转世投胎的地方。”

我第一次知道鬼也会脸红,哈哈大笑着去戳他细嫩的脸蛋,可惜我碰不到他,手贸然穿过了他的脸。

他嗔怪的白了我一眼,突然有了点娇滴滴的意味,英俊中透着十足的可爱。

我脸也红了。


日复一日,我每天早起都喝他变着花样做出来的果蔬汁,好像真如他所说能提高免疫力,每天都面色红润活力无限的。

今儿一早我喝着他榨的浓浓的芒果汁,南方的芒果甜得不真实,我却觉得这甜度太让人满足了,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抹了抹嘴对他说:“哎范丞丞,人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晚梦见你了来着。”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倚了橱柜很感兴趣的问我:“哦?你梦到我什么了?”

我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努力回想那个梦境:“我梦见你转身离开了,我怎么喊你你也不回头。”

他低下头开始擦削芒果皮的刀:“你就梦见了这个?”

我叹了口气:“其余的我想不起来了,啊,对了,还记得你身后落了好大一片落叶,金灿灿的,真好看。”

他笑了,两排牙整齐的露了出来:“你就记住一个落叶?那是北方的落叶,一到秋日就是一地的金,厚的踩上去绵绵软软,当然好看。”

他的笑迷了我的眼,比我梦里金灿灿的落叶还要耀眼十分。

美色当前,我忘了问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梦里的落叶是北方的落叶呢。

后来我看着窗外释然了,南方哪有这么灿漫的落叶,我许久不回北方,又长时间不出门,居然忘了那些应季的景儿了。


范丞丞是鬼,除了我碰不到他以外,他看起来好像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有一天,我和他并排站在镜子前,突然发现镜子里只有我的身影,没有他的。

他有点失落,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我现在丑不丑?”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啊不,男鬼。他浑身无一处不精致,比我这个女人还要好看许多许多。

他长这么好看干嘛?我心里有一点气。

可我张嘴说的全是实话:“丑?你帅的其他鬼看了都要羞惭。”

他笑了,两只眼睛弯成好看的半月牙,要是他不是鬼,我面对这么帅的男人还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我心虚的舔了舔嘴唇,转过头望向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的镜子冷静一下。

他明明碰不到我,可还是伸手点了点我:“哎。”

“嗯?”

“你说说我现在长得什么模样好不好?”他像撒娇,又带着点恳求。

我的心里顿时软了一块,他应该是离开人世很久了,久到连自己的模样都忘记了。

我和他面对面盘着腿坐在落地窗旁边的蒲团上,他个子高,坐下来也比我高,我抬着头望着他,阳光从上方倾泻而下,我眯着眼睛,试图看得再仔细一点。

“你的发型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快到眉毛,但是很利索,头发是乌黑的,眉毛是乌黑的,你的眉毛很好看,英气勃勃的,眼睛很有神。”

他弯了眼睛笑,眼睛更亮了:“是嘛,还有呢?”

“你鼻子很挺,嘴唇不薄不厚正正好好,你身材偏瘦,所以脸上也没那么多肉,也是正正好好。”我这才发现自己形容他的词汇有多单薄,绞尽脑汁也不能说出他样貌的千分之一来。

我还是继续说:“你皮肤很白,是我见过亚洲人里最白的了,看起来很细腻,不过我不知道这和你是鬼有没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是那种电影里鬼怪的苍白,是好看的水润的白。”

他抱了自己的膝盖坐着,微笑着歪着头望着我:“嗯。”

“你哪里都好看,就是……”

“什么?”

“你脖子可真长啊,你是变成鬼以后抻过脖子吗?”我开始怀疑他的死因是不是和脖子有关系了。

他尴尬的挠了挠自己又长又白的脖子:“啊不是,这是天生的。”

我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仰起头给我看:“你看,这是真的,不是变成鬼后抻的。”

我也开始尴尬了,只得喃喃说他脖子也挺好看的。

他又重新盘着腿,低了头看着我:“谢谢你告诉我,现在我确定了,我还是我,还是我生前的长相。”

我突然心里为他有些抱不平,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不公平吧,生得这么好看的人,年纪轻轻就被收走了性命。

我凝望着他的眼睛:“不管你是人是鬼,都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

他舒了口气,一双眸子灿若明星,他伸手搭在我的手上,虽然我们彼此碰不到对方,可看起来就像在牵着手一样。


自从范丞丞来了,外面一直都是好天气。

我白天除了在窗边,还喜欢和他去院子里侍弄花草,我之前住的很粗糙,院子里都变成了杂物间,到处堆满了东西。他戴了手套,拿了锄头,把杂物清理了,又把所有的土地翻新了一遍。

我也无事可做,跟在他后面忙来忙去,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一个鬼居然还要做苦力,有这个时间打打游戏多好。”我忙得满头大汗,看着劲头颇足的他。

他说:“多好的院子啊,别荒废了,我给你种一片花田出来,这样你以后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花,心情都能好不少。”

我想象不到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心情能好多少,但是看着他脱了衬衫,只穿着件背心挥着锄头干活儿的样子倒是很赏心悦目。

院子没花上几天就被他打理了出来,我家里的不少被遗忘在仓库里的花种也被他翻了出来,我在旁边看着包装袋上的日期,问他:“这都放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他细细的筛了土、埋了种、浇了水、施了肥,告诉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活?”

是啊,那花种留着不让它们生长也是可惜,试试也好,万一呢,万一它们扎了根长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有满院子的花看。

我也跟在他身后,蹲着身子仔细打理脚下这片土地。


在大太阳下忙了许多天后,满院子的土都被我和他松了一遍,花种全播下了,杂草也被清的干净,院子看起来空旷不少,可更整洁了。

不过我不满意的是,他依旧很白,我早上照了镜子却发现自己晒黑了不少。

他站在浴室门口喊我:“走呀,去院子里看看我种的那些花发没发芽。”

我越看他那么白的皮肤越不顺眼,闷闷道:“不去,你倒是晒不黑,我都变丑了。”

他转了个身,很快又拿了一顶大檐帽子扣在我头上:“你哪里丑了?我看你挺好的,走,去看花。”

我心里立刻不别扭了,他走在前面,但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好好跟在他身后。

真可惜,如果他能碰到我,他就可以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不用这么总是要回头看我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能是他太有亲和力了,我才想要碰一碰他。


花种还没发芽,他也不失望,给这里松松土,给那里浇浇水,忙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廊上阴凉的地方晃着脚看他忙忙碌碌。

他突然啊啊大叫着往我身边跑,叫的凄惨程度赶上我知道他是鬼的时刻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跳起身去看他怎么了。

等凑到近处我哑然失笑,他叫的那么惨,我还以为他被鬼火烧了身,谁知道只是花园里的虫子,好像是牵牛,个子很大,还有翅膀,能不能飞我就不知道了。

范丞丞缩在我身后,徒劳的一遍一遍的想抓住我保护他,我连声说着“不怕不怕啊”,甩了长袖子赶走了虫子。

我这才知道自己长了颗偏心眼,认为是虫子不好,吓坏了这个大个子鬼。


大个子鬼看虫子彻底没了影儿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我看他不那么害怕了,终于可以收拾好想保护他的心情嘲笑他了。

“那虫子吃你的肉了?有必要叫的那么惨吗?”

他憨憨的笑,眼睛迷成了一条线。

我也跟着笑:“你瞅你吓的,还想一遍一遍伸手抓住我,怎么?想抓住我当挡箭牌?”

他撅了嘴:“我忘了我碰不到你了。”

他话一说完,我俩呼吸都一滞,是啊,真可惜我们碰不到彼此。

如果能碰到彼此就好了,我可以牵一牵他的手,他可以抓住我当挡箭牌。

还是他先打破了平静:“我碰不到你,但是我可以给你推秋千啊。”

后院的秋千我许久没荡了,秋千架上都爬上了藤蔓,好在这个秋千架子很结实,范丞丞站在我身后有节奏的帮我推秋千,我和他之间有了力学上的联系,似乎他直接推在了我身上一样。

我荡出去、又荡回来,身边的景色掠成了晃动的影子,色彩朦胧成了一片,快到我看不过来。

只是我还是看到了,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没有他的。

我荡的越来越高,快要飞起来了,天空触手可及,太阳离我也更近了。

万物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

我笑了,大声对他喊:“再推高点!”

他某些时候像个古板的老头子,摇了头说:“不行,再高了该容易摔了,现在我又碰不到你,你摔下来谁接住你?”

我看了看因为休假日渐圆润的自己,又拧过头看瘦削的他,腹诽道:就算你是人你也接不住我啊。


我偶尔也会打探有关于他的故事,他不大谈论自己,我还不知道他多少岁、哪年生人、做什么工作。

他讳莫如深,我也没那么究根寻底的好奇心,问不到结果就不再问了。

但有一个问题我不得不问,因为这和我有关,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来我家?难道这曾经是你的家?”

他拿着我掉了扣子的衣服帮我缝缝补补,针脚不怎么平整,可比之前光秃秃的没扣子好多了,他注意力放在扣子上,回答的随意:“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我愣愣看着他,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又在开什么玩笑,傻傻问他:“啥?”

他张了嘴冲着我笑,他也在反问我:“啊?”

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怀疑的看着他:“范丞丞你今天又要玩哪一出?人鬼情未了啊?”

他依然在笑,笑里藏了点苦。

他嘟囔道:“都说了我最喜欢了你了,比这世界上的万物都要喜欢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心里差点儿就信了,心脏疯狂的跳跃着叫嚣着,可我面上强撑着不为所动,仍怀疑的看着他。

没想到我心刚叫嚣了没几下,范丞丞一拍巴掌:“你不信就对了,做得好,继续保持。”

我真的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心坠落回谷底,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男人说的爱不可信,那都是骗你的,你听到没?”他认真的对我说。

这个道理我还真是明白的:“我懂我懂,要不然我能活了好几十年了还单身?”

他闻言低落了下去,我一想到范丞丞做人的时候压根儿没活到我这样的好几十年,话刚说完就自责了起来。

我的自责白白浪费了,他还在抓着刚才的那个话题不放:“所以假如有个男人说他特别特别爱你,你千万不要信他,他那是骗你的,懂吗?”

我当然不懂,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人家都说特别特别爱我了,难道还是骗我的不成?

再说我也没碰见过那个“特别特别爱我”的人啊。


提到人鬼情未了我想起来了,我说:“范丞丞,我送你个礼物吧。”

他纳罕道:“你送我礼物?你送我什么礼物对我来说都留不住啊。”

我故意感叹:“那你是不要喽,那我还省力气了呢。”

他忙拽我的衣袖,又一次拽了个空,他只得双手手心朝上伸到我的面前,一脸小孩讨糖吃的模样:“我要我要。”


仓库的上面我很少翻,已经落了不少灰,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站在大梯子上翻仓库最上面的柜子,整只鬼颤颤巍巍的。

我在下面扶着梯子催他:“你快点儿,磨蹭什么呢。”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梯子,另一只手慢悠悠的在上面掏啊掏,就是死活不肯松开那只抓着梯子的手。

我看他那个样子十分无奈:“范丞丞你该不会恐高吧。”

他白着脸委屈巴巴对我点头,好像我不是让他爬一段梯子,而是要他摘天上的星星给我。

我愁的要命:“这梯子都没你高,你掉下来也摔不着,也摔不死,你怕个什么?”

他扁了嘴:“就是很可怕啊。”


等范丞丞好不容易取了我要的一堆箱子出来,我指挥着他从箱子里掏出了陶艺的工具和材料往屋里搬。

他一边搬一边感慨:“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有。”

我也暗暗佩服自己的囤货能力,面上不动声色:“我们文艺女青年的世界你不懂。”

他纳闷的看着我:“你一个搞喜剧的,什么时候成文艺女青年了?”

我诧异了:“范丞丞,你认识我?”

他垂了眼眸:“嗨,全国有几个人不认识你的啊。”

我兴奋了起来:“这么说,你和我是一个年代的哎?那你看过我的节目?几岁?十岁还是二十岁?”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摆好了所有材料,他说:“你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

我上手揉了陶泥,一边揉一边告诉他:“你不是喜欢榨果汁喝嘛,我给你做一个专属于你的杯子,你每次拿它喝水喝果汁,就是用了我送你的礼物了。”

他闻言笑开了,是三月初绽的花,不,比三月的花还美,我真怕他哪天被别的女鬼捉去了。他笑盈盈的看着我:“这个礼物太好了,谢谢你。”


他道谢的太早了,因为他亲眼看见我转飞了一个又一个饼状的“杯子”。

他蹲在我身边不说话,可我看他那个眼神都知道他想问我“你到底会不会啊”。

感谢他没问出口,保全了我这所剩不多的颜面,不过我还是被他盯的冷汗都滑落了下来,毕竟已经夸下了海口,今天我拼了老命也要做一个杯子出来。

杯子还没成型,地上的泥饼倒是堆了厚厚一摞,我已经开始走神,觉得自己这个手艺不适合做陶艺,等哪天去试着做个印度飞饼倒是不错。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伸出了手,握在我正艰难的圈着陶泥的手上。

我一怔,顺着他的手看向他的脸。他的手穿过了我的手,捧在我手里转的费力的一滩泥上,一脸认真,我还在发愣,刚才还不听话的陶泥却在他手里出了个轮廓。

刚出了个大概的型他就放手了,他望向我的眼睛:“就这么做,学会了吗?”

我两眼发光:“哇你可以啊,好厉害,还有你不会的吗?”

他看着我傻笑,我顿时又觉得他好像不那么聪明了。


花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了这么一个茶杯出来。

茶杯不大漂亮,我和他蹲在一起看成品,他看着不大漂亮的茶杯满是欣喜,我看着他有点羞愧。

我想:以后再也不要送别人手工艺品了。


他一反常态,烧了热水泡茶喝,我用的是他穿过我的手做出来的杯子,两个杯子没上釉,我给他的杯子上画了个小橙子,他给我的杯子也画了个小橙子,只不过他画出来的小橙子比我画的好看多了,我画的也就勉强像个鸭蛋黄。

两只土里土气的杯子摆在窗边的茶几上,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送谁礼物了。

他很快泡好了茶,我看着茶水的氤氲热气:“你不榨果汁养生了?”

他喝滚沸的茶也喝的怡然自得:“茶也养生。”

“这茶我买了好久也没泡过,之前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喝没什么滋味,现在有你陪着,果然茶不错。”我举了杯子和他浅浅碰了一下,我不懂茶,只知道今日月色正好,茶香也浓郁,我抿了一小口,满口余味。

他问我:“你还有什么想做又没人陪的事情,快说快说。”

我眼珠一转,还真想起有件事情是我想了很久却没做的。


自从我搬进这个房子,我就没看过恐怖电影了。

我找了部想看了很久的鬼片来看,范丞丞瑟缩在我身边,巨大的个子成了个颤颤巍巍的大球,

他问我:“你这什么趣味,看这种电影。”

我磕着瓜子好不快活:“我想看很久了,没人陪我,我自己不敢看,现在可算有你陪我了。”

他伸手捂着眼睛,可听见刺激的音效的时候还偷偷从指缝里窥视着剧情,样子十分好笑。

我也真的笑了,笑得快要打滚:“作为一只鬼怕看鬼片,你还有身为鬼的尊严吗?”

他苦着脸:“鬼也不能这么被吓唬啊,这些都是怨鬼,不要说我了,阎罗来了都要抓一会儿。”

我笑他:“还怨鬼呢,这都是假的。”

他盯着我不说话,一脸凝重,我被他吓毛了,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别告诉我真的有……”

他还是不说话,我也越缩越小了。

等我汗毛都炸了起来,他终于重新笑了:“没有没有,吓唬你的。”

我气的拿拳头捶他,等我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身体我才想起来我碰不到他,一下子扑了空,栽倒在沙发上。

他哈哈直笑,笑得我爬起来的时候更生气了,我对他怒目而视,他才连忙道歉:“真没有什么冤鬼,我刚才吓唬你的。”

我看他那么认真,不知怎么的,我立刻信了,重新坐好舒展了身体:“那就好,不然我也不敢看了。”

我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精彩又恐怖的剧情上,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你看吧,那都是假的,鬼不会伤害你的。”

鬼对他们的世界有发言权,我信了他的鬼话。


哪怕过了好几日,我越看自己做出来的茶杯越喜欢,又去翻了新的砂锅出来熬汤。

他在旁边看:“脱水蔬菜和肉熬汤?你也是真有才华。”

我举了肉给他看:“这个能吃吧?”

他点了点头。

我又举了脱水蔬菜给他看:“这个也能吃吧?”

他又点了点头。

我说:“那炖在一起有什么不能吃的?”

他哑口无言,放我去胡乱勾兑出一份饭。


其实我明明很会做菜的,剁只鸡颠个勺也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十分倦怠,对吃食也不大上心,胡乱凑一锅就能吃一整天。

我在厨房坐了许久,看着锅叹气似的冒泡,等泡冒了约莫一个小时了,我才取了小碗舀了热气腾腾的两碗出来。

我懒得跑两趟,一手一碗汤端去餐桌,刚跑到一半我就愣住,范丞丞正趴在餐桌上睡觉。

难怪他刚才没有凑到我身边,原来他睡着了,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睡觉。

我这么一分神,乱了步伐,热汤泼了出来,烫的我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瞬间醒了过来,唰地张开了眼睛,眼中清明的似乎不曾睡过一样。

他一下子冲到我面前,试图捉起我的手看看我烫的怎么样了。可是他碰不到我,我不顾自己烫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端着汤跑到餐桌上放下碗,这才甩着手在原地转着圈跳上跳下。

他撵不上蹦蹦跳跳的我,只能眼神追着我的手看,埋怨道:“你是有多馋,烫成这样了都不撒手。”

我手背上是火辣辣的痛,连泡都起来了,举起手眼泪汪汪给他看。

他低声说“别动”,低了头凑到我手边,轻轻的往我手上吹气。

我看着他低着头往我手上吹气,他乌黑的睫毛一根一根的,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着。

我的心也颤着,手上没感觉到什么凉意,我慌忙看向窗外,窗外的风起了,树叶也在轻轻颤着。

我抽回手,骗他说:“不疼了。”

他怀疑的看了我一眼,直起身子去找药膏,我喊他:“别找了,一会儿汤凉了。”


汤到底还是凉了一点,我还是被他按着上好了药才可以坐到餐桌上。

果然脱水蔬菜和肉熬的汤没那么好喝,我还白白被烫了一下,他的眼神一直在我的手上打转,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飞快喝了汤,指挥他收拾碗筷。

他安安静静洗碗,突然感慨:“你马马虎虎的,一个人怎么活。”

我愕然:“我这不是活的挺好的吗?”

他不说话。

我突然心生警惕:“怎么?你该不是想要带走我吧?我可跟你讲,我还没活够呢。”

他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有业绩吧,劝别人也变成鬼,扩大鬼的队伍完成KPI。”

他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放心,你肯定平安到老长命百岁。”


我自然想长命百岁,这日子虽然平淡如水,但全是惬意,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轮流下去,我还没享受够呢。

鬼也很享受轮流而至的白天黑夜,他白日里仰面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晒太阳。他个子实在太长,一双大长腿从长椅上耷拉下来,看起来慵懒又惬意。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鬼也爱晒太阳的,凑到他身边去看,发现他闭着眼,安安静静的。

原来他又睡了,而且睡的沉,我这次的动作没吵醒他、我也不想吵醒他,在他身边翻着书看,书让我也犯困,我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靠着门廊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睁开眼,太阳沉了不少,他已经坐直了身子,双手支着下巴望着我。

我抻了个懒腰:“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望着我不眨眼:“我刚才又睡着了?”

“是啊,不是你选了个好地方睡的吗?我看你睡得香自己也困了,你说咱俩日子过成这样,是不是太醉生梦死了些。”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老一个人呆着不好。”

我回身掏了包吃食,嚼着薯片说:“谁会和我走?我出去也是一个人。”

范丞丞叹气:“你也该找个伴儿了。”

我突然来了兴致,虽然没有网,可是我手机里的照片还能随意翻阅,我凑到范丞丞面前翻着我相册里的照片:“那你来帮我挑个男人吧。”

他笑了:“好啊,我帮你挑个男人。”

我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工作的时候居然和这么多人合照过,指着照片问身边的他:“这个怎么样?也算是我们喜剧圈儿的吧,一年上过两百多档综艺。”

他认真看了看:“这个当朋友还差不多,恋人不行,颜值配不上你。”

我“哎哟“一声:“你还知道颜值这个词?看来你真的是个现代鬼啊。”

他打断我:“还有呢?”

“这个这个,唱歌是一绝,性格好情商高,而且话特别密,跟他在一起我应该不会无聊了。”

他本来点头也觉得好,可是看了我们两个人的合照后又摇头:“不行不行,他比你矮那么多,瘦瘦小小的,万一遇到坏人他怎么保护你?”

我嘟囔道:“人家心灵强大啊。”

他抿了嘴巴不说话,严肃的望着我,我只好停止了嘟囔再翻相册:“这个呢?这个又高又帅。”

“这个不行,太帅了容易花心。”

“这个呢?这个正常,也没什么绯闻。”

“是没什么绯闻,他隐婚,孩子都三岁了。”

我闻言瞪大了眼睛:“范丞丞你是鬼是神?你连这个都知道?”

范丞丞做势想要揉揉我的头,可他碰不到我,只能讪讪然缩回了手:“也就你不知道了。”

我再翻相册:“那这个总行了吧,这个离婚了,断的应该挺干净的。”

“离婚了家庭关系有点复杂,也不是不好,但是他有好到让你去接受他复杂的家庭的地步了吗?”

我泄了气:“没有。”

他还在指指点点:“这个也不行,太瘦了,看起来没什么福气,你得找个能长命百岁的陪你……”

我来了脾气:“范丞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守着你这么个鬼过一辈子啊?”

他落寞起来,我也心生懊恼,我独居久了,忘了从前的圆滑和人情世故,说话直来直去,伤了这只小帅鬼。

我呐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跟我计较,依旧翻着手机照片,我眼看着相册到了顶。

他头痛的说:“都不行都不行,这些人都配不上你。”

我迷茫起来,总觉得相册里少了什么人。

他拿起我的手机锁了屏把手机扔到一边,捂了脸灰心丧气:“怎么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就那么难。”

我反而开始哄他:“好了好了,要是有合适的我早下手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说:“是啊,你为什么等到了现在。”

我趴到桌子上哀叹:“老天不公啊,遇不到合适的人啊。”

他目光温柔:“肯定有一个人很爱你,也很适合你。”


我翻了翻记忆,实在没有这么恰好的一个人,想到范丞丞似乎在人间还有所牵挂,我心思一动,犹疑了一下问他:“范丞丞,你在人间的牵挂不会是我吧?”

他好像听见了很好笑的笑话,我当年的观众要是也像他一样这么捧场就好了,我能省去许多的烦恼。

他刚刚的温柔全都退去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说:“你又瞎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有在人间牵挂的人了?而且就算有,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你?”

我心里有点失落,可是好奇心战胜了失落:“不可能,你活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范丞丞思索了一会儿:“还真有一个。”

我来了兴趣:“哦?快说说。”

“有这么一个人,她唱歌不怎么好听,我很少和她出去唱歌,她也嫌弃我听的歌……反正我们互看不顺眼就是了。”

他话里透着嫌弃,可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怀念。

他果然是在怀念,看着我的眉眼话越来越多:“你和她一点都不一样,她面对我时没有你这么深的梨窝,她总是站的离我远远的,她最喜欢让我离开了……”

那些细小琐碎的事让他抱怨个没完没了,我凝望他。

他脸上比刚才有神采多了。

我努力藏起了心底翻涌的浓烈的失望。


打从那天起,范丞丞就好像找到了个倾诉的地方一般,不时的会提起他那个特别的人。

我耐心听着,时不时提几个问题。

有一天我问到了点子上:“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喜欢她对吧?”

他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啧,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不自觉的一下一下扣着手指:“那就是她喜欢你了?才让你觉得特别的?”

他垂下眼睛说:“那没有,这么一想,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趴在桌子上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范丞丞,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就是在自欺欺人,还没隔了一个晚上就忍不住了,又提起她来。

而且明明是他先提起的,他还振振有词。

“别提她,她就是个小傻子,我本来也想和她凑合凑合谈个恋爱来着,跑去跟她表白,她居然以为我在演戏,还夸我演技好。”范丞丞嘴里分明全是埋怨的话,可眼神却美滋滋的。

年轻人的爱意就是如此,一点点的甜蜜都要漏到世人眼前去。

我这个世人看他这洋溢出来的甜蜜,眼睛都快被黏得睁不开了。

可他每次都固执的补充一句:“我不喜欢她。”

这句话我是绝对不会信的,他要是真的不喜欢她,就不会反反复复提起她了。

今天的柠檬汁有点酸,喝的我倒了牙,我推开杯子:“好酸,差评。”

他在人间当范丞丞的时候肯定是个很成功的服务员,他麻利的接过杯子,不要钱的往杯里倒蜂蜜。

我忙拦他:“够了够了你别加了,留着你的蜂蜜和甜言蜜语给你爱的女孩子去吧。”

他低了头说:“她不喜欢我的。”

我觉得他爱的女孩着实有些挑剔了,这么好的他都不喜欢,我半是安慰半是真心:“她不可能不喜欢你,你这么好,就算你是鬼,好多时候我都被你迷住了。”

他扭头望向我,手里的柠檬汁洒了出来:“被我……迷住了?”

我心里好像是有点羞涩,感谢人鬼殊途,我磊落的点了头:“是啊,如果你不是鬼,我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没想到我一番安慰后,他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比我刚见他的时候还要白,白的都快透明了。

他过了一会儿开了口:“……我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我掰着手指头数:“你长得帅、会做家务、我跟你也聊得来。”

他直勾勾看着我,嘴角挂了浅笑,眼睛里藏了春日的水波。”

我唤他名字:“范丞丞。”

“嗯?”

“还有,你好温柔呀,你一直这么温柔吗?”

他想了想:“好像不是,我以前挺皮的,皮的身边的人都拿我没办法。”

我想象不出来,只知道眼前的他的确温柔,像聊斋里能勾走魂魄的鬼怪,如果不时刻保持清醒,很容易就把持不住自己沦陷进去了。

我一直很清醒,劝他:“你连对我都这么温柔,对她肯定更没得说,所以啊,你牵挂的那个人,肯定喜欢你的,你不要不敢去见她。”

他沉默良久:“嗯,没错,我是不敢去见她。”

我觉得自己真的善于开导别人,在我的谆谆教诲下他终于承认了:“好吧,我想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我笑了:“我早猜到了。”

他低了头顿了一会儿说:“你不提还好,你这么一提我有些想她了。”

我努力去想象他惦记的那个女孩的模样,她应该挺可爱的,是能配得上他的那种可爱。

我问:“那她现在还在人世吗?”

他嗤笑:“她在不在人世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求她平平安安的,好好照顾自己,至于我在不在她身边,无所谓的。”

“你就不想去见见她吗?”

他突然转了头指着窗外说:“看,种子发芽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探头眯着眼睛望去,果然土地上出现了一点毛茸茸的绿。

我跑出去看稚嫩的芽,笑着招手叫他一起。


那次谈话之后,范丞丞应当是有了心事,神色恹恹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不知道鬼生病了应该怎么办,生灌了他两片消炎药,看起来没什么作用。

为了让他提提神,我趁他醒来后精神头还好的时候抓了他一起玩他喜欢的游戏机。

他玩游戏挺厉害的,可能是怕虐的我太狠我就不跟他玩了,手下留了不少情。

我提议:“我们来比赛吧,谁输了就听对方的话。”

他立刻振作起来,甩了甩手里的游戏手柄,杀了我个片甲不留。

没用上几局,我不出所料的输了。

范丞丞犹豫了好久才说出他的愿望:“我想把你当作我喜欢的那个她,你陪我演练一下,这样我如果去找她能更有信心一点,可以吗?”

我心里被针扎了一样的痛,我还不知道他惦记了许久的那个她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好她。

但是我从他过去的那些描绘中可以试着去演一下,我不想他失望,连忙回应:“当然可以,你放心吧,姐姐我是演员,专业的。”


他可能也是演员,专业的。我过去以为他待我十分温柔,没想到演了他的假象对象后,他望着我的时候我快醉死在他的眼神里。

这一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大早范丞丞就开了院子大门,他弯了腰,转身抱了一大束红玫瑰回来。

他白的近乎透明,手里的红玫瑰艳的耀眼,太阳光洒遍人间,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向我走来,成了我心里一幅挥之不去的画面。

他把玫瑰放在我怀里,殷红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我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却问着与心情无关的问题:“你怎么订的花?”

“拿你手机上网订的啊。”

“手机能上网了?”

“啊,刚才能,现在又不能了。”

我不高兴的扁了扁嘴:“行啊你范丞丞,拿我的钱给我买花,还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紧接着我又猛然想起来:“门也能开了?”

他“嗯”了一声:“门能开了,你要出去了吗?”

我轻嗅着玫瑰花,花带着芬芳,摇头说:“我不去,咱家什么都有,我去外面干嘛?”

话一出口,他怔住了,我也怔住了。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解释的话来。

他看了我许久:“……咱家?”

我故作淡定:“啊,你也住在这,当然是咱家。”

他笑的温柔:“嗯,咱家。”

我抱着玫瑰进屋,刚走了两步就听他在我身后说:“我喜欢你。”

我顿住脚步,脑子里空白了一秒才想起来我今天要演戏,我转过头冲着他笑。

他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眉眼弯弯,哪怕我现在看着他,还觉得他同我初见他那日一般惊艳。阳光也偏爱他,照在他身上镀了金的好看。

我笑着对这灿若朝阳的他说:“我也喜欢你。”


一整日他望向我的眼神都带了缠绵,我们过得很简单,一起看了个爱情电影,一起笑着做了顿饭,一起在夜幕的长廊下看天上的星星。

星海浩瀚,波光粼粼,我过了这样的一日,倒觉得居然有几分真了。

除了一个遗憾,我们碰不到彼此,不能牵手、不能拥抱。

做戏就要做全,夜色正好的时候,范丞丞试图低下头用他的嘴唇触碰我的嘴唇。

“我吻不到你。”他的脸离我很近,几乎是贴着我在呢喃。

我怔怔望着他,没料到他一滴眼泪涌了出来,带着说不尽道不完的遗憾。

那滴眼泪顺着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滑了下来,但是只流到空气里就神奇的消失了。

入戏太深,我真的动了情,看他这个模样莫名的心痛,又一次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擦了还在涌出来的泪水笑着对我说:“我是范丞丞。”

我心痛的快滴血,我又问:“那她是谁?”

他笑得心满意足:“她是我的小太阳。”


我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笑容猛醒过来,一天过去了,戏演完了,从我提到“她”的那一刻,我就该醒来了。

我变回了我自己,也笑着对范丞丞说:“放心吧,她肯定喜欢你的。”


我那一夜的梦杂乱无章,一会儿是我第一次看见范丞丞的时候、一会儿是金黄的落叶中的他的背影、一会儿是他流着眼泪的模样。

等我醒来,我第一时间跑到厨房去找他,范丞丞没有在切胡萝卜,而是在一边挥着刀一边发呆,我眼睁睁看着他手里的刀一遍一遍往他放在案板上的手指切下去。

我赶紧喊他:“范丞丞,你发什么呆呢!”

他听了我的话回过神,低了头看到了完整的胡萝卜。

我后怕道:“幸好你是鬼,要不然手指头都切成香肠片了。”

他听了我的话咧了嘴笑:“哪有说别人幸好是鬼的。”

我坐在吧台那等今天的胡萝卜汁,随口问他:“你发什么呆呢?”

没想到他对我说:“你说的对,我是该去见见她了。”

我愣住,心里空了一大块,这些日子以来,我还从未想到他要离开。

他开始榨汁,榨汁的动作我看了几十遍,他在机器的嗡嗡声中说:“现在门也能打开了,我也可以出去了,我想了想,还是去找她比较好。”

我脑子里没有任何词汇,只能单调的回答一个“嗯”。

他回头给了我一杯好看的胡萝卜汁,做势刮了下我的鼻子:“我现在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啊,得找个好男人嫁了。”

我挥开他:“你又来了。”

他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呢,有个伴陪着你,我能放心些。”

我不说话,他依旧忙忙碌碌,整理着这个家。

我跟在团团转的他身后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饮水机没水了,范丞丞提了下地上的水桶换上,居然一下子没提起来,我上前帮忙,心里全是惶恐,我说:“范丞丞,你不要突然离开,走之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啊。”

他看着我,点头答应了:“你放心,每一次离别我都会跟你告别。”

我信了他,心里稍微安了一点。


不曾想,他说:“我现在差不多就要走了。”


刚安下来的心又坠了崖,我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突然,瞠目结舌看着他。

“我要去见我爱的人了,你不替我开心吗?”他笑着,他虽然平时也笑着,但是第一次笑得如此明媚。

我心底有痛,有不舍,各种情绪搅了个翻江倒海,可我没有理由强求他留下来。

“我替你开心。”

我说。


这一日过得很快,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快,但今天我知道他要走了,时间流逝偷偷加了速,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也总看着我,眼里流露着不舍的意味。

他也舍不得我,我知道,毕竟我是一个还不错的人,认识我的人都挺喜欢我的。


直到夜幕降临了,他还在我耳边碎碎念。

他叮嘱我:“那你要一直这么开心,多笑笑。”

明明是我让他走之前要跟我告别的,我又觉得他话里的离别意味太浓,叫人听了难受,我不想笑,可还是硬挤了个笑容给他。

我不想睡,一直看着他,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说:“睡吧。”

我突然觉得很困,真的倒在床上睡了。

入睡之前我好像听见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告诉他千万要等我醒来再离开,我要目送他离开。可我架不住着浓浓睡意,话说出口之前,我就昏昏睡去了。


范丞丞不见了,我没有亲眼看见他是怎么不见的。

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一觉醒来,我寻遍了整个屋子,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见了之后,我不再被禁锢在小小的院子里,也能像过去一样自由的出门了。

我开车到了最近的寺庙上了三炷香,虔诚的拜了佛,希望佛祖保佑他,希望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她。

这个地方太偏僻,寺庙没什么人,香火也不够盛,我很担忧,不知道佛祖能不能保佑到他这么一个留恋人间不肯离去的鬼魂。


院子里他种的那一片花全发芽了,在泥土上是星星点点的绿,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种的是什么花,但是我理解了他说的“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心情会变好”是真的了。

它们生机勃勃的长着,每一天都有变化。

我安慰自己,没准儿他也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找到了他的爱人,开始了新生。


只是我好想他。


他走了以后家里的手机信号恢复了,网也通了。

不过我也不用找警察叔叔了,他肯定是好人,好到哪怕做了鬼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坐在落地窗旁边想他,仿佛一抬头还会看见他,他絮絮叨叨的,总是说很多话,现在家里没有他不停的说话了,我耳边终于清静了,也寂寞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晒得我的后背暖洋洋的,难怪猫咪总爱晒太阳,我舒服的眯着眼,也想抻个懒腰,把全身晒个透。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我想再看看他的脸,我想再和他说说话。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想拿手机上网搜索一下他,没准儿能知道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运气好的话还能窥见有关于他的一张照片。


我很久不用手机了,手机早没了电,我耐心的晒着太阳用他做的茶杯喝着滚热的茶,他的茶杯还摆在我的对面,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可万一他回来了呢?

等手机充满了电,我在搜索词条里打下了“范丞丞”三个字。

让我意外的是,网上关于范丞丞的讯息不是“只言片语”,而是“铺天盖地”。

他有百度词条。

他是歌手、是演员、是男明星、也是抗疫一线的志愿者。

难怪范丞丞一直不让我碰手机,我上了网,搜到了满满的关于他的信息。

我正诧异自己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出名的一个艺人的时候,突然在他的词条下,我看见了我自己。


看着看着,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和他居然早就认识。

原来我和他有那么多的视频和合影,原来我和他曾经有那么多的交集。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手里的茶凉了,我想起了好多好多事情。


雨中倔强的不肯凋零的花。


给我弹琴的青年。


秋风起的时候转身离去的萧索背影。


大笑着望向我的他。


回忆也铺天盖地的涌来,把我淹没在记忆的尘埃里,呛了我满口的沙。


贾玲和范丞丞。

范丞丞和贾玲。


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工作中认识范丞丞了。

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范丞丞,是有血有肉的范丞丞。


范丞丞爱笑,我也爱笑。

我们两个认识了以后就像一对小傻子一样,每天凑在一起光“哈哈哈”了,不管镜头是否对着我们,我们都笑得开怀,仿佛用了力气把这一生的笑都挥霍空了一般。

我比他大许多岁,我喊他弟弟,他管我叫姐,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关系很好的姐弟一样,在人潮汹涌的世上成为了彼此知心的友人。

我的朋友很多,但知心的却是寥寥,范丞丞正是寥寥之中的一个。

可以聊天到深夜、可以挽着彼此的胳膊、可以在难过的时候彼此安慰、可以望着对方笑。


终于事情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而去,我刚遇见范丞丞不到一个月,他就说他喜欢我了。

虽然我隐隐感觉到了他望向我的眼神太炙热,可我年纪比他大那么多,他站在我面前说“玲姐,我喜欢你”的时候我还是惊的嘴张到能塞进去一个鸽子蛋。

那个时候的范丞丞真的很皮,他总是和身边的人笑笑闹闹,没什么边界感,可是一遇到我耳根就会红起来,红到他戴着耳钉的耳廓上。

他说喜欢我的时候,耳朵红的要滴血,我心里忐忑,只敢盯着他红透的耳朵看。

我说了什么来着?

啊,我拍了拍他的手,用姐姐的语气说:“又跟姐姐开玩笑了啊弟,你别说,你演技真的有进步。”

我想给他找个台阶下,从此再见面不会那么难堪。

没想到范丞丞那么固执,他盯着我的眼睛,严肃的说:“我没开玩笑也没演戏,我喜欢你,紫霞仙子喜欢至尊宝那般的喜欢你。”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严肃过,我哑口无言、落荒而逃。


关于范丞丞把自己比作紫霞仙子,我夜里想了又想,还会偷偷的笑。

这个小傻子,为什么他不是我的至尊宝?

可我又皱了眉,紫霞仙子的最终结局,并不好。

我不需要他浓烈的喜欢,我甚至不需要他喜欢我。

他在我这里,只是朋友,而非能托付终身的爱人。


本来我以为我拒绝了范丞丞以后,如果再在工作场合中碰到,他会离我远远的、或者和我别扭的相处,毕竟少年的自尊心不容践踏,而我踩了一脚不说,踩完了还跑了。

没想到几天之后我再见到范丞丞,发现他待我如初。

可是他对旁人,边界感却变厚了。


表白后的范丞丞对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我头一次看见他生气是在一个雨夜里。

那个雨夜很普通,我因为应酬喝了点小酒,朋友说开车送我,我点了点头就上了他的车。

没想到我刚坐稳,斜刺里杀出来一个人拉开车门把我拽了出来。

我本来喝了酒就有点晕,被来人拽的倒在对方怀里,抬头定了神看了半天发现是范丞丞。

他一身黑衣,不光戴了鸭舌帽,还把外套的兜帽也戴上了,捂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在旁边跟着我的。

我在范丞丞怀里仰着头,看他对着我的朋友怒目而视,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形。

我的朋友下来追,我怕范丞丞年轻气盛惹出事情来,勉强站直身子好言好语劝我的朋友离开。

没想到范丞丞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还算有点客气的对我的朋友说:“不麻烦你了,我送她回家。”


我被范丞丞搂着出了停车场,我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雨不大,是一粒粒的珠子,在我脚下滚动的圆润光滑。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范丞丞气恼:“我们剧组在你们包房隔壁聚餐,我早都看见你在那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酒能那么喝吗?”

我想推开他:“我现在不喝了,你回去吧。”

范丞丞才不会让我推开他,他低头凶我:“贾玲,你喝了酒你知道吗?怎么谁的车你都敢上啊!”

我见他连名带姓的叫我大名,不由气结,给他点颜色,他居然就敢开染房了。

可我醉了我也知道,他嘴上凶我,抱着我的手却又把我圈紧了些,我在他怀里,满满的踏实。

雨滴滴答答的,像一支不怎么悦耳的咏叹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是咏叹调里的一枚一枚音符。

有范丞丞护着,本来我也没淋到几滴雨,可他还是把自己的鸭舌帽摘了下来,给我戴在了头上,还顺手帮我压低了帽檐。

我乐得不用被他窥探我的表情,干脆借着那丝醉意赖在他身上不起来。他身上很暖,就是骨头太硌人,可我偏爱那骨感,更不舍得撒开手。

范丞丞半扶半拖,终于把我放到了没有雨的屋檐下。

我知道他对我的底线很低,我借着酒意耍小脾气,刚到屋檐下我就推他:“你凶我,我不要你管我。”

范丞丞傻了眼,小声问我:“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就刚才啊,你还把我从车上拽下来,我万一摔了怎么办。”

他又气又好笑:“我怎么可能让你摔了?”

我越看他心疼我,我就越来气,他在这个雨夜里在我身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不该这么喜欢我的。

我不说话,靠着墙站稳了,努力仰着头避过鸭舌帽的遮挡瞪着他。

范丞丞才不管我怎么瞪他,他知道我是纸老虎,无非是装腔作势罢了,他说:“你等等,我给你买瓶水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拦,他冒着雨大步跑了出去。

范丞丞回来的很快,他除了买了水,还到旁边的店买回来一束花哄我,那花没几支,只是一朵蔷薇加许多紫色的满天星凑起来的,看起来不茂盛,倒也活泼,捧在手里也不沉。

他说:“没有红玫瑰,我看紫色也很适合你。”

我抱着他递给我的花,又接过了他拧开瓶盖的水。

他平日里虽然直男,可待我向来浪漫,现在他又加上了细心体贴的标签,我心里又软又酸。

也不知道他最后会在谁的身边,细心的照顾着谁。

水本来就没有滋味,在我嘴里弥漫出了冰冷的意味,我酒彻底醒了,低了头不说话。

范丞丞看我喝了水,在一旁劝我:“喝酒就算了,你打电话让你助理或者司机接送你,上了别的男人的车算怎么回事。”

我暗暗咬了牙:“范丞丞,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语气又软了五分:“不是我想管你,我怕你出事,或者你打电话给我也行,我来接送你。”

我冷哼一声:“最居心叵测的人就是你了。”

他也来了脾气:“我一直最珍惜你,你怎么能说我居心叵测呢?”

只要我想,我的嘴就可以很毒,我用话去刺他:“范丞丞,你只是小孩子得不到就不甘心的幼稚游戏罢了。”

果然,范丞丞听不得“小孩子”三个字,他一直讨厌我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我抬起头把花塞回他的手里,这样应该就算回绝了他。

我刚才只顾着斗嘴,这一抬头才发现,他半个身子都在屋檐外,雨水顺着屋檐形成一道帘幕自天空悬下。

他却把我护的好好的,挡在我身前,我连脚边都没有溅到雨。

雨下大了,打湿了他手里的花。

满天星倔强的不肯低头,在雨里承着豆大的水滴也没凋零。


范丞丞叹气——他近日里总是在叹气,他每一次叹气都砸在我心上,雨流到了我心里,他的叹气砸上来的时候我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的疼。

他抱着花望着我,我只要略微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我只要继续醉下去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可是我没有,我也静静望着他不说话,直到他的司机开着车过来。

他扶了我,那雨中倔强的不肯低头的花还是回到了我手上,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和他并排坐在他的车的后面,他在左边,我在右边,他扭头看着左边的车窗,我扭头看着右边的车窗,夜幕带着灯光,我手里的花湿答答的,湿了我一手。

我捏紧了花。

我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但我总觉得他不应该喜欢我。


我和范丞丞一起的节目录制结束了也没断了联系,同在一个圈子里,又都住在北京,想断也不容易。

不过每次见面都会隔的很久,电话和信息也不多,他隔三差五来撩撩闲,依旧是往日那样笑嘻嘻的。

我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有道理去回绝他和我这种细水长流的往来模式,他偶尔会打视频过来,他想说什么我就听着,说几句话也不会掉块肉,更何况他说的话题我都很感兴趣。

范丞丞有一天深夜里约我去唱歌,我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他了,换了好几身衣服,才收拾妥当出了门。

他明明说是大家一起出去玩,我到了包厢才发现他只约了我一个人,而我也并不十分意外,他小聪明很多,动不动就会这样骗一下我。

他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们之前在节目里也没少拥抱,但两个人单独见面时不会抱的这样久,明显比在节目中延长了几秒。

我心里暗暗数着秒。

一、二、三。

时间又快又慢,他到底不敢过分,还是松开了我。

他先开口解释:“其他人都不来了,说是有事……”

我白了他一眼,打断他:“少骗我。”

范丞丞嘿嘿一笑,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别想那么多,出来玩就要玩的尽兴。”

他倒是很会安慰自己,分明是他先骗我出来,还劝我不要想那么多。

我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别人的夜晚都是夜夜笙箫纵情声色,我一直乖乖的,今天难得夜深,整个世界都没有醒。

这是我的一场梦,我也不肯醒。


范丞丞还真是玩了个尽兴,他拿了麦克风就像开了电门,又唱又跳还爱搞怪,苦情歌让他唱出了喜剧的色彩,我坐在沙发上摇着铃,替他呐喊助威。

他一边唱一边跳到我面前伸出了手,我笑着把他的手拍开,他也不恼,苦笑着摇头。

我唱歌不好听,但是在他面前没什么遮掩的,也和他对着你一首我一首,夜不长,我俩太闹腾,很快就玩累了。

包间里的背景音乐默默响着,我俩靠在一起瘫倒在那,推着彼此让对方去唱。

我本来想绝口不提他此行的目的,可还是怕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和他依偎在一起聊天:“说吧,你今晚怎么了?”

他歪了脑袋,把头抵在我的头上:“没什么,太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我想了想,我和他最近工作都太忙,确实和他许久没有在私下见过面了。

他不该想我,我也不该想他。

我说:“许久没见就没见吧,你不要想我。”

范丞丞呢喃着:“你温柔又可爱,是个小太阳,在我心里升起了就落不下去了。”

我说:“升起了不落的那不叫太阳,那叫电灯泡。”

范丞丞哈哈大笑,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他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又一次把他的手拍开:“没大没小。”

“我才不要和你分什么大小。”

“为什么?”

这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他回答的很柔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他说了太多太多次,在文字里、电话里、在春夏秋冬、在白天黑夜,说到如今,他说的很顺嘴,我也听的很习惯了。

我不该习惯。

他起身站到我对面,半蹲下来看着我,我也眼睁睁看着他。

他问我:“和我在一起好吗?”

刚才的欢乐全都如潮水一般退去了,我起身拿了我的外套:“夜深了,我要回家。”

范丞丞还蹲在地上,我开了门,回头看向凝固在那里的他。

包厢里的灯很是炫目,一圈一圈斑驳的光影投在他身上,而他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

我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在我坚持的眼神里站了起来,低着头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打那以后我开启了过度工作状态,工作过度也不好,我的事业是更上升了,可是非也多了。

后来有一些关于我个人生活的小道消息,已经伤害到我的家人了。

我的事业还算成功,树大招风,我越成功,流言蜚语越往我身上钻,我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触及到我内心深处的事还是会伤到我的。

现实太可怕,我胆子小,总是没勇气面对这可怕的现实,躲在家里说是休息,其实是停下来喘息喘息。

范丞丞到我家来看我,我最近确实低靡,来我家探望我的友人三三两两的,我还要切好水果应酬友人们,几天下来更是倦。

只有他是独自来的,他挑了个晴好的白日,带着我爱吃的水果,来的是坦坦荡荡。

我招待了不少人,唯独没有招待他,歪在沙发里颐指气使的让他去削他买的水果给我吃。

他如今长大了,没有之前那么爱逗弄我,在我面前是马儿一般乖顺,

我家里有架琴,我不会弹,还是之前看范丞丞在节目上弹的流利而心生艳羡买回来的。买回来了琴我也没怎么弹过,我手笨,搞不来这些精巧的乐器。

范丞丞见我话很少,站在我对面伸着手指漫无目的的一个一个琴键去按,孤独的音符在我家还算大的客厅里回荡。

青年人和琴挨在一起,一直那么的赏心悦目,我看了一会儿他,我又不敢看他。

范丞丞说:“你累了,我弹琴给你听吧。”

我听着他专门送给我的琴声,好似很久之前我依赖在他怀中听到的咏叹调一般的雨声。

我嘟囔着说阳光太刺眼了,仰面躺在沙发上,伸出胳膊挡在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半梦半醒,琴声停了,我没动,依旧安然的躺着。

我察觉到范丞丞走到我身边,估计他正在看着我,我不敢动,怕醒来对上他的眼神后尴尬。

就在我又要再一次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有人向我靠近,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猜到了他的脸离我近在咫尺。

我不敢动,悄悄攥紧了还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我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温暖又清浅。

是范丞丞在吻我,又怕惊扰了我,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我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范丞丞知不知道我其实已经醒了。

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吻了我几息的时间后,就离开了屋子,还悄悄带上了屋门。

可我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我的手臂还放在我的眼睛上挡阳光,嘴唇上遗留着他的味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我全身没有力气,单凭一丝理智箍着自己的清明,他不该碰我的,他不该那么温柔的偷偷亲我。

虽然没有亲缘关系,我还是年长于他许多的姐姐。

非礼非礼。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挡住眼睛的小臂下,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两滩。

那滋味一点也不好,我快喘不上气。


我最后一次和范丞丞见面是在秋天,算一算我认识他已经有了两年,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一直都没断过。

这两年范丞丞变了不少,我每一次和他见面都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他眉眼更刚硬了,身子骨也更结实,站在我面前坚定又温柔。

他已经很久不再对我说“喜欢”,所以我才敢偶尔和他见面。

白天他突然打来电话,让我下楼,他说他想见我一面。

我飞快的套了衣服下楼,果然他就在我家楼下的一整排白桦树下踱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天和前天各下了一场秋雨,叶子被打下来了不少,北方的雨干的很快,今天太阳一露面,整个路面又晴好了起来。

雨后寒凉,范丞丞穿着硬挺的羊绒长大衣,大衣里面套了毛衣、毛衣里面又穿了白衬衫。

我看着他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穿了一层又一层,我不由弯了嘴笑,心里也是厚重的暖。

我问他:“找我出来干什么?”

他深深望着我不说话,我的笑凝到了嘴角,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眼神一深情就没好事儿,他嘴角含笑,他笑着说:“我来对你说,我爱你。”

范丞丞站在离我三米以外的地方,他目光柔软,是活生生的俊朗青年。

深秋的叶子落了满地,他站在落叶上,我也站在落叶上,秋天的叶子是金色的,秋天的阳光也是金色的,秋天里的范丞丞也是金色的。

范丞丞一直这么耀眼,年轻、发着光、潇洒的可以去演影视剧里的神祇。

范丞丞问我:“我不想再等了,你嫁给我,好吗?”

我被他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范丞丞向来很会吓唬我,每次都能让我措手不及的呆个彻底。


他也不催我,很耐心的看着我,眼里全是期待。

两年前的他可没这么有耐心的,果然他长大了,变得更好了,好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已经在我这白白耽误了两年时间,这样下去没结果的。

我说:“我们两个不可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根本是殊途。”

范丞丞笑了:“阳光道还是留给你走吧,独木桥留给我就行。”

他一直那么不正经,就算是这种时候也能开个妥帖的玩笑出来,让我不那么紧绷。

可我这次下了决心,没有应声,依旧严肃的望着他。


他见我严肃的表情,也收了神色,我们之间站的不远也不近,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

他站在我对面,冲我伸出了手,眼里说不清是哀求还是哀愁。

他的手真的很好看,如果我也年轻、发着光、思虑不这么重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伸出手。

可我不是。

我没有牵他的手,我狠了心,告诉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范丞丞落寞的放下了手,把手插回大衣兜里。

我说:“这次换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他半晌也不动,看我坚持,才张了张口说:“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他声音向来低,此刻更是哑的厉害。

我告诉他:“你回来也不要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的。”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转身离去。

大衣随着他的转身甩出了好看的摆尾,叶子还在落,一地金黄,随着他的踩踏发出了窸窣的响。


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望不到了,我还是看着他背影消失的远方。

我还是怕,怕他说不准又突然回来了呢。


他是认真的,我知道。

可他再认真,能认真的过岁月的沉淀吗?


等到哪天他厌倦了,等到哪天他不再喜欢了,他回头看看这段年少岁月,或许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吧。

得不到的,往往就是最好的。


好在我从午后等到太阳下山了,范丞丞也没有回来。

我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手机。

我手机里有好多好多关于范丞丞的视频和照片,我俩的合影也有不少,还有很多可爱的网友给我们做的图,一张张都是我不敢想的精美和亲热。

我曾在夜里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些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他,辗转难寐。

想爱,但爱不得。


从范丞丞第一次说喜欢我之前——没错,是之前,我刚见到他就被他吸引了,那时的我就太贪心,贪心的往手机里存了这么多的他,偶尔拿出来翻翻看看,我就知足了。


我虽然贪心,但是还没有贪心到去惦记他是否会真心喜欢我,也没有贪心到想占有他片刻。

他年轻、性格好、家境殷实、修养也很好,他值得更好的,值得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他的喜欢,我从未信过。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就说我之前太贪心,他的照片和视频我看一张删一张,连节目里的大合照都没放过,拖拖拉拉花了五六个小时才删个完全。


从那以后我许久许久都没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我改了好久自己总想去翻手机相册找他的照片看的毛病,日复一日,时间慢的吓人。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范丞丞站在秋日金灿灿的落叶里对我伸出手的时候,他即将踏上前往疫区的飞机。

那年突如其来的疫情很严重,不少医护和志愿者都牺牲了,他瞒了身边所有的人,也瞒了我。

当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他怕高。

他怕黑。

他怕鬼。

他怕小小的昆虫。


我了解他的,他比谁都珍惜他那条命,他不会玩那些危险的极限运动,他不会到外面探险,他这种惜命的人总是远离危险,除非遇到倒霉的病魔和大灾害,他可以长命百岁。

可我忘了,他冲出去做志愿者的时候,却从没怕过。


我还没看到这灿烂若朝阳的青年白头迟暮,就先看到了他家属和友人黑衣上别着的白花。

葬礼我去没去,我不记得了。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哭没哭,我也不记得了。


那段时日对我来说全是恍惚。


但我想了起来,我现在住在这罕无人迹的地方不是我以为的给自己放个惬意的长假。

我是来疗养的。

我是来躲避失去他的内疚和痛苦的。

现在痛苦又回来了,我曾吃过很多很多的药,我固执的不见亲朋好友也不去看医生,从哪一天开始我完完全全的忘记了他,我现在早记不清了。


如果当初我拉住他的手。

如果当初我拉住范丞丞的手。

如果我求他不要走。

一米。

两米。

三米。

他就站在我三米之外的地方,笑着看着我,他说他爱我。


算了,就算我拉住他的手,他还是会去的。

没准儿我也会和他一起去,两个人能埋在一起,多好。


我喜欢他,我一直知道。

尤其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以后,我才深省那份喜欢早已是刻骨铭心。


我不记得了。

那些过往,那些点点滴滴,那些曾被我一次又一次强行压下去的心悸。

我全都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可是我知道他记得。


他让我多喝果蔬汁,提高免疫力,少生病。


他给我种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让我看看外面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


他对我说:“假如有个男人说他特别特别爱你,你千万不要信他,他那是骗你的。”

他曾经偏执的说他不爱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

因为那个时候他怕。

他怕那个女孩想起来一切以后心痛他。


他怕我心痛他。


他后来又承认了他爱她,因为他的的确确很爱她。


他劝我。

“找个好点的男人嫁了吧。”


“我吻不到你。”

他的眼泪顺着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滑了下来,但是只流到空气里就神奇的消失了。


他留恋人间不舍得离开,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知不觉泪流了满脸,抬起头望向空荡荡的对面的蒲团。

蒲团依旧在那里。

属于范丞丞的茶杯依旧在那里。


你说你会回来看我,你真的回来了。

你曾经来过,你变成鬼都来到了我身边,你是怕我过的不好吗?


你说:“我要去找我爱的人了。”


可我就在这里啊。

我就是你爱的人啊。


那个鬼,他一笔一画给我写下他的名字,哪怕我早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他说他叫范丞丞,他真的是范丞丞。

我想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想起了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我想起了他睡的越来越久。

我想起了通往外面世界的门能打开了,我和他不再被隔绝在他设下的方寸之地,我可以从他身边跑开,好在我当时没有从他身边跑开。

我想起了那一日赌约,我从来没有扮演过那个他爱的她。

因为我就是“她”。


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真想问问范丞丞,你说要去找你心爱的人了。

我就在这儿啊,你已经找到你心爱的人了。

那么,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你不是离开,而是消失了对吧?


我浑身冷得发抖,阳光骗我,它根本不暖,阳光里藏了冰碴子,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扎了我一身的冷,阳光它骗我。


他骗我。


我哭的停也停不下来,被眼泪糊的快看不清我眼前这个世界。

窗台上放着的那束玫瑰花早枯萎了,我一直懒得收拾,任它在骄阳下烤着。

明明屋子里没有风,可枯萎到深褐中又夹带着点紫的玫瑰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到地上。

地上没有雨。

没有秋日的一地金灿灿的落叶。


我的身边没有他。


我曾经离我的阳光只有三米。

三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往后余生不管我怎么追赶,我都无法弥补错失了的这三米距离。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害怕鬼,也不会再相信从鬼的口中说出来的鬼话。


可我也知道。


我今生都抱不到我的太阳了。

                                                                                  

全文终

查拉图斯特不拉风

pretty please &sweet bitter comfort (上)

下一棒:@一把青 

场景:the first love

p.s:编外人员前来赶场补空啊哈哈哈哈


…………


“他就是从十开始往上走的,所以每一步变化都得巨大。”


“我不想跟范丞丞交换人生,你都不知道他练舞有多辛苦。”


她总是这样,随随便便一眼看到你心里,告诉你,你说过的没说的她都懂得。等她帮你说出来,你的委屈也就等同于被听见了,也就不算真的委屈了。


她一喝醉了就喜欢乱亲人。我很心机地离她特别近。


你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因为她抱着山东烟台大苹果狠狠亲了一口。后来又把我当成了大苹果,狠狠亲了我一口。


我看出来她已经有点醉了。她...

下一棒:@一把青 

场景:the first love

p.s:编外人员前来赶场补空啊哈哈哈哈


…………


“他就是从十开始往上走的,所以每一步变化都得巨大。”


“我不想跟范丞丞交换人生,你都不知道他练舞有多辛苦。”


她总是这样,随随便便一眼看到你心里,告诉你,你说过的没说的她都懂得。等她帮你说出来,你的委屈也就等同于被听见了,也就不算真的委屈了。


她一喝醉了就喜欢乱亲人。我很心机地离她特别近。


你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因为她抱着山东烟台大苹果狠狠亲了一口。后来又把我当成了大苹果,狠狠亲了我一口。


我看出来她已经有点醉了。她还非要喝,喝得脸红红的像大苹果。其他人还在,她最好是别把我当成了别的男人。


我觉得喝这么老多不太好,就把她的酒拿过来自己喝掉。


我们俩都喝醉了。然后她就开始倒豆子一样夸我,皮肤好白,心地也善良。她要摸我锁骨,我就给她摸了。


然后她说她想吐,我说那得回房间,去马桶那才能吐,所以我们就去了房间。


我不知道她房间房卡在哪儿,我问她,她说在裙子边上的兜兜里,我找的时候很慌张,我不可以像她乱摸我一样乱摸回去。


我把她搀扶到房间里,她说她要看看我看我的眼睛,看我的皮肤,看我的血管。我本来就没把她当前辈,她浑身还有哪里像前辈?


贾玲,你真是太对我放心了。


我真没打算做什么的。


这是她一次这么跟我说话,第一次把我当玩具熊一样毫不客气地摆弄,她真的醉得不清。


真的。我都脸红了。


我只能连忙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可我能有多清醒呢,我本来就喜欢她。


她压根根本不放开我,开始拽我裤子,一边拽,一边乱摸。


她怎么这样啊,她不知道她一乱摸我就会浑身过电一样僵硬又发麻么?


“姐………”我这么喊着,可是实际上却在想象我的指痕如何一直从她脖子延伸下去,想得嗓子眼开始发干发哑。


看见她的一对兔子的时候,我的确有点儿冲动。耳朵又红又热,我当时想,我再看一眼就走。就多看一眼。


她都把我裤子拽掉了,我就不能多看一眼?我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干过那事儿。


但我从来没这么被动过,我是指情感关系已经当下在进行的那件事上,方方面面被动。


我以为她要闷死我,吻她的时候,我也想闷死她,闷死就好,我也不用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开心。


她的手隔着我的裤子,用手背有意无意蹭着。


我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将计就计。


……


“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她跟我说的时候语气就像个渣女,我很愤怒,明明她也爽到了。


“我讨厌你把我当小朋友!”我说,“我能让你生小朋友!”


她愣住了。


“不相信?”我又问,看着她的神色,“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透我。”


“我没不相信。”


“你就是。”


“我想和你做。”我又说。


“我们不是做了吗?”


“我要天天做,你没喝醉的时候。也要做。”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顿了顿,“范丞丞,我俩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我又不是法官,不要公平。”


“这样对你不好。”


“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小心!”我又把自己说生气了。


“我当然要小心,我小心是因为看重你。”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419后,第二天早上的谈话。


当然这种问题她总是占据绝对道理。她是对的,等我被夜风吹凉了发热的脑袋,卷走夏天特有的燥热,也许我会发自内心感谢她努力把我打发走。


也许不会呢?


“我不要419,我要爱你,我要做你男朋友。”我说完那一刻世界像是静止了,房间里的钟表嘀嗒在响,而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沉默了。


我没有经验,因为这种场面以前从未出现,我应该道歉还是继续生气,我该不该起身逃跑?


“你过两天就不这么想。”在沉默和静止之后,她这样说,叹了口气。


我能够怎么办?——我又不能像我姐演的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我也不知道女人的心是不是也要从胃开始抓起,我什么也不会。要放古代,我要是一举高中,多翻几次篱墙,还能得来心上人的芳心。


而我是个该死的偶像,甚至不能对她海誓山盟,托付终身。如果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黏她,抱她,亲她。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还有我希望,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都一个人是她。


如果我演得像贪嘴贪玩一时兴起的play boy,她顾虑也许会小一点。她一定以为我是个play boy,我的脸很具有欺骗性,他们说我安静的时候很像渣男。


我喜欢她和她的身体。这么说还是不对。我对她所有的肢体接触,我所有的肢体反应都不过是表征,我渴望、追逐的是别的,它有个名字叫作“依赖”。


让我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来,想找回一些东西,想反抗一些东西。其他的肉体层面纠缠和这种满足的依赖相比,都变得平庸无聊。


这不是说,我想和她开始一段绝对纯洁的关系。


我知道,这不对。


所以我哭了。


“你是个很好的……"她顿了顿,看见我立马就要哭了,然后她只好心软地说,“实在……实在不行咱们,先处处看?”


我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会哭的男孩总是有糖吃。


不是说得手了就不在乎了吗?我怎么了?


爱上贾玲这个事实产生的整日惶恐不安并没有因为在一起就减少,心情阴郁得如同失恋一般。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没有,唯一的改变是我自己。


每天醒来我就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爱她?为什么自寻烦恼?


本来一切都很圆满,但是有了爱,只要有了爱,一切就不同了,不再是圆满,而是巨大的不满足。


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终于把自己问绝望了。


真是活该。


范丞丞你就是太自信了,以前又运气太好了,现在就给你个苦头尝尝。


所以你发疯你就喜欢这个带给你痛苦滋味的人。


其实她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只是立场变了,期待多了,感受就不同了,快乐很轻易地就变成了痛苦。


当你没发现你自己爱她的时候,她总是在和你愉快地聊天,她总是对你充满关怀和了解。


等你发现你特别特别喜欢她,等你发现你在乎她,她和你的对话框就像进了外太空,微信提醒永远不响了。


太煎熬了。


第一次见到贾玲,我差一个月满20岁。我俩决定处对象的时候,我20岁刚过。


我有我更喜欢的事情,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凭着家人的期待、悲壮的热情和保持尊严的企图心,背起这个包袱,同样出于尊严还要求自己背得又稳又好。那段时间我每天睡两三个小时,诉苦怕被人说卖惨,不说又实在充满无名的愤怒。


我对这个工作失去了热情。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我没有理想了。


你也知道,白瘦幼的偶像通常比较吃香,如果你长得过于阳光且身材健硕那么会没有脆弱感。


我心想那还挺好,正好我也不怎么爱锻炼,维持身材只需要饿着不吃就行了。


我知道,有人会为了瘦出下颌线拼命打针节食,我也知道有人因为节食累倒在舞台上。


我见过,所以我从来不打算这么日复一日苛待自己。我的节食总是报复性的,每一次都希望重新洗牌,每一次都希望推倒再来。


可我变了。


她有次跟别人说,她就喜欢白白的高高的瘦瘦的,我心想,那不就是我自己。后来我知道了,她是喜欢看起来那样的,实际上你还得衣服一脱肌肉健全。


“弟弟,你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瘦了,你得练练。跟我站一块就像说相声一样,多不般配。”


“不是不喜欢你,是不敢我真的不敢。”


话是这么说,她却摸着我的脸,我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地暴露在她的目光下,她对我的印象还是那个喜欢哭的小男生。你看,她喝醉酒了,终于说实话了。


没关系,年纪比你小细胳膊细腿,一样把你反扑,让你眼睛里只能看见我。


很多年以前,她没遇到我的时候,她活得很糙,把自己当个男人,没有人关心女企业家的私生活,人们只关心她作品好不好笑。


如果她和我在一起,那就不好说了。


我开车的时候,听到别人谈起他们各自爱情的进展,他们轻描淡写地说起如何尽力地控制向心动的人表达暧昧,释放信号。


这让我觉得很可笑,真喜欢,怎么会算计这些呢?


她穿着一件粉红绸子连衣裙,挥手晃动、大声尖叫,可可爱爱,气氛热烈到不行。


她的举动一切都像穿透空气针一样钻进你心里,让你莫名惊讶,动弹不得,不爱上她说明你心脏真是坚强。


凌晨五点二十分,我对自己说:认输吧。


她还在熟睡,她的手指、枕头还留着我的体温,她在我身边,但她不知道我在想她——认输吧,不承认也没有用,你爱上了贾玲。


这是一个秘密,我永远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从那个夏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珍珠奶茶

(0/6)【无授翻】Creatures of the Wind

尽量不剧透地唠几句。everythursday的行文是独特且极具辨识度的:一点意识流/蒙太奇,和一点诗律/散文律。意识流是通过单一视角和叙事切换完成的。诗律是她的断句,她的意象和含混的语义。


她喜欢从自然中拾取灵感(从作品的标题就可以看出)。本文中她选择落笔的景物和中国古典诗的一些经典意象遥相呼应,贯穿全文的飞鸟足以形成一个意象群(现在我在其他小说里看到写赫敏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就会想起这个故事里的鸟)。而且她不止会写这些唯美的东西,她用过各种昆虫作喻体,蛾子,蚊子,蚯蚓都是形容主角的(其他小说里),出奇又妥帖。


文中作者大量使用了“重复”的技巧。对话的重复是剧情需要。其中一段场景更...

尽量不剧透地唠几句。everythursday的行文是独特且极具辨识度的:一点意识流/蒙太奇,和一点诗律/散文律。意识流是通过单一视角和叙事切换完成的。诗律是她的断句,她的意象和含混的语义。


她喜欢从自然中拾取灵感(从作品的标题就可以看出)。本文中她选择落笔的景物和中国古典诗的一些经典意象遥相呼应,贯穿全文的飞鸟足以形成一个意象群(现在我在其他小说里看到写赫敏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就会想起这个故事里的鸟)。而且她不止会写这些唯美的东西,她用过各种昆虫作喻体,蛾子,蚊子,蚯蚓都是形容主角的(其他小说里),出奇又妥帖。


文中作者大量使用了“重复”的技巧。对话的重复是剧情需要。其中一段场景更是前后重复了三次,藏起了耐人寻味的深情。


德赫文里每次都有的first-name basis在这里又有新花样。假如留心你会注意到只有在感情极激烈的时候他们才会叫对方的名字(比如吵架吵很凶的时候)。


原文一万五千字左右 ,这个字数按回忆杀从相识写到相爱够了。可它不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有一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结尾才发现不合情理的是情理的伏笔。


整体来说这个故事会让我想到项脊轩志,很赚我眼泪啊,希望可以对得起作者来传达这份感动吧。


 

一觉醒来屏蔽了三分之一,我挂冈盘算了。有需要的请移步 code:1111




小灰灰

最初(番外·秘密)

二十五岁的范丞丞说:“实在不行我就去找这个时空的贾玲,找到她再追她一次,追到她答应我为止。”


终于,时光倒流回他和她最初相遇的时候。


他说:“我今年二十岁,我一直很喜欢你。”

                                   ...

二十五岁的范丞丞说:“实在不行我就去找这个时空的贾玲,找到她再追她一次,追到她答应我为止。”


终于,时光倒流回他和她最初相遇的时候。


他说:“我今年二十岁,我一直很喜欢你。”

                                                                                 

贾玲觉得范丞丞就是她的命中注定,从她第一次和他见面她就那么觉得。

她和范丞丞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档综艺节目上,他穿着简单的白半截袖和邋里邋遢的卡其色裤子,他从推开门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她看清他模样的瞬间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嘶,这小孩长得可真帅。

贾玲自诩对男明星的颜有很高的免疫力,她主持节目向来只有撩别人的份儿,没有人能从她这讨到几分利。可眼前的男孩居然完完全全打在她心里最软的点上,过了电一般触了一片酥麻出来,让她顿时有些吃不消。

刨开他这身她无法理解的衣品不谈,他高高瘦瘦,五官精致立体,皮肤白的好像刚被剥出来的嫩葱根,白净净、水灵灵的,整个人看上去让人惊艳的不得了。

这男孩又死死的盯着自己,眼里居然藏着一片能把她装进去的海洋,浓得辨不清海底。

她吃不住这个眼神,微微红了脸,移了目光去问吴导:“这么帅吗?”

范丞丞眼神片刻不离开她,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看都没看就抓住她对面的凳子拉出来坐下。

他坐在她正对面,对她说:“你好,我叫范丞丞。”

她客气的笑着对他打招呼:“丞丞。”

他笑了,眼下分明是夏日的夜里,可他的笑却带着明媚阳光一般的温暖,他直直望向她眼底,说:“我今年二十岁,我一直很喜欢你。”


范丞丞说的“一直很喜欢你”,贾玲相信。

她觉得,范丞丞对自己应该是有偶像滤镜和尊敬自己是个姐姐的感情在,总之他太爱黏她了。

贾玲从自打遇见范丞丞这晚起,就仿佛身后长了根一米八多的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

范丞丞从第一次和她见面后,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贾玲觉得这很正常,给的也大大方方。

可她刚录完影,还没来得及进自己的酒店房间,手机就响了。她一边掏房卡,一边看手机信息,信息是范丞丞发来的,他说:我今天见到你很开心。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来了: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贾玲觉得这孩子可真热情,她很官方的回复:我认识你也很开心。

范丞丞问:居然能见到你,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贾玲心想,节目合同那么早就签了,做什么梦能做到现在?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礼貌的回了个表情包打算结束话题。

范丞丞毫无身为陌生人要保持距离的自觉,他还在给她发信息。

贾玲洗个澡回来的功夫,手机里已经多了十多条消息,范丞丞的信息占了八成,贾玲也看不懂他在自说自话些什么。

贾玲无奈,回复道:姐睡了,晚安明天见。

范丞丞秒回:我不想管你叫姐。

他说:你累了就早点睡吧,明天见。

贾玲刚松了口气,那边又发来了消息:晚安,爱你。

贾玲看着那条信息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她觉得范丞丞这个人脑子绝对有点什么大病,怎么现在的小孩情感表达都这么外放的吗?


这时的贾玲以为范丞丞是她的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吸引她的外貌和命中注定的不适合她的性格。

她睡觉前还在想。

代沟,这是无法逾越的代沟。


她很快睡着了。

黑夜不说话,也不会吐露任何秘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悄悄发生过了变化。


范丞丞说他今年二十岁,贾玲不信。

哪有二十岁的人能少年老成到这种地步的?


她初见他的那一刻以为他是男孩,没想到短短一天接触下来,她越来越觉得他不是个男孩。

二十岁的男孩子应该是简单的、热烈的、是被这个节目里的哥哥姐姐们照顾和宠爱的。

可贾玲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岁的范丞丞,她冥思苦想了一整天范丞丞像什么,直到后来才恍然大悟。

没错,这个范丞丞就像一个无微不至的老妈子一样。

从贾玲早上一睁眼开始,来到她身边的不是助理导演摄像头,而是范丞丞。

范丞丞看起来神清气爽,他连敲她门的哐哐声都透着愉悦。贾玲眼睛都没睁完全就去开门,她因为没睡成懒觉带着烦闷,本来还以为是节目组,没想到一开门是呲着大牙笑得灿烂的范丞丞。

范丞丞欢喜的在门口蹦跶,他说:“早安。”

贾玲一看摄像头都没来得及支上呢,真想把门拍到那口大白牙上去。

她有气无力的问:“大哥,你不用睡懒觉的吗?摄像头都没支起来呢。”

范丞丞还在笑:“我睡不着,醒来了又怕你不在了,真好,你果然还在。”

贾玲觉得和他交流真的很费劲,她说:“我不在这还能去哪?”

范丞丞已经从她开的门缝里钻进了屋,他说:“你快去洗漱,一会儿导演组过来该拍到你乱糟糟的样子了。”

贾玲闻言赶紧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刚睡醒的她看上去一团糟。她一想到范丞丞正看着自己,突然有点害羞,她赶紧找牙刷,嘴上还嘴硬:“咋?嫌弃我刚睡醒丑了?”

范丞丞到了她身边十分自然的给她挤牙膏:“怎么会?我怕导演组把你刚起床的镜头播到节目里,总有些人会说闲话。”

贾玲屋里的窗帘还没拉开,只有洗手间里开着灯,贾玲抬头看着这个站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里给她挤牙膏的男人,明明他们从见面到现在刚认识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可是好奇怪,他仿佛认识了她很久的样子。

贾玲甩去这个念头,她现在也彻底清醒了,她把范丞丞撵了出去,开始洗漱换衣服。

等她收拾好了再一开门,就看见摄像机和范丞丞一起等在门口。

范丞丞依旧眼含笑意,站在镜头后望着她。

那笑勾的贾玲心狠狠一跳。

她似乎从那笑意里看出了漫长的时间岁月的痕迹,时间躲在拐角,不声不响,又让人在一个转身间迎面相撞。


范丞丞一整日都黏在她身边,坐在她旁边坐成了半包围的姿势,盯的贾玲浑身不自在。

她一说话他就会笑,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眯着眼,露着一口牙,甜得快融化了。

贾玲着实吃不消,她和他保持了个安全距离,可范丞丞总能不动声色的黏上来,活似一块狗皮膏药。

吃饭的时候,他在一旁忙着给她倒水夹菜,她发觉自己想吃哪个菜他都能察觉到,她只要多看两眼,那菜就会落在她碗里。

范丞丞不光能给她夹菜,纸巾也抽的殷勤,贾玲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孩童时期,否则哪有成年人会被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的。


所以二十岁的范丞丞像融化的糖、像狗皮膏药、像老妈子。

唯独不像二十岁就对了。


节目录了三天,第三天的晚饭后贾玲和吴导核对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对完后她独自一人往休息的酒店走,一转弯就看见了范丞丞,他哪怕在夜色里都那么显眼,让人一眼就能望到。

范丞丞正在抱着胳膊低着头听着他的经纪人说话,贾玲离着老远都能听到范丞丞的经纪人那压不下去的怒火,他明明尽量压低了,可还是盖不住声音往外冒,他对范丞丞低低吼:“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注意分寸和她保持距离,你倒是好,都快成她身上的挂件了!”

范丞丞一脸漫不经心,看模样完全没在意自家经纪人的怒火,他用脚尖刨了刨地面说:“她都不是海王人设了,你还数落我?”

经纪人更生气了:“什么海王人设?范丞丞你说什么呢?我之前说的是你一个偶像,要注意和异性之间的距离,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和她亲昵的超过了姐弟关系了?”

贾玲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争吵的主人公好像正是她本人,她怕尴尬,想赶紧掉头就走。

可她不躲还好,她一往后退,那两个争论中的人立刻察觉到了,齐齐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贾玲这下觉得自己偷听的嫌疑是洗不清了,她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你们不进屋,在这站着干嘛呢?”

范丞丞的经纪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望着贾玲说不出话来。

而范丞丞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他对上她眼神的瞬间就给了她一个柔软的笑,那个笑给了贾玲一种错觉,仿佛他看见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样。

贾玲看着范丞丞那个温柔的笑更尴尬了,匆匆点了头绕过他们就走。

然后她就听背后的范丞丞对他的经纪人说:“超过姐弟关系就对了,算你有眼力见儿。”

她还没细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一扭头,范丞丞已经迈着大步赶了上来,他还是笑着看着她,见她回头,他说:“一起走。”

贾玲看见被范丞丞甩在身后的经纪人已经气到跳脚了,正指着范丞丞的背影骂着什么,她收回目光担忧的问范丞丞:“你们没事儿吧?”

范丞丞走到和她并肩的位置,十分自然的伸出胳膊搂住她肩膀带着她走,嘴上还不忘了安慰她:“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刚才听见的话不要多想,他都是在胡说八道呢。”

贾玲被他搂着走路,靠近他那侧的整条胳膊都抵着他温暖的肋下,近到能感受到他的皮肉和骨,在这只穿着薄衫的夏日贴了一身的亲密。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哪怕在这闷热的夏里也透着清爽,这气息太过暧昧,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挣脱。

可范丞丞不让她走,他按住了想要远离的她,他问她:“想不想去看海?”

贾玲只觉得他话题换的太快:“看什么海?”

“看那无边无际的大海。”范丞丞用那只没搂她的大手一挥,仿佛眼前就是海一般。

贾玲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他那天马行空的脑子,她哄他:“好,有机会的。”

范丞丞的眼睛蹭的亮了,他向她伸出手:“这是你答应我的,拉钩。”

贾玲认识他以来头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孩子气,她也伸出手,说:“拉钩。”

夏日晚风吹过,他的手勾得她很紧,认真的用拇指和她盖了章以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第三次录节目的时候,贾玲已经和综艺里的所有成员相处的很好了,尤其是范丞丞,他私下里每天都会联系她,黏人极了。

贾玲也越来越了解范丞丞,他性格很好,人也活得通透,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范丞丞平日里玩游戏都各种让着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她太敏感,总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发现他的确是让着她。

贾玲也没有太在意,只觉得范丞丞这个孩子既绅士又情商高,是在不动声色的照顾女性。

她有时候看着他心里都暗暗感叹:长成这幅模样、又有这么高的觉悟,等过两年这孩子不得迷倒万千少女,甚至最终成为一代祸害。

所以今天的游戏她看见他站在自己对面的时候半点不慌,觉得这局游戏遇到他肯定没什么问题了。

奇怪的是,今天的范丞丞好斗的很,丝毫不手软,她输的都懵了。

吴导笑着说:“玲姐输了,今天晚饭由玲姐做。”

贾玲一想到不光不能休息了,还要管做饭,登时眼前一黑,气愤的望向范丞丞,没想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狡黠的笑容。

贾玲对着他的笑容也是没辙,只得气鼓鼓的去隔壁厨房做饭。

贾玲做饭的时候,范丞丞把周星一个人支出去搬水果,他就倚着门框看着贾玲忙里忙外。

范丞丞只出了一张嘴,他站在旁边指指点点:“我是爱吃辣,可是你胃不好,辣还是要少放点,不用偏心我。”

贾玲气得直挥锅铲子:“范丞丞你个厚脸皮,谁偏心你!你要是不帮忙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范丞丞面不改色,他还贴心的拿起一旁的纸壳子给她扇风,一边扇一边说:“这里就很凉快,我呆在这里。”

贾玲一想,在一旁打扇也算是帮忙了,她也不再撵他,加快了手上的进度。

她余光看见打扇的范丞丞还是没忍住,趁着现在还没有拍摄的镜头,嘴上还是抱怨了起来:“杨大娃和周星都会做饭,你倒好,专挑了我来赢。”

范丞丞瞪圆了无辜的眼睛说:“你不是说过不许让我让着你吗?”

贾玲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菜更气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范丞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啊”了一声:“是啊,现在的你没说过。”

贾玲开始剁肉,她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反问他:“是哪个女孩跟你说过的话,你记混了吧?”

她手里头的肉剁的铛铛响,那架势看起来能顺手把案板劈了。

范丞丞连忙否认:“那不可能,我只记得你。”

贾玲刚瞪他一眼,导演组的人过来架机器了,她便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时,范丞丞把贾玲炒的几个菜都尽量摆在了自己旁边,看都不看摄像头一眼就开始埋头苦吃。

贾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果别人把筷子伸向自己炒的那几个菜,范丞丞就会舔着后槽牙瞪对方。

她还看见了范丞丞的经纪人在台下拼命冲他比划,可范丞丞头都不抬,一筷子连着一筷子,菜下去的飞快。

贾玲都开始同情范丞丞的经纪人了,怎么就跟了这么个随心所欲的主儿。

今天的飞行男嘉宾情商有点低,他也发现了吃的投入的范丞丞,“耿直”的说:“丞丞这么能吃?难怪最近看起来胖了些。”

贾玲一听这话就觉得刺耳,也不知道吃点东西怎么就跟胖挂钩了,二十岁的孩子能吃不是很正常吗?

她放下筷子刚要替范丞丞解围,没想到范丞丞抬起了头直视男嘉宾:“我玲做饭太好吃了,你是饭量太小吃不下还是不合你口味?”

男嘉宾连忙解释:“玲姐做饭当然好吃,是我饭量小。”

范丞丞“啊”了一声,他站起身拿走了放在男嘉宾身前的那盘贾玲炒的菜,一边拿一边笑着说:“好在我饭量大,没事我帮你吃,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贾玲看他真的端走了菜十分无语,她觉得年轻真好,年轻气盛不怕上热搜。


吃完饭大家就算收工了,回酒店休息的路上,范丞丞揉着肚子独自一人在后面慢慢走,贾玲于心不忍,也放慢了步子到了他身边,她看范丞丞撑的样子皱了眉头:“我说范丞丞,你这是图个什么呢?”

范丞丞看她来了,把手搭在她肩头拄着她走路,他答道:“图一个你。”

贾玲牙都要被他酸倒了,可她还是由他拄着,她嫌弃道:“你这个说话风格真的挺讨打的。”

范丞丞嘿嘿的笑,一脸满足。


第二天玩的是体力游戏,范丞丞站在贾玲身边小声叨咕:“切,体力游戏没意思,我这么聪明,什么时候靠体力赢了?”

贾玲暗戳戳拆穿他:“昨天你就是靠体力赢的我,害得我做了一个多小时的饭。”

范丞丞干笑:“那都是意外,我是不屑于用体力欺压别人的。”

他刚和她说完悄悄话,吴导拿出了本轮游戏的奖品,是旅游区的纪念娃娃。

旅游区的纪念娃娃太可爱了,有好几种造型,看起来就是软绵绵的很好抱的样子。贾玲的少女心瞬间被带动起来了,她感叹:“哇,好可爱。”

范丞丞已经在一旁撸袖子了:“你想要哪个,我去给你赢回来。”

贾玲看他那个架势,突然觉得他也和旅游娃娃一样可爱,还带了一点小帅。她暗恨自己又被他迷惑住了,简短回道:“都行。”

没曾想范丞丞误解了她的意思,他袖子撸的更高了,开始活动筋骨:“选不出来?那我就全给你赢回来。”

贾玲目瞪口呆,目送着刚才还说不用体力欺压别人的有勇无谋的范丞丞迈了出去。

她心疼的看着笨咔咔的钢琴大师、空有脑力的杨大娃、像小猫咪一样的周星、瘦巴巴的飞行嘉宾,觉得范丞丞真的太不要脸了。


这次拍摄节目收工的早,贾玲和她的助理抱着范丞丞赢来的整套的旅游娃娃回到酒店房间,她进门立即洗了个澡,裹在被子里躺的正舒服,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抻了嗓子问:“谁呀?”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

贾玲听出了是范丞丞的声音,虽然懒得起床,可她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范丞丞倚在她房间门口,见她开了门立刻站直了身子,笑着望着她:“这么早你就要睡了?”

贾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睡衣里面没穿内衣,她抱了胳膊挡了,问范丞丞:“快睡了,有事儿?”

范丞丞应当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脸一红,注视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早点休息吧,我出去拍个戏,明早回来。”

贾玲纳闷,拍戏就拍戏呗,跟我说什么?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范丞丞,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范丞丞见她不说话,他也不离开,一直盯着她,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我拍完就赶回来,回来再睡,还是在你身边踏实一些。”

贾玲觉得他神神叨叨的,问他:“这还没到晚上呢,你喝了?”

他听了她的话笑的更灿烂,眼睛都快眯成了缝儿,他说:“我还要赶夜戏,你早点睡吧,晚安。”

贾玲目送范丞丞离开,觉得他每天都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还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见了,才关门进屋,她一进屋就看见床上摆成一排的整套的旅游娃娃,想起他给她赢娃娃的样子。

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了笑,突然觉得范丞丞这个人又不那么莫名其妙了。


范丞丞果然在深夜赶回来了,他回到综艺节目组的酒店时天都快亮了。

至于贾玲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早上起来看见了范丞丞凌晨四点给她发的微信,是一张他在她酒店房间门口的自拍和一句“晚安”。

贾玲看了他发来的那张自拍看了好久,她也不傻,自然知道他对她的喜欢里掺杂了其他意味。

可她不敢信,他这颗心太过赤诚,灼的她总想躲开。

那是二十岁的少年,二十岁的喜欢总是明晃晃的,让人不敢直视。


因为昨天收工的早,今天的节目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录了,范丞丞在床上满打满算才睡了三个小时,全凭一路在车上打盹撑着,早上录节目的精神状态自然不是很好。

范丞丞困的直往下磕头,有两次头低的差点儿砸到桌子上。

贾玲看着他一阵心疼,听说他不参加今天早上这个环节的录制也是可以的,可是他执意要参加,依旧准时到了场。

等嘉宾补妆的时候才有镜头没录到的地方,贾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困得睁不开眼的范丞丞轻声说:“给你靠一会儿。”

范丞丞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歪了头倚在她肩头,还伸手搂了她的胳膊。

贾玲侧过头,能看见他闭上眼睛后乖巧的眼睫毛低垂着,她小声说:“以后别逞强了。”

即使逞强又温柔的他很让她心动,他像打着旋儿随风飞舞的飞花,轻飘飘就到了她心里。


那飞花飘了好几日贾玲都没缓过神来,她在不录综艺的那几天间隙里拼了命工作,争取不去想范丞丞。

她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对那么小的孩子动心也太过丢人了些。

贾玲刚觉得自己缓和了点心绪,就收到节目组的邀请去参加一个平台的晚会,综艺里的几个伙伴也都去,座位都是连在一起的。


贾玲到现场后和不少熟人打了招呼,终于找到了块没人的地方,想进去歇歇。

倒也不是没人,她遥遥望见了过道那头迎面走来的范丞丞。

要上舞台的范丞丞做好了妆发,贾玲望见他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他一身正装,染了酒红色的头发,戴了闪钻耳钉和项链,白色内搭的领口开的很大,白的诱人的锁骨随着他的走动在正装的衣襟下时隐时现,配上他清冷的神色,看上去居然带着十足的魅惑,是她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模样。

贾玲这才发现,他不笑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好像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在笑来着,她鲜少见他严肃的表情,他严肃时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冰冷。


贾玲眼看着范丞丞一路走到她身边,他远远看见了她,不再是刚刚冰冷的表情,笑得眼梢都夹了春水。他走到近处对她打招呼:“你来啦。”

若是面对其他人,贾玲或许直接就真诚的笑着夸对方帅了,可面对他,她只觉得嗓子发干。她躲了下他的眼神,“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今天……还挺帅的。”

范丞丞挑了眉问:“只有今天帅吗?”

贾玲看他这个打蛇随棍上的模样再一次噎住,实在无法附和他。

没想到范丞丞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他声音一直很低,伴着他的呼吸吹得她酥酥麻麻,他说:“我特意打扮给你看的。”

贾玲只觉得自己全身过了电,她猛得往后一躲,整张脸连着脖子全红透了。

她躲得太猛,过道又窄,范丞丞急忙伸出手护住她的后脑,好险在她的头撞到墙之前拦住了她,这下他也不耍帅了,一脸紧张的说:“你慢点,别磕到了。”

他现在这个紧张的样子比刚才诱惑她的样子还要杀她,贾玲觉得自己脸烫的快熟了,她觉得自己压制了好几天的微妙的小情绪在身体里作祟,格外恼人。

好在她还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她收了心,错开他扶着自己的手,正了神色说:“祝你演出顺利。”

范丞丞冲她比了个V型的手势,他说:“肯定的,到时候你千万要看仔细了。”


贾玲果然坐在台下看的仔细,不过看了也白看,她恍恍惚惚,对前面的节目都没什么印象了,只有范丞丞登场的时候她才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台上的范丞丞闪闪发光,虽然他是和他们团的几个人一起唱跳,但是贾玲眼里只有一个他。

他那酒红色的头发是聚光灯下的火焰,烧得她的心也跟随那火光跳动了起来。

贾玲坐在杨大娃身边,她忍不住问杨大娃:“你和范丞丞认识的久,他一直这么得瑟吗?”

杨大娃拼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咋了,来这个节目前他也没这样,现在看起来好像老成了十岁。”

他说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贾玲:“该不会是因为什么人,他才变这么多的吧?”

贾玲心里有鬼,她脸一红:“什么人?你说什么呢?”

杨大娃太聪明,更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也不明说,只是看着脸颊泛红的贾玲笑了笑,接着看回舞台的方向。

贾玲也跟着他一起转过头面向舞台,范丞丞的节目已经结束了,他站在舞台上,冲着她所在的方向笑了,用两只手在他心脏的位置比了个小巧的心形出来。他笑得太甜,蘸了蜜一样沁人,台下不少观众随着他的动作尖叫了起来。

贾玲不知道他那个心是不是比给自己的,她也不敢想,只能面带笑容看着台上绚烂的人儿。

她身旁的杨大娃感叹道:“好家伙,丞丞刚才那一笑,我感觉我都想跟着尖叫了。”


范丞丞下了场,没有和队友坐到一起,反而来到了她旁边的座位坐了。

这时下一个节目又要开始了,整个会场变得一片黑暗,贾玲感到范丞丞凑到了自己耳朵边,他在她耳边问:“看仔细了吗?”

贾玲稍稍躲了凑的这么近的他:“什么?”

会场太黑,她也就是离他这么近才能看见他的身影,范丞丞在黑暗里把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修长手指上闪闪的戒指在黑暗里发了一点点璀璨的光。

他面对着她,又比了一个刚才在舞台上比出来的心形。

他说:“这颗心呀,给你的。”

灯骤然亮了起来,贾玲怕他被媒体的镜头拍到,飞快按下去了他的手。

她转了头面向舞台,她的心又一次跳得厉害,隔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道:“你个疯子。”


晚会过后十天才再一次录制节目,十天不见,范丞丞又换了发型,从上一次见面的酒红色中长的发变成了纯黑短发。

贾玲看着他,感觉他一换发型,整个人变得更老了。

用“老”字也不太好,该怎么说?变得更沧桑了。

沧桑的范丞丞刚一见面就上来抱了她一下,他贴在她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想你。”

贾玲听完语塞了,果然,不管发型怎么变,范丞丞还是那个范丞丞。


晚上节目组准备了烟花,大家全都走到空地上看烟花。

夜幕黑的静谧,直到天上烟花绽放了起来才变得热闹,美得让人不舍得眨眼。贾玲片刻不肯错过的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绽放的光。

也有人不怕错过这场绚烂的烟花,范丞丞盯着身侧的她,眼睛眨也不眨,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无比自然的穿了她五指间的缝隙,和她紧紧地十指相扣。

贾玲一愣,少年的手掌又大又暖,完全的裹住了她的小手,是奇特的霸道与温柔。

贾玲试图挣脱他的手,范丞丞却握的更紧,生怕她跑了。他小声说:“别闹,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贾玲闻言也不舍得挣脱他了,她还是小声抱怨:“谁闹了?”

少年人的偏爱不讲道理,他垂了头浅笑着哄她:“是我在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贾玲探出头去看旁边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范丞丞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他说:“放心吧,这个角度镜头看不到。”

她听了他的话也不动了,重新抬头去看天上的烟花。

只不过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手,在八月酷暑里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这次节目录制结束后,贾玲在家找了关于范丞丞的视频来看,她花了难得可以休息的一整天,刷了有关他的这几年的各种视频。

她一路看下来,视频里的他刚出道那年奶里奶气的,后来长开了一点,但也看起来乖乖的。他在综艺节目里也没有跟任何女人有什么牵绊,只有偶尔透露出来的铁憨憨属性和她认识的那个范丞丞差不多。

贾玲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她不知道她认识的这个范丞丞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他会不会只是在她眼前扮演了一个角色。

她认识的范丞丞霸道又粘人,是可以偷偷在大庭广众下牵她的手看烟花的大胆。

面对这样勇猛的他,贾玲胆小了,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刹住闸,事情可能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于是整整一天,范丞丞的信息和电话贾玲一概没回,她实在是不敢回消息,尤其是他发来的那些语音,她点开听了一遍后不敢再听第二遍。

他的语音从关心到焦急,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贾玲干脆关了手机埋头就睡,梦里的烦恼肯定比现实里少,她也是厉害,居然躺着躺着就真睡着了。


贾玲是被砰砰的砸门声惊醒的,她走到门口看了可视门禁,发现居然是范丞丞。

贾玲还迷糊着,她开了门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范丞丞看起来跑的急,他喘匀了气说:“你怎么关机呢?消息也不回,吓死我了。”

“就因为我关机,你就跑到我家来?”贾玲说完顿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她瞬间清醒了:“不对啊范丞丞,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你跟踪我?”

范丞丞笑了:“你范哥哥无所不知,我还知道关于你的好多事呢。”

这“范哥哥”三个字着实把贾玲刺激到了,她一哆嗦,说:“你脸呢?”


范丞丞再不要脸也是天没亮就跑过来的,贾玲还是放他进了屋,还给他倒了水喝。

贾玲坐在范丞丞对面看着他喝水,她也搞不懂眼下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场景,她无奈的说:“你这样真的很像个变态跟踪狂你知不知道?”

范丞丞好像没有羞耻心,他辩驳说:“这还不怪你?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我怕你出事,只能来见你了。”

他说着说着带了一丝委屈:“你不要突然消失好不好?哪怕你只回我一个标点符号呢,只要让我知道你还在就好。”


贾玲觉得范丞丞这个固执劲儿太可怕了,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可是就算有好感,她也从未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她也想了一天,干脆开诚布公的说:“范丞丞,你到底想干嘛?”

范丞丞好像等她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坐正身子:“我想和你谈恋爱。”

贾玲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翻涌着的心潮压了下去,她说:“我说认真的呢。”

“我也是认真的。”范丞丞不笑了,眼神错不开的盯着她,“我喜欢你,你不可能感觉不到。”

贾玲喉咙发干,她确实感觉到了,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了。

可她用残存的理智给他分析:“你看我们,年纪、成长经历、工作原因,方方面面都不合适。你都不要说和别人谈恋爱,就你现在和女生亲密一点,你的一部分粉丝都接受不了。”

范丞丞没有打断她,认真听着她说话。但他平静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这些问题他早考虑过了。

她只得转换了方向:“自私点来说,我怕你现在这个样子哪天被媒体拍到了,我会挨骂。你还小,你不知道,网暴真的很可怕的。”

范丞丞终于皱起了眉,眉目间居然带了些许戾气,他冷哼一声,起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看谁敢嚼你舌根,谁惹你生气我就去揍谁。”

贾玲看他这个样子也是愁坏了:“多大的人了还打架,范丞丞你是小孩子吗,打架算什么本事?”

没想到她说完这话范丞丞有一瞬间晃神,他刚才的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愣了一下就笑开了。

贾玲也摸不准范丞丞这个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诧异的望着他。

范丞丞还在笑,看她的眼神全是柔和,他说:“好,我是大人了,我不打架,谁敢嚼你舌根,我就捂住你的耳朵,保证一句伤害你的话都不会让你听到。”

他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仰视她:“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信我,可我还是想让你相信我,我不会给你找麻烦,年龄和事业也都不是问题的。”


他的眼中有星光,望过去是不摧的坚定。


贾玲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拿了车钥匙:“我觉得你肯定喝了,算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范丞丞很听话,乖乖由着她送自己回家。

这一路上贾玲的话不多,可她也没忘了问他:“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的?”

范丞丞想了想说:“我问的杨大娃。”

贾玲开始磨牙:“这个杨大娃,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居然连我家地址都告诉你。”

范丞丞坐直了:“你可千万别去找杨大娃对峙,都是我威胁他的,你一去说他,他该多没面儿啊。”

贾玲懒得理范丞丞的歪理邪说,跟着定位开到了范丞丞现在独居的公寓楼下。

范丞丞问她:“不上去坐坐?”

贾玲看着车窗外,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天都要亮了,眼看她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去公司,她垂头丧气道:“不去,你快走吧。”

范丞丞说:“那你要是不上去坐就开回去吧,我车还在你家楼下,我跟你回去取车。”

贾玲气的头上都快冒烟了:“你不会早说啊!”

“你就当我带你来我家认认门,再说了,我肯定是开车到的你家啊,大半夜怎么打车?”范丞丞理不直气也壮。

贾玲瞪着他,眼里的怒火越来越旺,范丞丞连忙认错,带了些撒娇的口吻:“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多和你呆一会儿嘛。”

贾玲怀疑自己遇到了年下情场老手,她做梦都没想到二十岁的男人居然这么会撩。

她认命的掉头回自己家,感觉已经彻底被他闹到没脾气了。


范丞丞哄了她一路,其实贾玲看他撒娇的时候就不生气了,可她还是板着脸,怕他又蹬鼻子上脸。

等到了家,太阳也出来了,路上已经有了出行上班的人们。

贾玲把车停到范丞丞的车旁,说:“你快回家吧,都折腾好几个小时了。”

范丞丞解开安全带,下车下了一半又缩了回来,贾玲无奈:“又怎么了?”

范丞丞看着她,说出的话是无比的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贾玲听着他一连串的喜欢,快被这些避无可避的喜欢砸晕了,她用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范丞丞,我们不合适。”

范丞丞没有半点难过,他笑了,说:“没关系。”

他下了车,对她招了招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离去。


贾玲目送着他远去,才松了口屏着的气,她瘫在座位上,满脑子都是刚才他说的“喜欢”。

夏日的初升的太阳是一片真切又耀眼的红,而她实在无力招架这样真切又耀眼的喜欢。


哪怕贾玲拒绝了他,范丞丞看起来也没有气馁,他还是照常和她联系,没有丝毫的退却。

贾玲正在努力适应和他的沟通方式,突然看到了消息,范丞丞的姐姐范冰冰的公司出了事,连带着范丞丞都受到了牵连。

贾玲多方打听,了解到他目前的所有通告都延期或解约了,网上的恶意揣测也不断,哪怕过了几天,贾玲随便打开热搜都能看见一些网友的恶言恶语。

她看着铺天盖地的消息担心极了,他才二十岁,怎么撑得住?

贾玲关了软件,犹豫一番后还是开车往范丞丞住的公寓赶,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还没问范丞丞一声他在不在家,她顿时一怔,才反应过来眼下的自己就叫“关心则乱”,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在意范丞丞了?

她努力把脑海里的念头甩出去,给范丞丞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贾玲还没来得及说话,范丞丞那边先开了口,她听见他低低的笑着说:“你看新闻了对吧?我没事儿。”

贾玲没料到他居然还能笑出来,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能问他:“你在家吗?就是上次我送你回去的那个公寓。”

“在呀。”他说完声音突然上扬了起来,音调里都带着喜悦,“你是要来看我吗!”

贾玲听他这么高兴心里一软,她说:“是,我在路上。”

范丞丞突然声音严肃了,他问:“在路上?你开车呢?”

“是啊,一会儿就到。”

他的声音带了点慌,音调都变高了:“以后你开车不能打电话,蓝牙电话也不可以,我挂了啊,见面说。”

贾玲还没反应过来,范丞丞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范丞丞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可还是听话的认真开车。


等贾玲到车库停好车她才给范丞丞打电话,范丞丞接了电话问:“到了?我下去接你。”

贾玲忙阻止他:“别,千万别,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

范丞丞听话的说:“好。”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以后开车不要打电话了,很危险的。”

贾玲没想到他居然还这么在意这件事儿,只得放在心上,往他的住所走去。她刚到楼下,就看见楼上的人从窗户那探了头出来拼命冲她招手。

她也不知道范丞丞这时候怎么又不恐高了,但是看见他招手的那个精神头,她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贾玲一进屋,范丞丞就绕着她转了两圈,她纳闷的问:“你找什么呢?”

范丞丞好像有点失落,他揉了揉鼻子说:“你没带东西来呀。”

贾玲语塞:“我也不知道来你家还要带礼物啊,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下次注意。”

范丞丞低着头嘟囔着:“就粥啊菜啊什么的……”

他声音小的贾玲差点没听清,她问:“什么?你饿了?”

范丞丞抿着嘴,睁着无辜的狗狗眼,望着她点了点头。

贾玲无奈的撸起袖子:“你家有食材吧?我给你做。”


等范大少爷满足的吃饱喝足了,碗筷也收拾好了,跑到他家来做饭的贾玲才有机会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还好吧?”

范丞丞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他说:“嗨,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担心。”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告诉我。”

范丞丞笑了,他停下了揉她头发的手,用食指轻点了两下她的脑门儿,他笑着说:“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贾玲扒拉开他的手指,无奈道:“范丞丞、范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儿?潇洒男人的人设不是这么立的好嘛。”

“你也觉得我很潇洒很男人?”范丞丞笑眯了眼凑近她。

贾玲已经开始不想搭理他了,并觉得自己这几日的担忧全都喂了狗。

范丞丞脸色突然正经了起来:“你想帮忙是吧?”

贾玲看着他正经的样子也没上当,依旧警惕的看着他。

果然,潇洒男人范丞丞一脸凛然的说:“那你和我约会吧,我现在心情太糟糕了,你和我约会我兴许能好点儿。”

贾玲被他气笑了,她感慨道:“范丞丞,你是真没个正经时候啊。”

范丞丞伸出左手,用拇指扣了小指,中间三根手指竖得笔直,他一脸严肃:“我范丞丞对天发誓,这真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范丞丞正发着誓,一旁的电话响了,他也不避讳她在一旁,坐到沙发上接了。

贾玲不想打探别人隐私,去了厨房看了看冰箱,准备给自己削个苹果吃,只能隐隐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

他说:“我没事儿,之前那个品牌解约就解约吧,等这事儿过去了,再谈新的就可以啦。”

他说:“网上骂就骂吧,我现在没什么作品,等到时候接点戏,我努努力,等有了作品,我也不在乎这些谩骂了。”

他声音放低了:“我没说气话,我想等这事儿过去接点好作品,有实力了才能保护你,也能保护……”

他最后两个字压得很低,贾玲没听清,她只听见他笑了,他说:“我当然是认真的,她就在这儿呢。”

“嗯,不跟你说了,拜拜。”

贾玲正在揣测他说的那个“在这儿”的是不是正说的是她本人,范丞丞已经放下电话进了厨房。

他顺手拿过了她手里的刀和苹果:“给我,我给你削。”

贾玲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低着头认真削苹果,他还不忘对她说:“刚才是我姐的电话。她觉得挺对不起我的,其实真没有。二十岁的我还不够强大,我自己知道。”

他说着话手上也没停,很快削好了皮,又把苹果切了两刀分成四块,装在小碗里递给她:“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今天特意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我没事的。吃吧,这苹果挺甜的。”

贾玲接了小碗过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强大的,根本不像二十岁。

她说:“你能行的,你肯定行的。”

范丞丞笑了,他说:“那你要等我。”

贾玲咬着苹果,这苹果果然很甜,她随口问他:“等你什么?”

“等我有足够的实力,我了解自己,不会花太多时间的,给我两年就行,我到时候娶你。”他低着头凝望她,眼里全是期待和笃定。

贾玲听到后面一口苹果卡在喉咙里,呛得拼命咳了起来,憋得脸通红,

范丞丞吓了一跳,赶紧拿过她手里的碗,又给她拍后背,他埋怨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贾玲气得一边咳一边瞪眼前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罪魁祸首,她真的拿不准他到底要干嘛。


等贾玲顺过来了气,范丞丞又去洗她吃完苹果的碗,贾玲无所事事,转到书房看见了他桌子上的剧本,剧本很厚,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向来不爱打探别人隐私的自己居然好奇的走过去翻了翻。

她翻了后顿时心惊,那剧本的每一页都被他批注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甚至还有所有人物的细节分析,一看就是下了苦功。

她还以为范丞丞的潇洒是因为满不在乎,没想到他暗地里也在咬着牙扛。

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正在洗碗的范丞丞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虽然年纪小了点儿,可是做事确实很爷们儿。

贾玲放好剧本,说:“你忙吧,我走了。”

范丞丞转过身,一脸失望:“啊?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还快?外面天都黑了。”

范丞丞擦了手去衣柜那拿外套:“我送你。”

贾玲忙按住他:“你还在风口浪尖上,可别到处跑了。”

范丞丞一脸不愿意,贾玲板了脸:“听话。”

范丞丞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不是在节目上的那种客气的拥抱,而是透着温暖和亲昵的抱。

他不舍得撒手,贴着她头顶叮嘱:“开车注意安全。”

贾玲觉得他的怀抱并不暧昧,而是让她沉溺的温暖舒适,她也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后来还是范丞丞先松的手,贾玲赶紧调整了表情,笑着对他说:“下次见。”

范丞丞也笑了:“下次见。”


贾玲到了楼下后还是不放心,她回头望向楼上,果然范丞丞站在窗边,正凝望着着她离去的身影。

范丞丞看见她望过来的眼神就笑了,他把两只胳膊放到头上,圈出了一个巨大的心形,还冲她左右歪了歪给她看。

贾玲一看见他比出来的这个摇摆着的心立刻笑了,眉眼弯弯,心里有朵太阳花绽开了。

她一直觉得范丞丞这个人不大着调,尤其是对她的态度,实在太过积极了些,总让她无所适从。

可她看着阳台上那个笑着对自己比心的男人,他在夜幕里也格外耀眼,仿佛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发着光的方向。

贾玲不知道,她一路都带着笑,车里放着甜蜜的歌,眼下的她还懵懵懂懂,可心里那个人已经破根发芽了。


几天后的节目照常录制,眼下范丞丞手里也只剩这么一个通告了,贾玲事先叮嘱了身边一圈人,让大家照常对待范丞丞,不要揭他伤疤。

录制那天贾玲早早在门口等范丞丞,虽然上次见他时他的状态很好,可贾玲还是怕他受一点点委屈。

范丞丞准时到了现场,他步子迈得又大又稳,低着头看着手机打着字。他抬头看见贾玲,就摘下了口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

贾玲刚回了他一个笑容,手里的手机一震,她低头一看,消息是范丞丞发来的,他说:我到了,你有来接我吗?

她读完信息,觉得他状态真的还不错。

至少还有心情调戏她。


节目录制的过程中贾玲一直在暗暗留意范丞丞,范丞丞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影响,还是很放得开,贾玲看着他这个模样终于彻底不担心了。

虽然不担心,可还是忍不住默默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节目录制结束了,贾玲换个衣服回来的功夫就看不见范丞丞人了,她去找身边人打听,助理说:“他被PD和摄像带走了,说要采访还是什么的,我也没听清楚。”

贾玲一听立刻觉得不好,在这种风口浪尖搞采访,这些人想做什么她一下就能想到。

无非是在人家绽开的皮肉口下刀子,搜罗了那血珠子拿出去卖。

贾玲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一间一间屋子去寻范丞丞,她很少走的这么快过,生怕去晚了他受委屈。

她推开屋门,终于看见了他的身影,他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对面冰冷的摄像机和想要剜一口血肉的人一齐冲着他,他看起来活像被审讯的罪人。

贾玲气到发抖,她迈了进去。

不曾想她刚踏出一步,范丞丞就似有心电感应一般回了头,他神色平静,看起来完全没有她担心的难过。

贾玲一愣,范丞丞刚对上她的眼神,就立刻冲着她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他眼底仿佛有一丝水光闪过。

他声音放的很轻,可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你还是来了。”


他神色复杂,有怀念,有眷恋,更多的是好像被过往触动了般的忧伤。

贾玲看着他眼底那一丝丝水光,没去管他说了什么,刚漏了一拍的怒火又被点燃了,他肯定是受了委屈。

她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没见他眼底出现水光过。

她又向前走,想去关了那冰冷的摄像头,刚走到他身边,范丞丞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往前冲的她,笑着低头望她,刚才的那缕忧伤全都消散了,他柔声说:“我没事。”

然后范丞丞挡到她身前,直面了镜头,他抬手就把还在录像的镜头盖一合。

贾玲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见了他的侧脸,他刚刚柔和的笑全收去了,眉目间居然带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凛凛气势。

范丞丞也没有拔高声音,他平平淡淡的对PD和摄影说:“我本人不同意接受采访,如果这段影像透露出去的话,咱们法庭见。”

贾玲见他说完也不管那两人作何脸色,握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他走在她前面,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她。

她傻傻跟在他身后,彻底忘记了自己刚才冲进来是要干嘛的。

眼前的男人身型高大,姿态里透露着十成的自信,仿佛没有什么刀子能割开他的皮肉一般。

贾玲看着这样的他,心不可控制的跳了起来,他眼下这副模样居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像一座山,冷风只能绕着他走,她住在山里,风割不到她。


综艺节目的录制结束后,范丞丞在山沟里的剧组蹲了三个月,他中间离开剧组也是杂志和广告的拍摄,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贾玲总是接到他抽空打来的视频电话,范丞丞每次都会问她:“你没忘了我吧?”

贾玲也不轻松,一边备战春晚一边忙着电影宣发,她说:“你一天好几条信息,我能忘了你吗?”

范丞丞一听这个话就笑得像偷了鸡的黄鼠狼,他说:“料你也忘不了我。”


范丞丞的剧组过完了年才杀青,贾玲的春晚节目结束后就开始在家休息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他剧组杀青的新闻,立刻有种预感他会来见她。

今天她手机是出奇的安静,消息倒是不少,可罕见的没有范丞丞的信息。

天色已经很晚了,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贾玲没忍住,在夜里给范丞丞发了信息:恭喜你杀青。

隔了好久,范丞丞总算回了信息过来,他说:在家?

贾玲回复:是呀。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开门。

贾玲看着消息眨了眨眼睛,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穿上拖鞋就往门口跑。

她都没看一下可视门禁的屏幕,直接开了门。


冬天的风很冷,冷气顺着大开的门扑了进来,贾玲浑然不觉,她只看到了眼前穿过寒风而来的男人。

范丞丞站在她家门口,看起来瘦了些,可那笑容又和过去一般没有变化。


三个多月不见,贾玲看到他的瞬间才发觉自己真的很想他。

她被自己压在心底又爆发出来的想念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来了?”

范丞丞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他脱了羽绒外套挂起来,笑着说:“没猜到是我吧?”

贾玲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她说:“猜到了。”

范丞丞闻言回过身,对上她的眼睛,他上前一步把她抱进怀里。

贾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揉住了,他从没有把她搂的这么紧过,她能听见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抱着她感慨:“可算抱到了。”

她悄悄伸出手扯了他衣服后摆的一角,心里全是满足。

贾玲没料到,她这一扯点燃了范丞丞,他顿了一下,抱着她转了下身,把她抵在墙上靠了。

范丞丞伸手撑住了她身后的墙壁,他的压迫感太强,她只得紧紧的贴在身后的墙上。

他俯下身,那张脸越凑越近,眼里都是克制不住的欲望。

贾玲只觉得浑身好似火烧,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伸手推开他,呆呆的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可他离她的嘴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却停下来了,他闭了眼睛皱了眉,再睁开眼时眼里的那些欲望全消退了。

他说:“我又忘了问你愿不愿意。”

贾玲没想到他这时还照顾着她的心情,依旧呆呆看着他。

范丞丞见她表情,带着苦笑收回了撑在她身畔的手,他重新站回了一个安全距离的位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吓到你了吧,摸摸毛,吓不着。”

他说完退到了客厅里的沙发边坐下,伸手捂了自己的脸,没再看她。

贾玲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仿佛自己亏欠过他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走过去问他:“你还好吧?”

他一听见她的声音,又微微勾了嘴角笑了,他说:“我可以慢慢喜欢你。”

鬼使神差的,贾玲问他:“多慢?”

范丞丞抬了眼,眼里装满了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说:“一生。”


灯光下,他短短的两个字也被光拢了一般,这承诺掷在她心里,击出了带着涟漪的回声。


范丞丞说完后站起身,抓起了她的羽绒外套给她穿上:“外面下雪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贾玲听话的任他给她穿外套,她眼神一直跟随着他,心里还全是刚才他说的话。


外面果真下着雪,他握着她的手,他手上传来了融融暖意。

天空中雪花落下,洋洋洒洒飘过了无星的夜空,在路灯下闪的像一颗一颗的星。


时间真快,就这么转过冬夏,转过流逝的人群与风景,她刚认识他大半年,却感觉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范丞丞牵着她的手插到自己的衣兜里,和她并着肩在漫天星一样的雪下慢慢走着,他和她一路沉默,直到一阵风吹过,他才张了口说话。

他说:“我一直喜欢你,你知道的。”


她没有回答,安静的听他说话。


“以前我是喜欢你,拼命想站到你身边陪着你。”


“现在我更想守护你,不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贾玲转过头看他的侧脸,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晶莹的好看。她说:“我没有受过委屈。”

范丞丞笑了,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那我就争取让你以后也不受委屈。”


范丞丞对她说了多少次喜欢?她早都数不清了。

贾玲这些年来没少被人追求过,但是她从来没有被眼前这样一个人追求过。

更何况这是让她第一眼望过去就动了心的人。


贾玲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她心里徘徊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范丞丞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反问:“喜欢你需要理由吗?”

“一个理由都没有吗?”她一直怀疑他为什么如此偏爱自己,寻根究底想问出一个答案。

范丞丞停住脚步,转到她对面站了,他眼里都是她,声音放的柔柔软软的:“因为是你,我才喜欢啊。”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颤,比她听到过的所有情话都要动人。

他眼里只有她:“因为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贾玲笑了,她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好喜欢这个答案。

她说:“那你不怕我不喜欢你?”

范丞丞笑得无比笃定:“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的。”


这晚的雪花不大,可细小的雪粒也漫了天,她和他刚在雪里站了这么一会儿,便洒了两人一身的白。

好像一个不经意,两人就相守到白了头。

范丞丞又俯下身,凑近了她的脸,他的脸又一次离她近在咫尺,低哑着嗓音询问她:“我可以……吗?”

贾玲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她主动凑上前,贴上了他的嘴唇。

范丞丞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惊讶,然后他弯了眉眼笑了。

他伸手抱住自己惦念了许久的女孩,那许久是多久呢?怀里的女孩完全不知晓。


贾玲在他怀里,被他温柔的吻着。

她只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好到让她可以无惧外界的压力,好到让她不会怀疑,好到让她也想了之前从未想过的“一生”。


她相信,等到下一个冰雪消融的夏、等到下一场冬日的风雪,他都会和她在一起。


按照节气来说,春应该来了,可窗外还是一片白茫茫。

范丞丞好不容易捞着几天休息,他除了回家看过父母以外哪里也不肯去,一直窝在贾玲家里和她过小日子。

年还没过完,晚上范丞丞和贾玲一起包饺子,在她的指挥下笨手笨脚的和面搅馅。

贾玲和他一起忙活,突然她问他:“你是第一眼就喜欢我还是接触下来才喜欢我的?”

范丞丞眼睛瞟向她,迅速回答道:“肯定是一见钟情。”

“这么笃定吗?”

“那是当然。”

贾玲轻轻咳了咳:“其实,我也是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范丞丞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知道。”


吃完饭后两个人一起牵着手出去散步,范丞丞说:“宝,你之前答应和我去看海,我们去看海吧。”

贾玲质疑:“大冬天的?”

“在南方,冬天也不怕,更何况现在立春都过了。”

“你为什么那么执迷于去看海?”

“因为那是只属于你和我的海呀。”范丞丞认真的说。

贾玲哭笑不得:“范丞丞,我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我觉得你有时候奇奇怪怪的。”

恋爱中的女孩很爱刨根问底,她又问他:“你说一见钟情,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喜欢上我的?”

范丞丞摇了头:“比那还要早。”

贾玲诧异了:“真的假的?范丞丞你够早熟的啊,该不会你从小就喜欢我吧。”

范丞丞说:“嘘,这是个秘密。”


贾玲也不想参透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她点了头:“走吧,去看海。”


她曾在辗转难眠的暗夜里独自漫步。

如今的茫茫夜幕下,她身边多了一个他。

她和他携手走着,仿佛看见了遥远天边的海浪,诉说着她不知道的世界里发生过的她不知道的故事。


只有范丞丞自己知道最初发生过什么故事,过往是一个秘密,而过去终将会过去。

他只向着那无尽的未来,伴着星光,和她一起。

                                                                                 

番外终


小灰灰

最初(一)

人物性格OOC,圈地自萌,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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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性格OOC,圈地自萌,请勿上升真人

                                                                                


最初范丞丞知道自己要和贾玲录综艺节目的时候,他正在休息室里塞着耳机和亲姐姐打电话。

休息室也没那么令人放松,周围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四面都是困着人的墙,逼仄的令人生厌。

电话那头的范冰冰说:“我看了,这节目还不错,我把电子文件发给你,你看一下。”

范丞丞打开文件,看了固定出演嘉宾的名单,第一眼就看见了贾玲的名字。

他关于贾玲的最初的印象是有实力的喜剧演员,春晚的常客,各大综艺节目想要请过去的座上宾。

范丞丞接着看剩下成员的名字,综艺老将、钢琴大师、著名歌手,这个组合看起来有点怪,可是这几个人还真都不错。

范冰冰在电话那头问:“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嗯,那就接了吧,这些人都挺厉害,几乎是各个领域的代表了。”范丞丞感叹道。

“没事,你也是代表,节目组很想请你去的。”范冰冰很笃定。

唱跳俱佳的青年偶像范丞丞一听亲姐这么表扬自己顿时来了兴趣:“哦?他们觉得我是唱歌好还是跳舞好?”

“想什么呢你,你是流量代表,能给节目带去收视率的。”

范冰冰说话一点情面不留,范丞丞呼吸一滞。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把合同发给你你签了吧,拜拜。”

范丞丞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听话的去签电子合同。

他又看了合同上的几个参与嘉宾的名字,他的名字正排在贾玲的后面。

他潇洒的签了自己的大名。


等到录节目的那天,范丞丞穿得很简单,他在化妆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想出门。

范丞丞被自己经纪人拽着反复叮咛:“你上节目注意点分寸,万一搞个什么捆绑出来,到时候洗都洗不干净。”

“哎,我你还不知道吗?瞎担心什么。”

经纪人把范丞丞衣角拽得更紧了,他见范丞丞漫不经心就来气:“瞎担心?你不知道吗,女海王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卦的长相!”

“我这么帅的长相,谁不喜欢?”范丞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找好角度抓了抓刘海。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还有空在这臭美,记住我说的话,千万要小心女海王。”

范丞丞问:“女海王?谁?”

经纪人瞪他一眼:“还能有谁,明知故问。”

范丞丞不耐烦的打断他:“贾玲姐啊?你们不要总背地里嚼人家舌根好不好,人家是优秀的喜剧演员和主持人,你们天天在背后叫的那么难听……”

经纪人一看趋势不妙,赶紧提醒他:“你抓重点。”

范丞丞可算找回了重点:“她年纪比我大一轮还多,你还说你不是瞎操心。”

经纪人一巴掌拍在范丞丞背上:“你小子给我记住,不准跟她接触过密,听见没有!”

范丞丞“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遇见不喜欢的人是亲近不起来的,再说我很讨厌捆绑什么的。”

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快步出了化妆间赶往新综艺成员见面的饭店。


关于贾玲的事范丞丞没少听说。

她是国内一流的喜剧演员,范丞丞十岁开始就看她的春晚节目,看得范丞丞哈哈大笑,都想去学相声学小品了。

她在圈内情商高、人缘好,说话滴水不漏,这么些年不知道化解了多少大大小小的问题,是让大大小小的明星们最想合作的艺人之一。

她也是出了名的吸引男星的体质。她总在节目上公开的“撩”人,作态大大方方,又让观众看了不觉得厌恶,甚至不会质疑她的人品。

据说跟她合作过的男明星都很喜欢她,甚至有些人太喜欢她了,也传出来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故事。

可是她始终也不结婚,也不肯定下来,听说这几年圈里圈外追她的人不少,她来者不拒,和不同男人约会的照片被拍下来不少,间隔不久照片上的男主角就会换一个人。

可以说是她这一点红万绿丛中过,一朵花瓣也不留。

于是这两年,大家都默认了她是个“女海王”的事实。


范丞丞这两年踏入这个圈子以后太忙,他没空再去看贾玲的综艺和小品,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可可爱爱的女汉子形象上。

他每次听到关于贾玲的谣言,都纳闷极了:女海王?怎么可能?那都是诽谤吧。


范丞丞只相信他亲眼看到的,只相信他用心感觉到的。


最初见到她的那天,范丞丞二十岁。

二十岁的范丞丞站在门口,突然有点小紧张。

夏日的晚风是热的,裹袭着沾满水珠的空气,扑了范丞丞一身不合时宜的黏。

范丞丞趁身边没有摄像头,用裤子擦了擦微微汗湿的手心,轻轻推开了成员见面的那扇门。

他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个贾玲。


她和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和他印象中的那个贾玲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女人应该三十好几了吧,可是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保养的好极了。

只有那一双眼睛,她的眼睛是历经风雪后的春水,藏了风和雪的痕迹,藏了岁月的痕迹。

那双眼睛告诉他,她经历过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她微微抬了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她轻轻勾了嘴角,嘴角边的两点梨涡浅浅的,模样沉静如温润的汉白玉。

她太吸引人了,范丞丞观察完她才发现她身边还坐着这次综艺的吴导,范丞丞忙弯腰打招呼:“姐,吴导,我叫范丞丞。”

吴导站起来招呼道:“丞丞来了,快坐。”

范丞丞看了几个空位,犹豫一番还是坐在了贾玲的正对面,他这下离她更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对上她的眼神就更紧张了。

还是贾玲先开的口,她说:“我和小范是第一次见。”

范丞丞笑着说:“姐,大家都叫我丞丞,你也叫我丞丞就好。”

贾玲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要管你叫丞丞是吧,小范?”

“小范”苦笑,这怎么跟他知道的高情商贾玲姐一点都不一样?

“没事,姐,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范丞丞干脆随她去了。


空调的冷气不断往外送,吹的范丞丞指尖也发凉。

而眼前的场面很冷,比范丞丞发凉的指尖还要冷。

直到陆续又有一些这次综艺的成员到场了,贾玲一个个招呼着,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比对范丞丞的态度熟稔了不少。

范丞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他刚开始表现的太疏离了吗?她怎么对自己很有距离感的样子。

范丞丞正不知道怎么度过眼下的这个社交尴尬期,最后一个成员歌手周星也到了。

贾玲看见周星立刻笑了,她跟他打招呼:“周星。”

范丞丞看着贾玲,觉得她现在的笑容比刚才面对自己的时候明显真诚多了。

她笑得时候梨涡变深了些,看起来居然有点……可爱。

范丞丞不由咬住下唇,在贾玲和周星之间来回扫视着,想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得不到她的青眼。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聚在一起的几个人已经在想节目的口号了。

范丞丞看了眼明明坐在他正对面,却没有过多眼神交流的贾玲,心里暗暗吐槽经纪人:捆绑?她这个态度能捆住她算我厉害!


节目要录上个两天,晚上大家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回房间的路上,周星和贾玲肩并肩走着,聊得热火朝天,范丞丞跟在两人的后面盯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走着。

不是说他们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吗?怎么比自己熟络那么多?

范丞丞觉得这两个人就是抱团欺负他年轻。

或者是嫌他太高了跟他说话费劲。

嗯,一定是这样的。

范丞丞正在心里暗暗的夸起了自己,走在前面的周星突然回过头来,他长得小,说起话脆生生的活像个奶团子:“哎丞丞,你们家过年吃饺子还是汤圆?”

范丞丞也不知道在眼下闷热的夏日时节里,这俩人怎么就聊到过年吃什么去了。可他还是很开心的丢了刚才的那些念头,两步就迈到周星身边,很自然的接上了话题。

只是他发现,他一开始说话,贾玲的话就开始变少了。

范丞丞突然猛醒过来。

她,不会是看我太帅,害羞了吧?


范丞丞自以为他看明白了贾玲,不曾想他完全没看明白。

第二天贾玲对范丞丞的态度好了不少,但是和对别人比起来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范丞丞都怀疑贾玲的经纪人是不是和自家经纪人一样在背后捅咕着要“保持距离”。

夏日的南方热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范丞丞出场的时候,就看见贾玲躲在空调下面看节目手卡,她瞟见他进屋,随口打了声招呼:“小范来了。”

那语气就好像沉迷于棋牌游戏时还不得不跟孩子打招呼的老奶奶。

巧了,他范丞丞就喜欢这种对自己不过分热络的人。

范丞丞径直坐到她身边,呲了一口大白牙冲她笑:“早啊姐。”

贾玲看了眼手机时间:“早吗?都十点了。”

范丞丞还没来得及接话,另一个成员杨大娃也到了现场,杨大娃跟大家打招呼:“早啊大家。”

贾玲笑着说:“早啊。”

看着有两幅面孔的她,范丞丞悟了。

她可能就是不待见他。


范丞丞这几年没少录制综艺节目,户内户外动脑子费体力的节目都有,他向来看得很开,工作嘛,难免会碰到些不是那么合得来的岗位和同事。

合不来不奇怪,奇怪的是合得来。

而这个节目太奇怪了,因为这几个人真的太合得来了。

甚至不那么待见自己的贾玲,范丞丞也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了全部目光,他头一次知道世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


第一次录节目的时候,范丞丞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顶级的喜剧人。

她分寸感十足,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包袱。

面对猜不出来任何歌的钢琴大师,她说:“果然艺术家的世界和我们完全不同呢,知识层面都不一样。”

面对一做游戏就赢了自己的杨大娃,她摇了扇子不紧不慢的说:“大娃你也就是运气好,不管到哪个节目都能遇见我。想赢我还不容易吗?”

面对猜对了歌亮着眼睛跟她击掌完满场跑的周星,她在身后喊他:“你清醒一点,你是个偶像歌手!”

范丞丞就坐在她旁边,她一说话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到浑身抽搐。

贾玲被他吓得一抖,她躲了想要靠倒在自己身上的范丞丞,问:“小范你咋了?”

范丞丞倒了个空,差点儿一口口水呛死自己。


第二次录节目的时候,范丞丞知道了她很温柔。

六月的暴雨最是淘气,少撑片刻的伞,那雨都能钻了人一身。

范丞丞听着雨水噼里啪啦砸到伞面上的声音,看着她和周星一起走在前面。

她给周星举了伞,伞面微微斜向他那一侧,周星一点雨都没淋到,她肩头和手肘的衣服很快就湿了。

范丞丞赶到他俩身前,把自己的伞抵到她手里的伞上,对周星说:“来,咱俩打一把。”

她不肯,对范丞丞解释说:“你太高,伞撑的也高,他那么小一只肯定会淋雨。”

范丞丞用脖子夹了伞,头顶在伞面上,把周星往自己身边一揽:“放心吧,淋不到他。”

她这才没意见,撒了手由他们去了。


范丞丞正是年轻爱饿的年纪,这次节目录到了深夜,中间因为嘉宾问题一直没吃上饭。

嘉宾补妆的时候,范丞丞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叫的清脆极了。

他脸不由发烫,怕被别人听了去。

还真有人听到,贾玲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说:“伸手。”

范丞丞听话的把手伸了出来,贾玲看左右没人注意,挡了镜头,飞快的往他手里放了个东西。

范丞丞把手收回来一看,是一块咖啡奶糖,还带着她手心的暖暖温度。

她小声说:“别声张,就这一块,你吃吧。”

范丞丞笑了,按理说糖又不是稀罕东西,她好像小孩子一般巴巴藏了给他。

他剥了糖纸含在嘴里:“谢谢。”

她见他吃了,又变回了平日里有距离的样子,不声不响溜走了。


第三次录节目的时候,范丞丞开始不知道自己到底对她什么感觉了。

输了游戏的贾玲掌勺做晚饭,范丞丞和周星在外面帮忙往屋里搬东西。

“星星,你能吃辣不?”贾玲围着围裙探头出来问。

周星点头:“好呀好呀,谢谢玲姐。”

范丞丞眼看着贾玲得到回答以后就缩了回去,问都没问自己一句,他转过头问周星:“姐刚才叫你什么?”

周星正忙着装水果,随口答道:“叫我星星呀。”

范丞丞有点吃味,他现在还是“小范”,而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在她嘴里居然是“星星”。

这偏爱的也太过明显了。

“小不点儿。”范丞丞看着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周星脱口而出。

周星惊讶:“你叫我什么?”

范丞丞伸了手一搂周星的肩膀,拎了周星手里的水果带着他往前走:“我说我要叫你小不点儿。”


贾玲做的菜令人意外的好吃,可以说完全符合范丞丞的口味,他在别人聊天的时候飞快扒了两大碗饭,经纪人在下面不停的冲范丞丞做“不可以再吃了”的手势,范丞丞假装没看见,眼皮都不抬的飞快夹菜往嘴里送。

这期节目邀请的男嘉宾耿直人设做的过了头,他故意惊讶的说:“丞丞这么能吃?难怪最近看起来胖了些。”

范丞丞心里不耐,又是一个想踩着自己造梗的人,他抬眼扯了嘴角笑了笑,不想回应。

没想到这时贾玲淡淡地对男嘉宾说:“管好你自己吧。”

男嘉宾被噎了一下子,贾玲这时带上了开玩笑的语气说:“怎么的?你吃的少难道不是因为我做的菜不好吃?”

她说完脸上故意带了些愠怒,男嘉宾赶紧告饶:“怎么会,我是吃不了那么多,没有丞丞饭量那么好。”

贾玲笑了:“你可不没他饭量好,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

她说完又故意拿手挡了嘴,对着镜头吐槽道:“而且你俩身材看起来差不多啊。”

所有人见她吐槽的模样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男嘉宾见自己没立成耿直人设还被嘲讽了一波,赶紧顺势就坡下驴,也跟着哈哈笑完打趣而过。

只有范丞丞,见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心里不由感激。

她要是不解围,明天的热搜词很可能变成“范丞丞因为太能吃变胖了”。

在这个圈子里,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下,人们深谙说多错多,并不是谁都会拔刀相助的。

她身上带着一股侠气。

范丞丞对上贾玲的眼睛,冲她感激的笑了笑。

贾玲垂下眼眸,偏过头去,自然的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范丞丞开始变得更黏她,因为她很可爱、她很善良、她能给他安全感。

范丞丞一直活得率真,但不意味着他一步步的很顺。

因为亲姐树大招风,从他出生开始,捕风捉影的揣测、恶意的中伤、圈内人眼红到明晃晃的排斥他。

人人都说范丞丞命好,可他经历坎坷的时候也会想:要是觉得好,你来和我换换试试?

所以他年纪轻轻就能看透谁是真的对他好,谁是假意逢迎。


贾玲的善良是真的,给他的安全感也是真的。

范丞丞暗暗看她的模样,她一边认真的听人说话一边笑,眸子里是动人的清澈干净。


二十岁大概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

二十岁的夏天,少年人怦然心动,


第四次录节目的时候,范丞丞一直挨在贾玲身边。

天气越来越热,节目组给的服装却越来越厚,尤其是给她的,厚到了让人看了揪心的程度。

范丞丞对节目组怒目而视,可她太敬业,不吵不闹的换上了衣服。

范丞丞心疼她,一直站在她身边给她打着扇子。


飞行嘉宾在前面读广告,镜头暂时全在飞行嘉宾身上。

贾玲站在范丞丞左边,她小声说了句话。

范丞丞不顾前面的摄像机,连忙侧过头放低了颈子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在说什么。

她看着他又说了一遍:“别扇了,太累了。”

范丞丞看她额头冒了那么多的细密的汗,举起手对着她的头上扇了几下,小声说:“不累。”

她见他真诚,劝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停顿了好久,才低声说:“谢谢。”

范丞丞低头看着她笑,只盼着不让她那么热。


第五次录节目的时候,范丞丞照了好多照片。

范丞丞喜欢拿着拍立得到处拍照,他想记录下身边的那些他曾看过的人和风景。

贾玲正在研究今天节目组发给她的搭配服装的团扇,团扇古色古香,她把扇子举到天空中对着日头看透不透光。

她看的认真极了,头仰成了好看的弧度,在融融日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范丞丞连忙举了手里的拍立得,对着她按下了快门。

照片还没显相,范丞丞小心捏着那张他偷拍贾玲的照片等着,突然身后响起周星的声音:“丞丞,你干嘛呢?”

范丞丞吓了一跳,赶紧把刚才照好的几张照片摞在贾玲那张照片上面。

他一低头,发现最上面的那张照片也是贾玲,好在照片上不是只有贾玲,还有周星。

周星探了头去看范丞丞手里的照片,说:“哎?丞丞你把玲姐拍的那么好看,我只有半张脸。”

范丞丞不由辩解:“那是人家本来就好看。”

周星没觉得异常,还点头感慨:“说的也是。”他说完就换了目标,找下一个人搭话去了。

范丞丞看周星活蹦乱跳的走远了,做贼心虚的把刚才拍的贾玲的相片藏进了西服胸口的口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

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吧,那个只属于他眼中的她。


下午大家一起做游戏,赢的人晚饭才有肉吃。

她自然是输了的。

站在赢了的那队的范丞丞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憋闷:她是怎么做到一直输的?

范丞丞看她端着满是绿莹莹的菜叶子的碗,她还挺会自我安慰:“很好,今天又可以减肥了。”

她话虽然那么说,说完后不甘心的嚼菜叶子,活像打蔫的兔子。

兔子再打蔫也是警醒的,她眼珠子一转,趁着杨大娃一个回身的功夫,飞快的从他的碗里偷了两块肉到自己那里。

叨到肉的贾玲笑得变回了小狐狸,她眼睛眯成了缝,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

身旁的范丞丞看她吃的开心,连忙把自己那份肉夹到了她的碗里。

贾玲一愣,抬眼看向他。

范丞丞看她眼睛睁的圆圆的,可爱极了,他冲着她笑了:“给你吃。”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他,默默把那块肉扒拉到了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范丞丞看着看着,满足感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他只觉得比自己吃东西还要香。

他想一直这么给她夹菜,他想给她赚好多好多肉吃。

他想宠着她,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范丞丞除了眼下的综艺和广告以外,还在拍一部戏,他在录制节目的间隙还要赶去剧组开工,时间被安排的满满的。

他在车上打了个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就被拖下了车做剧里的造型。

范丞丞化妆的时候也在睡,化妆师小姐姐只得叫他:“丞丞,你醒醒,你这样我化不了了。”

范丞丞闻言掐着自己的肉让自己清醒过来,助理塞给他浓浓的咖啡和剧本,范丞丞苦着脸咽下比黄连还要苦的咖啡,赶紧翻剧本找感觉。

等范丞丞彻底收工,他已经连续在外奔波了近三十个小时了。

他好不容易回到休息的酒店,妆都不卸就倒了下去。

“我不想再回剧组了啊啊啊,演戏真的太太太累了。”范丞丞大字形瘫倒在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

经纪人在旁边给他定闹钟:“你快卸妆睡觉,五个小时以后咱们出发回综艺那边。”

范丞丞闻言挣扎起来去卸妆:“我喝了那么多咖啡,明天脸不得肿啊。”

经纪人纳闷:“范丞丞你居然还有担心自己形象的一天?”

范丞丞累狠了,脑子都不转了,他脱口而出:“那明天还得见……”

好在残存的理智让他刹住了闸,他差点把“贾玲姐”三个字吐出来。

经纪人狐疑:“见谁?”

“见人呗,还能见谁,好了好了你也快点去歇着吧。”

等经纪人走了,范丞丞也冲完澡出了浴室,他钻到被窝里,刚想关灯,目光恰好投到床边被他丢在那的外套上。

他伸着胳膊够到了那件他穿了一天多的外套,小心翼翼从胸口衣兜里掏出了那张他偷拍的贾玲的照片。

他把衣服重新丢到一边,举着照片看了好久。

他的拇指摩挲过她仰起的脸,像风带着想念吹过她。

照片里的她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好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范丞丞困到了极点,他眼睛已经半阖了,可他想到她笑起来的模样还是露出了深深的笑。

他对着照片说:“晚安。”

说罢他也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了。


范丞丞才睡了四个多小时就被拎起来往回赶,他又睡了一路,到了节目组附近才硬逼着自己醒醒神。

他到了节目组门口恰好看见贾玲也从外面回来,她下了车,没有关车门,环顾了一下四周。

范丞丞看见她就高兴,立刻想要拉开车门跑到她面前,然后他就看见她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她的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范丞丞也认识,是现在热播剧的一个男演员,不过总演男二男三这种角色。

贾玲从男人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包,那个男人顺势牵了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说着什么。

她笑得明媚,亲了一下自己的手往男人的脸上一贴,送去了一个隔空的吻,艳丽的一点不像平日在范丞丞面前那个冷清的她。

她不待对面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她的裙摆被夏日的清风一吹,是蝴蝶一样翩迁。


范丞丞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颗心在夏日里冰的格格不入。

他范丞丞就算心动了又怎么样?他在她的人生中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直到司机催范丞丞下车,范丞丞才努力平复了心情,他恍恍惚惚进了民宿大门,贾玲正从房间放了东西出来。

范丞丞看着她,她笑着和他打招呼,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小范回来了?”

“姐你也刚回来?”他看着她问。

贾玲也不避讳他:“昨晚去朋友那了。”

范丞丞不敢细想她昨晚去哪里了,是不是和刚刚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在一起。

这时身边来了工作人员,范丞丞不好再说。


他一直煎熬到晚上,夜里节目组准备了烧烤局,等录影部分结束,工作人员都忙着收拾,贾玲坐在篝火旁出神,范丞丞摘了麦,坐到她旁边,看着火光映照下的她。

贾玲看他来了,伸手拿木棍拨动了几下篝火,火跳的更旺了。

范丞丞怕火星崩到她,从她手里接了木棍去拨,他单刀直入:“我早上看见有人送你来的。”

贾玲半点不吃惊:“是吗?”

“我不会乱说话的,我想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算吧,就是暧昧对象。”

范丞丞没想到她这么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他说:“我看他挺喜欢你的,那你会答应他吗?”

她托着腮看着跳动的火焰:“应该不会,我就是玩玩。”

范丞丞想起了圈内关于她的传说,她没有固定的伴侣,一直在游戏人间。

他直到她亲口承认了才知道,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

他换了方式去问她:“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贾玲干脆的说,“你打听这么多干吗?”

范丞丞还是想刨根问底:“那想结婚的对象呢,有吗?”

“我不想结婚,我为什么要结婚?大叔小鲜肉环绕在我身边它不香吗?”

范丞丞顿时急了:“那话不能这么说,肯定有一个人会重要到让你遇见他之后,只想跟他一个人一直走下去。”

贾玲笑了:“二十岁真好。”

范丞丞听出来她是在暗暗说自己年轻阅历浅,他说的是真话,可她只觉得他天真。

贾玲看着他皱着眉头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再问我一遍有没有喜欢的人?”

范丞丞听话极了,重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贾玲说:“有。”

范丞丞听到这个回答立刻屏住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和害怕什么。

她眼里夹杂了一点秋光,是不属于这个夏日的忧伤。范丞丞和她对视着,他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眼中的那抹忧伤。

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看见她笑了,她刚刚眼中的那点忧伤褪去了,她又开始变得漫不经心。

她说:“我喜欢的人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挑哪个才好,所以我干脆不挑了,和谁都行。”

“那和我呢?”范丞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贾玲一愣,把头偏到一边说:“你不行,你是弟弟。”

“你刚才还说和谁都行呢,说话不算话?”

贾玲又叹了口气:“你较这个真做什么,你本身就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

“就因为我年龄小?”

她转回头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这孩子,一定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跟你的年龄无关。”

范丞丞看着她平静的脸,她说的话字字扎着他的心。

她说:“我对你没有感觉,换句话说,我不喜欢你。”

范丞丞整个人好像被重拳砸了一记,他刚刚的期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贾玲看着被她的话刺的脸纠结成一团的范丞丞,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咱们成年人的世界,有话还是说开了好,虽然我说的话不好听,可是未必不是好话。”

范丞丞无话可说,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回答她。


工作人员已经把旁边打扫的差不多,喊贾玲和范丞丞可以收工了。

范丞丞先站起身,弯腰牵了贾玲的手拉她起来。

他俯身牵她的手的时候,她恰好仰着头望着他,他就那么一直看到她眼底去。

她的眼睛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外面的那些谣言。

就算他亲耳听到了她的爱情观,他也没有对她减少半分的喜欢。


这次节目要一口气录出两期来,所以夜里大家一起赶到了下一个城市,紧急开启第三天的录制。

范丞丞虽然很累,但是一夜都没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她。

他一想起她说“我不喜欢你”的样子,他一想起她下车的时候印在别的男人脸上的那个吻,他就心拧了劲儿似的痛。


范丞丞一夜折磨下来,心里还是沤了口气,起床开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烦躁。

结果他穿着睡衣到了节目的录制现场,发现第一个游戏是比手速的攻守游戏,输了的人要被弹个脑瓜崩。

他范丞丞比手速弹脑瓜崩这件事儿就没怕过谁,弹钢琴打篮球全练出来了,他听完游戏规则就开始往手指上哈气,虎视眈眈的扫视着身边的一圈男人们。

范丞丞一边扫视着身边的人一边抽了对手的名字,打开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贾玲”两个字。

刚才还自信心满满的范丞丞瞬间蔫了。

一看到她,就觉得不舍得。

甚至仅仅在想象中弹她一手指头他都觉得舍不得。

贾玲站到他对面:“来吧。”

范丞丞躲避着她的眼神,站低了身子跟能平视。

这样能更方便她打自己,省得费那么多劲儿。

哨声一响,范丞丞只守不攻,被贾玲脆生生敲了一下头。

贾玲也惊愕了,她小声说:“不许让着我啊。”

“我没让着。”他只得解释。

范丞丞发现,努力的输也很不容易,他演戏的时候要是能和现在一样认真,没准儿真可以拿个奖回去。

他连续输了三把,低着头撩起刘海让贾玲弹额头。

她弹的一下比一下轻,杨大娃在旁边酸道:“哎呦,你俩干啥呢。”

她解释:“没力气了。”

她离他很近,小巧的手指一下一下触到他的额头上,范丞丞被她弹的轻,早上的那丝烦躁和一夜的折磨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他凝视着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眨也不眨。


下午这一期最后的场景录完后,范丞丞躲开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戴上了鸭舌帽躲在她必经的门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知道不能眼睁睁的让她这么走。

尤其不想让她再回到她所谓的那个“朋友”身边。

范丞丞盯着门口,一点没有多日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身影很快出现了。

她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打着电话,身边没有工作人员,她说:“嗯,我快到了,你等我一下。”

范丞丞从侧面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吓了贾玲一跳。

贾玲还举着电话,她“哎呀”一声,等看清了对面站着的人是范丞丞后狐疑的问:“你干嘛?”

范丞丞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他一边说一边去接她手里的行李箱,说:“我送送你。”

贾玲对电话那头说:“挂了,一会儿见面说。”

范丞丞也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才好,他推着行李慢慢走着,想努力找个话题。

还是贾玲先开了口:“有人接我,你把行李给我吧。”

范丞丞心里咯噔一下:“昨天那个男人吗?”

“不是,另一个朋友。”她轻描淡写摇摇头。

范丞丞这下心里更煎熬了,他抓紧了她的箱子,转身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他脸上写满了惊慌:“你不许去。”

范丞丞太心急了,他手劲儿大,捏得贾玲皱起了眉头。

她皱着眉头说:“疼。”

范丞丞慌得赶紧松开她,又放下行李,用两只大手抓起她刚才被自己捏痛的那只手帮她轻轻地揉。

贾玲任他揉了两下,把手抽了回来:“小范,别越界,我去哪里跟你没关系。”

她重新夺回了自己的箱子,错过他就走。

范丞丞不敢跟她来硬的,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做什么,也转过身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也不理他,很快走出了大门,出门前她带着警告看了范丞丞一眼。

范丞丞不能再跟,眼睁睁看着从车里出来了另一个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

贾玲自然的回手对范丞丞摆了摆手:“拜拜,下次见。”

范丞丞觉得口舌发干,身体僵直,他一个字也说不出,目送着她上了副驾。

车很快开走了,连烟尘都没留下,在无人的景区公路上消失不见。


天上没有云,她又太多情,是驻足不了的山风。

范丞丞被山风吹了一身的伤。


范丞丞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日子忙的像打转一般。

只不过他把偷偷照的贾玲的那张拍立得照片找了个休息时间仔细压好了膜,放在了自己的手机壳和手机之间的夹缝里藏了起来。

他不去看,可那张照片就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节目录制到接近尾声的时候,节目组安排了一场烟花秀。

范丞丞这次来了后安静了不少,就像他藏在手机背后的那张照片一样安静,他两手插兜,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看烟花。

烟花洒遍了半个黑夜,她在黑夜里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得浅浅的,梨涡里好像也盛着烟火最绚烂的部分。

她看着烟花,眼睛出奇的亮,在漫天的绚烂光华下好像有一丝水光。

范丞丞心脏骤停了一下,他微微侧倾了身子从上方仔细去打量她的表情。

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冷眼瞥过来,一如往常。


可少年的心却悸动了起来,随着天上璀璨的烟花炸成了散碎的光。


他想牵着她的手陪着她。

年龄、世俗、工作、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些事,范丞丞想统统抛下。

他想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并肩看这漫天飞舞的火花。


可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他整场烟花,都侧着脸看向她的方向。

而她连那一瞥冷眼都没再给他。


还没有到节目的最后,范丞丞姐姐公司出了些财务纠葛,突然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范丞丞因为亲姐姐的缘故,眼下成了出头的鸟,被媒体的枪打得遍体鳞伤。

他平日里看起来心大又皮糙肉厚,其实他不喜欢媒体过多的关注,一些营销媒体好像秃鹫,盯着眼前的猎物倒下、腐化,哪怕眼前只有森森白骨,它都要费力叨回一口血肉来。

好几个通告为了避风头,退改了范丞丞的拍摄,这段时间拼命工作的他似一辆疾行的列车一般,骤然被人紧急叫停,身子虽然停下来了,可心是空落落的。

好在眼前的综艺没有避这个风头,还是请范丞丞去按照之前的合约录最后两期的节目。


范丞丞这两天被媒体追着打怕了,他站在节目录制现场的时候有些犹豫。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这站着干嘛呢?”

范丞丞回过头,发现贾玲走到了他身后,她轻轻推了他后背一把:“别愣着了,外面这么热,进去吹空调多好。”

她表情和之前一样,对待他的态度也和他家里出事之前没有一点区别。

没有同情,没有好奇,没有探究,没有假惺惺的询问。

在她眼里,他还是之前的那个范丞丞。


范丞丞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被人正常的对待过了,连他公司之前殷勤对他的同事这两天都避他如蛇蝎。

而他就是需要这样被像正常人一样对待啊。

他心下一暖,随着她掌心的力向前面推开的门踏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节目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让他害怕的那些表现,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聊着天,抬头看向他和她,带着笑容打招呼道:“玲姐,丞丞,你们来了啊,还以为你们迟到了呢。”

范丞丞按住心下的那一丝感动的酸涩,也如平常一般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来晚了。”


这里的所有人待他都是真心的。

应当没有见了这样的真心还被捂不热的人。


可是有些人,伤口不戳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痛,晚上大家散场休息后,范丞丞糊里糊涂的被拉到了一个备采间。

节目的一个PD带着一个摄像等着范丞丞,冰冷的摄影机正对着他的脸,摄影机上面发出的一点点光提示着范丞丞此时是正在录影。

范丞丞站在屋里,PD问他:“丞丞,你这几天过的还好吗?”

范丞丞心下茫然:“我……还行。”

“你姐姐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能详细对我们说一说吗?”

范丞丞毕竟只有二十岁,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面挖人伤口的方式,一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对面还在不依不饶:“我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这个录影也是给你一个平台让你澄清一下,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出来。”

范丞丞气到发抖,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工具,一个有流量,能给节目带来收视率和口碑的工具。

他正被撕开所有伤口暴露在大众面前,人们嘴上说着同情,实际只是扒在伤口窥探里面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

范丞丞这么多年来,被人追在后面辱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他多日来的愤怒和委屈让他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伸了手去挡,但是对面的摄像师在PD的命令下用镜头怼着范丞丞落泪的脸拍。

范丞丞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他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哽咽道:“别再拍了。”

可是摄像像尾巴一样紧紧黏在他身后,那该死的镜头不肯离开伤心难过的他一分一秒。

范丞丞只能躲,他觉得自己脑子痛苦的要炸开了。

这时一只手横插到摄像和他之间,直接挡住了镜头。

范丞丞顺着那只手看见了手的主人,她看样子是从外面赶了进来,英勇的站在他面前,用手挡住了那只窥视他脆弱与痛苦的恶毒的眼。

贾玲冷着脸说:“不要拍了。”

摄像还想再挣扎一下,他辩解说:“贾玲老师……”

贾玲微微提高了嗓门:“他都说不要再拍了你听不到吗!”

她说完把摄像机盖子用力一合,拽着范丞丞的胳膊就往外走。


贾玲走的飞快,一点都不给旁余的人过多探究的机会,范丞丞也迈大了步子努力追赶上她的步伐。

他看着拽着自己走在前面的女人,他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她刚刚生气了,是为了维护他才生气的。

范丞丞刚刚还痛苦的那颗心被她抚平了不少,他突然就不那么愤怒和委屈了。


贾玲一路把范丞丞带到他的酒店房间门口,她终于顿住了脚步,垂着眼睛说:“擦擦眼泪吧。”

范丞丞看她那副怕他尴尬的样子轻轻笑了:“我不哭了。”

她看起来终于松了口气,低低嘟囔道:“小哭包。”

范丞丞勉强才听清她在说什么,不由莞尔,他低着头想去看清她的脸:“我真不哭了,不信你看。”

贾玲闻言抬起头,他的神色比刚才好太多了,只是鼻尖和眼圈还泛着红。

她开口道:“小范……范丞丞,这不是你的错。”

范丞丞凝视着她的脸:“叫我丞丞。”

贾玲避开他的眼神,说:“你别想太多,太晚了,你睡吧。”

她逃也似的离开,走的飞快。


面冷心热。

他看着她的样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词。


面冷心热也没关系,这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范丞丞在她身后喊:“晚安。”

她走得匆匆,头也不回。

范丞丞等她一个转身不见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反锁了门,冲了个冷水澡平自己的情绪。

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笑着安慰担心自己的爸爸妈妈。

然后他挂了电话,闭上眼睡觉。

等睡醒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绕过房檐洒满了门口的一片地。

吴导找了个没人的空,对范丞丞说:“他们昨天做的那件事我也不知道,贾玲姐跟我说了,录像我也已经让他们删了,真是对不起你了丞丞。”

他一脸歉疚,范丞丞知道吴导不是这样的人,笑着说:“没事,真的没事。”

吴导说:“你放心,接下来这几天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范丞丞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一群人走了出来,可他眼里只看见了人群中的贾玲。

她走到了阳光下,先伸手挡了阳光,后来发现今天的阳光柔柔的不那么烈,又放下了遮挡的手掌。

范丞丞笑了,他收回目光看向吴导:“哥我信你,真没事儿。”


傍晚收工后,大家三三两两散开走,人群被拉的很长。

范丞丞慢慢踱着步跟在贾玲身后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的笑,觉得如果时间就停留在眼下的这一刻也很好。


路边的工作人员的车呼啸而过,她应该是在分神,只隔着两步远,被吓了一跳。

范丞丞赶紧迈到她身前去看,发现车上正坐着昨天想要拿他炒作的PD和摄影,PD抱着胳膊气鼓鼓的坐在车上,那车一看就是故意开的不好来吓贾玲的。

是小学生恶作剧式的报复。

贾玲没有生气,也没有出声,只是脸色被吓得发白,手微微的抖。

范丞丞一言不发的悄悄抓住她的手,用了力气拽着她接着往前走。

她的手又小又软,她也试图往外抽回自己的手,范丞丞回头轻声说:“别怕,跟着我走。”

她这才不挣扎了,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后。

范丞丞也没有说话,夕阳照在两个人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抻的好长,他用余光能看见两个人牵着手的影子。

范丞丞这才知道,他喜欢她,只喜欢她。

特别特别的喜欢。


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在长大,日子很长。

他会保护她。

他会和她比肩而行。

                                                                                 

未完待续


这篇文不长不短,算是个中篇?估计三篇就能完结。

小鬼儿白又白老师有句话说得好,这个写文一定要发出来,发出来逼着自己才会写得完。

熟悉我的姐妹是了解我的,肯定有结局,我会尽量快写,明天写完明天更,明天写不完后天更。

等我。

29squared

01【授权翻译】消失的德拉科·马尔福

The Disappearances of Draco Malfoy by speechwriter

(战战兢兢编辑一下希望不要被吞。。)

lof上只缺22章的一小段。完整版见ao3。

【第一第二章补档了!合集里往下翻一翻!!】


【译者注】

这篇文是我心目中情节最精彩,最像是原著平行宇宙的一篇德赫长文,也是我最爱的德赫长篇top3之一(另外两篇是《镣铐之下》和《默默无名》)。

我找到原作者取得了翻译授权,以后会在ao3上更新译文,lof上大概率无法放出全文。更新频率介于日更和周更之间。

第一次尝试翻译,必然会有很多疏...

The Disappearances of Draco Malfoy by speechwriter

(战战兢兢编辑一下希望不要被吞。。)

lof上只缺22章的一小段。完整版见ao3。

【第一第二章补档了!合集里往下翻一翻!!】


【译者注】

这篇文是我心目中情节最精彩,最像是原著平行宇宙的一篇德赫长文,也是我最爱的德赫长篇top3之一(另外两篇是《镣铐之下》和《默默无名》)。

我找到原作者取得了翻译授权,以后会在ao3上更新译文,lof上大概率无法放出全文。更新频率介于日更和周更之间。

第一次尝试翻译,必然会有很多疏漏、错误,如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多多提出,谢谢大家~

原作:ffn/ao3

译文:ao3/lof/wb



试读:




Evets

【无授翻】Timeless by alexandra.emerson 年年岁岁(13)

原作:ffn 13722174

         AOIII  27061102


一点点说明


再一点点说明:副cp另开自取


第13章


我觉得,注定你要比任何人都知我更深。我们的生命则如星际之舞,必然殊途同归。我知道你我之间相距甚远。但构成我们躯体的是天界之光,我们正朝时空飞驰,奔向最壮美的碰撞。


I think you were always meant to know ...

原作:ffn 13722174

         AOIII  27061102


一点点说明


再一点点说明:副cp另开自取



第13章


我觉得,注定你要比任何人都知我更深。我们的生命则如星际之舞,必然殊途同归。我知道你我之间相距甚远。但构成我们躯体的是天界之光,我们正朝时空飞驰,奔向最壮美的碰撞。


I think you were always meant to know me a little better than anyone else. And our lives were fated to converge like some cosmic dance. I know there is a terrible distance between us. But our bodies are made of celestial light, and we are hurtling toward space and time, toward the most beautiful collision.


— Lang Le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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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时间:2001年7月

德拉科的时间: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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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


哈金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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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一进公寓,就知道出了事。赫敏和罗恩分坐在沙发的两端,明显都哭过。


“见鬼,发生了什么?”他忙不迭问,四下查看是否有危险。


赫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把脸埋进掌心。罗恩干坐着,并没有上前安慰她,这让哈利非常疑惑。他取而代之蹲到赫敏身边,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同时纳闷地看了看罗恩。


“搞不懂为什么在哭,”他的朋友嘀咕,“是她要分手的。”


“你们分手了?”哈利唰地把头转向赫敏,要她确认,她抬起一张悲痛的脸,对他点了点头。


“不能那么说,罗恩,”她抽抽嗒嗒,“是我们达成了共识。”


“明白,赫敏,我明白,”他重重叹气,“可我还是不痛快。”


哈利站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为什么?怎么回事?”如果罗恩和赫敏都缘分已尽,他和金妮更没可能了。罗恩和赫敏那么和谐融洽,他从没发现两人起过争执。并且他自信,如果他们之间出了问题,他会首先察觉。


罗恩望着赫敏,看她是否想解释,但她仍在安静地呜咽。他叹了口气,终于挪到她坐的那头,犹犹豫豫地抬起手臂环住了她。赫敏头一偏靠在他胸前,继续无声哭泣。


“简言之,”罗恩认命地说,“我们追求不同。我爱她,她也爱我,但是,归根结底,我们兴趣相左,人生目标也不一样。所以,也许短期内我们相处得很好,长远来看,我们可能会变得憎恨对方。”


他唉声叹气,低头去看赫敏。她没再哭了,正仰着脸凝望他。“我理解得对吗?”


她挣扎起身,面朝他。“你说你懂。你同意。可你现在说得就像都是因为我——”


“道理我都懂,赫敏,可我还爱着你,我心痛得要死。”旁观的哈利尴尬至极,又无法借故脱身。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挪不开眼睛。


“我想你已经酝酿了好几个月,可对我而言是措手不及。所以,给我点时间缓缓,好吗?”


她点点头,再次依偎到他胸前。罗恩叹着气,头往后靠到沙发上。


“额,我可以给你们点二人空间——”


“别走,”罗恩说,眼睛仍看着天花板,“我猜你是过来分享和金妮的口角的。说吧,这时候听听别人的烦恼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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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马尔福


一家三口共进晚餐,他母亲正在阐述一年一度的万圣节舞会安排,德拉科心不在焉地听着,每隔几分钟就要偷偷摸摸瞟一眼父亲。时间转换器的碎片是不是在他手上?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扣留它们?德拉科该不该直截了当向他索要?德拉科真的想拿到它们吗?


假如他现在终止时间跳跃,往后的生活里大概就不会有赫敏。要是他从没见过与她携手与共的未来,一切会容易得多吧?


捷径或许有了。但可能失了正道。


他叹气,又吃了一口早餐,重新看向母亲。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现在就把体内的转换器碎片取出来,他就甭想再亲吻赫敏了。


“今年你要带谁参加舞会,德拉科?”母亲问他。


德拉科无奈。看来,她已经听说了阿斯托利亚的情况。隔了这么久母亲才提起这件事,令他有些惊讶。“您这么问,想必是已经知道我和阿斯托利亚分手了。”他注意到桌子另一端的父亲竖起了耳朵。


“是为什么?”他母亲问。


“不合适罢了。我不爱她。”


“有时候,得靠运气才能碰到相配的人刚好相爱。”说着,母亲对父亲笑了笑,“但你要知道,德拉科,世事并不总能遂愿。说不定你只有接纳一个忠于你、支持你的妻子,选一个让你满意的人。”


“我想要的不只是满意,”他争辩,又大着胆子加了一句,“门不当户不对的也可以。”


“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叫格兰杰的女孩。”他父亲不慌不忙地说。母亲倒抽一口气。德拉科僵住了。父亲怎么会想到赫敏?


“您说什么?”


“你真没想过,你们在魔法部密会会传到我耳朵里?”


德拉科努力表现得无所谓,把肩一耸,“我们是在做研究。”


“研究什么,能说说吗,儿子?”


父子俩四目相对,德拉科这时确定了,父亲完全清楚他们在研究什么。他母亲倒像被蒙在鼓里。短暂相顾无言后,他父亲换了个话题。


德拉科不知道父亲了解多少情况,也不知道父亲和那个时间错位的德拉科相遇过多少次。他应该向父亲坦白一切,争取他的帮助,来清除碎片,可他与赫敏的事还没解决。


尽管对于她,他茫然无措。只知道自己想亲吻她,想让她甩了男友,但除此之外……他是否真想和她交往?被父母和朋友们发现的后果是否值得?他越想越觉得不堪设想。然而,如果他不胡思乱想,只专注于和她在一起的感受,一切又似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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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时间:2001年8月

德拉科的时间:200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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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格兰杰


赫敏再次在魔法部档案馆见到马尔福时,花了几分钟辨认出那不是这个时间的马尔福。他的外表和她日渐熟悉的马尔福没什么两样,但他的情绪不对。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格外魂不守舍。


“你是别的时间来的?”


他点头,对她微微一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到展颜。“你眼睛真尖。”


“你从什么时间来的?”赫敏翻开那本记录他穿越日期的笔记。


“2002年3月。”


她一怔,抬起头来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张开了嘴巴,赶紧闭上。“可这意味着明年三月你就在往回穿越了。距离现在不过六个月。难道中间理论*不对吗?”


赫敏原来的设想是,等到六年时间循环的中点,马尔福就会开始反向跳跃。目前为止,他只向未来穿越,因而无法预测,可一旦过了中点,往后所有的跳跃都成了已知的,就在他不断记录的那些日期内。


到那时,就算他们依然没能阻断他的时间跳跃,这个状况也会因为知道跳跃将在何时发生而更加可控。但是,如果他在2002年3月已经穿越到了过去,整个中间理论也许都是错的。


他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还是走吧。我这个状态也研究不出什么新名堂来。”说罢站了起来。


赫敏的注意力回到笔记上。她飞快地写下这次得到的新信息,想看看是否契合以前的时间跳跃。


“赫敏,你也该休息一下。”她抬眼,诧异他还没走。“你太费心了,这都不是你自己的难题。”


她抬抬肩膀,看回自己的笔记,“我高兴。它谜之复杂。”还能有效地让她不去想和罗恩分手的事——虽然她不打算把这点告诉他。


她又看了眼马尔福,知道他不对劲,却没法盘问,以免牵连出未来详情。


“你没事吧,马尔福?”


“没事,”他目光闪躲,“我只是太他妈累了。”他略一颔首,终于离开了。


她摇摇头。本以为自己更喜欢未来的马尔福,现在倒想念起她的马尔福来了。


我的马尔福?老天哎。是现在的马尔福,她在心里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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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时间:2002年3月

德拉科的时间:200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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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马尔福


这次跳跃,德拉科出现在一把扫帚上,差点撞到树。他一个急转弯,找回平衡,稳稳降落到地面。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只穿越到了六个月之后:2002年3月15日。他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开始往回穿越。


这是否意味着,明年三月起,他就只能跳跃到过去?他的心沉了下去。他还想继续见未来的赫敏。


他返回自己的公寓,那里与它现在的样子几乎一样。他茫然地在公寓里等待时间流逝,内心希望赫敏能来找他,但她从不如此。他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有没有研究计划。他想过派猫头鹰找她,又不愿显得自己很殷切。


整整一天无人问津。回到自己的时间后,他埋首投资,借此掩埋心头的失望。他应该去找赫敏的——但怕所见非所愿。


如果他们还没在一起怎么办?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两人会交往的可能性,甚至隐隐期待。不过很明显,他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把可能性变成现实。这不容易,因为她依然对他十分戒备。如果他够认真,就必须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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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时间:2001年8月

德拉科的时间: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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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马尔福


“你猜2006年发生了什么?”赫敏问。这天又是两人一起研究。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觉得2006年有事发生?”


“因为……就我们所知,你的时间跳跃不超过2006年2月。第一次跳跃去的日期存疑,可能在那之后,但其余日子都是在那之前。所以,合理推测2006年2月发生了让时间跳跃停止的事。你说,会不会是你找齐了时间转换器的碎片,制成了提取剂?”


德拉科摇摇头。“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是,这古怪的循环取决于第一次跳跃,而第一次跳跃取决于最初时间转换器刚好被转了六圈。”


她只“唔”了一声。他知道她已经陷入思考。“无论如何,中间理论真的成立就好了,这样你就能预料那些跳跃。我想,六个月后便可见分晓。”


德拉科笑了。尽管他们快查无可查,她仍计划着要在这六个月内继续研究。他们还在读那自愿穿越的疯子写的胡言乱语,但读完这些,他就不知道还能研究什么了,只怕她会叫停会面。


发现赫敏正瞅着他,他挑了挑眉毛。“怎么?”


“我想知道你重新考虑过了没,如果可以,要不要中断时间跳跃?”


这个问题很有诱导性。“我不知道。我翻阅了很多有关替代现实的资料,你应该是对的。我会步入另一种人生,就像时间跳跃从未发生过,或者只发生了一半。人为干预似乎太过冒险。”


“是啊,所以魔法部才把英国所有的时间转换器都销毁了。啊不,”她调皮一笑,“是所有他们知道的转换器。战争的结局轻易就能被改变,哪怕是无心之举。有人可能为了阻止一场惨案而使用转换器,殊不知那是通往胜利必须付出的代价。”


德拉科点点头,咽了咽口水,才问出那个难堪的问题。“所以庄园那天,即使你有能力,也不会去改变?”


他注意到她整个人都绷紧了。垂下眼,她盯着自己的腿,良久才开口:“不,我不会。虽然痛苦,我们却因此得以和拉环合作,没有拉环,我们永远无法在古灵阁找到想要的东西。同样,哈利也不会从你手中得到老魔杖。那天的事对哈利的胜利至关重要。”


两人默然对坐。过了一会儿,德拉科才鼓起勇气,说道:“我会选择穿越回去,改变它。不是为了让结局有所不同,那是自然,但我想……做些什么。每次想到那天,想到自己如何坐视不理,我就想吐。”


她终于抬起头,四目相接,他看见她的眼里有关切。她凝视了他许久,继而简短地问:“你为什么会坐视不理?”


德拉科真想转身逃跑,但强迫自己待在原地,稳住视线,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理由再窝囊,她也有权知道。“我太他妈害怕了,并且我只在意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我——”他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和我相处——和我这个眼睁睁看着你遭罪,什么也没做的人。”


赫敏迟疑着,将手覆在他手上,捏了捏。“你已经与往日不同了。那时你只是个孩子,况且就算那些事发生在今天……要一个人为了不太认识的人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也太难为他了。大部分人对爱的人都做不到那种程度。”


德拉科摇摇头。“你说我小,可我们同龄。你和朋友们在拯救世界,我在袖手旁观放任自流。”他无法再直视她美丽的眼睛,垂下了视线。


她又捏了捏他的手,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搁在腿上。“关于这件事,你已经跟我道过歉了,马尔福。”


没有,不是这个时间的我。”他抬头望着她,希望在说下句话的时候,她能看到自己脸上的诚意。“我很抱歉,赫敏。非常非常抱歉。不仅仅为庄园那天一动不动感到抱歉,也为试图在有求必应屋阻拦波特感到抱歉。学校里每一次愚蠢的嘲弄,每一次对你的贬低,都对不起。我知道这些话我已经对你说过一遍,可是一遍远远不够。我敢肯定,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道歉。”


一滴泪从赫敏脸上滑落。他攥紧拳头,以免自己按捺不住伸出手去为她擦拭。她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轻声说:“谢谢你,马尔福。”


几分钟后她就离开了。等她走出视线,德拉科叹着气用手捂住了脸。这些话再难说出口,也必须说。但愿她会从此开始信任他,而非一边忍耐他一边祈祷能替换成未来的他。


与她的关系进展缓慢得不可思议。但那才正常,不是吗?他要弥补的是那么多年的欺凌和侮辱,远非短短数月的友好交谈和一次道歉就能够抵消。


但德拉科心意已决。他想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也许他不会和她结婚,可他希望她留在自己的生活中。他有耐心,他可以等。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赫敏·格兰杰值得这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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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时间:2000年9月

德拉科的时间: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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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想见未来赫敏的心情愈发迫切。除了能拥抱她,他还想问她,他们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过,尽管很想穿越去未来,他不否认和现在的赫敏相处也很愉快。


她在他身边放松了一些,两人之间无关时空穿越的闲聊也变多了。谈到自己的工作,她能说个没完,德拉科也不嫌烦,他本身就相当了解[笠]法流程。只是,他希望自己能触碰她。有时,他需要克制住想要握她手或者拨开她发丝的冲动。


九月中旬的一天,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人往后仰伸了个懒腰。她把头发扎起来,在头顶松松地盘成一个球,露出了一根金项链。德拉科好几次都看到未来的赫敏戴着它,在这个时间维度倒是第一次见。


他转过身仔细一瞧,发现吊坠上刻着如尼文。他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近拉起吊坠,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动作能在未来做,眼下却太过亲密了。她满脸错愕,但没推开他。


事已至此,将错就错。德拉科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花香味。他低头去研究项链上的如尼文。“迷人的风暴?**”他问,不确定自己翻译对了没。


她点了点头。德拉科开始心跳加速。她那么近。他紧咬牙关,避免自己干出蠢事,然后放开了吊坠,但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离她不过咫尺。


“这是父母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语气低落,德拉科头一歪,想起她曾在海边说的话,她对他们使用了记忆咒,致使双方关系破裂。


“他们很用心,”,她继续道,“他们是从我留在家里的一本书上找到这些如尼文的。他们在努力创造共同话题,但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紧张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听你说过。”他坦白。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却没细究。德拉科再次拿起那条项链,手指轻擦过她的锁骨。“为什么是‘迷人的风暴’?”


“大概是我爸爸的主意。他喜欢诗歌,其中最爱的有这么一句:‘她是一场风暴,一场你不想逃离只想追随的风暴。***’我小时候,他把这句诗印在我房间的墙上。”回忆往事让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说我幼时性子烈,我猜,无法解释的魔法迸发更加深了这种印象。他就叫我小风暴。”她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德拉科。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项链,终于和她拉开了距离。“很美,很适合你,诗句和项链都是。”


两人沉默着,他好奇她面无表情地在想什么。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最终他开口问道。


“哦——额——是今天。”


德拉科指了指桌上的书堆。“我们不能把你生日花在研究上!你怎么不早说?”他挥着魔杖清理桌面。


“没关系的,马尔福。反正今晚我有生日派对。”


“不行。”他理好自己的东西,示意她也抓紧。“我们出去。”


“好吧……”她不情不愿地收拾完,然后好奇地看着他,“去哪儿?”


德拉科耸耸肩。“你的生日你来定。你有什么想做的?”


她笑眯眯地扭头望着书堆。


“梅林,”他一手拿起她的包一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电梯带。“我相信,就算是你,也能想出点跟书无关的消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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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格兰杰


马尔福今天很体贴。每当他变得友好,赫敏就禁不住要怀疑他来自未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偏见。她越来越习惯友好的他了。此前,她认为现在的马尔福与未来的马尔福判若云泥,想不通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但亲眼目睹几个月后,她明白了,这是一个细微而渐进、容易被忽视的过程。一天天过去,点滴互动——小到他礼貌地请她递一本书,大到几周前他的道歉——都让他们日益接近……某种状态。友情?他们算是朋友了吗?


难说,毕竟他阴晴不定的。不过今天,她勉为其难地承认他们就像朋友一样。两人先去买了冰激凌,接着她带他来到这个麻瓜公园,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观察公园里的其他人。她教他玩她喜欢的那个“看人说话”游戏****。


“那边的女人,我猜她和身旁更年长的女士是母女。女儿正在为什么事激动不已,可能是她辛劳一年后如愿升职了。”


“行,我懂了。”马尔福说着,指了指那对母女背后不远处的一对情侣。“那对情侣——他们在吵架。我猜那男的出轨了,也许是和女的闺蜜搅和在一起。”


她嗔怪地顶了顶他的胳膊。“你真恶毒。下次选开心点的人。”


他白眼一翻,又指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行吧。那个妈妈在她儿子面前强颜欢笑,内心深处却慌得一批。她刚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可她丈夫不想要二[苔]。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


赫敏爆笑。“哦,是吗?你从一个和儿子扔球玩的女人身上看出了这么多东西?”她甩甩头,舔了一口手上的甜筒。“你的故事都太阴暗了。这可是为了找乐子。”


他耸了耸肩。“我挺乐的。”她偏头看他,见他正翘着嘴角。她承认,他看起来的确乐在其中。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见他这么放松。发现她探究的眼神,他笑得更加灿烂。赫敏觉得这样的表情很适合他,他应该多笑笑。她差点就要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了,但想到他因此得意忘形的样子,她决定按下不表。


“告诉我一件事,赫敏,”他换了个认真的语气。她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韦斯莱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她板起脸,又咬了口冰激凌。


他见状挑眉。“无?就算是韦斯莱,也不至于如此愚钝吧。”


“闭嘴,马尔福。我说过不许你再提他。”


“别急,赫敏,我没想说他坏话。好奇而已。”他耸着肩把目光转向了麻瓜们。好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各自吃完了冰激凌。


最终,赫敏做了个深呼吸,匆匆说:“我和罗恩分手了。”


她把脸转向马尔福,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管理表情。“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毫不相干,”她补充,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让她恼火。“在那之前我就有这个念头了。”


他点点头,恢复平静的表情。“好事。你配他可太糟蹋了。”


“是啊,”她轻嗤,“我知道你有多瞧不起罗恩。”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望着她,神情严肃。


“什么意思?”


“我觉得韦斯莱不错。但我碰巧觉得你特别好。”他平淡地说。


“真的?”


他肩膀一耸,只答:“如果不真,我何必花这么多时间跟你在一起。”


赫敏端详了他一阵。“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她直言。


“啊,你说不过我了。”他又笑了,吞下最后一点蛋筒。他眼里欣欣然闪着光,她不免怀疑他在同她调情。


什么?当然不是!你不过是太久没约会了。


“怎么了?”听到他发问,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你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马尔福。”


“叫我德拉科好了。我已经叫你赫敏叫了好几星期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因为——”她嗫嚅,“那搞得我们是朋友似的。”


“哦,所以我们不是朋友咯?”他面露失望。她觉得自己先前的疑问有了答案。看样子他们已经是朋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我们是朋友……德拉科。”她抖了抖,“真别扭。”


他大笑着摇摇头,“你会习惯的。”





* Middle Theory


** “lovely storm”


*** “She was a storm, not the kind you run from, the kind you chase.”诗句作者r.h. Sin,网红诗人。


**** 第3章 魁地奇比赛现场,作者有提过赫敏小时候和父亲玩这种观察陌生人,为他们编排对话的游戏。




小灰灰

最初(四·终章)

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范丞丞最初还以为她真的不再爱他了,毕竟二十四岁的他说了最最伤人的话。

二十四岁的他说过去年少无知、不懂爱情。

二十四岁的他说他爱上别人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从那场醉酒中清醒以后,第二天白天照常出门工作,甚至都没迟到。

她那天还抽空删了手机里所有关于范丞丞的内容,只剩下那张她和他的拍立得合照,她回家后看了好久照片上范丞丞灿烂的笑也没舍得丢,只得把它藏到了书柜最下面的角落,又用一大堆重重的书压了起来。


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切都处理的很快,干净利落的让范丞丞焦急。


她再也没去见范丞丞,也不再关心范丞丞这个人。

她不看有关范丞丞的新闻,还叮嘱了自...

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范丞丞最初还以为她真的不再爱他了,毕竟二十四岁的他说了最最伤人的话。

二十四岁的他说过去年少无知、不懂爱情。

二十四岁的他说他爱上别人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从那场醉酒中清醒以后,第二天白天照常出门工作,甚至都没迟到。

她那天还抽空删了手机里所有关于范丞丞的内容,只剩下那张她和他的拍立得合照,她回家后看了好久照片上范丞丞灿烂的笑也没舍得丢,只得把它藏到了书柜最下面的角落,又用一大堆重重的书压了起来。


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切都处理的很快,干净利落的让范丞丞焦急。


她再也没去见范丞丞,也不再关心范丞丞这个人。

她不看有关范丞丞的新闻,还叮嘱了自己的经纪人以后不要给她安排任何同范丞丞有关联的节目。

就仿佛她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他一般。

二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范丞丞,在她的人生中终于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一如既往的坚强,她用心工作、她善待她的亲人、她笑着给大家带去快乐。

她丢了自己努力营造出来的花心人设,不再和那些男人逢场作戏,开始重新过起了单纯的生活。


她又变回她自己了,变回了那个本来的“贾玲”。


她不爱看娱乐新闻,每当她不小心看见新闻出现“又一对明星情侣闪婚”的消息,她都会吓得一抖,好半天都不敢点开新闻去看。


范丞丞知道,她还是怕,她怕她哪天突然看到他结婚的消息。


日子平静的毫无波澜,一如暴风雨前宁静的海面。


范丞丞看着她身边一段段场景飞驰而过,不好的预感越来浓,果然,时间很快流逝到了那一天。

范丞丞猜到了,他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那一日的她和往常一般,白天在公司里看了新的合约,下午参加了节目的录制,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如常下了班径直回家。

可意外还是出了。

她下了节目打开手机,发现满满当当的都是消息,她疑惑的点开信息,就看见她和范丞丞之前录的综艺群里大家都在问“丞丞怎么样了”。

她心里坠了块石头,赶紧打开新闻软件,映入眼帘的标题全都是“范丞丞舞台事故”。

范丞丞也在旁边顺着她的手机看着新闻,他皱着眉头去看她,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范丞丞也觉得无能为力,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实世界的自己是否还活着。

新闻写得很清楚:公益晚会彩排现场升降装置出现故障,青年演员范丞丞不幸坠落,现已送往医院抢救。

颤抖着的她读完新闻脸白了又白,她一条条翻着新闻,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翻着翻着刷到了事故现场的视频,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虽然晃动着,可是她一眼就能认出高高的升降台上的那个男人是范丞丞,他的恐高很严重,平日里都会牢牢抓着升降台上固定好的立麦或者护栏的。

可视频里的他低着头,什么都没抓牢,等背景音乐开始放的时候他才抬起头唱了起来。

他唱着唱着走到升降台的边缘,突然升降台一角的几段齿条断裂了,整个台面晃动了一下陡然一斜。

范丞丞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栽了下去。

她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看见了镜头的晃动,听见了视频里刺耳的尖叫,看见了一群人飞跑着围了过去。

她看不见他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是他啊,她突然看不见他了。


她知道她的范丞丞平平安安到了二十七岁,他今年才二十五,怎么会遭了这么大的难呢?


窗外下着早春时节最最寒凉的雨夹雪,她抓着手机往外跑去,径直冲入了雨里,寒意遍布了她全身,比她经历过的所有的冬日都要冷。


旁观的范丞丞连忙追在她身后,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她跑到了车里,一身一头的水都来不及擦,用最快的速度往机场赶。

范丞丞还没见过她把车开得这么急过,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出车祸后对开快车的恐惧,她现在只害怕一件事。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


北京的路总有拥堵的地方,她不敢打扰范冰冰,趁着堵车的间隙给跟范丞丞联系的比较多的杨大娃打电话。

杨大娃那边很快接了电话,他说:“玲姐?”

她努力平复声音:“他在哪家医院?”

杨大娃很快报出了医院的名字,他也不好受,尽力安慰她:“你别急。”

她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还在抢救中。”杨大娃的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她多年来无处可诉说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哭着质问:“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出事!他到二十七岁为止都平平安安的,连大病都没生过一场的,他怎么会出事!”

杨大娃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劝她不要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急?她急到忘了订机票,到了机场又是难捱等候。

她已经不管旁边的人怎么看她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公众人物,一直在哭,从北京哭到他所在的城市。

而旁观的范丞丞一路陪着她,内疚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他逞强工作,他现在就不会出事,她也不会这么伤心。


等她赶到他被救助的医院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门外全是蹲守的记者,她怕被拍到照片影响他和他家里人,只得停下脚步,遥遥望着医院。

范丞丞站在她身边,他知道眼下的自己就躺在医院里面,生死未卜。

他也望向医院,周围的空气突然褶皱起来,好像水的波纹一样微微晃动着,形成了一个漩涡。

范丞丞耳边又开始出现被水闷住的嗡鸣,他在倒退,离眼前的她越来越远。

范丞丞伸了手试图拉住她,他知道自己要消失了,他想守在她身边,他想给她擦眼泪。

可他还是留不住,他失去了意识。


疼,剧烈的疼,每呼吸一下都疼。

范丞丞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冰冷味道,耳边传来机器的滴滴声。

他连手指都动不了,他转动眼珠观察四周,只看见了随着自己的呼吸,呼吸机上那一阵一阵白色的雾气。

这里应该是重症监护室,他的床边没有人来探望,世界一片宁静。

他还活着。

范丞丞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就好,他不能让爸爸妈妈和姐姐担心。

他不能让她担心。


随着这松下来的一口气,范丞丞又一次不受控制,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范丞丞没有再做过分真实的梦,他睡睡醒醒,他能感觉到有医生给他做检查,能感觉到有家人来探望他。


等范丞丞彻底清醒,距离他出事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万幸他掉落的着地方式没有磕到头,检查下来连骨折都没有,也没有内脏位移等重伤,最严重的就是骨裂。

医生本来判定他之前的昏迷不醒是脑震荡造成的短时间昏迷,可他就是不醒,医生们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颅脑损伤。

但是一系列检查做下来,他也没有颅脑损伤的痕迹,医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昏迷那么长的时间,所有人直到他清醒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范丞丞刚醒过来整个人是懵的,他浑身都疼,尤其头最疼。

可能是药物问题,他在病床上浑浑噩噩,被推来推去做了不少检查,等片子全出来后,医生才宣布他脱离生命危险了,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继续留院观察。


脱离了重症监护室,范丞丞的头痛才好了些,他这才想起来,想起来他都梦见了什么。

他刚开始想起来的不多,还是慢慢一段一段的把那场梦完整的拼凑起来,他才猛然惊醒。

那梦会不会是真的?


他梦境里最后的场景,是她来到了他所在的这家医院门口,那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在哪儿?

电光火石之间,范丞丞想到,会不会正是她来到了这里,而他一路跟着她,才能回到自己本来的身体里的?


窗外又下雪了,南方的雪小极了,像泪滴从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又坠在地上。

范丞丞看着窗外的景象骤然惊醒,这下他彻底醒过了神,不再是前几日的浑浑噩噩,他不顾自己身上骨裂的伤还没好,不顾每走一步路都像电钻在钻着他的骨头,抓起一件外套就发疯一般往外跑。

他只想找到她。

找到她,让她亲口告诉自己他梦境里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范丞丞自打转到普通病房就让父母回去休息了,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他直接跑出了医院,跑向他在梦境中和她分离的地方。


医院外的媒体已经等他醒后就散去了,不再是前几日的满满的人,范丞丞向远处望去,那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戴着口罩垂着头。

是她。

果然是她。


这可能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了,还没来得及飘下来就融了,打湿了她的发和睫毛,她整个人湿漉漉的坐在那里,是被霜砸过的凋零的花,没有一丝神采。

她红肿着双眼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神。


范丞丞看见她那个眼神,就知道了。

他梦里的一切,全部是真的。


原来她的多情,她的无情,都是假的。


她所有带着隐忍的爱意,都只给过他一个人。


贾玲牢牢盯着迎面披着风尘而来的范丞丞,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在视频里摔落消失的模样,已经成了她无论白日还是黑夜的梦魇。


她还记得自己已经逼得他恨上了自己,她没法名正言顺的去医院里见他。

这几日,她听说了他已经被抢救过来的消息、她听说了他已经清醒的消息,她除了晚上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白天一直候在这里。

她只想见他一面,她只想亲眼看看他好不好。


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能见到他。


可她却没想到他就这样从远处赶来,他身体应该还没好,只在病号服外面披了外套,走势很快,可是其实走了好久才到了她身畔。

她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真好。

贾玲摘了口罩迎了上去,一句话都不敢说,静静凝望着他。

她看他大病未愈的模样,担忧的伸出了手想要搀扶一下他,可她手伸了一半又顿住了。

他还恨她,她没资格。


范丞丞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中大恸。

若不是他机缘巧合知道了她那么多秘密,他是不是就永远错过她了?

范丞丞扯过她想要收回去的手,一把将她带到怀里,他唤她:“宝,别担心,我没事。”


贾玲在他怀里愣住了。


他叫她什么?


范丞丞松开她去审视她的表情,他怕她再受一点点委屈。

他说:“我现在全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从我二十七岁那一年来的,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想要把我推的远远的,我知道了我之前都犯下了什么错,我知道了你是爱我的。”

贾玲仰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说的那些话,泪珠已经滚落了下来。

范丞丞凑近了她去吻她落下来的眼泪,他终于不再是漂浮在她身边什么都做不了的一缕魂,他尝到了她的泪水,又苦又咸。

过去他误以为这泪水是因为讨厌他才流下来的泪水。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因为爱他才流下来的泪水。

他贴着她的脸呢喃:“都是我不好,我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原谅我吧宝。”


贾玲终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原来他知道了,他居然全都知道。

过去她拼命坚强,从来不露出自己的软肋,可如今他懂她一切的脆弱,又在试图给她藏在阴影里的脆弱撒上一层暖暖的阳光。


他是她的范丞丞啊。


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是她爱的那个范丞丞。


她积攒了许多年的委屈终于肯在他面前曝晒出来,她张着嘴哭得像个孩子:“范丞丞,你混蛋,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又哭又诉,抽噎的喘不上气。

范丞丞赶紧给她擦眼泪:“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他又开始心疼她:“这么些年,你怎么撑过来的?”

贾玲闻言垂了头,不肯看他。

怎么过来的?

她刚开始真的怨恨老天为什么让她带着记忆再重新来过一次。

她也气他居然对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还是后悔了。

可等她看到电视上那个十七岁的他,又突然不气不怨了。

她想起二十七岁的范丞丞的疲惫,她那时要隔上许久才能见上他一面,他眉眼间都是倦意。

她和他不能公开,她在这段感情里并不自卑,但又不那么自信。

他太年轻了,她总怕他有一天会离开她。


因为太怕他离开了,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他离开的痛苦了,她看着这个世界里的范丞丞,她越靠近他,越发现他还是自己那个深爱着的人。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可能不撑着,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你不是别人,你是范丞丞啊,你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范丞丞啊。”

范丞丞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傻姑娘,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弥补那些我曾犯下的过错?”

她听了他的话,那被她多年来压制的太紧的那么多思念如今骤然爆发出来,她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被这思念压碎了。

她说:“我想你想的好难过啊。”

她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抱的紧紧的:“幸好你还活着,幸好你没事。”

范丞丞伤还没好,痛得控制不了,他倒吸一口冷气,贾玲忙松开他:“你怎么样,疼不疼?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范丞丞扯回她:“没事,不疼,再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和我一起回医院。”

他现在知道她也喜欢她了,不由开始撒娇耍赖:“你要是担心我,就去照顾我,你一陪在我身边我就不疼了。”

贾玲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果然,范丞丞就是范丞丞。

厚脸皮、黏人精。


范冰冰刚回家照顾完爸妈,结果听说了范丞丞跑出医院的事,又连忙赶回了医院,她赶到范丞丞的病房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弟弟半卧在病床上,握着一个女孩的手,痴迷的看着她,眼睛弯成了半月形,连自己开了门都不知道。

那女孩侧过头给他倒水,范冰冰恍然大悟,原来是贾玲。

范冰冰赶紧关上门转身就走,走得头也不回。

她觉得,以后这医院自己也不用来了,她弟弟绝对能好的飞快。


贾玲也不知道范冰冰来过,她从这几天悲痛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终于难得的在陪护的床上睡了个好觉。

当她醒来,她就看见范丞丞坐在自己床边,他身上披着外套,身旁立着输液的架子,正笑着看着她。一时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陪谁住院。

他笑得很是温柔小意,他觉得这几年来就没这么开心过,他笑着问她:“醒了?”

她立刻坐了起来:“你在这坐着干嘛?还不快去床上躺着去。”

“我想看着你,我很久没在现实世界里这么看过你了。”

贾玲这才想起来他知道自己有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的事情,她赶紧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丞丞耐心的给她讲了前因后果,他扯起她的手亲了一口:“要不是你跑来看我的话,我估计也不能醒过来了。”

她沉吟了一下:“好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你以前没出过这么大的事的。”

“你觉得,你最开始遇到的那个范丞丞也是我对吗?”

她点了头:“你就是他,完全一样。”

范丞丞说:“我觉得也是,他面对你的时候的做法和说的话,也是我会选择的做法,真的是完全一样。”

“我刚开始来到你的世界的时候以为你不是他,没想到,不管哪个时空,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是你自己。”她看着他说出了她多年来一直最在乎的问题,“既然你一直都是你,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后悔的。”

她的心脏又开始抽痛:“范丞丞,我受不了你再后悔一次了,我也不想让你再后悔一次。”

他知道她最在乎这件事了,他曾完整的旁观了二十七岁的范丞丞一句“结束吧”给她带来的伤害,可他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丞丞只能跟随着自己的心意说:“如果像你说的,不管哪个时空的我都没有变的话,二十七岁的范丞丞肯定是爱你的,他不可能离开你的。”

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张了大手轻轻的揉她的头顶:“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会一直陪着着你的。”


范丞丞的家人一直不出现,贾玲隔了两天就明白过来了,这个世界范丞丞的家人和另一个世界一样,都很疼爱范丞丞,从来不在乎她和他是否般配。

“只要丞丞开心就好。”

贾玲还记得,另一个世界范丞丞的家人总是这么笑着对她说。

她也不躲了,一直留在医院照顾着范丞丞,范丞丞觉得眼下的日子是他这么多年来最舒服的日子,她一直在他身边,二十四小时的不离开他。

他怎么看她都看不够,他和她一起吃饭,像他二十岁时候梦想的一样,把自己碗里最好吃的菜都夹给她。

他和她一起说说笑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一说话,他就会扬起嘴角,满心的快活。

他把她的陪护床搬到了自己的病号床旁边,夜里睡觉他总抓着她的手,无比的心安。


他觉得,现在的她可以抛下过去,不再那么恐惧未来。


也许这次他真的可以让她留在他身边。


又过了十天,范丞丞可以出院了。


前几日贾玲随口提起过一句:“我想去那片海。”

范丞丞都不用细问就知道她说的是二十一岁的范丞丞带她去的那片海,那个二十一岁的范丞丞对她表白的无人的海边。

奇妙的是,他还真的知道那片海在哪里,就好像冥冥之中,那也是他曾经做过的决定一般。


眼下他出了院,先去他父母那安慰了因为他受伤受了惊吓的二老,紧接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一次曾经她去过的海边。


恰好那片海离范丞丞和贾玲眼下所在的城市不远,范丞丞跟家里借了辆车,他身子还没痊愈,贾玲开着车,两个人花了大半日便来到了那个属于他们的海边。

南方已经迈入了春天,一件风衣或者毛衣就可以御寒,范丞丞怕海边风冷,又扯了自己亲姐新买的羊绒披肩,耐心的给她裹上两圈。

她任他裹着,又一次和他携手踩着大片的礁石在海边牵着手散步。


他和她站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范丞丞对贾玲表白的地点。

贾玲看着眼前的风景出神,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礁石、海浪、天空、鸟儿,一切都是记忆里最好的模样。

范丞丞把她抱在怀里,曾经的他是梦境中的旁观者,他那时嫉妒的眼红,可如今他可以把她抱个满怀,怀里全是柔软的暖。


等海风变大了,他才牵了她的手一起下了礁石,沿着海边一边走一边聊天。

范丞丞紧扣着她的手和她闲聊:“你不知道,我在梦里的时候最怕看你哭了,你眼泪说掉就掉,又看不到我,我哄都没办法哄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贾玲说:“我以前不爱哭的,眼泪掉下来谁给你接着啊?我就算哭,也不在外人面前哭,我都回家偷偷哭。”

她偏过头看着范丞丞:“可后来遇见了你,都是你惯的,你让我想哭就哭,你一直在我身边给我接眼泪,明明我比你大这么多岁,你会把我当作小姑娘一样宠。”

他也认真看着她,认真听她说话。

她又一次纠结:“你说,二十七岁的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范丞丞想了想,他说:“我觉得,不管我多大年纪,不管我的生活过得多苦多累,不管我在哪个时空,你都是我的最爱。”

她听了他的话,眼睛就像一颗冉冉的星,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

他笑着看她亮起来的眼睛,她不哭的样子可真好看。

范丞丞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夕阳已经落到藏住了一半的脸,海上全是明媚的橙红色的光。


他和她就在这橙红的光下,影子又一次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他牵着她的手,吻着她的额头,成了最美的剪影。


范丞丞说:“我喜欢你,你一直知道。”

她说:“我知道。”


太阳落得很快,贾玲和范丞丞奔波一天,早在海的附近订了民俗。

她和他借着天边最后的一点点余光往停好的车的方向走,结果发现远处遥遥有一点亮光在向他们靠近。

范丞丞眼里好,发现是个老人提着灯,打着拨浪鼓卖货。

老人越走越近,来到了贾玲和范丞丞面前,他拨浪鼓摇得欢快,问道:“二位,糖葫芦要不要?”

范丞丞纳闷,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卖糖葫芦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心下不知道为何有些慌,把贾玲拉到身后就想走。

可那个老人见他们不打算买也不恼,却又看向贾玲问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要回去吗?”

范丞丞和贾玲闻言同时愣住,艰难的消化他这句话。

老人只看着贾玲说话:“给你个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还是范丞丞先反应了过来,立刻死死拽住了她的手,惊慌的喊:“不行!”


他从来都没有料到,她居然还能回去。


他这十几天过得是那么幸福,他虽然心里有着隐约的不安,可是他强行把那不安压下去,一点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她居然有可能再次离开他身边。

贾玲感觉到范丞丞正死死抓着她的手,他的手冰得厉害,抓痛了她。

可眼下没有她的心里痛,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回去。

她能回去吗?回到她本来的人生路上,回去重新见一见二十七岁的范丞丞。


老人笑道:“不着急,睡一觉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说。”

他说完摇着拨浪鼓,向海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就消失不见了。


范丞丞见老人消失,心下的惶恐更盛,他抱紧了她:“你不会走,你不能走,你不会走的对不对?”

贾玲心里苦涩,望着他说:“我……”

范丞丞见她犹豫,更是觉得自己快被海浪淹没了,他求她:“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没有了你怎么活?”

她的鼻子也酸了,她说:“范丞丞,留在那个世界的也是你啊。”


范丞丞听她说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对啊,另一个世界的范丞丞也是他自己啊。

那个二十七岁的范丞丞,眼下也没有了她,还不知道过得如何了。


她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贾玲开着车,在夜幕下看似平静的开着车往订好的民宿去,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她被浪卷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范丞丞一路没有说话,他一直偏着头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她的脸在车灯的投映下能让他看得很清晰,可他却看不透那内心的想法。


民宿的环境很好,范丞丞却无心享受。

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了,她做什么选择他都不奇怪,因为在那场梦境里,她给他描绘过她有多爱他。

她那么爱他,怎么从两个一样的范丞丞中选择啊。


两个人进屋后,贾玲洗了手给范丞丞做饭。

她在厨房的灯下安静的切菜做饭,范丞丞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如果她需要帮忙他回去给打打下手。

他们默契的就像生活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还是范丞丞先打破了安静,他说:“我想吃你从前给我做的那两个菜。”

贾玲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他二十三岁那年,她给他做过菜,只不过她忘了给他带过去。

他从背后环住她,头抵在她肩膀上:“之前我误会了你,你给我做的菜我没吃到,我很后悔,我后悔的都快呕死了。”

她一听就心疼了,她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事,她说:“你后悔什么,你那时候恨我是应该的。”

“其实那个时候你只要再对我招招手,对我笑一笑,我肯定还是会摇着尾巴跑到你面前的。”范丞丞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她也笑了:“好,我做菜给你吃。”


餐桌上的范丞丞不同于年少时候的狼吞虎咽,他吃得很慢很慢,把所有的菜一扫而空。

贾玲看着他,劝道:“我特意多做了点,又没让你全吃光,你吃这么撑干嘛。”

范丞丞撑得瘫在椅子上揉肚子:“我不要剩。”

他望着她:“你做的饭,我不要剩。”


夜里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南方没有暖气,在这种春日的晚上很凉,他拿被子把自己和她裹的严严实实,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互相依存的小兽。

范丞丞侧了身子把她抱在怀里,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夜里没有雨,只刮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响声停也停不下来。

他和着夜色,看怀里的她的模样。

夜色浅浅勾勒出了她的轮廓。

她太累了,很快就睡的沉了,范丞丞没有丝毫睡意,他看着她的睡颜,心里苦得像咽下了玻璃的碎片。


夜里碎了满地的月光,如果错看了的话会误以为那是海洋。


范丞丞看着照在月光里的自己的和她。

他和她在海洋里浮沉。

很可能从此天各一方。


贾玲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穿过了昏沉的夜,向昏沉中那唯一的亮光走去。

等她走到亮光旁,发现那是跳跃的火光和车灯交织出来的,围在一旁的嘈杂的人群把这两样光笼住了。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响透了天,贾玲询问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可是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听得见她。

她只得自己穿过人群去看,她发现这里没有任何能困住她的障碍,顺利的到了灯光的中央。

燃烧着的汽车的火焰在竭力跳动着,消防人员正拿着灭火器灭火。

旁边的医务人员急急抬着担架跑向救护车。

贾玲看向担架,发现被抬着的人赫然正是自己!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她出车祸的事故现场,这是本来属于她的时空。

她也追着担架跑去,嘴里喊道:“等等我,我在这儿!”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救护车的门很快合上,呼啸着离开。


贾玲正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的场景卷成了一团,眼前的画面成了抽象的漩涡形线条,而她被卷了进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了范丞丞。

一眼看去贾玲就知道,这是她的范丞丞,那个她爱了七年的范丞丞,二十七岁的范丞丞。

二十七岁的范丞丞还穿着袖子宽大的古装戏服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只卸了妆摘了发套,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他单手拿着手机,正在焦急的给贾玲发语音:“怎么了?电话怎么突然断了呢?”

“给你打电话也是关机,是不是手机没电了?等开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她在一旁看着范丞丞的模样,想他想到心都痛了,她不知道她出事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会什么表情。


但是她也不忍心看,他一直很善良,哪怕他想和她分手了,哪怕他后悔了,他也不会愿意看着她出事的。


二十七岁的范丞丞心不在焉的放下手机拿起了剧本看起来,隔一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他手机收到的消息也不少,可他也不回复,看一眼就缩回来了。

她守在一旁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一个电话打破了眼下的宁静,来电显示是贾玲的姐姐,范丞丞立马拿起了手机按了接通:“喂?玲儿吗?”

贾玲立刻觉得不好,她想夺去他手里的手机,不让他知道自己出事的消息。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自己姐姐的哭声,姐姐哭着说:“丞丞,小玲出车祸了。”

范丞丞一时没接受这个消息:“什么?”

贾玲姐姐说:“真的,我刚接到电话,她现在被送去市中心医院了,我们现在正往那边赶呢。”

范丞丞腾的站起来,拉开门就往外跑,他拿着手机的右手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吼着问:“她怎么样!”

贾玲姐姐哭着说:“昏迷不醒,正在抢救呢。”

范丞丞这下也不听电话了,甩开两只手就往外冲,跑得飞快,混似惊了的风雨。

他还没到剧组门口,范丞丞公司里的人员拦他:“丞哥,你去哪?”

范丞丞隔开拦着他去路的手,冲势半点不减。

经纪人闻讯赶来拦住了狂奔的范丞丞:“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范丞丞两只眼睛红得骇人,他说:“玲儿出车祸了,我要回北京,你让开。”

经纪人吃了一惊:“什么?”

范丞丞急急的说:“哥你别拦我,我要去见她。”

可经纪人还是咬咬牙拽住了范丞丞:“你过去顶什么用,明天的通告推不得,你先不要着急,等你这边忙完,我给你订最快的机票让你回去……”

范丞丞怒了:“你还是人吗?我爱人出车祸了,你跟我说让我继续工作?”

经纪人也低吼道:“范丞丞你想想眼下是什么情况!你的事业已经快完蛋了,为了个女人,你要让它彻底完蛋是吗!”

“去你妈的,我早都不想这么活下去了,几个月见不到她一面,所有的感情都要藏着掖着,完蛋了更好!”

他说完甩开了身边过来劝说他的人,挣脱了扯着他的不知道是谁的手向外奔去。


贾玲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颤,难道他还爱她吗?

还是多年下来的相濡以沫,让他这么重感情的人习惯性的去爱她?


她恍惚之间,突然身边场景一变,她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她穿了墙进去,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自己正在重症监护室里,露出来的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手术已经结束了。


她又走出重症监护室,门口站着自己的姐姐和好友,所有人都红着眼眶,她的经纪人正在门口应对前来探听消息的记者。

范丞丞刚刚赶到,连身上的戏服都没换,就这么直接从外面冲了进来,不顾身后正在疯狂拍照的记者们。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脸色差极了,他进不去重症监护室,被拦在了门口。


他这两年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可眼下的他不管身边有多少贾玲的家人看着,手撑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他一边哭一边说:“都怪我,都怪我给正在开车的她打电话,我还抱怨自己工作压力大,我明知道她听了会忧心还抱怨给她听,要不然她也不能出车祸……”

贾玲的姐姐安慰他:“警察都说了,是对向的那辆车酒驾,小玲没有一点违章的行为,这不是你的错。”

她说着眼泪也流下来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贾玲看见这一幕也哭了,这都是命啊。

命运让她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她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一个是她过往的恋人。

一个是她伤害过的恋人。


最痛苦的是,这两个恋人都是他,都是无法割舍的他。


梦境的最后,她听见了昨日见过的老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问:“你选择回去,还是留下?”


她没有回答,流着泪醒了。


范丞丞彻夜未眠,他眼看着月落,眼看着日出,眼看着怀里的她在睡梦中眼泪滑了下来。

范丞丞猜到了她为什么流泪,她现在整个人肯定是被撕裂的痛。

他轻轻吻了吻她眼角。

他知道她还没醒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不要再为难了,你回去吧,去你本来的世界。”


贾玲不知道范丞丞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流着泪醒来,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梦境。

范丞丞和她面对面躺着,他伸手轻轻抹去她眼梢的泪水,柔声问她:“梦见什么了?”

贾玲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脸和刚刚梦境中的二十七岁的范丞丞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她梦见了二十七岁的范丞丞因为她出车祸的事很愧疚。

她看见眼前的二十五岁的范丞丞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她哭出声:“我该怎么办?”

范丞丞还在耐心的给她擦眼泪,他说:“不用考虑我,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贾玲其实刚醒来心里就有了决定,她不想再骗他,是他说了实话。

她说:“就算他想和我结束这段感情关系,我也要回去。我怕他内疚、我怕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我怕他哭。”

她也伸手去抚摸眼前的范丞丞的脸:“不管他还爱不爱我,我真的不舍得看他哭。”


范丞丞虽然早都料到了她的想法,可擦着她泪水的手还是微不可察的轻轻一颤。

他勉强的笑给她看,不想让她揪心。

他说:“好,那你走之前也不要再哭了,我爱看你笑,你笑一笑吧。”

她听话的抽了抽鼻子,努力笑给他看。

范丞丞牵起她的手说:“还有,和我约会一次好吗?”

他硬撑着对她笑:“给二十五岁的范丞丞一个机会吧,他想和你约会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她也尽力笑得明媚:“好,我也想和二十五岁的范丞丞在一起。”


贾玲和范丞丞的约会很普通,和天下所有的恋人一样普通。

可这是范丞丞求了五年而不得的东西。


他们谁都不再提可能到来的分别,努力享受这一次约会。


他们起了床,范丞丞飞快的洗漱完催她:“你好好梳妆打扮一下,我来接你。”

“还要接?”正在给自己扎辫子的贾玲惊讶的看着他。

“要的要的,哪有约会男孩子不去接女孩子的,你等我啊。”他说完就出了民宿的门。


贾玲收拾了差不多的时候,正好听见门铃响起。

她飞跑过去开了门,范丞丞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束刚采的小雏菊,又戴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金丝眼镜框,在门口拄着门框凹造型。

他把手里还沾着露水和泥土的花举到她面前,勾低了眼镜框,用低沉的声音说:“贾玲女士,范丞丞先生来接您去约会,您能否赏光?”

他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实在太好看了,好看的让她移不开眼。

她笑了,一甩裙摆,优雅的跨出了门,从他手中接过了花。她挎住范丞丞伸出来的胳膊,仰着脸回答他:“范丞丞先生这么英俊,当然没问题。”

范丞丞笑开了花,他带着她的女孩,一起去他盼望了好多年的约会。


他曾经想带她去高级餐厅,想带她去听音乐会,想带她去游乐园。


可给他的时间太少太少,范丞丞开着车,带她去吃了附近的炸鸡店。

范丞丞忽悠她:“鸡肉好,便宜,还好吃。”

她没有怨言,她笑着说:“我最爱鸡肉了。”

他忙着给她挑最嫩最入味的几块肉:“你喜欢就好,爱吃就多吃点。”


范丞丞带她去了镇边的一个小型商场的小型自助KTV,他哑着嗓子吼自己的歌。

她惊呆了:“范丞丞,原来你不好好唱歌居然可以唱得这么难听。”

范丞丞挑衅的把麦克风递给她:“那你来一首我听听。”

贾玲也不怕,拿起麦克风也唱了一首草原风情的歌。

范丞丞听的直捂额头,他说:“你这真是……我实在是夸不出口啊。”

贾玲哼了一声说:“没品位。”


范丞丞带她去了附近大爷大妈散步的小广场,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大爷大妈和小孩子都回家吃晚饭了,小广场上只有他和她。

范丞丞看着眼前没比他高多少的儿童滑梯,怂恿贾玲说:“你上去滑,我接着着你。”

贾玲问:“范丞丞你多大年纪了?幼不幼稚。”

“二十五,那我上去滑,你接着我。”

他都不用去踩着那小小的台阶上去,两个大跨步就从滑梯的滑道那迈了上去。

他坐不下,只能蹲在小小的滑梯上,好像来到了小人国。

他张开手就往下滑,口中大喊:“宝我来了!”

贾玲看他那个样子,怕他万一绊到会脸着地滚下来,只能站在滑梯口,张着两只手去接。

他真的是扑下来的,径直奔去了她的怀里,她被他这一扑向后倒去,范丞丞忙站稳把她搂回怀里。

他抱着她不撒手,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听着他的笑声也不禁莞尔,扑哧笑了:“幼稚鬼。”

他笑着应和她:“我就是你的幼稚鬼。”


蓝天白云,春风万里。

他笑着去吻他怀里的女孩,刚开始只是轻轻触碰她的嘴唇,他找到她的嘴唇以后就不笑了。

夕阳的光又一次洒在他和她的身上,他吻的认真,轻轻的、慢慢的,他不想让时光往前走,他想留住她,他想有一生的时光可以这么自然的吻到她。

可他还是停了下来,离开她的嘴唇,凝望着她的脸。

他突然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二十三岁那年他给她的那个蛮横的吻。

他太后悔当年居然那么粗暴的对待过她了。

可面前的女孩微微红着脸,眼睛水润润的,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只能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静静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存在。

他爱她。

他真的好爱她。


夜幕降临了,贾玲和范丞丞明明奔波了一日,可一点都不觉得累,他俩又一起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海边。

他和她十指紧扣,慢慢在海边走。

想这样一生走下去。


可最终他们还是站在了那块礁石上,还是要面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范丞丞最后一次问她:“你还是选择离开对吧?”

她强忍着痛苦说:“我得回去。”


她话语刚落,范丞丞发现她的身后的空气褶皱了起来,出现了水波一样的波纹,正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范丞丞脸色发白,他没有想到分别的时间到来的这么快。

贾玲也注意到了,她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她再回头望向范丞丞,眼泪瞬间滑落了下来。

范丞丞努力压下自己酸涩到想要涌出的泪水,他不应该再让她担心了。

他笑着说:“你走吧,二十七岁的我还等着你呢。”

他说:“你是出了车祸才来这边的,快回去吧,别让二十七岁的我太煎熬了。”

他说:“二十七岁的我要是对你不好,你就狠狠打他,打到他哭出声为止。”

贾玲被范丞丞的话逗得破涕而笑,她笑着笑着又哭了:“我走了,这个时空的你怎么办?”

范丞丞伸手去轻轻帮她擦那些泪珠子,他俯下身子安慰她:“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这个时空的贾玲,找到她再追她一次,追到她答应我为止。”

贾玲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她舍不得,她舍不得他那么苦,又去重新追自己一遍。

范丞丞笑了,用头抵上她的额头:“这个时空的你也是你,我有信心,贾玲肯定是爱范丞丞的。”


旁边的空气流动了起来,漩成了一团,贾玲和范丞丞都在梦境中经历过,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范丞丞笑给她看:“去吧宝。”

她哭着摇头,心都快碎成两半了。

晴朗夜空下的青年人再一次伸出手指给她抹干净眼泪,他耐心的哄她:“不哭,乖。”

她果真不哭了,红肿着双眼冲他笑,笑出了他最喜欢的甜甜梨涡。

他最后一次把她抱入怀中,他也快顶不住了,只能用脸去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说:“我爱你,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年纪,我都爱你。”


身边的空气骤然紧缩,范丞丞怀里瞬间一空,他的手再也触碰不到柔软的她了。

他刚刚还抱在怀里的人消失了。

范丞丞站直了身子,冷风吹过,她刚刚留在他身上的体温很快被风带走了。

他终究还是低下头,她在时藏的很好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呜呜咽咽的哭出声音来。

风带走了他的哭声,送去给了海浪。

月光无声,凝望着这辽阔世界上那个弯着腰哭泣的孤单的身影。


全身都像被碾过一般的疼,五脏六腑也是被火烧了似的疼。

这是贾玲最初睁开眼睛的感受。

然后她立刻想起了海边的范丞丞,那个被她遗弃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范丞丞。

她还记得他抱着她的模样,他还记得她在她耳畔说爱她。

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一句“我也爱你”。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范丞丞的脸,那个二十七岁的范丞丞的脸。

二十七岁的范丞丞感觉到了她的呼吸的变化,立刻站起身俯视她的脸。

他确定她睁开了眼睛,大声的跑出去喊医生和护士。

他又很快跑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睛问:“玲儿,宝,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眼泪滚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她身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死我了。”

他哭到快喘不上气,然后听见她说了话。

她的声音很小,她费了很大力气,他才听清她的话。

“别哭。”

她看着他。

“你……别哭……”

范丞丞满口答应她,他用手去胡乱的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好,我不哭,我不哭,你都昏迷了七天了,医生给你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我真的快疯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不要再说话了……”

贾玲看着眼前瘦了好多圈的男人,他眼下一片乌青,脸上还有没剃干净的胡茬,跟往日爱臭美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她还是张开嘴,声音很小,范丞丞连忙凑到她耳边听她说什么。

她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她心里七年的问题:“你……不是……不爱我了吗……”

范丞丞听清楚以后急了:“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爱你了?”

“电话,你说……和我结束了……”

“我和你结束什么?分手吗?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躺在病床上就是拖累我?你别想太多,不要说你没病没残疾,就算你有病有残疾,我都不会跟你分手的。”他急了,话说的飞快,说到最后他急得声音都变大了,“你说这种话是要我的命吗!”

贾玲听着听着心头起疑,医护人员进来了,他们推了她去检查,范丞丞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药的作用,她再一次昏昏睡去。


睡去后的贾玲又做了梦,梦里又是二十七岁的范丞丞。

他穿着她出车祸那日看到的古装戏服,脸色煞白,是妆都盖不下去的憔悴。

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范丞丞摇了头,工作人员忙带他下去给他补妆。

助理趁着他补妆的空给他测了体温,贾玲在旁边清楚的看见测温枪上显示着吓人的三十九度。

助理吓了一跳:“丞哥,去医院吧。”

范丞丞摇头:“早拍完早回北京。”

助理说:“早不了,就算你今天拍完这边的戏份,明天还有个代言活动,你这样吃不消的。”

贾玲在旁边看着也急了,她用手去贴范丞丞的额头,想看看他到底烧的怎么样了,可她的手穿过了范丞丞的脸,什么也摸不到。

范丞丞毫无察觉,他眼看自己上好了妆,不管助理的唠叨,又重新回到他的站位,调动好情绪接着演戏。


他状态不好,这段戏反反复复拍了一个小时才通过,他一直在旁边鞠躬跟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道歉。

贾玲看着苍白着脸还鞠躬的他,只觉得针密密麻麻的扎在心上。

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在剧组里这么的熬、这么的拼。

她一直以为工作中的范丞丞是意气风发的,是在她身边一样笑呵呵的。


范丞丞几次鞠躬后更是头昏眼花,好在他今天的戏份终于结束了,他衣服都没换,就被助理扶到了休息室。

经纪人塞给他明天代言活动的台本,剧组的医护人员给他输了液,助理还没摘下他的头套,他就昏昏沉沉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范丞丞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深夜时分了,他还窝在沙发上,身边没有别人,范丞丞看输液瓶里的药还有一小半,他伸出右手找了手机。

她在一边看到,他打开手机直接去了置顶那栏找到了她的号码,范丞丞清了清嗓子,等声音不再那么喑哑,他才给贾玲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贾玲的声音:“喂?丞丞,你最近怎么样?”

范丞丞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放松下来了,他才觉得委屈,他说:“我觉得很累。”

她在一旁看到范丞丞把还在输液的左手藏到了宽大的袖子里。

他没对电话里的她说他发着烧,她在一旁看到他那个缩手的动作就知道,他在瞒着她。

电话里的贾玲说:“用不用我去见见你?不然的话我去帮你找找关系吧,看看有没有轻松点的工作……”

范丞丞瞟了一眼身边的输液支架,忙打断她:“不用,你别来,也不用找关系,你来了不方便。”

贾玲这才猛醒,他怕她过来,他怕她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到底有多苦。

如果当时的她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再让他撑下去的。

电话那头的贾玲犹豫了,她说:“我很久没见你了,都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我还好,就是没空见你。”他说到这瘪了嘴,又开始撒娇,可他嗓子太哑了,他说出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闷,“我很累,真的很累。”

贾玲看着委屈的他,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原来他这句话是在跟她撒娇啊,她隔着电话不知道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厌了、倦了。

电话那头的贾玲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范丞丞……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问出声的时候,范丞丞正抬头看输液瓶里的药水不多了,他不舍得挂电话,把手机夹在脖子上,自己动手拔了针,他又站起身把输液支架放到门后的角落,他以外她在说自己是不是后悔太晚转型,随口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在想,假如当时不是那么选择,现在会不会更好一点呢?”他走了几步头又开始晕,重新窝回沙发,声音更低沉了。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闭着眼睛发晕,然后听电话那头的她断断续续的说:“你要是想放弃……结束了也没关系的……”

“嗯。”他附和她,“结束吧。”

他说:“等我结束了就回去陪你。”


可他刚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

范丞丞立刻把电话拨回去,没想到电话那头是关机。


贾玲看着眼前的一幕,快被愧疚扯碎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

原来他说的“结束吧”,是结束眼下的工作回去陪她。


她怀疑的、她揣测的、她这么多年来坚定的以为的。

居然全是错的。


她没有信他,仅仅因为他太忙,她开始怀疑了,她没有信他,她还亲口先表达出了分手的意愿。


这么多年来,两个世界加起来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固执的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选择,以为这么做就是爱他的方式。


其实她明明可以勇敢一点、自私一点,她也可以再信任他一点。


她流着眼泪望着范丞丞,望着二十七岁的范丞丞。

接下来的场景她之前在梦里已经见过了,现在又一次放映在她眼前。

他单手拿着电话,她在之前的梦里没发现他藏在宽大袖子下的贴着胶带的左手。


他心不在焉的等她的电话,可等到的却是她出车祸的噩耗。


他冲了出去,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虚弱的头昏眼花,可他一直在跑,拼了命的想要跑到她身边。


他对拦住他的经纪人吼,吼着说事业完蛋就完蛋吧,他要去见她。


他在她的手术室门口掉眼泪,她从来没见他哭成那样过。


他自责,以为是他在电话里诉苦,才让开车的她分了心的。


她跑上前,试图想要抱住他,可她扑了个空。

她碰不到范丞丞,只能一遍一遍哭着说“对不起”。


她哭着醒了过来,哭着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现实世界里的二十七岁的范丞丞坐在她床头,他发现她醒了,她眼泪流的厉害,范丞丞顿时急了,他站起来俯下身子看着她,一脸担忧和心疼:“你是不是哪儿疼?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边问她边按铃叫护士,眼里满是惶急。


虽然很疼,可还是她艰难的动了动手,她费了力气才把手移到他的手边,她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范丞丞不敢用力,轻轻托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捧到自己双手的手心里。

她说:“范丞丞。”

范丞丞忙把脸贴到捧着的她的手上:“哎,我在呢。”

她眼泪滑了下来。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她差一点儿把他独自一人丢在这个世界。


等过两日贾玲病情稳定到可以半卧了以后,她才跟范丞丞好好聊了一次。

范丞丞自打见她捡了一条命回来,情况又越来越稳定了,他整个人状态也好了不少,没有了前两日的颓唐。他坐在她床头耐心的给她削苹果,又把苹果切成指甲那么大的小块方便她吃。

关于贾玲之前的误会,范丞丞也很内疚,他放下了苹果,认真看着她眼睛解释:“我太傻了,也是我姐出事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如果咱们真的公开,我肯定保护不了你。我之前浪费了那么多年,还要你在我身边躲躲藏藏的。我就想着变得再强一些,强到能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

他握住她的手,她手上全是输液后的针眼和乌青,看得他心快碎了:“可是你出事了我才知道,假如你不在了,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都是怪我,我之前没好好陪你,让你没有安全感,你才会不相信我。”


贾玲一直说范丞丞是小哭包,可眼下她也变成了小哭包。

她才懂他,她才知道自己的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范丞丞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不让她再有一丝忧心:“宝,相信我,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她知道范丞丞最喜欢看她笑,她忍了眼泪,笑着看着他,点头说:“好。”

她再也不会怀疑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再怀疑。

她的范丞丞从始自终只爱她。


范丞丞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他说:“我知道在病房里求婚这件事特别不浪漫,可是我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工作可以慢慢来,舆论可以抛到一边去,我只有一个你,我不能再错过你了。”

他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宝,我们结婚吧,好吗?”


贾玲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了。

她又想到了被她遗留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二十五岁的范丞丞。

她因为一个误会,居然错了那么多年,居然苦了他那么多年。


正因如此,她不能再错过眼前,她再也不会错过他。


她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范丞丞也是他,她相信他,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年纪,贾玲都会爱上范丞丞的。


她笑出了梨涡,眼泪挂在睫毛上,像夜幕里被点亮的星星。

她望着他说:“范丞丞,我真的很爱你,我们结婚吧。”



贾玲从二十五岁的范丞丞怀里消失后,范丞丞不知道在海边站了多久。

他真的不知道没有了她,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月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范丞丞终于转身离开。

可他一转身,却撞上了一处流动着的空气,范丞丞还没来得及惊讶,夜幕已将他无声的拢了进去。

范丞丞到了一片不会让他溺水的海里,他可以在这片海中自由的呼吸。

海天一色处有着微光,范丞丞拼了命向那缕光的方向游了过去,他刚伸手碰到光的边缘,他整个人就被裹挟了进去。


范丞丞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那扇门是很多年前出现过的了,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空气里的温润潮湿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熟悉味道让范丞丞一怔。

盛夏的六月。

微风与蝉鸣。

他的白色半截袖和浅卡其色阔腿裤。

他手中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2020年。


这是范丞丞二十岁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伸出手碰了碰眼前的门,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这次的他不再漂浮在空中了,他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真实存在的二十岁的范丞丞。


范丞丞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门把手。

门开了,有光从屋里透过来。

三十八岁的她、那个还不认识他的她、美丽又可爱的她,正睁着好奇的眼睛向他看过来。

范丞丞正对上她的好奇的目光,她和他对视了以后不显眼的微微红了脸,她把目光移到了一旁去,和旁边的吴导打趣说:“这么帅吗?”


一切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幕。


在他的世界里,时光倒流回他和她最初相遇的时候。


范丞丞看着这个现在还不认识他的她,他知道,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自己的。

正如他们不管在什么时空中遇见的一样。

正如他也义无反顾的爱着她。

他从不曾迟疑过。


范丞丞毫不迟疑的坐到她对面:“你好,我叫范丞丞。”

贾玲对上他的目光笑了:“丞丞。”

范丞丞也笑了,他专注的看着她,有些话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我今年二十岁,我一直很喜欢你。”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