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北|蒲郭】独家记忆
⭐一个看密神而产生的脑洞,全文1w5+。
💫BE预警,很虐,勿上升蒸煮。
南北永远热恋。
summary:
遗忘,是一件痛苦却美好的事。
忘记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但是却又是美好的。
它意味着你有开始新生活的机会,你有崭新的明天。
而那些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人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忘记】
林晚看着手里的相片,那是一张老式照片,纸张还微微泛着黄,似是被忘记很久了,突然重见天日。
那张相片的内容是两个少年,他们穿着校服,迎着朝阳,笑容却比太阳还要热烈。
她的舅公蒲熠星,今年五十六岁,一个人.....................
⭐一个看密神而产生的脑洞,全文1w5+。
💫BE预警,很虐,勿上升蒸煮。
南北永远热恋。
summary:
遗忘,是一件痛苦却美好的事。
忘记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但是却又是美好的。
它意味着你有开始新生活的机会,你有崭新的明天。
而那些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人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忘记】
林晚看着手里的相片,那是一张老式照片,纸张还微微泛着黄,似是被忘记很久了,突然重见天日。
那张相片的内容是两个少年,他们穿着校服,迎着朝阳,笑容却比太阳还要热烈。
她的舅公蒲熠星,今年五十六岁,一个人生活,没有娶老婆,也没有后代。以至于现在他住院了也没什么人来。
只有她。
她和舅公关系最好,舅公也很宠她,她也很喜欢舅公。
喜欢他的洒脱与淡然。
这是林晚觉得自己不会拥有的。
曾经她也问过舅公,“舅公,你为什么不娶老婆啊?一个人不孤单吗?”
舅公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笑了笑说:“一个人挺好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但林晚总觉得原因没有那么简单,却也不再好问下去。
直到现在,她拿着那张照片,问躺在病床上的舅公蒲熠星,“叔公,这人是您的朋友吗?”
林晚从未见过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不仅在现实中没见过,在舅公的相册里也从未见过有这个人。
这还是她前一天整理舅公家的时候,在他放置已久的那个锁上的盒子里找到的 。
这张照片被压在最低下,被保护的很好,只是岁月留下了痕迹,纸质泛黄。
林晚也拿着这张照片问过齐思钧和周峻纬。他们只是看了好一会儿,说:不认识。
她当然不觉得他们会不知道,知道他们是在瞒着自己什么,又或者说是自己的舅公蒲熠星?
蒲熠星躺在病床上,费力的看着这张照片,他看了好一会,愣愣地说:“这人……我不认识,咳咳——我不记得有拍过这张照片。”
“是吗?那就奇怪了……”
她满脑袋的疑惑,很想再接着问,但看舅公这样子,还是按下了满腹疑问。
林晚这好奇的性子,促使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调查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出现在这张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褪色的人】
林晚去问母亲蒲霖,母亲没回答只是问她:“宝贝,你从哪里找到的照片呢?”
“从舅公的盒子里。”
“这样啊,原来,他还留着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快记不清了。”母亲声音低低的。
林晚不懂,她摸了摸头,忍不住再问:“所以,母亲,您是知道这人是谁吗?”
母亲点头,叹了口气,“知道啊,这是你叔公的朋友,郭文韬。”
“郭舅公?那为什么我从没听叔公提起过他,而且舅公好像不记得他了,他是舅公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吗?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林晚听不懂母亲说的这番话,她总觉得这句话里蕴含了很多意思,但她不懂。
“那郭舅公去哪里了?”
“他啊,去了一个我们永远找不到他的地方……”
母亲低声细语的说,似是很伤心。
林晚这个听懂了,她知道这个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在哪,是在另一个世界,死者所在的地方。
她也很难过,“舅公他,也要离开我们了……”
林晚知道蒲熠星已经快不行了,舅公年纪也大了,不再是那个如骄阳般的少年了,他变得白发苍苍,如苍茫的落日,不再升起。
他似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母亲黯然不语,林晚看着心里直难过。
蒲霖穿透了时间,似乎看到了回忆里的那个跪地痛哭的少年,在嘶吼着,跪在外婆外公的面前。
他的身上充满了悲伤与痛苦,仿佛一个深渊,要把他吞噬殆尽。
蒲霖想了一会后回神,林晚正看着她。
蒲霖摸了摸林晚的头,她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为什么叔公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呢?他忘记了郭叔公吗?”
“忘记吗……是啊,他忘记了,连我都快忘记了。”母亲拿着那张照片,惆怅的说:“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连人的记忆都可以改变,逝者的样貌慢慢消失在我们的记忆里。”
就如冬天早上的大雾,当太阳升起时,当人们从熟睡中醒过来时,雾早就散了,好似从未存在过,没人知道。
就如我们,也不知道。
沉默在蒲霖与林晚之间蔓延,她们很默契的没有打破这个沉默。
蒲霖最后发出长长的叹息,随后将那张照片轻轻的放在了林晚的手里。
那时外面下着大雨,雨声淅淅沥沥,空气是沉闷且湿润的,那声叹息像是隐匿其中的雨雾,风一吹,便找不到踪迹。
林晚听见了吗?
我们不知道,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月下独泪】
林晚知道舅公的朋友并不多,或者说叔公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他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因为林晚的父母都挺忙的,一时不知道将她托付给谁。
蒲熠星提出来,让她住自己家。
所以每次父母没空的时候,她都会去舅公家住。她在舅公家住的时间还挺长的。
在那个时候,她时常看见舅公夜晚一个人坐在摇椅上,扇着蒲扇,看着外面布满星辰皓月的天空,他的神情非常认真,似乎在找什么。
林晚问他:“舅公,您是在找什么吗?”
舅公点头,“我在找星星。”
“星星?满天都是星星,您想找哪颗?北极星?”
“不……找不到了……”
那时的舅公的表情非常落寞,像是找不到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了。
就像林晚之前找不到自己最爱的小熊一样,落寞的忍不住哭泣。但舅公没有哭。
那时的林晚看不懂,她不懂舅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星星,以及为什么说找不到了。
多年之后,林晚才知道,那个时候的舅公是在找他最爱的人郭文韬。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个人,还记得这个人的死亡,像根深在他的心脏里,骨子里。哪怕记忆会失去,但意识不会,本能不会。
所以,那个时候,他是在找那个人所化作的星星吧。
只是没想到,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那个人失去的太早,早就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难觅踪迹。
蒲熠星也只是找,然后落寞地低下头。
她知道舅公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他无比坚韧,只是再坚强的人,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也会流泪。
只不过是背对着所有人,在黑夜里,黑暗吞噬一切,包括哭声。
林晚曾看到过,在一个夜晚,舅公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默默地流泪,月光通过他的泪水折射到她的眼睛里。
她清晰的看见了舅公的泪水。
舅公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他哪怕哭,也是沉默的,没有扯着嗓子的呐喊,只是静静的流泪。可哪怕就是这样,你看着,都会觉得悲伤像万丈高的海啸,似乎要将他淹没。
林晚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舅公需要空间。
一个能让他,好好哭一场的空间。
等林晚再出来的时候,舅公已经离开了那里,如果不是地上还有着那几滴泪水,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年少欢喜】
林晚找了很多线索,她不死心,不再是因为她的好奇心,而是她的舅公蒲熠星。
她上网查郭文韬这个名字,只查到了他少年时期的事,比如说物理竞赛,数学竞赛都拿到了很好的名次,还有他是当年的高考状元,考入北京大学。
蒲桃心想,他和舅公不在一个大学啊……
再继续看,她看到了一个新闻惊得睁大了眼睛,那个新闻的标题是《震惊!北大校草竟是txl》。
里面作为证据的照片,是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自然是郭文韬。
另一个,她也认识,而且很熟。
那个人就是她的舅公,蒲熠星。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拍得很唯美。
照片里的两位少年,风扬起他们的校服,他们头靠着头,近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阳光撒在他们的脸上,很温暖。
他们的笑容,比太阳还温暖。
这张照片,其实看出来的东西并不多,只能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近,超过朋友的关系。
放在现在,是属于吃瓜没有实锤的那种。
但是在那个时候,人的歧视是非常重的,应该是说恶意。
他们的偏见。
林晚往下一翻,全是骂他们的话,用词不堪入目。
她现在知道了——语言的威力有多大,他们一个个怀着偏见,仿佛怀着什么使命感,疯狂对他们不认识的人释放着最大的恶意。
可笑极了。
林晚看到最后都想打人了。
她愤怒的关掉电脑,或许之前她还很惊讶于郭文韬与她叔公之间的关系,而现在她只觉得难过。
难过于这种情感不应该被嘲笑,被怒骂,难过于郭文韬的死亡,无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两位少年,本有最光明的未来,前程似锦,却在这样的诋毁与谩骂中度过。
似乎那俩个在阳光下笑得很开心的少年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湮灭于人人的恶语之中。
他们有错吗?没有。
那错的是什么呢?
是偏见。
林晚如此想着。
【光阴的故事】
林晚拿着照片仔细看,在他们的校服上看到了几个字,经过她的仔细辨认,应该是那个中学的名字——南城中学。
于是林晚动身前往A市的南城中学。
南城中学,坐落于A市的中心,是省重点高中。里面的学生都是尖子生,全市前几全都在其中。
而蒲熠星和郭文韬就是其中之二。
他们高中是在这里读的。
可以想象。
在那个少年岁月中,他们都以全市第一的身份考入南城中学,在那个暑气还未散,空气里飘来清香的九月,在学校大门前看见对方那一眼,便陷了进去。
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林晚来到南城中学,通过舅公的一个高中同学找到了他的老师,也是校长,是个女妇人,大概六七十多岁。
她白发丛生,带着老花镜,气质很严肃,但她看到林晚进来,便笑了起来,周身的氛围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林晚把照片递给老妇人问:“奶奶,您还记得照片上的这俩人吗?”
老妇人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的看着,“这两人啊…我认识,好像是是叫蒲熠星和郭文韬吧,我都快忘记他们的名字了…我教过他们。”
“他们是我教的第一届,也是最好的一届。那届高考,这俩是全省的状元和榜眼,我还记得…出分的时候,有很多记者围着他们采访拍照。那俩人哪见过那种场面,愣愣回答他们的问题,我看的都很好笑。”
老妇人回忆着笑了起来,根据她的描述,林晚都能想象那两人是怎么束手无措的。
“那奶奶,他们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性格……这个,好像叫郭文韬吧,他性格温温柔柔的,非常好,还勤快,经常帮老师还有同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人很优秀,也很低调,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见他来看过我,就这点不好。”老人顿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唉,蒲熠星还看过我来着,我都差点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也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样了,上次来看我,我问他还和郭文韬有联系吗,他还反问我郭文韬是谁。唉,这才过了多少年啊,曾经那么要好,就忘记了。这记性都比不上我这个老年人……”
老妇人扶着眼睛,叹着气。
林晚却在她的话中抓住了关键。
曾经蒲熠星和郭文韬非常要好,而现在蒲熠星忘记了他。
这是为什么?
林晚搞不懂,她继续问:“那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吗?”
“当然了,他们那几年几乎形影不离,有什么事都是相互照应的。我时常经过班上,都能看见不是蒲熠星给郭文韬讲题,就是郭文韬给蒲熠星讲题。这俩孩子都挺好学的。就是距离有些太近了。”老师笑了起来,“我还和其他老师打趣,如果是一男一女,那铁定是在谈恋爱。”
林晚也忍不想笑,这的确会是少年时期恋爱人的表现。
这种淳朴的感情,在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老妇人看了林晚好几眼,“我看你挺熟悉的,你长得很像我教的一个学生。”
蒲桃笑着点了点照片上的那个人。
“我是他的侄孙女。”
老师恍然大悟,仔细对比了俩人的长相,“哦对对,我说怎么这么像呢,原来是这样。”
“挺好的……看他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老妇人很欣慰。
陪伴你最久的除了家人,同学就是老师了。都说,学校是人的第二个家,那么是不是老师也是家人呢?这是肯定的,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在学生身上,耗尽心血,把一个个学生培养成才。
他们对学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学生们过得好,这便足够了。
所以,当老妇人一脸为他们而开心的时候,林晚真的不忍心告诉她,她的学生郭文韬已经去世了。
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于是林晚缄默不言,只是笑着。
眼里藏着他们所不知道的悲伤。
她们聊了很久,聊着她最得意的两位学生。
曾经的岁月,藏在光阴里。
在当事人都忘了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位老人,能娓娓道来那些故事。
她仿佛记住了光阴。
【梦中人】
蒲熠星躺在病房,听着心脏的跳动,一动一动,缓慢。听着仪器的滴滴声,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听着让人心烦意乱。
但蒲熠星似乎没有受其干扰,只是静静的想着自己的事。
他今年五十六岁,住院是因为肺癌晚期。
意思就是没救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没有很难过,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在很久的以前,自己似乎也曾似乎得到过这种消息,然后站在那里无能为力的哭泣。
死亡。
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
但就算知道,仍然不愿接受。
我们无法接受一个人的永久离去,再也看不见他们的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感受不到他们手掌的温度。
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挽留,只能无能为力的哭泣。
蒲熠星在想着那张照片。
他不记得自己曾拍过这张照片,也不记得这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现在想来,或许就是记忆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的,但很明显是人为。
是什么可以控制大脑,让大脑忘记一些特定的记忆呢?
蒲熠星想了一会,想到了一个人。
齐思钧。
齐思钧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科学家,他曾经发明了一种能让人的大脑脑区分块的试剂,就像记忆宫殿一样,可以使大脑可以分区域工作,互不打扰。
这个发明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因为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个,齐思钧成为了最年轻的科学奖得主。
蒲熠星怀疑自己被注射了这种试剂,导致自己失去了记忆。
可是。
按理来说,这个试剂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
这不属于它的功能。
蒲熠星想了很久,越想越头疼。
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
那个梦,虚无缥缈,像一朵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他只依稀记得,那个蝉鸣声声的盛夏,一个人似乎拿了一杯橘子味汽水冰了自己的脸,似乎笑的很开心,但那人的脸却模糊不清。
“韬韬……”他听见自己无奈的说。
“阿蒲,给你。”
他摸了摸那人的手,“怎么这么冰……”
“没事,我的体质就是这样,一年四季都很凉。”
蒲熠星拉开拉链,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
那人似乎是笑了,蒲熠星听见了他清脆的笑声。
“对我这么好,那就奖励你一道题吧,男朋友。”
声音温柔。
那些故事恍若一本藏书,很久没人翻起。但一旦翻起来,就会发现原来无论过了多久,都历历在目。
无论时光,无论岁月。
蒲熠星站在上帝视角看着这个梦,他清楚这个事情发生过,但他一直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那人的脸影藏在一片朦胧的雾中。
他努力想看清那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然后他就像掉入水中的溺者,拼命的想抓住一些东西,却什么也没抓到。
大梦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才惊觉原来一切都是梦。
然后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就被封存在了深处,无人提起。
【旧时光的他们】
晚上。
齐思钧打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他打开,里面全是照片。
上面几乎都有一个人,或哭或笑。
他拿起其中一张,那张照片的四个少年笑的很开心。
齐思钧摸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少年,低声说:“文韬,你看到了吗?你的愿望实现了。”
似乎真的有人听到了他说的话。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吹乱了所有照片,照片纷飞,如同鹅毛,密密麻麻,最后又纷纷落下归于平静。
多年前。
那天是最热的一天,太阳似乎要把大地烤化,丝毫不怜惜我们这些弱小的生灵。
“文韬,来来来,快看看我新买的相机。”
齐思钧那铜锣般的嗓子,叫唤着。
郭文韬无奈的摸了摸耳垂,“小齐,你的声音……”
“哎呀,不要计较那些,快看这是我的新相机,最新版的索尼。”齐思钧拉过郭文韬,捧着相机给他看。
郭文韬笑得很无奈,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好朋友最喜欢摄影,对照相机了如指掌。
“挺好看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嘿嘿嘿……我的宝贝。”
郭文韬好笑的看着齐思钧。
微风拂过,留有一方清香。
蒲熠星走了进来,他看着齐思钧那的样子,疑惑地问:“他怎么了?怎么这一副傻样子。”
郭文韬没说话,看着蒲熠星傻乐。
蒲熠星觉得他自家这位似乎也有些傻,不过还是比齐思钧傻的可爱。
“蒲熠星,你别逼我动手,我一拳490可不是好惹的……”齐思钧听他骂自己傻,忍不住跳了起来。
蒲熠星眼看不妙,连忙跑到郭文韬身后,“韬韬,他打我~”
郭文韬很无奈。
这俩人小孩子心性,经常吵架,他已经见惯了,一开始还会象征性的拦一下,现在就放任他们俩,不管了。
蒲熠星正好看见了周俊纬朝这边走来,“周瓜皮,快来管管齐锣同学。”
周俊纬无辜的被拉入战争,又听见蒲熠星的称呼,他怒道:“蒲熠星,你才是瓜皮,我忍不了了,老齐,我们一起来,混合双打……”
郭文韬见局面实在混乱了,不得不出来劝架。
“好了你们,别玩了。”
最后的最后,当然几人好好的坐下来,聊聊聊天什么的。
蒲熠星突然道:“小齐,你给我和韬韬拍张照片吧。”
齐思钧点头,“当然可以。”
他一把拉起郭文韬,“走吧韬韬,我们拍张照片。”
“怎么突然要拍照?”郭文韬懵懵的。
他朝郭文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发现我们没有什么俩人照,这次拍的我要裱起来,就放在我的床头。”
蒲熠星的笑容逆着阳光,让人看不清楚,郭文韬却知道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好。”
“小齐,你可要好好拍哦,把我和韬韬的帅气给拍出来。“蒲熠星叽里呱啦的,说了很多话。
齐思钧翻了个白眼,“蒲熠星,你可以了,别臭屁了。你怎么话突然变得这么多……”
蒲熠星很紧张,他没和郭文韬拍过双人照。因为他俩都是属于那种不喜欢自拍的人。所以蒲熠星突然一想,原来自己从未和郭文韬拍过照。
而现在,他想弥补其这个遗憾。
微风吹过,似乎还带着热意,他搂住郭文韬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他似乎还闻到了风中所参杂的郭文韬洗发水的香味。
如盛夏的薄荷,带着丝丝的清凉。
他们笑着。
时间定格在这个时刻,而他们也被照片定格。
无论怎样,当再次看见这个照片时,他总会闻到来自薄荷的清香,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熟悉又陌生。
“小齐,你把照片洗出来给我一份吧。”蒲熠星看着相机里的成果说。
“还有我。”郭文韬也说。
齐思钧笑得很得意,“当然可以。怎么样,我拍照技术还不错吧,保证把你们拍的帅帅的。”
周峻纬在旁边唱和:“老齐的拍照技术是公认的厉害。”
“那可不。”齐思钧如果有尾巴,那一定能翘到天上。
蒲熠星面露无语之色,郭文韬却笑的开心。
“来,我们一起拍一张吧。”齐思钧喊道。
“好。”
“阿蒲,你靠近点,离韬韬近点。我们三人也站近点。”
“好,三二一,茄子……”
他们四个人的笑脸定格在相机上,也定格在了各自的心里,记忆里。
那张双人照片只洗了两张,一张给了蒲熠星,一张给了郭文韬。
郭文韬去世后,那张照片在齐思钧手上。
一起放在了盒子里,封存在最深处。
现在的齐思钧没说话,把盒子锁了起来。
寂静地黑夜里,只听见了落锁的声音,那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敲响在齐思钧的心里。
他也知道了,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仲夏夜之梦】
那个夏天。
蒲熠星愣愣地看着系统的查分页面,许久没有动弹。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郭文韬打来的。
他接了起来。
那边传来郭文韬的声音,“阿蒲,怎么样?”
蒲熠星顿了一会,才说:“挺好的。”
郭文韬笑了一会,说:“那你猜猜我在哪?”
蒲熠星听到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推测道:“你不会在外面吧?”
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查看了手机的天气温度,“晚上温度低,快点回家,不要在外面晃。”
“我才没有乱逛,你猜我现在在哪?”
蒲熠星听到郭文韬的调笑声,心里忽然有个猜测,他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推开窗户,外下面看。
果然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郭文韬,他举着电话,抬头正好对上蒲熠星的眼睛。
“surprise——”
蒲熠星立马穿衣服,急急忙忙跑出门。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气喘吁吁的站在郭文韬的面前。
他撑着膝盖撑了一会,然后站直身,看着郭文韬的眼睛,认真的说:“我看到你了。”
他张开了双手。
郭文韬笑了起来,“嗯。”他重重点头,扑向蒲熠星的怀抱。
蒲熠星亲了亲他的头发,轻声问:“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想见你。”
看着郭文韬满是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发光,满天星河都在其中。
蒲熠星像是被摄住了心魂,没忍住吻了下去。
郭文韬紧紧抓住蒲熠星的外套。
俩人深吻了一会,蒲熠星温柔的说:“我也想你了。”
那晚的风也很温柔,在低声细语告诉你我的情谊。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味。
但蒲熠星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他根本不敢告诉郭文韬,自己考得并不好。
没办法和他去同一个学校。
他本想就这样说出口,但是看着郭文韬满眼星星的畅想他们的未来,蒲熠星又不忍心了。
他不想看郭文韬哭,因为他会心疼。
真的心疼。
他真的不舍得。
一直到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这个谎才被戳穿。
郭文韬看着眼前的两份完全不同的录取通知书,一份上面写着“南京大学”,一份写着“北京大学”。
似乎只有两个字不同,但距离却隔了很远。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蒲熠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郭文韬没有哭,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你瞒着我的事?“
”嗯。“
沉默还是沉默,就在蒲熠星受不了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郭文韬有反应了。
”其实你可以不必瞒着我,阿蒲,我不怕异地,我只怕欺骗。欺骗意味着俩人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你知道吗?“郭文韬定定地看着蒲熠星说。
”知道了。韬韬……“蒲熠星伸手抱住他。
”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会轻易的放弃。“
郭文韬认真地说。
蒲熠星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我知道,我也是。”
灯光打在蒲熠星的脸上,显得脸色非常柔和。
【噩梦】
蒲熠星做噩梦了。
这次的梦比前几次的还要清晰。
他能身临其境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力,如恶魔的爪牙深深的撕扯着他,无法挣脱,只好被拉入深渊。
那个梦无比真实。
真实到就是事实。
远在南边的蒲熠星看着那个新闻推送,眼前一黑。
他连忙拨打郭文韬的电话,没人接。
他又打齐思钧的电话,在他印象里齐思钧好像也在北京。
但还是没人接。
蒲熠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原本冷静自持的他,此刻也慌乱异常。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听着对面传来一阵阵忙音,心里直发冷。
他当机立断买了当天的飞机票,准备飞往北京去看郭文韬。
快到的时候,蒲熠星给郭文韬发了消息。如果郭文韬看到了,就一定会来接他的。
蒲熠星如此笃定。
后来的一切的发展像偏离了轨道的飞驰列车,在终点处撞得粉碎。
就在他下飞机的时候,蒲熠星接到了齐思钧的电话,他告诉他,郭文韬走了。
对,是走。
因为蒲熠星的潜意识觉得,郭文韬只是离开了,离开了自己而已,去了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快乐的活着。
他不承认,郭文韬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蒲熠星不相信,完全不相信。
明明几天前还和自己在电话里聊的开心的郭文韬,那个笑得灿烂的郭文韬,那个自己爱惨了的郭文韬,怎么会……
他外表看不出来,可是他的内里已经被烧光了,变成了飞灰,飘向了郭文韬离开的方向。
他挂断电话后,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在人群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却什么也没找到。
然后蒲熠星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来往的人都侧目看着他,窃窃私语着什么,大概是疑惑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吧。
没人知道蒲熠星心里正在发生一场地震,天崩地裂,无人生还。
太阳还是那么温暖,炽热,却温暖不了蒲熠星。
蒲熠星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在掉入深渊,下面一片黑漆漆的,自己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愣愣的往下掉,看着郭文韬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大声呼喊着,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没人能听见。
他嗓子都喊哑了,无助的看着自己离黑暗越来越近。
再然后,蒲熠星就醒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满头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是要他回想,却想不起来了。
梦中的场景变得朦胧,在慢慢褪去。
再然后,蒲熠星就忘记了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也忘记了在那个梦里,苦苦挣扎的自己。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唯愿他这次,不再做噩梦。
【少年的请求】
齐思钧静静坐在那,想起了很多事。
那些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却不想是被他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不曾想起,却也不曾忘记。
那天正晴。
齐思钧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他最近在忙一个大事,没错他起稿了一个计划方案,叫《大脑分区计划》。
他是主要提出者,而现在这个计划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他成功做出来了,现在在试验阶段。
齐思钧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根本没时间碰手机,看新闻什么的,忙的倒头就睡,甚至还睡在实验室。
他那天却在去的路上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郭文韬打来的。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呐喊或者哭过,哑的不成样子。
齐思钧感觉有些奇怪,“文韬,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没事,感冒了,嗓子就哑了。”
这话说的其实没毛病,但齐思钧就感觉不对劲,却说不出来什么。
“小齐,你的计划有进展了吗?”
说到这个,齐思钧就来劲了。
“有啊,很大,我做出来了,等实验完就可以申请专利发售了。”
郭文韬沉默了一会,“那等你成功了,麻烦你一件事好吗?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齐思钧觉得郭文韬怪怪的,“好。你怎么了文韬,今天你怎么怪怪的,说话都没有逻辑性,不像你啊。”
郭文韬低低的笑了,“没事,对不起,小齐。”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困难和我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齐思钧边走边说,“对了,蒲熠星知道你感冒了吗?他要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你。”
郭文韬没说话,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们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时候的齐思钧并不知道,郭文韬那天打给他的电话,是郭文韬生前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于是后来,当他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他呆住了。
不敢置信,不敢相信。
挂掉警察电话后,齐思钧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他打给了远在重洋的周峻纬。
“峻纬,郭文韬他……”
齐思钧哭出声来。
在警察面前可以忍住不哭,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他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天突然阴了起来,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没过一会,就下起了暴雨。
淅淅沥沥的,像是有人在哭泣。
后来,齐思钧告知蒲熠星的时候,心里都是疼的发颤,他无法想象蒲熠星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齐思钧和他说了一切,唯独没和他说的是,郭文韬的那个请求。
一辈子都不会说。
那是一个秘密,一个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被时间遗忘的少年】
在那个盒子的最下面,那些照片压着的是一封信,是郭文韬写的。
信上写的是郭文韬的遗言。
内容如下。
“小齐,我坚持不下去了。
面对谩骂,侮辱,诋毁,人性的恶意。
我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我做错了,是我的问题吗?我爱蒲熠星是我做错了吗?
但后来被我一一否定,我是对的,爱上蒲熠星这件事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
所以,我想反抗,却最后还是败给了他们。
我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无法逃脱。
他们撕扯着我,嘲笑着我,喝我的血。
我的灵魂被禁锢在那里,无法超生。
我如溺水者,渐渐看着深水摸过我的头顶,我无法获救。
谁也救不了我,包括我自己。
挺难过的,说这些话。
但是请你看完。
小齐,我对不起所有人,我很想为他们坚持下去。
但我不能,做不到。
我害怕下去见到爸妈的时候,他们会哭。
他们会不会骂我,骂我怎么这么早就下来见他们了。
还有,我最放不下一个人……蒲熠星。
我无法想象蒲熠星会怎样。
他会哭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见他哭过。
不知道他会不会为我流泪。
但我其实不愿看他哭,我想他一直开心,辛福的生活下去。
他是一个深情温柔的人。
他会在我手凉的时候,会拉开拉链在自己衣服里为我暖手。
我们约定不放开彼此的手,承诺永远。
却没想到,会变现在这个样子。
是我先放开的。
所以,小齐,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让他忘了我。
遗忘是最好的办法,对于他和我都是。
对不起。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我希望,他们能向前看,别回头。
只要他们过的幸福就够了。
我想没有人能一辈子被困在回忆里。无论是谁,终究会在时间的作用下褪色。
对了,如果蒲熠星过得幸福,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想看看。
看到他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郭文韬绝笔。
当时齐思钧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泪流满面。
那个温柔如岁月的少年,就这样死在了那年的盛夏。
那些有关盛夏的故事似乎也被封存在了时光中,不再被人提起。
时光如敲碎的碎银,撒了一地,当你去捡的时候,又有时间撒了下来。多的汇聚成了一条银河。
齐思钧完成了那个计划,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科学家,蒲熠星展露头角,在金融方面颇有建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风险投资人,周峻纬在国外继续深造,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心理学家。
而郭文韬,那个被时间所遗忘的少年。
他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个身着白衣,风一吹,就乱了少女芳心的少年。
他依然年轻,他不曾老去。
【我写无数个字,都是你的名字】
蒲熠星看着手里的报告,并没有很惊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报告上写着:您已注射大脑分区剂,大脑已分区,没检查到您的记忆脑区。
意思就是:记忆脑区不见了,记忆也会随之失去。
蒲熠星看了好一会,给齐思钧打了个电话。
“小齐,我的记忆去哪了?”
那边的齐思钧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郭文韬让你做的?”
为什么蒲熠星会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之前他在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本子,纸上写满了字,全都是一个名字:郭文韬。
或深或浅,都是写的那三个字。
像是下笔之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心思,只为不忘记这个名字。
那时的蒲熠星根本不记得这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的这个。
而在前不久,蒲桃拿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一个陌生有熟悉的少年。
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这个人,但自己的心却在看到这人时疼得厉害。
以及没来由的悲伤。
齐思钧沉默了很久。
久到蒲熠星以为对方挂了。
其实是齐思钧已经很久没有从蒲熠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一时听到,有些感慨。
他不能说。
这是他和郭文韬约定的,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所以齐思钧只能沉默,蒲熠星似乎也有所感。
“咳咳咳……看来是的。”蒲熠星咳嗽着说。
他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你好好养身体,不要想那么多。”齐思钧劝道。
蒲熠星淡然的说:“人无论如何都必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而我这样,也不过是早了一些,没什么。”
齐思钧又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蒲熠星是不需要劝的,他自己已经看开了。
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洒脱和淡然,他站在人群中,却又像游离在人群之外。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他记挂的,他的灵魂似乎已随那些记忆被锁在了深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似乎只有空壳。
“小齐,你和峻纬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照顾好自己。”蒲熠星说。
齐思钧低低的回道:“好。”
聊完,蒲熠星挂了电话。
他没有从齐思钧那里问出来什么。
但又仿佛全都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此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看!是风啊】
住院部外种有一棵歪脖子树,每到秋冬天树叶纷纷落下,落满地,然后就有人来打扫,在底下吆喝着。
一阵风吹过,落叶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落在蒲熠星的窗前。
蒲熠星就这样看着秋风落叶。
一些记忆随之接踵而至。
那一只只蝴蝶上寄托着一个个梦。
那年秋天。
风很大,把树叶纷纷吹下,落了一地。
郭文韬自小身体就不太好,一年四季手都很凉,怕冷。
这是因为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也因此落下病根。
而他父亲也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像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无人可以窥看。
直到遇见了一个人。
那天阳光正好。
郭文韬来到新的高中门口,因为他是以全市第一考进来的,当时学校还特意为此拉了个横幅。
“恭贺北辰一中的郭文韬和南川一中的蒲熠星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我校。”
这在当时引起了较大的轰动,因为难得有两人能考的一样,并列全市第一。
他们都很好奇这两人个传奇人物是谁。
在开学那天,他们只看到一个穿着薄衬衫,戴着个黑框眼镜,看上去很冷的人。
那就是郭文韬。
虽然他不笑,看上去很高冷,但奈何他长得帅啊。
一群女生看的心里直尖叫。
另个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郭文韬不在意外界的任何影响,他认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站在太阳下,却仍然觉得冷。
推了推眼镜,他心想:该加衣服了,秋天到了。
蒲熠星是后面来的。他穿着浅白卫衣,戴着金丝眼镜,一步一步从外面走来。他太白了,站在太阳下面,白的反光。
耀眼。
他的眼睛是桃花眼,他认真地看一个人就显得非常深情。
蒲熠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他走近,看到了一位长得好看的少年愣愣地站在那里,似是在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蒲熠星很好奇,于是上前:“你好,我叫蒲熠星。”
郭文韬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的如此好看的男生,有些慌乱的扶了扶眼镜,连忙伸出手:“郭文韬。”
“哦~原来你就是韬韬啊~我经常在排名榜上看到你的名字。”
郭文韬害羞的推了推眼镜。
“没,没你厉害。”
蒲熠星觉得郭文韬就像含羞草,含羞带怯的,很可爱就是了。
他看着郭文韬半红的耳尖,笑了。
真可爱。
那就是他们的初见。
九月的风吹起,吹乱了少年的心。
吹过了兵荒马乱的荒原。
在他们在一起后的一个秋天。
蒲熠星把郭文韬的手揣在自己的兜里,环抱着郭文韬,看着窗外的风。
郭文韬突然说:“我很羡慕风。”
“为什么?”
“因为,风很自由,自由自在的吹过任何地方,它无孔不入,没有能束缚它的东西。
要是我死去,愿我能化作一场风,吹过所有你在的地方。”
“如果你化作一场风,那我就做一只蝴蝶,能陪你飞过任何地方。”
郭文韬笑了,“好。”
或许,他真的成为了一场风。
蒲熠星透过医院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
“看!是风啊……”
风吹起的落叶,慢慢起舞,如蝴蝶又飞离了蒲熠星的窗前。
这或许是,郭文韬送给蒲熠星的礼物。
风无法触碰,也无处不在。
在蒲熠星完全忘记的时候,风无时无刻都在陪着他。
那其实是郭文韬在陪着他。
【落幕之后,我在等你】
今天,蒲熠星病情加重,住进入ICU,医院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他撑不了多久了。”
齐思钧和周峻纬站在门外,难过的看着里面的蒲熠星。
他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人生无常。
在二十岁的盛夏,那个笑的温柔的少年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多年后的今天,曾经人间温柔的少年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无法挽救。
他们感到一阵无力。就像之前无法拯救郭文韬一样,他们对病魔也无能为力。
齐思钧忍不住哭了出来,周峻纬抱着他拍着他的背。
周峻纬也深感痛苦,他是一名心理学家,但他也没办法拯救那个深陷泥潭的少年,只能看着他被吞噬。
而蒲熠星,他无法从死神手里抢回自己的朋友。
林晚扒着窗户,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
她无法接受她叔公的死亡。
她还记得小时候,舅公会给他买好吃的,会站在她这边,会温柔地抱着她,对她笑的灿烂。
在她心里,蒲熠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蒲霖在女儿身边努力抑制自己的哭声。
她还记得,在她十岁那年,那时候的蒲熠星才十八岁。
十八岁的少年充满了活力,而且很幼稚,经常会捉弄她,扯辫子什么的。
扯完后笑得贼开心。
而蒲霖则一脸无语。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开心啊。
后来一天,蒲熠星给她看了一张照片,那是两个少年靠在一起笑得灿烂。
“哇,拍的好好哦,”蒲霖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问:“叔叔这人是你的朋友吗?长的好帅哎,我好喜欢他,能介绍给我认识吗?我想追他。”
蒲熠星听后没忍住扯了她的辫子,“他不是我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蒲熠星,别扯我辫子。”蒲霖先抱怨了一下,然后又变得兴奋了起来。“真的吗?叔叔你真好~”
蒲熠星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他不是我朋友,他是我老婆。也就是说,他是你婶婶。”
蒲霖懵了,“可……他不是男的吗?怎么会是婶婶呢?”
“我很喜欢他。”蒲熠星谈到郭文韬的时候满脸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哪怕蒲霖不懂,但她还是站在蒲熠星这边的。
“行吧~我还以为会有帅气的男朋友呢,哭哭哭……”蒲霖也是心大,说过就忘记了。
蒲熠星揉揉她的头,“慢慢来吧,先好好学习。”
“蒲熠星!说了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小屁孩,怕什么,你还在成长期呢。”
“啊痛,蒲熠星!!你又扯我辫子!!”
“没大没小,叫叔叔。”
“我偏不。蒲熠星,蒲熠星,蒲熠星……”
那些时光如花,不一会就落了满地,再也拾不起来。
蒲熠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感受到自己的肺部有些呼吸不畅 ,应该是呼吸衰竭的前兆了。
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眼前会闪过最难忘的回忆,会看见潜意识里最想看见的人。
这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而是从心出发的。
所以,在他将死之刻,蒲熠星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记忆全部都在他的眼前一幕幕浮现。
他闭上眼。
他的回忆里全是郭文韬。
那些青葱岁月留下了痕迹。
郭文韬的笑容就是夏日最美的萤火,照亮了蒲熠星荒芜的内心。
看着他笑,你会从心底感到幸福。
蒲熠星看了很久,他站在上帝视角,看着曾经的自己。
那个拥有郭文韬的自己,那个年轻的想要改变世界的自己。
还有……那个在郭文韬离开后,无助哭泣的自己。
最后,所有画面消失,在尽头,他看见了郭文韬。
“阿蒲……”
他的笑容就像蒲熠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韬韬……”
那个久违的名字从蒲熠星的口中说出,仿佛找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他笑着闭上了眼。
原来。
当一些落幕之后,他在等我。
他的呼吸趋于平静,直至消失。
呼吸机滴滴的叫了起来,那线也变为平行线。
医生鱼贯而入。
他们看见,
蒲熠星的脸上还带着细微的笑容。
【故事的终点】
蒲熠星的葬礼那天,下着大雨。
齐思钧和周峻纬撑着雨伞,看着两个相互依靠着的墓碑。
那照片上是两个人。
定格在最年少的时候。
没什么人来参加蒲熠星的葬礼,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太少了。
蒲霖和林晚都来了。
他们相继献花。
故事来到了终点,一切自在不言之中。
“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幸福。”
“愿这个世界再无偏见,你们能在阳光下手牵着手。
愿你们能在骄阳下肆意奔跑,做最美的少年。”
风吹过花朵,像是在说着赞同。
吹向远方,吹到另一个世界。
END
这篇文写了很久,写的我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总存在偏见。
人们对着陌生人释放着无边的恶意。
勿上升。
我的南北,永远是如骄阳的少年。
祝愿你们幸福健康,事业有成。
希望你们看的愉快。
不要吝啬哦~多点小红心,小蓝手,这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谢谢啦~~~
【蒲郭】一万光年
# ooc /字数2.3w+
# 镜面时空|天星组
# 11.24南北“镜面时空”主题联文
上一棒:@COLOR12—无事小神仙
同设定水月组:@何不指南
下一棒:@朱古力猪猪包
*一定要先看水月組 的文!!!!!
—
0
你知道什么是一万年吗?当有一个人他要走了,他离开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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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形容蒲熠星,我会说他是孤岭的山城。冷风将他洞穿...
# ooc /字数2.3w+
# 镜面时空|天星组
# 11.24南北“镜面时空”主题联文
上一棒:@COLOR12—无事小神仙
同设定水月组:@何不指南
下一棒:@朱古力猪猪包
*一定要先看水月組 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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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你知道什么是一万年吗?当有一个人他要走了,他离开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一万年。
1
如果要形容蒲熠星,我会说他是孤岭的山城。冷风将他洞穿,浑身上下只透着一个“孤”字,浇灌还会使其死火。十分冷艳。
生人勿近的气场,我在一个男人身上也看见过——当时他来育幼院表演的时候,没有一个孩子敢靠近他,只有我献媚的给他院长早上奖励我的饼干,而换来的正是我所想看见的,他的笑容——那时我就知道,情绪是会感染的,示好就是良药。那时男人抱着吉他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表演了。”
他没有说原因,我也没有过问,到了现在我仍然都不知道他口中的“最后一次”原因为何,却能从他当时的歌声里,听见了如丝般缠绕自身的绝望。他如是唱着:“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今夜的风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
… …
年纪尚幼的我还听不懂远方和酒,但是却能共情于他歌声里的清冷与孤独——然而,和他相反的是,我是被幸福圈养的,我在饱和的爱里长大,就算出身难堪也从不自怨自怜——我引以为傲的,就是这样子的健康心态。
“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或许是从他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男人的影子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我再次向人示好。我一直相信自己会如路灯一样,一盏一盏的点亮孤山。于是山城终会有光的,不再只有幽幽的月亮。
“你他妈… …坐。”我知道他想用恶意劝退我,但又是因为什么妥协,我就不知道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开心,至少他能同意,于我而言就已经点亮了第一盏灯。我暗自窃喜,也从包里掏出零食来分享给他,妄图拾获笑容。
但是他没有笑,说了自己没胃口就趴下睡觉了。我是有点懊恼的,却不气馁。
高中以后我便搬出育幼院自行独居了,院长替我办了张卡,每个月都会往里打钱。能够自己一个人生活一直都是我所憧憬的,当然在育幼院里和兄弟姐妹们一同长大相处也很快乐,但终究敌不过那种“变成大人”的心情。
独居生活的第一天我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回来,还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粉红色饭盒。我打算给自己带早餐——那时的我想都没想到,这份做早餐的决心,会成为我和蒲熠星之间的第二盏灯。
“阿蒲,你肚子在叫,没吃早饭?”我问然,在话语上刻意亲昵了一些,但也实在有点担心他的状况。他如我所想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在逞强,于是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来,“我妈买的,虽然审美有点怪,但在做饭上他绝对是厨神级别的。”
我撒谎了,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善意的谎言。我也是怕他嫌弃我的手艺,觉得一个高中生做饭不靠谱,所以才迫不得已扯一个无伤大雅的谎出来… …应该不要紧的吧?
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收下了,还吃的津津有味——这比看见他的笑容还令我开心,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却让我拥有了每天给他带早饭的动力。
为了不让他有压力,我骗他说是妈妈做太多了吃不完、也会将育幼院寄来的零食分享给班上的其他同学,好让他不觉得我对他太过特别,可同学们还是会起哄一句:‘郭文韬包养了蒲熠星。’
他们是在开玩笑,甚至是让蒲熠星融入大家的一种方式,但是蒲熠星却明晃晃的不太开心。我知道的,知道人们不喜欢被特殊对待,那样好像是自己有所缺憾一样——
小学的时候,班上的老师与同学就常常因为我从小生活在育幼院而对我有‘特殊待遇’。我不喜欢那样,我明明就是个正常人,是个智商没有缺陷、手脚也十分健全的正常人,为什么要特别关爱我呢?
我希望他特别,但不是最最特别的那一个。他和每一个人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不必孤独——
山城万籁俱寂,有声响就会有回应。
2
我想我和蒲熠星的关系不能太着急,有的人敞开心房是要慢慢熬的。我不清楚过去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才会使他变成这副模样,但是风有馈赠,石头也能细琢成美玉——
有人形容我像太阳,可我更希望自己是春风。比起一年四季赠与的平安喜乐,我更想要春意阑珊后绽开的夏花,在属于它的时节盛放。即使最后它的结局是成了秋风之下的残枝败叶,但也不灭曾经的孤高自持,更不愧对春风如意。
育幼院又寄来了一些东西,里头包括了零食、衣物和书籍。院长知道我喜欢看书,喜欢探索书里光怪陆离的趣味横生,因此一有捐赠者捐来图书,她第一时间便会先想到我。
这天她寄来的书叫做《三体》,我看过同个作者笔下的《流浪地球》,对于这类的科幻题材一直都存在兴趣——我一旦投入书籍的内容便是几天几夜,白天看、晚上看,回家写完作业便在被窝里看、上学时在课间的时候看——
看到一半,我便觉得有道炽热的目光盯着我瞧。令人意外的是,盯着我看的那人竟然是蒲熠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不比平常那样清冷,像是卸下了对外的面具似的,他的眼里难得有了星星点点的光,一闪一闪的,让我情不自禁想笑。没为什么,纯粹是这样的蒲熠星太过难得,仿佛像个小孩站在玩具店的玻璃橱窗前,踮着脚尖贴着玻璃看着心心念念的遥控飞机。
“你喜欢看三体,是不是喜欢看科幻小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我有点动容,顿了顿才回答:“我就是,随便看看。”
“看完借我。”他如是说然,语气有点生硬,不难看出他是废了老大劲儿才敢和我这么说话。他一直都是内向闷骚的,要他主动和人搭话,显然是不容易的,但是他还是向我搭话了,我想,有点感动。
可能是想的有点深,我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他,有些着急也有些高兴了,“啊?哦,好的好的!”
第二天,我进教室时蒲熠星还没到学校,属实是有点难得了。平常我进教室的时候,蒲熠星已经趴在桌上补眠了,今天却反常的没有出现。
而过了早自习,一直到第一节课,他都没有出现。我看着黑板满满的重点,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错过课堂而落下课业,因此拿了几张纸给他抄了一份笔记——说实话,抄一份笔记还算绰绰有余,抄两份实在是有些跟不上速度了。但好在课间时负责擦黑板的男同学贪玩,没有及时擦干净,我才能有富足时间给人抄笔记。
抄到一半时我却突然自问:我为什么要给蒲熠星抄笔记?莫名其妙。但可能纯粹就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吧,我这样说服了自己,又替蒲熠星能有我这样的好同桌感到开心。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蒲熠星才从后门溜进来,他一来就趴下补眠——在我的意料之内。我戳了戳他,把抄好的笔记递给人:“笔记要不要,课间没事,给你多写了一份。”
那人不说话,没有回应。我又拿出粉红色餐盒来,推到他的桌面上,“今天是三明治,换换口味?”
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好,下课吃。”
我的嘴角没忍住上了扬,有些开心。
3
和蒲熠星的关系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来到了高三,同学间关于我和蒲熠星的谣言不减反增,常挂在嘴边的仍是那个充满着歧义的‘包养’二字。
我承认,蒲熠星在我这里确实是特别的——偶有那么一瞬间,我会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用句动画片里的话形容,他就像是孤独的一匹狼。我不知道他受过什么样子的伤害,却对这样无法对外敞开心房的他产生共鸣。
如果要我说对他的情感,那大抵还是同情较多的。
高三时序刚进入一半,一个重大的消息却狠狠重击了我——蒲熠星要休学了。
我几乎是不可置信。明明他是那样的认真上进、明明他漏掉笔记以后都收下了我替他抄写的重点,他明明——明明也很想继续上学的吧?
“你不上学了?不行,高考一定要考的。”
“不想学了,不是那块料,就不勉强自己了。”
对我而言,高考就是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无论于我还是于蒲熠星,想要改变命运,就得先抓住如此重要的转机——就像小时候玩的大富翁上的机会卡与命运卡一样,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所以更要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我知道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一定是、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
“蒲熠星你看着我,你是真的不想学习了吗?”
我看着他,他却躲开了我的眼神。那一刻,我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才不是不想学,而是不能学。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念头荒谬至极,当下我甚至几乎是不可置信,但是我知道自己格外坚定。于是我认真的盯着他看,深深看进了他的眼底,“我跟你一起走。”
他需要我的,蒲熠星这座孤城,只有我能点亮——我自大的给自己赋予了这么个使命,不管不顾的想着就这么同他离开,理由单单只是因为,他需要我,如此而已。
“别乱说。”
我也知道他肯定有所设防,“我说真的,我在哪复习都一样。”
“那… …阿姨肯定不会同意。”
哪有什么阿姨。我想,有点想笑,同时又有点想哭,“没事,我家人都很支持我的决定。”
我握紧了拳头,倾泄而出的情绪太多太多了,是愤恨、是悲哀、是勇敢、是不明不白。怕辜负了院长,又怕自己的抉择错误,会导致蒲熠星的将来错付——我想要他发光发亮,像他的名字一样。
“我说的算。”我这么道然,咬紧牙关,知道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也给蒲熠星打了一剂强心针。
4
我们休学了,一起租了间小房子。
育幼院给我汇的钱总是绰有余裕,我是可以单方面负担房租的,但是蒲熠星不愿意,说要去奶茶店打工。
至于休学这件事,我骗蒲熠星说家人同意了,不只同意休学还同意让我们同居。但其实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院长,也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虽然我好像也没谁可以告知了。
从离开育幼院的那刻,就意味着我已经不需要育幼院的庇护,我已经是可以独立自主的大人了。院长也曾这么对我说,“你们是特别的孩子,不用去依靠任何人,自己就能做到任何事,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家,当然,这里也永远会是你的家。”
家这个字,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模糊的。
直至和蒲熠星开始同居,我好像才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概念——不管他多晚下班回家,我都会为他留一盏灯、留一桌饭、留一声“你回来啦。”——在这里,在十七岁的年纪,在长大的临界点,在这个不大的空间,生活上堆积着的一点一滴,都是在构建着‘我们的家’。
就像我会给他做一桌饭、他会给我带加满各式各样小料的奶茶。只要足够挂念着对方,那我们就是彼此的家人。这么想然,心就会被无法言说的情绪填满,不再空空荡荡,如现在的生活一样。
“你怎么厨艺这么好,感觉比阿姨做的还好吃,不会是阿姨做好了送过来的吧?”
有天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他这么吐槽我,我便佯装生气的敲了下他的头——事实上我一点也不生气,对于这样性格逐渐鲜明的蒲熠星,我感到无比开心,好像他真的在慢慢为我打开心房,慢慢让我肆无忌惮的在他的那座山城点灯。
我在那里穿梭与奔跑,被赋予权力的自己原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我边想边回头望,发现来时的路不知不觉变得好长好长,而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好远好远。
吃完饭,我便开始替他复习——我们是要走得更远的,自然要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一起拥有美好的未来。我和蒲熠星前程的大好光景仿佛就在眼前,只要这么想,我便有孜孜不倦的力气去好好念书、并替蒲熠星梳理知识点。
复习到一半,他便开始打起了瞌睡,我原本想要叫醒他,但一想到他并不像我,白天只要待在家里念书就行就又迟疑了。他那样忙碌了一整天,那么累,睡会儿又如何?这么想,我就不想叫醒他了。
我看着他的睡颜发愣,想着我这看似崎岖不平的人生好像其实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难走。
我有了自己选的家人——那种感觉就像躲雨的时候看见了同样淋成落汤鸡的小猫咪,我蹲下去想要摸一摸他,他却对着我哈气。但当我再继续释出善意,小猫咪便开始围着我打转、蹭了蹭我的裤管,表露自己的真心——我也才发觉,他那样不近人情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只是没人愿意对他示好,久而久之他便认为全世界都会待他不好。
思及此,我又开始心疼起眼前的小猫咪了。我关了台灯,轻轻揉了两下吃饭时敲他头的位置,装模作样的呼了两下,像小时候跌倒院长安慰我那样,安慰他,“痛痛会飞走的。”
我萌生了一个突兀的想法,没去实践,最后只是给他盖了一条毯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声:
“晚安。”
5
那天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去蒲熠星打工的奶茶店复习。一来可以陪他熬过辛苦的打工、二来好让他不浪费闲暇时间多多复习。反正,这个家是我做主的,我这么对蒲熠星说。他没有意见,也可能不敢有意见。
我天天给他塞复习资料和考题,他有空就背一背,回家时我还要抽考——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努力一定会有收获——蒲熠星做近一年真题的时候,竟然突破了当年的一本线。
我高兴到可以飞上天的程度,扬言要给他做一顿大餐。但房子前期的租金都是由我垫的,加上水电、三餐… …零零落落里,我承担的一直是两个人的费用,哪怕育幼院给的钱再富余也不够用。为了给他准备这份大餐,我几乎是一天吃一餐才腾得出钱来准备。
他怔怔看着一桌子的菜,茫然抬头问我,“你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想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怕他想太多,我赶紧扯谎,“我妈不擅长管钱,我爸又太忙分不出心来管这些,所以我家的钱,一直都是我在管。”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吃糠咽菜这么久我都瘦了好多,你也快吃快吃。”他往我碗里夹肉,我看他这么幸福的吃着我做的饭菜,突然觉得这些天的饿肚子都值得了。
真好啊,我想,我们都在努力的朝未来走去,为着同一份目标拼命。
考点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俩考点不同,一南一北的,我在本校,他在另一个学校。临近高考之时,我说陪他一起去踩点,顺便订了间酒店,他看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我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他这几天一直说自己双腿有点没力气、不太舒服,我便让他去那边的大医院看看。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的,我们一起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从他的考点回来时,我们俩挤在地铁上——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挨得那么近。我低头看着单词书假装在背,实际上脑子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在横冲直撞,我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
突兀的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可当它反复出现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有一点点害怕——突然间,地铁一个急煞,我倒入了他的怀里——心脏跳动得太大声,假如周遭不那么嘈杂,我甚至觉得自己的那些念头都要窜出身体、喧嚣大闹了。
“没摔着吧?”他低头问我,我的耳边只听得见他低沉的嗓音。
“啊… …哦没有没有,没事没事。”我着急解释。
我们俩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倚着我的肩膀昏昏欲睡。看来是累坏了吧,这几天的连轴转确实是辛苦他了,为了攒钱而这么拼命,再好的身体都会熬坏。
想着想着,我又开始担心起他的身体… …
想着想着,我便不由得想到他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双腿无力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久站。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他将来上大学的学费咋办?难道还要继续依靠打工吗?于是便上网查了查他的情况——
“阿蒲!”我把他摇醒,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我刚查到了,你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什么意思?”他迷迷糊糊的问。
“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
“真的吗!”
他好开心。看着他和我一样都是那么的想要一起走下去,我没来由的有些热泪盈眶。
6
最后两天,他辞去了奶茶店的工作,两天里几乎是心无旁骛的在专心念书。看着这样的他,我既是欣慰又是期待,期待着未来的前途无量,期待着拥有美好光景的我们。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他偷偷摸摸的想要溜出门被我抓到,我背着手臂问他,“干什么去?”
“啊、那个奶茶店缺人让我重新回去上班… …”他说。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那双眼睛——他从来就瞒不过我,我知道的,知道他说谎的样子。很快地他便投降招供,“想一个人去医院看看,怕你担心。”
听到医院二字,我的心就紧张的揪成一团。于是立刻就拿上钱包,打开了家门,“正好,一块走吧。”
我们搭乘地铁。这一次,我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倒在蒲熠星怀里——其实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听他心脏的跳动,知悉他就在我面前,这样子郭文韬才会有安全感的——我边想边凑得更近,他也把我搂的更紧,在我耳边打趣:
“怎么有人没有骨头的哦。”
我却笑不出来。
自听见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开始、再到提及的‘医院’二字,我就在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他不能出事的。直至现在我才发觉,蒲熠星于我而言是多么的重要,我已经不能失去他了——
我抬头看他,眼睛红了一圈,自己都没发现眼眶已经在氤氲着泪水,声音都在颤栗,“你不能有事。”
“我没事的。”他笑着安慰我。
“要医生说了我才放心。”
“好好好,怎么这么悲伤?放心啦,我不会死那么早的。”他边说边揉着我的后脑勺安抚。
我陪着他做了一天检查,结果医生说,结果明天才会出来。我生气的抱怨着医院的效率太差——只要结果一天没出来,我悬着的心一天就放不下。我太讨厌这种感觉了,那比直接宣判死亡还要令我难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了我们的家,蒲熠星则留在了那里的酒店。空荡荡的屋子里没了一点话语声就变得如此的寂静,寂静的令人窒息。我瘫坐在沙发上,那些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担忧,全汇聚成了一条河,在心中激进的流淌,冲刷着石块与泥泞。
然后我逐渐放空了思绪,盯着天花板没打开的灯——这好像是第一次我一个人自己在家里过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蒲熠星完全融入了我的生活?在我不经意的回头或驻留时,一转身就可以看见他在我身后,笑成插科打诨的模样,对我张开手说,“我在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满心满眼都是蒲熠星这个人?
——我的心心念念与他的星星点点都在共沉沦。
明天就是高考了,是人生最重要的节点。和蒲熠星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满脑子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电话对面的人,想他的健康状况、想他明天的考试、想他的大好人生,和会有我的未来… …想到不能再往下想了,我才挂断电话打算进屋睡觉。复习这种事,考前一天再做也只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而进屋睡觉前,我特地留了灯。虽然知道他不会回来,但留灯的习惯似是成了一种殷盼,无论是我还是他,看见房门外暖黄色的灯光,好似就有种安心的感觉——
我们都希望有人等候,我们都期盼有人归来。
隔天便是高考的日子。
我如自己预期的那样,甚至更超常发挥。
我想结果大抵是不好也不坏——能达到预期的结果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结束早上的考程我就立即打给了蒲熠星,他接的很快,我开口调侃,“这种时候是不是不应该问你考得怎么样?”
“没关系,我答的… …也就还可以吧。”他如是回答,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更是为他的开心感到开心。
“那你有没有信心比我考得高啊?”
“总分肯定是比不了你,但是语文英语还是,勉强可以比一比。”
“好,那你要是比我考得高,就请你吃大餐!”
“韬哥,韬少,谢谢韬少!嘿嘿,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
“停停停,考不好肯定是因为天天想着这个。”
“没有,肯定能考好。”
“对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就是疲劳过度而已。”
“吓死我了,等高考结束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我松了口气,叮嘱他,“好好睡觉,午安。”
下午结束考程过后,阴郁的天空便开始下起了雷雨——夏天的灰色云层总是撑不起厚重的雨水。我有点担心蒲熠星有没有带伞——刚想关心他,他就捎来信息,说今晚要认真复习不打电话了。
我觉得好笑,说他怎么那么认真,又规劝他两句:
“可以放松一下的,平日里理综的练习你已经做了很多,而且做的很好。”
“可还是不如你。”
“那当然。”我道,“开玩笑啦,你起步晚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厉害了,不光有天赋,还很努力。”
“好啦,不说了,明天见。”
梅雨季节总是让人心浮气躁,就比如现在,我完全读不进任何试卷上的考题,无心去进行复习,思绪仍停留在昨天。
而不再传来信息的对话框,也让我的心有点空荡荡的,有点不知所云。
7
第二天考程一结束,我立刻就往蒲熠星的考场跑——我们约好的,我要去接他回家。
而考完试以后,并没有那种开心、雀跃的情绪在,更多的是松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是在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蒲熠星之后,才有那种高兴的心情可言。
很奇怪,我们明明天天都在见面,只是分开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但我就觉得,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小块是空的。然而在去见蒲熠星的路上,那种期盼的感觉会慢慢将空白的那一块地方填补,直至心满意足。
考场门口的学生熙熙攘攘,我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了蒲熠星,立即跑到他的跟前。刚要开口关心他考的如何,就被他给捂住了嘴:“好不容易考完了,别聊这些。”
我乖顺的点了点头,“行呗。”
我们搭地铁回家,一样由我负责下厨。我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把冰箱里能用上的材料都腾空了,打算好好庆祝一番,毕竟高中生涯最重要的一环都熬过了,离我们理想的将来就不远了。
但吃饭的时候又总觉得,单单这样子的庆祝似乎不太够,于是便开始思考起了当代高中生考完试以后,会去怎么庆祝?而当喝酒的念头浮现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时嘴快:
“吃完饭去喝酒吧?我请客!”
“好。”
蒲熠星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但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喝酒去哪儿喝?
吃完饭以后蒲熠星例行进厨房洗碗,但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围裙都没带就要动作了。我喊他带围裙,他却瘪着嘴看我,要我给他系上。我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给他系上围裙。
趁着那人洗碗的时候,我赶紧搜了搜附近的酒店,等他洗完就拉着他就往目的地前进。
结果就是,一家装潢富丽堂皇、看起来只有电视剧里的多金土豪会出现的饭店映入眼帘。
蒲熠星看了看这幢与我们格格不入的建筑物,再看了看耷拉着张脸的我,悄悄发笑,“不是说去喝酒吗,在这,你打算喝什么,五粮液还是茅台?”
“我听说茅台好像很贵来着… …”我回答,头越来越低,耳根子都在发烫。
“走,哥哥带你见见世面!”
他说这句话时十分有风范,我想我看他的眼睛都冒成了星星眼吧。
反正,我以为他真的经验如此丰富,直到他拉着我的手臂进一间清吧,再看到价钱之后又悻悻然离开以后,我忍不住笑他:
“你有病吧,没钱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 …”
最后我们共同决定去超市买一袋啤酒,想一想觉得在家里喝酒太没氛围了,便说去江边吹风喝酒吧,多青春啊——
夏夜的江边仍然是冷的,仅仅穿着短袖的我,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青春吗?不知道。啤酒下肚的时候,脑袋里边都是空白的。
我们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开心吗?”他问我。
“开心,很开心很开心。”我觉得脸颊发烫,可能是风太大、酒劲儿太强。
“那你以后都要这么开心,知道吗?”蒲熠星突然语重心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为了谁牺牲自己的生活,上了大学之后要交到很多很多朋友、顾课业的同时也不要忘记玩乐… …”
“停停停,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蹙紧了眉头,对于他这些话语感到莫名。
“没有,就是在想,”他抿了口酒,把目光搁浅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仿佛真的洞穿了未来,“我们以后会去哪?”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站在了交叉路口,没有路牌的指引便不知去向。会去哪?要去哪?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没有一个解答,难堪的迷茫与酒精碰撞,然后落下一句没有所以然的回答:
“不知道,你有打算吗?”我把问题抛回去给他,试图逃避。
“不知道,可能随便找个地方打工?反正我也不想读大学了。”
话音刚落下,我感觉脑子‘嗡’一声就炸了。明明一字一句在风里如此的清晰,可传到了我耳边就全成了没有逻辑的话语,甚至自我怀疑是不是酒精上头听错了?
“疯了吧,努力那么长时间,你说不想就不想了?”
“我就不想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蒲熠星会这样?我们、我们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明明才刚谈及未来与梦想,明明还在一同努力… …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你想拉着我,也没问我愿不愿意。”
“所以现在变成我在强迫你了是吗?蒲熠星你真有种啊,我他妈一片真心让狗吃了!”
“不是吗,是你非要闯进我的生活!我本来能安安心心在家里,混到高中毕业,出去打工,到岁数了娶个老婆,攒够钱了就在学校边上,开个小店,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倒好,非要给我补习让我参加高考,别人拼了命也比不过你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啊?”
话音刚落下,我突然就懂了。
原来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蒲熠星一直都是那个蒲熠星,是我妄想把他拽出黑暗里,和我一起拥有一个未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思及此,我忍不住想笑,“我太可笑了,我居然真的以为你会变好… …算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现在听懂了?咱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那什么狗屁文凭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你有你的家你的父母,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烂货!”
他的字字句句都成了把双向刃,轻贱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了我——他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是同个世界的人,不知道我也没有家没有父母,不知道我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烂货——对啊,我就是这么糟糕,又在自以为是的装什么清高?
可能是酒喝多了,或是这段莫名奇妙的争吵让我身心俱疲,眼泪掉落的时候,我想,我妥协了。
我妥协了。不管是这样不思进取的蒲熠星,还是只存在我梦里的未来——我都不要了。
“蒲熠星,你说的对,但是有一点说错了。”我看着他,眼神不再那样殷切,无以名状的情绪也许是失望、也许是落寞,我的每一个字在风里都变得锋利,告诉他一件一直以来的事实:
“我们一直都是同个世界的人。”
8
我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育幼院了。
直至那些臆想终得支离破碎时,我好像才从梦里彻底清醒——是啊,世界本不是童话,哪有不曲折就结局圆满的道理?可是我以为,那个小小的空间可以撑起长长的情,搭建起我所期盼的‘家’。
我用放暑假的理由连夜回到了育幼院,院长有些意外我的出现,却也为许久没有见面的我感到动容。我们深深的交换了拥抱,她带我去我最喜欢的图书室,如数家珍一样的介绍着新捐来育幼院的书。很快地我便被一个鹅黄色的书皮所吸引,封面印着五个大字:《天堂旅行团》。旁边小小的新细明体写道:
“这世界不停开花,我想放进你心里一朵。”
回育幼院的时间里,我利用闲暇时间把《天堂旅行团》给看完了,也因为结局哭的稀里哗啦。育幼院一个与我关系较好的小尘妹妹看着我哭得泪流满面,嘲笑的毫不留情,我只是把她一把抱住,将她代入了书中角色,“你一定要好好长大,不可以死掉,知道吗?”
“… …你有病吧!”陈小尘嫌弃的从我怀里挣脱,“我活的好好的你咒我干嘛?!咦!你的鼻涕蹭我衣服啦郭文韬——”
好不容易从书中情绪走出来,陈小尘已经跑远了。我帮忙院长管理年纪较小的孩子吃饭,大家捧着碗贯彻着‘不可以浪费食物’的原则,把今天的晚餐吃的一干二净。
忙碌结束以后,我一个人坐到了门口的长椅上——育幼院是一间三合院,孩子们在院里奔跑嬉闹,也有待屋里看电视的——小的时候我总觉得这里很小,幻想着将来一定要买一间比育幼院还大的房子。长大以后,我才发现育幼院有多大,大的足以让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都有家回。
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家的大小,而是家里有谁。
思及此,我的思绪又飘回那间小小的套房。我不在的时候,蒲熠星能照顾好自己吗?他夜半三更的时候,也会留半盏灯给我吗?他… …会不会期盼我回家呢?
“郭文韬。”陈小尘吃完饭、洗完澡就跑到我身边坐下,手里拿着本故事书,一点也没礼貌的喊我大名,“念故事给我听。”
“要叫哥哥。”我说,斜睨了她一眼,仿佛看见了书中的余小聚,眼睛又红了一圈。
“哥哥。”她从善如流,“你好久没回来了,外面好玩吗?”
她的一句话让我又跌进了时光漩涡里,想起了离开育幼院的这三年… …外面好玩吗?我难以定义‘好玩’这个词。三年里,有快乐的时候也有难熬的时候,最后我去向了想去的地方,却弄丢了想要一起前行的人。
“好玩。”我摸着她扎起的麻花辫。离开育幼院太久,许多小孩早就不认得我也不和我亲近了,只有陈小尘还记得我的名字——我挺讶异,讶异之余更多的是名为‘归属感’的开心情绪,“小尘,我明明… …明明那么久没回来了,大家都不和我玩了,你怎么还来找我呀?”
小尘托着自己肉肉的脸颊,仰头看我,“因为我们是家人呀,院长妈咪说,家就是,无论你走了多远、多久、多漫长,最后都会回来看一看的地方。郭… …哥哥,你回家了,小尘很开心。”
言落,我觉得眼眶好烫,溢于言表的情绪倾巢而出——我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家到底是拼命想要逃离、最后还是会想要回去的地方,还是我努力拼命想要拾获一点温情的避风港?不知道,问题和蒲熠星的冷漠都是无解。
但我如此努力就是为了摆脱孤儿的身分,可是最后最后,有人同我说,这里是家,她会等我回家。我晃了晃脑袋,让头脑变得清晰一点,知晓育幼院是我最后的底线,我想要的家不会在这里,“哥哥的家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小尘不理解,倚着那扇红色大门问我。
“哥哥呢,在离开这里之后,遇见了一颗星星,星星看似遥远,但其实就在我身边。”我在心里想着蒲熠星的模样,这么和小尘形容着,“我只想同他周游月轨、脚下踩着同一寸山河、在同一条路上向前,就算月亮不圆、就算山河破碎、就算道阻且长——我们都知道,终点会是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我们抬头,在没有光害的城市里,天空即是星光熠熠。我给小尘画了一场梦,说的是曾经的理想,现实却早已分崩离析——但是无所谓。有些不苟同于现实的话语,可以像故事一样轻轻道述,就算模糊不清了,只要留下印象,或许就是另一场平行时空。
“哥哥见过星星?!我也想看星星!”陈小尘肉眼可见变得兴奋,扒着我的手摇着晃着。
“下次吧。”我苦笑。蒲熠星连我在育幼院长大都不知道了,我们现在这样崩盘的关系,我又怎么能带他回来呢?于是只能搪塞小尘一句‘下次’。下次总是遥远的,没有明确规范的界线,可是有期盼。
“下次是什么时候?”陈小尘不满的叉腰质问我,好似我不给她一个答案她就要大哭大闹了。
猛地,我想起了《天堂旅行团》里一段相似的质问。余小聚也是这样子哭着问宋一鲤的:‘下次是什么时候,一万年以后?’
“一万年以后。”我说,“你知道什么是一万年吗?当有一个人他要走了,他离开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一万年。”
李雪琴曾说过,离我们最近的一颗星星走了四年多,才让我们看到他发出的光亮,那是宇宙的浪漫。
只要他向我奔赴而来,无论距离远近,无论时间长短,我们都在相互靠近,那便是我与他之间的浪漫。
可是他并不如我所想,而是转身离开了我。
我离那天的星星,一万光年。*
9
蒲熠星拿着一杯奶茶站在育幼院门口的时候,我手里的羽球拍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奇怪,我为什么要心虚?我边想,边看他跨过门槛朝着我走来,七月的阳光灿烂夺目,可我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垮着张小猫批脸的蒲熠星。
这种感觉就像离家出走被妈妈抓到似的,既害怕会被劈头大骂一顿,又因为他找到了躲起来的自己而开心而感动。
那是我回到育幼院的第三天。陈小尘一大早就迎来了好消息——有家庭想要领养她回家,正在申请程序。陈小尘拿着羽毛球拍来找我,她大喊着,“郭文韬!我也找到星星啦!”
我边笑边把她抱起来转圈,然后接过她的羽毛球拍,和小时候那样,陪着她打羽毛球——原来我们都长大了,我们都会有自己的家,也终会有属于自己所选的家人。
没想到的是,下午就迎来我的好消息了。蒲熠星出现的那一刻,我都要以为我在做梦,多想好梦不醒。
可是他没说话,只是一把捉住我的手腕,硬生生把奶茶塞进我的手心——这个人,明明都找到这里来了,意图明心见性,却嘴硬着拉不下脸,撇过头去拐弯抹角的,“那个啥,水电费怎么缴来着?你回来帮忙缴吧。”
我觉得想笑,表面无动于衷。陈小尘只是跑过来把我抱住,“不行,哥哥说要在这住一个礼拜!现在才第三天呢!”
“你谁啊?”
“我是陈小尘!”小个子的女孩子瞪着他,“你又是谁?没礼貌的人!”
我们一大一小盯着蒲熠星看,他被我们看得手足无措,只能可怜兮兮的看我,最后还得我打圆场,“你先回去吧,水电费我会缴的。”
他不再吭声。我让他走,他也不走,这几天无论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院长也不说话,默默给他腾了张地舖在我床旁边。我不想和蒲熠星说话,蒲熠星倒不像是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话语,却在无形之中化解了矛盾。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和蒲熠星是吵不起架来的,应该说,我们每次吵架都像一瞬间的爆炸,炸了以后只剩无声的烟硝弥漫,弥漫之中是我们僵持不下的对望,最后只依靠一杯奶茶当作台阶而下。
那杯奶茶最后被我投喂给了院里一个爱吃甜食的小胖子,蒲熠星知道的时候眉头锁的死紧,却又不敢质疑我的决定。
第五天,我管饭的时候蒲熠星也跟着管饭,拿着个勺子给小孩子们打菜,甚至还能吐出一句“多吃一点”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融入育幼院融入的十分自然,我甚至看见他和院长都聊上了天,奇妙的感觉有点难以言喻。
怎么说呢,我感觉如果我再不和他回去,他都打算一辈子跟我赖在这儿不走了。
第七天的时候,陈小尘不知道跑哪儿去撒野了,院长要找她谈事情却找不到人,要我去把她找出来——结果我却看见她和蒲熠星从外头边吃冰淇淋边徒步走回来。我躲在墙后,听见他俩往长椅落座。
“哥哥,你不要带郭文韬走好不好?”陈小尘这么说,“我下个星期就要被领养了,我想让郭文韬陪我久一点,他下次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 …不行。”蒲熠星十分坚决,“郭文韬要跟我回家的。”
“回家… …?卧槽,哥哥你就是星星吗?”
“小孩子不要说脏话。”他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听着冷,但满满的都是温情。蒲熠星又问,“什么星星?”
“郭文韬说,星星看似遥远、但其实就在他的身边,他和星星的终点,都是一个叫做‘家’的地方。”陈小尘人小鬼大,我以为我那天的胡言乱语她会忘掉,却没成想她都铭记在心,“哥哥,你是星星吗?”
“… …我是啊。”我甚至听出了蒲熠星话里的笑意。
我走出大门,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陈小尘,院长找你,快过去。”
“好!”言落,她撒腿就跑。
我坐到蒲熠星身边,彼时正值午后,太阳晒得我们俩都睁不开眼睛,红砖墙上是树影的斑驳,以及我俩晃着腿的影子。我有太多话想说,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此时此刻能并肩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有着近似彼此同身受的情绪,好像就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良久,太阳下了山,他牵住我的手,转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一圈。
他说,“我们回家吧。”
10
我们回到了那间小套房,那里像遭了小偷似的乱七八糟的,我无语的看着蒲熠星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灾难?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我现在就走。”
蒲熠星笑了笑,“这不… …少了您吗?”
开玩笑的。都回来了我又怎么会走?我叹了口气,着手就开始了‘大扫除’,当然,蒲熠星这个始作俑者不可能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别人新年才开始除旧布新,我们比别人提前了六个月。
休息的时候,蒲熠星问我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是随口一问了,但我却难得认真。暑假确实是没什么计划,于是想了想,我说我们去旅行吧。
有点突兀,也有点想一出是一出了,但偏偏,我们俩都是那种说做就去做的人——旅行计划被敲定在了一个星期后,地点及行程都由我决定与安排,反正蒲熠星是指望不上了。
一个星期后,我们出发去了西宁——院长曾经说过,西宁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以为,站在这片土地上,会拾获一点回家的感觉,但那竟没有比我和蒲熠星坐在小小出租屋的沙发上要有所强烈。
到了西宁已经是下午了。我们俩延着长长的马路走,尽头的夕阳西下像是一场末日浩劫,而我们将走向终点。想的有点深了,刺眼的太阳盯的我眼疼,“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日落。”
“是吗?我以为你要说,你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我。”言落,我下意识白了他一眼,下秒又因为他的插科打诨笑了出声。他无语的挠了挠脑袋,“很好笑吗… …?”
“很可爱。”我实话实说,闭上了眼睛,细细体会着这里的风,“院长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一直以为,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是因为我从未来过。但我刚刚发现不是的,我站在所谓的家里,还是有那种很强烈的,想回家的感觉。”
“我懂,”他拍了拍我的背,“我也有过那种感觉。”
“你不懂。”我摇了摇头,他才不懂,不懂我的感受,不懂我在想什么。我斜睨他一眼,“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知道我的家在哪了。”
他没问我,让我有点意外。
“我以为你会问我在哪。”
“我不太想知道。”
“好,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我说,有点赌气的意味在。看吧,我就说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如果他能再懂我一点就好了。我这么想然,然后没来由的有点想哭。
我们一路都没再说话,沉默里彼此心里都装着心事,又不说。总觉得我和蒲熠星之间多了什么,不清不楚的,情愫。难以形容。
来到了民宿,登记入住的时候发现除了经营民宿的一对夫妇以外,他们还养了一只猫,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小土猫。我吸了吸鼻子,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气氛,“它有名字吗?”
夫妇二人摇了摇头,说没想好,让我和蒲熠星参谋参谋。我盯着小猫咪许久,脑袋蹦达出一个名字,于是随口提了个建议。但最后,他们取用的还是蒲熠星取的“阿诃”二字,是从夫妇二人名字里各取一个偏旁出来命名的。
不得不说,取的还挺好,很有巧思。但无非也是为我的无名火添了把油,反正我不太开心就是了。
11
“玩个游戏,半个小时之内,找到我。”
隔天,逛景区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算是报复他昨天惹我生气。于是落下这么句话后,我挣开了他的手便扬长而去。他在我背后大喊,“我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我慢下步伐,回头朝他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开什么玩笑,没给你惩罚就不错了,居然还肖想要奖励?!我暗暗腹诽,嗤之以鼻。
景区人潮汹涌,我穿梭在人海之中,漫无目的的漂泊。没多久,蒲熠星就传来了认输的消息,还给我打了几通电话——我想他应该很焦急吧?这么想,突然有点为此开心,笑容都藏不住了。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郭文韬小朋友,你的家长在找你,请听到广播后抓紧到广播站附近的小超市。”
“重复一次,郭文韬小朋友… …”
我立刻拨开人群、照着路牌往广播站跑,一到达就看见了笑的得意扬扬的蒲熠星,我想都没想就朝他胸口来了一拳。
“谢谢,很惊喜。”他笑道。
“你有病吧!”我佯装生气,羞耻的红了耳根,“捉弄别人很有意思?”
“某人好像很好意思说这种话?”
“我… …我没有。”
“你捉弄我一次,我捉弄你一次,扯平了。”
“我什么时候捉弄你了… …”
“一个人跑去育幼院害我担心,还把钱都拿走了。”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点吗… …”
“为了让我给你买奶茶?还好我看到了那个照片,不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我相信你能找到的。”我看着他,笃定又认真。
“你都不知道我爸把那个照片里三层外三层包着,有多难… …”
“我相信你能找到我的。”我重复,然后指着他左胸口的位置,“用这里。”
“… …刚害怕吗?”他飘开了眼神,转移了话题。
“害怕什么?”
“清纯男高中生一个人走在路上很危险的好不好。”
我愣了愣,想骂他有病但又忍住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那一秒心里肯定想了什么。
“想说什么?”他问。
“想问你,刚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绝对不能放你一个人出去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实话,但我并没有选择戳破。
12
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察尔汗湖,遇见了一位打扮很前卫的女孩子。她绑着双马尾,热情自然的向我们攀话,“你们俩是一对吗?”
“别乱说话。”我立即反驳。
“那就是你还没追到?”她明显是对着蒲熠星说的,我飘开了眼神,有点想笑。
“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帮我拍个照总行吧。”
“哟,一个人来的,那还有闲心给别人牵线?”蒲熠星幼稚的阴阳怪气她,但她装作没听见似的,径直把手机塞进我手里。我给女孩子拍照,蒲熠星就在旁边犯小孩子气的病,“你喜欢双马尾?改天我也可以买顶假发试试。”
“神经病。”我按下快门,不忘骂他一句,接着把手机还给那女孩就要走。
“诶,等一下,换我给你们拍了!”
女孩子喊住了我们俩,我和蒲熠星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到一边,蒲熠星手里的手机也被她给抽走。
“你俩动一动,怎么那么僵硬!”她变换着角度,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来的,然后啧了一声看向我们,“凑近一点啊离那么远干什么,刚分手?”
“… …”
什么逻辑。
女孩子来的风风火火,去的也潇潇洒洒。小个子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里,道别的声音仿佛还在风里飘荡,
“我叫Rebecca,有缘再会!”
“中国人怎么起这么个名?”蒲熠星皱着眉头问我。
“英文名吧,你没有?”
“有是有,但谁自我介绍会用英文名啊。”
我笑了笑,向他伸出手来,“你好,我叫Stefan。”
“Eazin,幸会。”
我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留了几天时间回去查学校资料,我找了几所学校给他看,“最低线和最高线差不多就是我们的分数,运气好就可以的。”
“你说报哪个你比较有把握一点,要不我把这几个有可能的都写上?北大不行的话我可以把后面几个挪到前面,他们给我打电话了,但我说考虑考虑。”
“你觉得哪个好一点,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南方会有点潮湿,还有蟑螂,北方冬天会很冷,不过会有暖气。”
“你也挑一挑嘛,别光我一个人做主,实在不行不在同一个学校也可以,同一个地区就好了,你去找我,我来找你,都可以的。”
都可以的。我这么对他说。
只要未来是你,那么在哪里都不重要,都无所谓的。
13
虚拟世界灯红酒绿,现实世界满目疮痍。
14
我常梦到一个场景。
那是一条隧道。很深很深。望过去可以看见最底端的光亮,但我迟迟走不到那。
然后某一天开始,那条隧道上出现了一个人,他背着光站在洞口的方向,金灿灿的光芒描摹着他的轮廓,连发丝都在发光。光斑跟随着他的手向我伸来,只要我牵上,我们就一起走到很久很久以后吧——他仿佛在对我这么说。
然后我牵住了他的手。
放榜过后,我们搬到了学校附近一间更大的出租屋,屋主是一对慈祥的夫妇,没有儿女,只养了一只猫。近来决定去国外定居养老,于是把房子便宜租给了我们,条件是替他们照顾带不离开的小猫咪。
我有些为难,和蒲熠星交换了一记眼神,“可是我们没有经济条件… …”
“不用担心,可可的费用我们会定期汇款给你们,只是我们偶尔会想看看她,届时再请你们有空的话和我们打视频电话。”女主人捉住了我的手,布满皱纹的那双手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我不自觉的想到了院长,也想到了生下我却不要我的妈妈——她们是否都不再青春美丽,原来乌黑的秀发已然变得斑白?
我用力回握,扯了个笑容,“当然。”
于是原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家,多了一只名叫可可的缅因猫。
我和蒲熠星念了一所大学,不同系所。他的高冷在校园出了名,不被人反感厌恶,反倒相反的备受爱戴——他理应被爱——我如是想然,骄傲的为他感到开心。
他的情书收都收不完,偶尔有几封会落到我这里。她们说,蒲熠星看起来太凶了,让我帮忙转交。我递给蒲熠星情书的时候打趣了几句,“她们说你很凶欸,我怎么不知道?”
蒲熠星不回话,我知道他懒得理我,我只觉得好笑。
上了大学的蒲熠星明显活跃了许多。他会像一般男孩子一样,没事就抱着篮球往球场上跑,一打就是一下午——偶尔我会上场和他拉开阵营,他很不要脸的会让我几分,然后被我冷着脸骂几句以后才认真。即便被我这样骂,他仍是死性不改——我觉得没意思,索性就坐在场边当观众,替蒲熠星加油,抑或是帮忙递水之类的。
除此之外,蒲熠星还参加了热音社,用了省吃俭用加上打工富余的积蓄买了一把吉他。不打篮球的时间里就往社办躲,我怕他沉迷于“新玩具”进而废寝忘食——就和他从前沉迷游戏那样——于是每次都得偷摸跟着他去社办,在旁边盯他吃饭。
久而久之,热音社都将我视成了一份子,说的是“编外人员”及“社员家属”。有人会向我抱怨蒲熠星的不近人情,以及那颗热爱音乐誓死不屈的心,驱使他进步神速。我只是笑了笑,看着蒲熠星变红的耳根,替他打着掩护,“阿蒲他就这样,一心没办法二用,在家也是这样,打游戏打到可以忘记喂可可吃饭。”
“韬哥,你是怎么和阿蒲变那么熟的啊?”
“因为我们都是相同的人啊。”我坐在沙发上,蒲熠星就坐在地上抱着吉他弹着和弦。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撸可可的毛那样,“正是因为相同,所以才能相知相守。”
入冬的时候,蒲熠星打篮球的频率就递减了。圣诞节快要到来之时,学校举办了一个晚宴活动给各社团表演的机会,热音社理所当然当仁不让。社长采用自主报名表演曲目的机会——蒲熠星没有过多犹豫,果断的就占下了一个名额。
换季之后,我也换上了冬服,整个人缩在了羊羔毛外套里,口鼻都被高耸的领子给掩住了。冷风冻得我脸红,一出商学院的大楼就看见蒲熠星背着吉他站在不远处,他原来是蹙着眉头在捣鼓着手机的,但一抬头看见我之时,眉间的不悦几乎是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握了握,“冷不冷啊?站多久了?”
他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了暖手宝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们隔着暖手宝牵手,那样的暖意更像是从彼此的掌心里传出,由衷发热发烫。
平安夜那天晚上,房东夫妇打来了视频电话说想看看可可。可可总算和我俩厮混熟了一点,现在正在蒲熠星的腿上趴着讨摸——房东夫妇关心我们俩生活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饭啦、需不需要再添购家具云云。我笑着回应,“我们很好,大学生活很开心,我和阿蒲煮了面吃,家具目前这样就够用啦,不需要添购!对了,我和阿蒲有个表演想给你们看。”
蒲熠星把可可抱到了沙发上,拿过放在一边的吉他,简单的弹起了几个调调。我拙劣的给夫妇俩唱着:“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 …”
“照着童贞母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15
圣诞晚宴那天,我下课晚了些,幸好蒲熠星利用他热音社社员的特权给我占了前排位置,说是一定要我好好看他这场表演——他说这场表演可以没有其他观众,但一定要有我在——我听得莫名心跳加速,想着蒲熠星这桩大木头什么时候也变得油腔滑调的?
热音社作为压轴出场的表演,等到他们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下了。暴露在户外的冷空气冻得人口干舌燥,不一会儿一声“下雪了!”的惊叹便贯彻了整个场地,此起彼落的讶异及欢呼也为热音社的表演拉开序幕。
蒲熠星是第二个出场的。雪下得不大,但一下就沾湿了衣服,观众们不是离场就是打伞的,我一个不打伞也不离场的前排观众实在奇怪,全神贯注的盯着不高的表演台,等着谁的出场。那个人一定很重要的吧,如果有人此刻端详我的行为,或许他会这么腹诽。
第一场表演结束,台下观众鼓掌如雷声。司仪介绍着下一个表演者及曲目的时候,我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无法动弹。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今夜的风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我曾经在那样充满爱的地方,遇见一个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男人。他的远方和酒,是年仅不到十岁的我无法透析理解的。可是我听懂了他的孤独,并给了他一块饼干示好,他用一个笑容回应了我的示好——于是我便知晓——
山城万籁俱寂,有声响就会有回应。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为你唱花香自来;在别处沉默相遇和期待。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千里之外不离开。”
然后我在一个少年的身上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我用着同样的方式示好,结果却不如预期。我明白,明白不是所有冰都一捂就化,加温也需要时间。可这座山城的灯,终会被我全都点亮的——终会的。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这是我最后一次表演了。’
“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
…
… …
或许是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感觉眼眶发烫,有着什么在沸腾、加热、融化——这首歌于我而言的意义重大,是我埋葬在心里久时、不敢拿出来看看的——我没办法去细想蒲熠星为什么会知道,可是,巧合也好、蓄谋也罢,无论是何者理由,蒲熠星的行为都是何等伟大。
节目一结束我就跑了,在夜色里踏雪而行,逃跑的理由无非是不想被蒲熠星看见自己哭得狼狈的样子。我越跑越快,跑到都听不见圣诞晚会现场音响的声音、跑到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蒲熠星的歌声缭绕回荡、跑到我喘不过气,呼吸时都是白烟冉冉——
“郭文韬——”
可是他还是追上来了。
回过头,蒲熠星逆着光朝着我走来。那一点都不浪漫,我们被雪淋的湿漉漉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路灯在雪花的遮掩下忽明忽灭,我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眼泪和鼻涕——可是、可是就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好似万物衰败、宇宙枯竭,浩瀚的都将被心跳淹灭,无垠的是繁花盛开、尘埃飘零一般,喧嚣灿烂的烟火——
怎么哭啦?他笑着问我。仅仅一刻,我想到了一句话:
对于某人来说,你就是宇宙中心,就像小麦哲伦星云一样,你散发着整个宇宙的光芒,帮助他们找到方向,虽然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我点亮了他,他亦照亮了我。
我们在大雪里相拥。我才知晓,有些千言万语是不必说出口的,有些人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能明白的。他的行为会大于言语、大于自己、大于一切,向自己奔赴而来之时,就会穿越时空,告诉自己一句,我不是在这里吗?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左胸口上。
“我一直在这里哦。”
16
结束圣诞晚会以后,蒲熠星就不常往社办跑了。他一下课就跑到商学院的大楼找我,我们班几乎没人不知道他——所有人都知道,郭文韬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做蒲熠星,而蒲熠星从来就只和郭文韬说话,对其他人爱搭不理。
对诸如此类的偏爱我总是沾沾自喜,我好喜欢大家谈论我们俩永远不分字句,提起谁就要提起谁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别人问我,你和蒲熠星是什么关系啊?天天离不开对方似的。
我说,“对啊,我们确实离不开对方,我们是没有彼此就会活不下去的家人。”
但我们也有恨不得马上离开对方的时候。比如他游戏成瘾,有时候假日就是待在房间里玩游戏一整天,玩到又忘记喂可可吃饭。在那个时候我就会很生气,隔着扇门骂他,“你是小孩吗?我是你妈吗?蒲熠星,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不能只有我在顾吧?”
他都充当耳边风,不闻不问。
我就觉得很生气啊,气的在沙发上哭,边哭边看电视里的卡通。蒲熠星从来不会向我道歉,可能对他而言,打游戏是一件他不得不去做的事?不知道。我试图理解,但从来就不理解。
他只会点杯奶茶给我喝——就像我们好几次争执过后的结果,会用点杯奶茶给对方当作台阶下。没办法,他太别扭了,他从来不会用说的,只会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想法,偏偏我就很喜欢这样的他。
喜欢的不得了。
或许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他了吧。他是属于我的孤城,我可以随意点灯,他只会为我而亮——空荡荡里只会回响着我们的声音。那里是起点,也将会是我们的终点。
我和他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这个念想贯彻始终。
时序来到除夕夜。我负责采购食材煮顿美味的年夜饭、蒲熠星则负责装饰家里——他往门上贴了个倒过来的‘福’字,福倒意味着福到。大门两侧则是‘欢声笑语贺新春,欢聚一堂迎新年’,横批‘家和万事兴’。
我看着深红色的春联及镀金一样的题字发呆,尤其那五个笔墨浓淡相宜的‘家和万事兴’,明明就只是普通的、家常的草书,却让整个冰冷的屋子都充满了生气——这让我更深切的被‘家’这个字陶冶薰染——这里,这间出租屋,就是我和蒲熠星的家。
“新年快乐——”
我们举杯同庆,并在木桌前面一起吃年夜饭。吃完饭后,我们和可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守岁,不一会儿房东夫妇便打来了视频向我们贺岁,还往我们的帐户里打钱当作红包——我有些动容,眼里不自觉含泪,“谢谢… …这可能是我除了院长以外,第一份来自其他长辈的红包。”
“不用客气,我们夫妻俩也没有孩子,看在我们投缘的份上,就把你们视作自己的孩子啦。”他们如是说。
我用手肘顶了顶蒲熠星,他从收到红包的那刻起就怔住说不出话,还是我提醒了他才记得道谢。夫妇两人慰问了我们几句日常,又关心了下可可的状况,才挂掉电话。
我伸了个懒腰,撸着可可的毛,“这就是家的感觉吗?有‘父母’的关心、有‘小孩’的陪伴,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蒲熠星,我们就这样一起生活到很久很久以后好不好?”
好。他说。
“我们会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对吗?”
对。他说。
“那你抱抱我。”
他把我抱住,可可钻出了我的怀里,窜回了自己的小窝。电视里,春晚的尾声,众人齐唱着《难忘今宵》。
新年快乐,我说。新年快乐,他说。
17
然后啊,我们就这样从惊蛰走到春分,在晴空万里时沐浴夏至,在秋分过后见证百花凋零——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们会平安喜乐的走过岁岁年年,未来正迎面朝着我们走来。那道深不见底的隧道,终点的光会越来越刺眼。
蒲熠星退掉了社团,开始专心投入课业。没课的时候我们会黏在一起,在校园里、在回家的路上、在我们家的沙发上,和可可窝在一起看影集。我们最常看的是他最喜欢的《Cyberpunk:Edgerunners》。是赛博朋克2077的衍生动画,他很喜欢这款游戏,我知道的。
有一次我看他玩,他说要去来生酒吧,结果兜了一圈,还是迷路在了夜之城。我笑他怎么看着地图也会迷路?他气得解释夜之城太大了。
夜之城太大了,装不下任何活着的传奇。
就像动画里David和Lucy的结局。明明是他说,“我要带你去月球。”但最后也是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去月球了。”
我几乎是嚎啕大哭,坐在地毯上回头看他的时候还抽抽噎噎的,蒲熠星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在沙发上哭的很安静,眼泪几乎无声。我们对视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Lucy都独自去了月球,背景音乐放着那首《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他才倾身将我给吻住。
‘So, get away.’(所以,你走吧)
‘Another way to feel what you didn't want yourself to know.’(走上别条路,去感受你本来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物)
‘And let yourself go.’(尽情做你自己)
‘You know you didn't lose your self-control.’(你很清楚你没有失去自制力)
‘Let's start at the rainbow.’(从彩虹出发吧)
那个吻来的猝不及防,嘴角都是眼泪的味道,可是里头却还包含了好多好多我们揉皱的、不愿提及的情绪。它们来势汹汹,热烈又滚烫。
一直到我快呼吸不过来了,才从他的怀里退开。
我永远记得那天阳光有多灿烂,像是为了这天的盛大而耀眼的铺来了光轨。我说蒲熠星,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把我丢掉。
绝对绝对。要拉勾起誓的那种。
他笑着说我都几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要拉勾。
我佯装生气,像好多年前在那个还很狭小的出租屋一样,用虚空的拳头敲他的头,“万一你不守信用呢?”
万一呢。我会害怕的嘛。我在他怀里这么说然。他只是把我抱得死紧——他拥抱的时候总是不会控制力道,有时候我觉得骨骼都被压疼了,可是那样子的疼痛却是一种证明。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他可以再把我抱得更紧一点,再更紧一点,最好把我揉进他的心脏脉络,无时无刻和他待在一起。
其实那天也不是很特别的一天。
刚好下午我们都没有课,就一起去逛唱片行,他说他想找一首歌。而当他拿起那首《春风十里》的时候,我的记忆又被拉回了很久以前的育幼院,那把吉他和孤独的男人,以及那一年无声胜有声的圣诞夜。
我们在房间里听歌。蒲熠星说唱片机是他爸爸留下的,原本还有一把吉他,但吉他被他伯母摔烂了。我像怀抱婴儿那样抱着他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轻哼唱着:
“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很后来我才听懂了远方和酒,但是清冷与孤独早就不复存在了——
就如每部童话的美好结局那样,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幸福快乐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从来就不是王子和公主,也没有口头承诺过要和对方在一起,更没有对对方说过我爱你。
可是,我们都知悉对方的爱,并因为对方的爱走到了很久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以后,他拿出了戒指盒来向我单膝下跪。
很久很久以后,我看见电脑里弹出的视窗显示:
“Dear Stefan,will you marry me?”
—
*原句“我离那天的月亮,一万光年”,出自《天堂旅行团》
*出自NASA
克里斯西家的动物园 4 心事(上)
女巫×狐狸
克洛伊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她常会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发上整整一下午的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是克洛伊搬进克里斯西家的第十一年,当年小小一团的红毛狐狸在经过了五年前的化形后已经长成了现在这个容貌出挑的红发少女。
克洛伊右手托着下巴坐在花园里的一张木桌旁,眯起狭长的琥珀色眸子,无声地注视着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的几只蝴蝶。
那几只蝴蝶在阳光下交错纠缠得难舍难分,令人眼花缭乱,就如同克洛伊现在纷乱的思绪一样,怎么都理不清楚。
前两日她去镇上买东西时撞上了以前一起喝过酒的杰森,对方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就开始了他那一串长达三千字的告白小...
女巫×狐狸
克洛伊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她常会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发上整整一下午的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是克洛伊搬进克里斯西家的第十一年,当年小小一团的红毛狐狸在经过了五年前的化形后已经长成了现在这个容貌出挑的红发少女。
克洛伊右手托着下巴坐在花园里的一张木桌旁,眯起狭长的琥珀色眸子,无声地注视着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的几只蝴蝶。
那几只蝴蝶在阳光下交错纠缠得难舍难分,令人眼花缭乱,就如同克洛伊现在纷乱的思绪一样,怎么都理不清楚。
前两日她去镇上买东西时撞上了以前一起喝过酒的杰森,对方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就开始了他那一串长达三千字的告白小作文,直把克洛伊听得脑仁子疼。
不过她心不在焉的原因也不可能是杰森对她的告白。
只是那天在婉拒了杰森冗长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真情表白后,克洛伊的目光在对方递来的那捧玫瑰上停顿了一下,脑中没来由地浮现出克里斯西手拿玫瑰的样子。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黄昏。那会儿她才刚刚化形,顶着个七八岁小孩儿的样子跟查尔斯和约瑟夫一起在田野里追逐打闹。
哦,对了…
在克洛伊被带回家的一年后,克里斯西又在某次出远门工作时带回家了一只黑猫。
它通体漆黑发亮,玻璃似的两颗眼珠一蓝一绿,目光总是漫不经心地从眼尾随意撇扫而出,按照格蕾丝的话来说就是…
十分欠打。
克洛伊已经不记得那晚她究竟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约瑟夫吵起来的了,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着约瑟夫狂奔的了。
记忆总是像被放置在瀑布地下的雕塑一般,一不留神,就被时间冲刷掉了一下日常生活中无足轻重的小细节。
但如果你顺着那些已经被变得圆润柔和的沟壑仔细摸索回想,总能忆起些什么。
克洛伊记得她在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后,终于精疲力竭,她瘫软地靠在一颗大树旁,像个被剪了引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顺着树干往下滑。
额头的汗珠滚落,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略有些艰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胸腔。
远处好像有人嬉闹的声响,但克洛伊无法确定是不是查尔斯和约瑟夫。
心跳和呼吸声太吵了,扰得她辨不清方向和嗓音。
……也掩盖住了克里斯西本就轻盈的脚步声。
以至于直到那头熟悉的白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克洛伊方才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反应了过来。
“老师?”年幼的嗓音响在了无人的田野里,“您怎么来了?”
“说过的,别叫您,也可以不叫老师,”克里斯西语气轻快,“直接叫名字就行了。”
克里斯西全身上下都落满了夕阳,她伸手递给克洛伊一朵刚从不远处花圃里折下的粉玫瑰,笑眼弯弯:“还在生约瑟夫的气?别气了好不好,走吧,一起回去吃饭。”
她手中的粉玫瑰被夕阳染得金红,就如同克里斯西自己一样。
夕阳浸染了克里斯西的头发,脸颊,脖颈,衣服,双手,以及…
她那双饱含笑意望向克洛伊的眼睛。
当年尚且年岁不大的小狐狸盯着克里斯西眼中自己的倒影,竟是看呆了。
那天的夕阳很美,玫瑰很美,但…
手拿玫瑰身上撒满了夕阳的克里斯西更美。
不对,克里斯西怎么样都美。
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轻笑他,每一次头发晃动的幅度,每一次睫毛煽动带起的闪光都像是教堂的古钟般用力地撞击在克洛伊的心脏上,再激起阵阵酥麻的颤栗。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
当时稻田里的小克洛伊想不明白,如今二十一岁正在花园木桌旁支着下巴任思绪飘散飞舞的克洛伊依旧想不明白。
有风将几缕发丝吹上了她的面庞,克洛伊阖了下被遮挡了视线的眸子,倏然回神。
不远处缠绕翻飞的蝴蝶早已不知所踪,徒留花朵在原地随风一下下地摇曳着。
克里斯西……
说起来,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吧…
自己应该只是有些想她了。
不过是被杰森那捧玫瑰触及了些无关痛痒的少时回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克里斯西是这么多年一手将自己照顾大的老师,这么久不回家,自己想她了也合情合理。
嗯,就是这样。
一句句类似的话被克洛伊砖头似地往心口砸去,仿佛想借此将心中那些无故的震颤砸下去,再也不要冒头。
浅色的薄唇抿起又松开,克洛伊起身,掸了掸衣服上落的草木碎屑,迈步朝果园走去。
克里斯西女士在自己两百岁生日的时候全款为自己买下了格塔尔小镇附近的一整个山头,将果树种得满山遍野。说是果园,其实就是整座山头除屋子,院子,花园和菜园以外的所有地方。
沙沙的脚步声漫步在毫无规律的果树间,时不时会混入枯叶被踩碎的清脆声响。
脚步声停在了一座秋千前。
克洛伊想起很多年前,克里斯西对她说过,如果自己不开心了,谁都不想看见,可以到果园里来找这座秋千。
克里斯西说,秋千会荡掉不少烦恼,晃久了,心会静些。
她还说,这处秋千位置比较偏僻,其他人一般不会来,而她自己来之前会等上一等。
这样克里斯西就可以在拐过无数个弯,再穿过一条僻静的林间小道后,在这里捡到一只已经发泄够了的小狐狸。
克里斯西会蹲下身子,递给克洛伊一些她平日里爱吃的零食,哄上几句,再把人牵回家。
于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克里斯西每一次都能在这里捡到一只气呼呼的小狐狸,克洛伊每一次不高兴都会在这里等到带着零食的克里斯西。
双手握上秋千的链条,秋千在克洛伊的动作下轻轻摇摆起来。
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着扑在克洛伊脸上,她在摇晃幅度越来越大的秋千上闭上了眼。
她其实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来这里。
或许她只是散步时无意路过,又看那秋千随风荡漾的样子心痒吧。
她不想花精力去追究这个了。
反正现在的她很享受这种任由山风灌入大脑,替自己清空一切思绪的感受。
克洛伊在山林间待了很久。
等她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周围莹莹的灯火亮着,在她身上打下大片斑驳光影。
钥匙转动锁芯,发出“咔啦”轻响,克洛伊推门进屋,换鞋后去了厨房。
她随意地从保鲜柜里翻出了些不用加工可以直接吃的东西,抱着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克里斯西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查尔斯和约瑟夫半月前接到公会派发的任务去了莫克林山脉,伊丽莎与格蕾丝也在前天结伴去了北方的霍斯特城。
还留在家的,只有她和成天神出鬼没的鬼族莱利。
也不知道莱利现在是在家还是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不过莱利在不在家都没什么区别,就算在家也是自己呆在房间里,睡觉,发呆,或是悄然无声的钻研什么。
或许是鬼族与生俱来的天赋,莱利从小就特别安静,只要他想,旁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他也不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在意。
克洛伊记得几年前,在她才刚通过初级猎魔师考核,猎魔人勋章都没捂热的时候,公会给她派发了一个任务。
克里斯西本是不放心,想要一同随行的,但被克洛伊死活拒绝了。
一方面是那阵子克里斯西任务繁多,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克洛伊不想让她从繁重如山的工作中硬挤时间来陪自己。
二来,虽说更本不是一个概念,但当时刚通过考核的克洛伊望着自己考核证书上的一排A+,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一个初级任务不会难到哪里去。
克里斯西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在征询了莱利的意见后,让这个当时家中唯一一个有空的倒霉鬼一路跟着克洛伊,防止她出意外。
起初,一切的发展与克洛伊预料中的并没什么区别。莱利一路都在走神,因为是鬼族的缘故,他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总是一边研究着他手中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一边悄无声息地默默跟在克洛伊身后四处飘荡。
任务嘛……也没那么难,一切都和克洛伊想象中的差不多……
就有鬼了!
山林间,刚勉强抵抗住了一“大”串黑漆漆嗡鸣不止的鬼影攻击的克洛伊扶着膝盖,粗声喘气,在心中爆粗。
从他们进入这片林子起,就一直有鬼影不断骚扰,它们丝毫不恋战,一沾便走,在克洛伊能将刀刃劈向它们前,又会“哗啦”一声作鸟兽散,没过多久又会再度围攻上来。
仿佛一阵不怀好意的迷雾,会在你挥手的地方散开些许,但又会在顷刻间再度弥漫上来。难缠得很,让克洛伊颇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就在克洛伊被那些鬼影缠得心烦意乱有些着急了的时候,一个身影飞速从某处灌木窜出,朝她掠来。
对方速度快得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身影一闪就以逼近克洛伊,锋利的爪子直逼向她的咽喉。
克洛伊瞳孔收缩,冷汗瞬间遍布了全身,下意识想后退半步,举起右手想以刀挡开对方的这一击。
但已经太迟了,她向后迈的脚方才离地,那怪物的巨爪已经将她的刀击飞了出去。
巨爪速度不减,袭向克洛伊咽喉。
此时克洛伊已是避无可避,她下意识闭上眼,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略带茫然的琥珀色双眸睁开,她反应了数秒,方才能勉强消化掉面前的场景。
只见莱利双目中紫光微亮,他一手将平日里长得有些挡眼的白色短发撩起,一手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匕首,上面沾着猩红的血迹。
在他脚边横躺着一只似犬非犬的怪物,此时已是身首分离,鲜血自脖颈断口汩汩涌出,淌了一地。
而莱利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撩起的那一缕头发捋向而后,随即将匕首沾上的血珠抖落下来,从始至终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染上一点脏污。
没再给予那怪物哪怕一个眼神,莱利抬眸看向一边目瞪口呆一边阵阵后怕的克洛伊,眼中紫光已然消退,不带感情道:“死了,可以去交任务了。”
说完他又兀自放下头发,重新回归安静,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克洛伊前往公会办理手续。
……一路上甚至三次差点撞树。
思及此,克洛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笑。
大家……真的都很可爱,对她也特别好。
伊丽莎,查尔斯,格蕾丝,约瑟夫,莱利,还有……
还有克里斯西。
眼见思绪再次回到了克里斯西身上,克洛伊倏地打住,在心中默默把下午在院子里对自己说的话又一次往被骤然切断的思绪断口处砸去。
想念许久未归家的恩师而已,再正常不过了。
克洛伊三两口吃完从厨房里扒拉出的食物,从衣柜里取了睡衣,拉开门进了浴室。
……
浴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热气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探出脑袋,红色拖鞋从里面迈出。
已经换了睡衣的克洛伊带着一头刚被她一个风系法咒烘干的长发来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
原本她这晚是想趁着有空将上次从查尔斯那里借的一本有关法阵的书籍读完的。但不知是因为方才洗澡水温太高,浴室里又太闷了,还是别的什么,她现在头脑有些发晕发热,完全静不下心。
于是克洛伊大小姐在将房内灯光尽数关闭,只留下一盏温黄的夜灯后,扑通一声把自己埋进了抱枕公仔海里。
她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带着不把自己闷死在床上不罢休的气势,义无反顾地给自己本就有些发蒙的大脑雪上加霜。
克洛伊从前就喜欢这么睡,只不过每次都会被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提着后脖颈从枕头里拽出来。
然后再听那人含笑发问一句:“真闷死了算谁的?”
克里斯西……
又是克里斯西……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克洛伊开始第无数次调出那些已经倒背如流的语句,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砖,在她心尖砌出一面高墙,好将一切让她心神不宁的因素全部隔绝在外。
她与克里斯西,真的就是普通师生情谊而已。
困意与疲倦不知何时如潮水般席卷上来,漫过了克洛伊头顶,将她往梦乡拖拽而去。
梦中,十九岁的克洛伊仰躺于田野上,鼻息间有谷物清香萦绕。
她抬眸看向天际,被夕阳灼了目。
粉色的玫瑰花瓣被夕阳染上金红,摇动的时候像极了克里斯西含有浅笑的唇。
两片花瓣落于克洛伊额头,又一路下滑,沿途经过了她的眼睛,鼻尖,唇角,脖颈,锁骨,胸腹……
夕阳的触抚太过温柔,在克洛伊周身肌肤上烧出大片红色。
比夕阳还要耀目的红发间掺杂了白丝。
日落的阳光缓缓没于衣服布料之下,寻到了一朵沾了水的玫瑰。
琥珀色的双眸漫上了一层氤氲水汽。
气温太热了,她的汗珠很快落在了田野上。
暮色间传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
克洛伊睁开双眼,略带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头脑尚且还未完全清醒,她朱唇微张,目光空洞地回忆起方才的梦境。
她好像是在田野间观赏夕阳来着……
后面发生了什么来着?
夕阳……
玫瑰……
艹。
掷地有声,干脆利落,直接将克洛伊炸醒了。
克洛伊猛地从床上坐起,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只受惊了的小动物。
哦对,她本来就是只狐狸。
现在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吗?!
无数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克洛伊脑内飞鸟似掠过,每一只都搅得她心乱如麻。
克洛伊胡乱将被子枕头全部掀开,双脚在地面上轻踩数下方才找到拖鞋,又试了三次才穿上。
撩开挡住了视线的,已经被汗水凝成了一绺一绺的鬓边红发,克洛伊摇摇晃晃地向浴室走去。
浴室门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中听得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哗哗的水流声传出,水雾攀上了玻璃与瓷砖。
热水打湿了克洛伊的红发,又将她白皙的肌肤冲刷出粉色的红晕。
关掉水流,双手动作麻木的在长发上搓揉出泡沫,没有聚焦的眼睛始终落在某处虚空,不曾移动分毫。
洗发水清甜好闻的果香味在浴室弥漫开来,克洛伊却毫无察觉。
方才那个梦犹如一颗拆迁车上吊着的铁球,毫不留情地砸向她先前反复自欺欺人在心中铸造的高墙。
高墙应声瓦解,轰然倒塌,而它后放那点被藏放了许久的东西再也不所遁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不知道。
好像克里斯西与她而言从开都是特殊的吧。
克里斯西是除了早逝的母亲以外世上第一个对她展露出善意的人,在自己心中位置特殊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对克里斯西的那一点崇敬感恩之情,会在她自己都没能觉察到的时候,一点一点,变了味。
她以后该怎么面对克里斯西?
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像以前一样粘着她冲她撒娇。
还是……
克洛伊阖上了眼。
她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
可以频繁地出任务,可以常年不归家。
稍微铺垫一下,等时机成熟,再向克里斯西提出要搬去别处定居。
关于那个梦的记忆和脑中的种种想法搅得克洛伊浑身都疼。
头疼,胸口疼,掌心疼,哪里都疼。
半晌,克洛伊松开在发丝间被攥得死紧的拳头,重新打开开关让水流兜头朝她浇下。
刚好能冲掉她脸上自眼角开始一路向下的水痕。
她早该意识到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可以毫无障碍地对任何人袒露心意,但唯独这个人不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克里斯西是她的恩人,老师,家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
……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表情自然地走出来。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克洛伊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起自己的头发。
旭日东升,鸟雀齐鸣,一切都和以往的每一个早晨无甚不同。
“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克洛伊喃喃。
天亮了,那个隐秘暧昧的梦也该醒了。
克里斯西家的动物园 第三章 狐狸(下)
女巫×狐狸
“克里斯西,克里斯西!”查尔斯晃着克里斯西的垂下的手臂,兴奋地望向前方卖零食的摊子,问道,“我们能去买些零食吗?”
“当然。”克里斯西掏出钱包,从里面拿了几张数额不大的纸钞递给查尔斯,让他和其他三个孩子去买零食糖果,自己留在原地等着。
这天天气很好,又赶上格塔尔小镇每周一次的集市,家里那四个熊孩子----主要是查尔斯一大早就闹着要出来玩。
克里斯西前几天刚忙完巫师工会那里派发来的一大票任务,正巧没什么事,也确实有阵子没陪他们了,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
如果查尔斯能再晚点叫她起床就更好了
上午的阳光明媚刺眼,克里斯西微...
女巫×狐狸
“克里斯西,克里斯西!”查尔斯晃着克里斯西的垂下的手臂,兴奋地望向前方卖零食的摊子,问道,“我们能去买些零食吗?”
“当然。”克里斯西掏出钱包,从里面拿了几张数额不大的纸钞递给查尔斯,让他和其他三个孩子去买零食糖果,自己留在原地等着。
这天天气很好,又赶上格塔尔小镇每周一次的集市,家里那四个熊孩子----主要是查尔斯一大早就闹着要出来玩。
克里斯西前几天刚忙完巫师工会那里派发来的一大票任务,正巧没什么事,也确实有阵子没陪他们了,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
如果查尔斯能再晚点叫她起床就更好了
上午的阳光明媚刺眼,克里斯西微眯起眼,望着不远处排队的四人,掩着下半张脸,在矜持礼貌的浅笑中,打了今早起的第八个哈欠。
等会儿一定要在查尔斯的饮料杯里偷偷加点柠檬汁,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查尔斯是她前几年回族里探望家人时带回这的,算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据她舅妈说是家里出了些变故,家里人都没了,只能由他们这些远亲照顾着。
当时想着反正自己家里已经有个孩子了,克里斯西索性就把查尔斯带回了她在格塔尔附近的房子,也好个伊丽莎做个伴。
一晃那么多年,家里的孩子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天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填满了那栋原本过于空旷的房子。
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将克里斯西从回忆中拽离,她回过神,看见几个小朋友一人手上拿着一根棉花糖朝她跑来,头发迎着风飞舞。
她笑了笑,弯下腰将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温和地凝视着面前几个小孩子,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对话,再时不时应上几句。
“克里斯西…”伊丽莎眨了眨红色的大眼睛,小声唤她,“我有点想去玩那个过山车…”
“那我们一起去?”克里斯西征询地看向其余几人。
“好耶!”查尔斯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一下,一头蓬松的金发在阳光下灿烂耀眼。
莱利点了点头,那双平日里总是打着瞌睡没有焦距的眼睛弯着,里面盛满了雀跃。
就连平日里最冷淡的格蕾丝都亮着一双金色的圆眼睛,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克里斯西心下了然。
那里的过山车是最近才摆出来的新摊子,老板是个巫师,每周六都会趁着集市把过山车从收纳瓶里摆出来做生意。镇上的孩子们没见过这东西,都吵着要玩,玩好必然会讨论,估计早就让她家那群小朋友们惦记上了。
自己最近没什么时间带那群小崽子出来逛,他们也没和克里斯西提过…
啧……都说了她不是一直有时间有精力观察他们对他们方方面面事事照顾到,如果想要什么直接来找她拿钱了。
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老不好意思?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陪陪他们。
克里斯西招呼了一下一群小崽子,迈开步子朝不远处高耸入云蜿蜒起伏的铁轨走去。
……
红色的过山车在最后一次急速下降后渐渐慢下来,发出一声嗡鸣,停在了站台边。
“嗷----这个也太好玩了吧!”查尔斯率先下了车,嚷嚷道。
几人陆续下了车,一同下了站台,在不远处找到了等着的克里斯西。
这天克里斯西穿了件墨绿色的短袖上衣,衣摆下是一条雪白的短裤,腰上还系了条黑色的皮带。雪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在风中被吹得摇晃不止。
与刚刚不同的是,她手上提了个不知装了什么的袋子,似乎重量不是很轻,带子深深勒进她骨节分明的指弯里。
“还想玩什么?”克里斯西将被风吹乱的发丝什么捋到耳后,看向几个小朋友。
“嗯…要不要先去逛逛集市?”伊丽莎小声提议。
克里斯西点了下头:“可以啊,顺便看看一会儿午饭要吃什么。”
“哦,对了,”克里斯西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袋子,“给你们买的,大热天的,渴了吧。”
她用另一只手将袋子打开,递向众人,看着里面的几瓶饮料:“草莓奶昔是伊丽莎的,那杯芒果的给格蕾丝,知道你们喜欢甜的,都特地说过要多放糖。西瓜汁是莱利的…”
克里斯西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道:“最后那杯果茶是查尔斯的,喏,自己拿。”
看着几人各自接过饮料插入吸管开始喝,克里斯西表情自然地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咳…咳咳。”不出她所料,查尔斯刚吸入一口饮料就将自己呛住,弯腰扶着膝盖咳得惊天动地。
其余几人被他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查尔斯说不出话,埋着头闷声将脖颈咳得通红。
“噗…”克里斯西没绷住笑出了声。
查尔斯抬起头,皱着脸,嗓音沙哑:“好酸…这是什么?”
克里斯西强忍着话语间的笑意,努力绷出一个温和慈爱的微笑:“柠檬西柚百香果混合果汁,特地叮嘱过他们别放糖,好喝吧?”
查尔斯:“……”
他沉默片刻,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生无可恋道:“太好喝了,好喝得我四肢发软差点和杯子一起倒在地上长相厮守。”
“那就好。”克里斯西眨了眨左眼,眼中的温柔宠溺快溢出来了,“知道你喜欢酸的,这一大杯都是给你的,别浪费啊。”
查尔斯惶恐地看着她,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方才咳得发疼的喉咙,咽了口口水:“谢谢小姨,倒也…大可不必。”
他眨了下他那双澄澈如大海的蓝眼睛,控制了下表情,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学会放手。没有什么永远都是你的,生活永远在继续,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执念…哪怕再喜欢一样事物,也要…”
“得了吧你。”格蕾丝晃了晃她毛茸茸的脑袋,将一头本就被过山车摧残过的棕色短发晃得更加不忍直视后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查尔斯看着在旁边片头低笑的伊丽莎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莫不关心始终在神游的莱利捂住胸口大声控诉:“啊!我的心好凉!就像被寒冬雪夜的冷风呼啸着穿过,就像被一只冰箭从头顶贯穿到脚心…”
“相识那么多年,我把你们当成最亲近的家人朋友,你们呢!一个两个三个只会在我被整的时候在旁边袖手旁观!”
众人习以为常地听着,毫不留情地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查尔斯,”伊丽莎笑容温暖和煦如春日午后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的阳光,“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咱们这儿什么时候有过友情亲情这种东西了?”
“伊丽莎你的邻家温柔大姐姐人设呢!”查尔斯接着嚎,“没外人在就彻底不装了是吧…我的心好凉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行了。”克里斯西笑盈盈地出来安抚某身心遭受严重创伤的金发小少爷,“不和你闹了。”
她用下巴指了指袋子里最后一杯饮品:“那被抹茶的才是给你买的。”
“至于你手上这杯…”
克里斯西随手打了个响指,查尔斯手中的饮料应声飞离他掌心,缓缓飘向克里斯西。
眼前白影一晃,那被饮料已经被克里斯西修长的手指抓住。
她曲起食指指关节在那被饮料上不轻不重地扣了一下,又轻轻向上一抛,动作间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只见那杯饮料在空中从里到外过滤重组了一边,再回到克里斯西手中时已然恢复了几分钟前的样子。
“行了,这杯归我。”克里斯西随手将吸管插入杯子,看向众人,“现在去集市?”
几人纷纷应是。
“那行,走了。”克里斯西说完将吸管送至唇边,喝了一口,“还行,不是很酸。”
“……”
查尔斯看着他日常把柠檬片当饭后水果直接吃的小姨,满脸敬畏。
“啊对了,小姨…”查尔斯一拍脑门,委屈到,“我又怎么惹你不开心了…你这么整我…”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
克里斯西腾出右手,捻了捻自己被饮料被身染湿的手,拍了拍查尔斯的脑袋。
“如果你以后不想被人在半夜套上麻袋暴揍一顿的话,”克里斯西轻笑了一声,“答应我,以后不要在早晨八点就去吵一个连续大半个月辗转各地忙成陀罗的人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后的第一个安稳觉好吗?”
查尔斯微微红了脸,辩解道:“我明明只是敲了敲门,想知道小姨有没有醒,要不要做早饭而已…”
“是吗?”克里斯西面带浅笑,温声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教导的你,看看需不需要做早饭得在别人房间鬼鬼祟祟地绕上好几圈,还一直探头探脑地观察我睡相?”
“说吧,是哪位法术逆天的大佬教导的你,小姨哪天定提礼登门去好好感谢他。”
“呃……这个……小姨……”
克里斯西挑了下单边眉:“那位高手那么厉害,都没告诉过你,你小姨卧室里全是法阵,从你第一下敲门起,就注定睡不成了么?”
“以及…”克里斯西嗓音从始至终十分温和,“我依稀记得我当年从族中带回来的是似乎个萨卡拉巫族的小孩,应该并不是什么长颈鹿或者大白鹅妖精吧?”
“怎么?我当年…是年纪轻轻就两眼昏花了么?”
为为防止克里斯西继续讲下去,查尔斯攥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拖长了音调:“小姨----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不打扰你睡觉。”
语毕,查尔斯鼓起一张小脸,眨眨眼,可怜兮兮地凝视着克里斯西。
“小----姨----”查尔斯小声委屈道,“你别不说话呀…我害怕…”
说完这句话,他蔚蓝色的双眼中竟还真蓄起来一层泪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仿佛立马就要落下来。
克里斯西:“……”
这小子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演上瘾了是吧?”她没好气地揉了把查尔斯毛茸茸的脑袋,“回去我就给莫妮卡写信,早点给你铺路。你以后进军演艺圈如果有她的照应我也能放心不少。”
克里斯西停顿了下,嗓音温缓:“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查尔斯大影帝出道拍戏对不对?”
查尔斯:“……”
他带要回话,就听见身旁的伊丽莎开了口,语气比克里斯西还要温柔:“可不是,查尔斯这个演技不拿几个奖回家我都会怀疑是不是被黑幕了。”
伊丽莎笑容甜美,抬首将一缕白色的发丝别到耳后,她垂下同为雪白的睫毛,将一双红瞳掩在下面,抿了抿唇,再抬眸后无奈而又宠溺地看着查尔斯。
“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那毕竟是你梦想,我自然会无条件支持你。”伊丽莎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拧起,“只是…以后忙起来了,能…抽空回家看看么?”
她满脸担忧,又有些失落,语气中还夹杂了一丝祈求,似乎真是个一边强颜欢笑替弟弟开心,一边还要担心他在外边会不会吃苦的好姐姐。
查尔斯:“……”
这位才该拿影后好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其余几人均在忍笑,格蕾丝憋得双肩颤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偏头笑出了声。
查尔斯垂首默然片刻,就在众人以为他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抬起了头。
一双蓝色的眼睛被他睁得极大,阳光穿过睫毛撒入其中,将其映照得极其清澈透亮。金色的睫毛发散出耀目的光辉,如同湖边的麦穗,随风摇曳。
而那两片湖泊颤动了一下,无声地淌下两行泪珠。
两片浅色的唇瓣颤抖着,似是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缓缓合上了满是不可置信眸子。
双唇再次张开,声音已是沙哑不堪:“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家人了……”
“你们不就是嫌我聒噪吗?没关系的…只要你们想,我到哪里去都可以的……”
查尔斯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几不可查,不知道是说给面前几人听,还是讲给自己听:“都可以的……”
“你们不用耗费这么多力气给我演这么一出戏的,真的……我都可以理解的。我就是…这么多年一起住下来了,以为自己终于有一方可以落脚的居所,有可以相伴的家人了。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要赶我走。”
“也罢,我以前在族里也是一个人自己在房间里呆着,不会习惯不了的……”
“行了啊,”克里斯西终于忍不了了,拍了下查尔斯的头,“你还和伊丽莎飙起戏了…两个戏精……”
“走了,还去不去逛集市了,在这里站半天了都。”
查尔斯瞬间变脸,硬生生将一张泪痕犹在的脸笑得神采飞扬:“走走走!小姨我要给你买朵花来感恩你的 宽 容 大 度 !”
“谁要你的花?”克里斯西将刚刚喝完的饮料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垃圾筒里,拍了拍手,“你留着当自己的影帝奖杯还差不多,走了。”
……
风吹拂过路边的梧桐树,一片叶子落在了格蕾丝肩上。
她动了动肩膀,让那片梧桐叶滑落,随后接着垂眸出神。
此时正值午后,他们刚在镇上的一家餐馆里用过了午饭,现在正在附近的街道中漫无目的地散步。
四周除了他们便再没什么人经过,耳边除了单调重复的蝉鸣就只剩前方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人…
啧…莱利那个鬼族每天不是睡着了就是在神游,格蕾丝认识他快两年了,一共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格蕾丝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地跟着前方几人拐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等她再抬眼时已经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居民区。
这一片早没有人住了,原先的住户大多都去了别的城市,还有些甚至出了国,只留下这些破破烂烂的楼房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里。
不过…这片区域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来。
因为平时这里经常好几天都看不见一个鬼影子的缘故,这里其实颇受地下恋小情侣的喜爱。
格蕾丝自己就有幸在这里撞见过好几次。
金色的眼珠缓缓转动,格蕾丝无意识地扫视着附近的几栋房子,目光在掠过其中一处断裂的栏杆时停了下来。
那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前面的克里斯西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异常,停下脚步,偏头望去,白色的长发在中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去看一眼。”克里斯西向其余几人交代了一声便放轻了脚步朝那边走去。
鞋子在受潮的木质楼梯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克里斯西探身朝门廊拐角处望去,在那里看见了一小团几乎难以分辨的红色。
那团脏兮兮的红色应该状态非常差,直到脚步声近在咫尺方才惊觉,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想逃,却被克里斯西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一条藤蔓迅速拔地而起,在确保不会伤及那团每动一下都会草木碎屑和土块的小东西的情况下,温柔但不容置疑将它捆缚感起来。
“嗷----”它似乎没什么力气,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轻吟,不知是祈求还是叹息。
克里斯西蹲下身,在藤蔓间扫见了一道熟悉的伤疤。
她微微蹙眉,把那一小团红色反转过来,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克里斯西略带了些讶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克洛伊发了烧,此时正头晕目眩,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个略微熟悉的嗓音属于什么人,她眨掉严重影响视线的水汽,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人。
对啊…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啊对了…那天清晨她婉拒了那个名叫克里斯西的大姐姐陪她一起去找亲戚的提议,自己一路飞跑来了镇上。
她全程都没敢回过头,仿佛那栋房子是个巨大的漩涡,只需多看上一眼她就走不动了…
到了镇上,克洛伊依着记忆中母亲告诉过自己的地址,穿过了大半个格塔尔,找到了一片废弃的居民楼。
她无声地望着破旧木门上方那两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数字,站了很久。
久到身下的影子变了方向与长短,久到天边的太阳渐渐被某一栋建筑遮挡。
金红色的圆形不断缓慢下沉,它或许也挣扎过,但最终也没能多停留在地面上哪怕一秒。
克洛伊注视着天边负隅顽抗的残阳,良久,突然笑了。
随便吧,都随便吧。
以后不管是去什么地方流浪,怎么流浪,都随便吧。
至少比在马戏团好,不是么?
什么?你问团长?
都这么多天了,他不会找来了。
真找来了那也只能说是天命难违。
随便吧,都随便吧。
连太阳都抵抗不了的天命,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吧。
不折腾了。
于是,她在那处破败的门廊拐角度度了很多天,等所谓命运将她送去她该前往的地方。
她每天靠镇上的垃圾桶和林间的野果果腹,没过几天就饿得瘦骨嶙峋。
背上的伤口在克里斯西的治疗下已经痊愈,在她那瓶魔药的效力下,连疤痕都变得十分浅淡,在克洛伊经年累计的无数伤疤中显得毫不起眼。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去处。
倘若她豁得出脸皮,她大可以返回克里斯西的住处,借着对方对自己的愧意,要求借住几天。
哪怕被拒绝了,讨要写吃食也总是可以的。
但她干不出这种事。
人家不过是无心误伤了自己,为什么要被自己赖上?
对方若是嫌麻烦,当时在发现她后大可将她留在原地,任她在荒郊野岭里躺着,哪怕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或是在将她捡回去后压根不告诉她那张网是谁布的,免得她心生怨恨。
可克里斯西没有。
那个好心人将自己带回了家,认真地向她道了歉,又悉心照顾了她几乎一整天。
在后来的闲聊中克洛伊能感觉到那个叫克里斯西的年轻人那阵子很忙,那天应该是她好不容易抽出的休息时间。
或许是自从母亲离世后并没什么人再这么用心地待过自己,克洛伊对那一线温柔几乎有些上瘾地不可自拔。
但她不能再给克里斯西添麻烦了。
能这么真心待她的人不剩几个…哦不对就剩这一个了,她舍不得再消磨掉这仅剩的一点点。
克洛伊宁愿住在这一方小小屋檐下,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仍能和那一点温暖的回忆相伴入睡。
她记得,那天的灯光温暖明亮,窗框上悬挂着的风铃是不是发出叮当脆响。
记得屋内好闻的熏香和盛到她碗中的食物。
也记得…那个肤色和发色都白得耀眼的人。
克洛伊在那处门廊住了很多天,然后在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时等到了她常会梦见的一个人。
她迷茫地望着克里斯西,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毕竟,就在刚才,这个人还在自己的梦里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
可是身上过分真实的触感和那人从未在梦里出现过的表情提醒了克洛伊。
不是做梦…
真的是…克里斯西……
难以置信的光逐渐爬满了克洛伊的目光,她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克里斯西?”
“病那么严重…没地方去可以来找我啊……”克里斯西在指尖凝起一团白色的光团,点在了克洛伊眉心,“行了,先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我带你回家。”
克洛伊在从额头传来的阵阵清凉中逐渐意识模糊,昏昏欲睡,任克里斯西将她抱起。
树上的一声鸟鸣是她最后听见的声响,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便全然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件事是她能知晓的。
那便是自那天起,她有家了。
那栋窗户上挂了风铃的屋子从那天起会在某一个房间的门上挂起她的名字。
这艘名叫克洛伊的小船在独自漂泊了数年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由她停靠的港口。
那里还有很多别的船只,她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
有些事情不吐不快,想在这里也发发
或许大家看到了,我之前打算将相亲遇见的奇葩事,以故事的方式写出来,试图演绎成诙谐趣闻,来让大家一起笑笑嘲嘲。
但实际上只写了一篇就索然无味,干脆撂笔不干了。
相亲对象们说的土味情话、干的不当人事,向外人讲起来挺可笑,但我回忆里尽是当时的难堪、愤怒与折磨。
起初刚开始相亲那会儿,我非常不理解,我为什么总会在跟对方相处的过程中感到抵触与不适。
那时我总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还在爸妈的指责下感到纠结矛盾,常常反省自己。
但是6年过来了,从青葱少女混成老油子的我,已经完全摸透了相亲的门道与来相亲的男人们。
如果此刻有同样身处地狱的女孩们看见这段话,你们是否发现自己在相亲中遇见的男生,跟平时在生......
或许大家看到了,我之前打算将相亲遇见的奇葩事,以故事的方式写出来,试图演绎成诙谐趣闻,来让大家一起笑笑嘲嘲。
但实际上只写了一篇就索然无味,干脆撂笔不干了。
相亲对象们说的土味情话、干的不当人事,向外人讲起来挺可笑,但我回忆里尽是当时的难堪、愤怒与折磨。
起初刚开始相亲那会儿,我非常不理解,我为什么总会在跟对方相处的过程中感到抵触与不适。
那时我总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还在爸妈的指责下感到纠结矛盾,常常反省自己。
但是6年过来了,从青葱少女混成老油子的我,已经完全摸透了相亲的门道与来相亲的男人们。
如果此刻有同样身处地狱的女孩们看见这段话,你们是否发现自己在相亲中遇见的男生,跟平时在生活工作中遇见的不一样?是不是奇葩更多,让你尴尬难受的事情更容易发生?
请不要质疑你自己,不要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自己要求眼光太高?自己过度敏感?(这是长辈的惯常pua套路)
告诉你们,不是!不是!tm的不是!
是因为【相亲】本就是对女孩极度不公平的市场!你一旦踏入,就发现自己通过一次次相亲后价值在不断被人贬低!
因为一次次的不成功,这个社会包括你父母会习惯性地在女孩身上找问题(你要求高,你不会打扮自己,你对人冷漠,你表现得太尖锐太聪明,冒犯了男性自尊心等等),通过不停地贬低你来让你妥协,不提条件地接受他们认为适合的男性。
举个真实例子(这件事情我会记一辈子):
有一次,我妈跟我说有三个男生介绍给你,你选一选。
她特别提及其中有一个的条件特别好。
我就直接让她先说条件特别好的那个。
她说:比你大3岁,职业跟你相同,2套房子。只有一个小小的缺陷。
我问什么缺陷。
她说离过婚。
我说没关系,可以认识认识
她说还有一个儿子。
我:???妈,你要我去当后妈?!!还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条件???
她问:你为什么不能给人当后妈?而且男方说的,你嫁过去后孩子放他父母家,不用你养。
我当时气到哆嗦,但知道没办法跟她理论,只好冷静下来,问她:你觉得你女儿我的条件怎么样?
她冷漠地瞥了我一眼,说:你很一般。
我说:我们家庭背景差不多。我跟他一样的职业,他只是普通人员,我的职务位置都比他高。他有2套房子,我有3套。他离过婚有儿子,我没结过婚。为什么你觉得他条件很好,觉得我很一般?
我妈被我堵的说不出话,于是她只能祭出大杀器:妈妈是为了让你幸福啊!
我问:你说的幸福是指结婚生子,还是我开心快乐?
她想也不想:当然是结婚生子。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心冷,同时也彻底明白只有你自己是真心爱你,父母的爱或许伟大,但是盲目又局限。
所以,要记住,一定要比谁都更爱你自己!
(ps:另外两个,一个30岁没有工作,一个是39岁。)
其次,来说一说,为什么相亲中的男生奇葩比例多,为什么大家感觉容易在相亲中受到冒犯。
那是因为相亲大幅降低了男生追求女生的门槛,让男生觉得来相亲的女生“不值钱”。
如果是正常的男女交往,男生在不确定女生意愿的情况下,会愿意付出时间耐心细心等去追求去讨好,让女生感觉到尊重重视从而逐渐萌发恋爱的感觉。
但相亲不同,相亲直接跳过了恋爱阶段。
在男生看来,你愿意参加相亲,就等于你愿意跟他交往,愿意做他女朋友,甚至跟他结婚生子。
他们认为你答应见面且没有拒绝继续相处,就说明你已经是他的女友,他不用再追求你,而且可以十分随性地对待你。
反观我们这些相亲女生是什么感受呢?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男人,开始对我们的身材评头论足,开始对我们调情、开hs玩笑,开始规划婚后生活并要求我们对他们体贴妥协……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隔空掐住他们的脖子,叫他们醒醒,我们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滚你ma的黄粱美梦!
所以,为什么要相亲呢?除了让我一遍遍地失望透顶直至对男性群体彻底反感外,还带给了我什么?!!
好了,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如果有相亲成功的小姐姐请直接无视我的胡言乱语,请别跟我杠说自己的相亲经历有多么愉快,你杠算你赢。
或许是我本人运气太差,来跟我相亲的男生实属人中极品,也祝你们过得幸福。
pss:看过我那篇《相亲对象观察日记》的小可爱们,可能会觉得我面对那种奇葩为什么会那么“乖”那样“没脾气”。
如果你们去看我跟历任相亲对象的vx,更会发现我说话“开朗热情得像个小太阳”。
根本就不像会写出诓世那种黑暗冷酷基调小说的人。
那是我经过爸妈常年不负责且不讲道理的指责后的自保手段。每一次我没能谈成,他们会从头到脚地指责我,完全相亲对象说我“冷漠,高不可攀”的污蔑。
再后来,他们指责我,我就会把录音和vx截图甩给他们看,让他们闭嘴。
虽然伪装的时候累了点儿,但好歹让爸妈消停了下来。
毕竟我难受是因为在乎那些没认识多久的狗男人吗?不,我难受是因为父母的指责、质疑和对我贱卖。(笑)
[太中]《四月二十九日持花相见》
-好久不见,上来放个狂草。讲的是一个胆小鬼的爱情。
-其实是有感而发(可能)感自这副神仙画画 ,但是文与画内容严重不符就不艾特老师打扰了
-花店兼职大学生宰x大学生中
最近人间雨水太多,我总忧心花的颜色被洗得清淡。
“这些日子跑我这跑的可真勤哪。”
太宰治把几束鲜切玫瑰码进柜子,闻言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笑了森先生,我这叫按时到岗来着。”
大三学子太宰治在北校区校外学生街的那家花店做兼职。此人生得盘靓条顺,作为滨大北校区当仁不让的一道行走的风景线,那叫一个攫取无数眼球。
森鸥外持着花剪真情实感地“嗤”了一声。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照了一...
-好久不见,上来放个狂草。讲的是一个胆小鬼的爱情。
-其实是有感而发(可能)感自这副神仙画画 ,但是文与画内容严重不符就不艾特老师打扰了
-花店兼职大学生宰x大学生中
最近人间雨水太多,我总忧心花的颜色被洗得清淡。
“这些日子跑我这跑的可真勤哪。”
太宰治把几束鲜切玫瑰码进柜子,闻言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笑了森先生,我这叫按时到岗来着。”
大三学子太宰治在北校区校外学生街的那家花店做兼职。此人生得盘靓条顺,作为滨大北校区当仁不让的一道行走的风景线,那叫一个攫取无数眼球。
森鸥外持着花剪真情实感地“嗤”了一声。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照了一番眼前的太宰治,只见他俊得满室花植都惭让几分,看上去勉力收拾了不少时候——只为来他这做个兼职?
森鸥外不怎么信他。他是过来人,知道太宰治只是好巧不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个从南区到北区上吉他课来的年轻人一见钟情了。他觉得是,太宰治倒是玩熟练了那套似真非真的话术,只说他只是想送他一枝玫瑰罢了。
森鸥外饶有兴致“哦”了一声:那怎么送什么不好偏偏是玫瑰呢。
太宰治:“唔……”
他的手指点点玫瑰待放的花苞,半是狡黠半是自问,“……可能,只有玫瑰与他相称?”
年轻人叫中原中也。
如果说太宰治的容颜在北区是制霸级别的,那中原中也想来就是在南区睥睨众生的水平。森鸥外在滨大校外开了好几年花店,也是第一回在这学校里见到这等不似凡夫俗子的好容貌。
中原中也瞧着有个爱花的性子。吉他课下得迟,他晚上六点多钟背着琴盒——他身形娇小,琴盒有大半个他高,走到花店后不紧不慢地低下身子看那些玫瑰。
这日森鸥外走出来说,要是喜欢不如带一枝走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这家花店在滨大和滨大周边都很有名,而且花的颜色总是漂亮得用心,都看得出来是用心侍弄的模样。当然,价格自然不便宜。
“可以考虑来这里兼职呢。”森鸥外笑眯眯地挽留,“入职当天,我以个人名义送给你最好的一枝。”
“不用了。”中原中也笑了笑,“南区到北区还是太远了些。”要坐半小时多的公交。
森鸥外遗憾地耸耸肩:“唔,那确实远。”他还是从花桶中挑出一枝坦尼克玫瑰。“但是这一枝还是送给你。”
迎着中原中也讶异的目光,太宰治隔着店门的玻璃向他微微一笑。
他站起身来,向中原中也摊开手,“这一枝送给你。”
他心说,这路上远也没关系。“是送给你的,以我的名义。”
二十岁不识天高地厚,太宰治一样如此。只是他绝口不提这种情愫——是喜欢?是爱?嘘。都太平凡,不好用在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在南区读外国文学。外国文学,他的老师专攻法国文学。法语是一门浪漫的语言,打交道久了,人也由内而外地落出一种风度。
一个简单明了的体现,就是爱花。
太宰治想,这不巧了,送花啊。不过这何止是花呢,整个行为,都像是一种暧昧的符号。
中原中也于你,你于中原中也,究竟要是什么样呢?
但是没关系——甚至没所谓,日子还长,什么情愫,还有待商榷。他想。反正,中原中也接受了他的玫瑰。
-
后来交换联系方式。中原中也请他看电影作为回礼。下午三点钟前后,最新的花还没送到,太宰治把森鸥外的店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带着能找到的最新鲜的花来赴约。地点不是电影院,是校内一处小小的放映厅,被在学生会当班的中原中也征用了。
放映室年岁不小,中原中也选的片子日子也不短了,一百年前的先锋电影。太宰治抱着花走进来,中原中也正扶着老旧的放映机试探着敲,光落下在他小半张脸颊上,映亮他无意中微抿的唇。
“来了。”中原中也转过头看他。
来了。他回答。
两张沙发并排挨着,颜色和放映室的年纪一样旧,但是擦得干净。花就放在进门地小桌上,浅淡的香气只一点儿便氲得人心旷神怡。
影片里史诗一样的画面被时间析出昏黄偏执的沉淀,镜头里的人小得像蚁,特写画面中女子涂红的唇却还晶亮得刺目。那些光怪陆离刺进他的眼,像一把剖心谋命的刀。
中原中也坐在他身旁,闲闲地觑着屏幕。室内只有影片播放的影像,旁地一概也无。太宰治的手指在昏暗里攀进他的袖口,拇指贴著脉搏,余下四指搭在手背。
他没有挣脱,只是意味不明地评价道:……胆子不小。
不知道说得是电影还是太宰治。
影片还在继续。兵戈、车马的声音在脑海里翻涌,影片里的巴比伦已经陷落,穿插着的母亲的摇篮还在温柔地摇着。影视里的时间在变形,现实世界的天文时间不为所动。
中原中也还坐在他身旁,同他并肩审视着这部荒诞的影片。他嗅到手边鲜切花的香气,动辄心如桴鼓。
他本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唯有中也,让他冰凉的胸口回升起欲望的热-/-流。就像饮用热水。那些高于口腔温度的水流顺着食道滑下去,在心口滚烫。
这种余温总是让他觉得胸口的血肉是单薄而冰冷的——可能事实就是如此。
却无端充盈。
-
再后来中原中也说,他要去留学了。
那天他们约着看完了第八部老电影,片子里魂断蓝桥的女主人公面容柔和,凄美到教人心中发苦。
大三即将接近尾声,而他们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地往来了几月有余。
太宰治蓦地心里发苦,不是为玛伊,为眼前人。而中原中也侧过头来看他,眼眸沉静如两片深蓝的湖泊。那种打量过于漫不经心,以至于太宰治觉得自己该当读出些什么。
误解也好,正解也罢,我该说些什么。他想。就在他要说话的档口,中原中也很快又转了回去,留给太宰治一副困倦的侧脸。
我该怎么说呢。他沉默着收回了视线。怎么过得这样快,我最初也只是见他好看,想送他一枝花而已。
怎知道也无这等机会了。
后半段电影,太宰治看得五味杂陈。玛伊从滑铁卢桥上落了下去,他脑子里过着别的念头,目光落在今日捧来的花束上。忽觉得椿花花期太长,开到三月四月光景还健在,落下来周全一朵,宛如被春光判了死刑。
铡刀落地,好大一声叹息。
-
四月底很快就到了。
中原中也走得急,他们本来计划着要看十部电影,至少把中原中也的库存刷完。但是还剩一部来不及了。
太宰治带着花去送他。到机场时看见中原中也一个人坐在行李箱上,双腿微曲支着地。这是第一次,中原中也拒绝了他的花。
“带不上飞机的。”他说。
“就一枝而已。”他答。
“十四个小时。”中原中也自嘲地笑了笑,“等我到了法国,也该谢了。”
“你送我的花,我都很喜欢,可惜都留不长。”他的手在衣袋里摸索着烟盒的轮廓,忽然想点一支烟。“我也想过,怎么多保留它们一些光景。”
“后来想想,可能只是人不合适。”
中原中也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眼眸沉静如两片深蓝的湖泊。他重复了一遍,可能,只是人不合适。
是夜,太宰治做了个短暂的梦。零点前后醒来,手里还拿着温热的手机。
梦里中原中也和他一起看完最后那部约定好的电影——《公民凯恩》,画面最的雪橇、烟囱,还有被火焰口口吞噬的“玫瑰花蕾”商标都凝固远去,最后中原中也坐在桌子上,接过他送的花,还低下头吻他。
他在怀念什么呢。太宰治突然想。不是说自己或中原中也,是说电影里的凯恩。末了他又沉默,又疑心这个短的仿佛走神的睡眠。本质还是在扪心自问。他的爱情在夜晚静静地翕张,取代呼吸、心跳,以深情为代价支持一段生命。他像是相送了一程又一程,长亭更短亭,中原中也没有叫停,他就还在走着。
他甚至说不清想要什么、应有结局如何,只听得梦里梦外的中原中也轻描淡写地笑:别送了。
他听见自己说,说什么来着。
嗯。一路平安。
他今天去花店上班。
春光太热闹了,最后一朵冬天的椿花今天整朵掉了,开得完完满满,落得周周全全,剩下一个齐整的疤痕。太宰治坐在地上抬头看它们,只觉得这花落在了他的胃里。
铡刀落地了。一时间的悲伤、痛苦,将他压得几欲呕吐。
森鸥外在跟送货的小哥攀谈,隐约说到玫瑰和月季的差别。
“……市面上大部分玫瑰,其实就是月季呢。原原本本的玫瑰,其实还没有这些月季漂亮呀……”
培养一个新的玫瑰品种要花上数年,爱一个人只会在多巴胺的役使下沸腾三个月,可他还不能还不敢说,这究竟是什么情愫。
黄色的玫瑰存在,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丽。大抵如一切幻想,在现实中显出真貌时,总有不尽人意之处。博尔赫斯也不知道黄玫瑰大都是月季,但是他还是那样写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玫瑰,还是月季,在意它们,不啻于怠慢有情人赋予的浪漫。
四月的温热天气将他拥了满怀。他觉得虚无,闭上眼又回到那一日,满满一捧鲜切月季占去了他的臂弯,中原中也偏过头看他,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热闹的春日。
他一枝玫瑰也没有带走。
他的手指无自觉地颤动了一下,疑心自己对峙了时间。而光阴一滴一滴地流逝,他摩挲着回忆里语焉不详的爱情,唇锈舌钝,不能交付一字一句。
往事如风,往事如风。那夜梦里,他下意识地想叫他一声,却陷在梦境结尾此起彼伏的人潮里,把那几个音节咽了下去。飞机起飞的声音隆隆轰轰,中原中也在飞机上低头,看不见微如蝼蚁的他。
所有欲说还休,在这一刻骤然崩塌。
啊啊。他下意识地抓起一枝花,虚抵在鼻尖。
那夜他从寂寞的床榻上坐起身来、在清瘦的月光深处没有来由地想时的身影,于此刻嗅一朵玫瑰时的自己竟重合在了一起。那是一枝货真价实的玫瑰,灰褐色的茎干和枝条。
倒也没什么。
……只是持花时,又想到你了罢了。
-fin-
坦尼克玫瑰:这里说的是坦尼克白玫瑰。市面上就是俗称的白玫。
好久不见,很久不搞skk,我手生的厉害咳咳。
[太中]《如不慎于春风里坠入爱河》
-诗人x歌手,大宰小中年龄差
-二零年底的初稿。很怪。因为写不来爱情,所以干脆含混其词。
就让沉默,代替有回答。
光阴如纸薄。
中原中也十五岁的时候辍学,十六岁时抱着吉他在街头卖唱。
像写回忆录一样的用语——第一次遇到太宰治是春天。彼时太宰治大学毕业几年,除了爬格子还是爬格子,即便也不算多喜欢。下午两点多,太阳毒辣,太宰治刚刚爬完格子,杂志社的电话打的如同催命,而他仍在路上慢条斯理地走要去便利店买饮品,掏钱包的时候用肩膀夹着手机,说,没来得及遇到缪斯,前面写的东西都是脑...
-诗人x歌手,大宰小中年龄差
-二零年底的初稿。很怪。因为写不来爱情,所以干脆含混其词。
就让沉默,代替有回答。
光阴如纸薄。
中原中也十五岁的时候辍学,十六岁时抱着吉他在街头卖唱。
像写回忆录一样的用语——第一次遇到太宰治是春天。彼时太宰治大学毕业几年,除了爬格子还是爬格子,即便也不算多喜欢。下午两点多,太阳毒辣,太宰治刚刚爬完格子,杂志社的电话打的如同催命,而他仍在路上慢条斯理地走要去便利店买饮品,掏钱包的时候用肩膀夹着手机,说,没来得及遇到缪斯,前面写的东西都是脑子里攒的过期货,拿来搪塞你们这些人绰绰有余啦。
责编在对面七窍生烟,又得求他快点把过期货发来。
中原中也这会儿就在便利店旁边唱歌。太宰治等着店员找零时就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价格触目惊心的饮料味道并没有太对得起这个价位。而比饮料更无趣的还有编辑、天气、便利店,以及眼前的小孩。他抱吉他的样子很酷,帽檐压的低,赭色的头发从肩膀上垂下来,留长了,是自然卷。太宰治挂了电话以后与店员攀谈,店员说这小孩前几天才来,唱的不错。
太宰治闻言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扭头看那男孩。那小孩拨了拨弦,唱的一首老歌。情感有余,技巧不足,嗓音条件倒是一等一的好。太宰治想这歌往前整个十年也是风靡全日本的,这回一听竟有点见老了——不是说歌,是说他自己。
他瘦弱,撑起洗的发白的衬衫的身躯在布料下显现出清瘦的轮廓。春风一吹他的衣服贴在身上,太宰治在心里咳嗽了一声,掩饰似的下意识地伸手拨弄头发。他想真是年轻的姿态啊。
看见他的那一刻,就有未知的欲-/-望在冒头,有别于身体的反应,只剩一种情绪。
于是他没有犹豫,只是放任自己的双腿带动身体走上前,询问这个年轻人是否接受一份短期包吃住,有薪水的工作。
艺术的冲动并不比性-/-冲动高尚,要为这种冲动付出些什么,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中原中也认真的蓝眼睛前,太宰治在心中编排了好几句的圆融如意的搭讪词被果断抛开,只剩一点微笑:“我需要一个缪斯。”
就像太阳落下来的时候,海平面也经历一种下坠,因为夜里的海总是沉淀着神秘莫测的颜色,有如神话传说一般的悸动。
于是太宰治扪心自问,是一见钟情吗?不,还不是。他又这样否定。只是在这还没能自由自在写作的世界上,我需要一个缪斯。
只是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他能满足我的所有创作欲,成为即兴的导火索,活在当下的你、或我,又何妨不心动呢?
说到底,中原中也出现在这片居民区就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浪漫,带着美丽的歌声和近乎荒唐的纯净。此刻他又像一阵蓝色的风,刮进太宰治的房门。
“我还以为你是个画家。”中原中也有些讶异地抬抬眉。“结果是个爬格子的。”
“你可真是没有防患意识呢。”太宰治摇摇头。他坐下来喝掉了最后一口饮品,这种饮料已经失去了冰柜的保护,现在入口只是一种自然的凉。
“你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变态啊。”中原中也坦荡荡,“如果说你想要置谁于死地,这个人恐怕是你自己吧?”
这话说的。太宰治挑挑眉,下意识地问:“你认识我?”
中原中也走到沙发前,整一个熟门熟路地坐下:“你的等身照还摆在乐器行隔壁的书店门口。还有一句话……什么……在这你我终将分别的世界,与我坠入爱河吧。”
这句话他回答了“为什么认识”。随后他说,我曾经在你的访谈录制现场听你说,如你一定要是什么爱好者,那一定是自杀爱好者。
这句话回答的是前一个问题。
“记得挺牢,说的不错。”太宰治鼓鼓掌,随即漫不经心地:“……但你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吗,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挑眉,“没有那种人了。”
“你可真是有够纯良的。”
“不,我是说长辈。”中原中也说,“呃……我是说,我没有家人。”
“好吧,真是不幸的前半生。”太宰治评价道,“总该有人教你,这种最基本的……”
“最基本的生存常识,对吧?”中原中也接上他的话:“不幸吗?幸运固然令人向往,但是界限因人而异。我的意思是,在你口中的不幸,对于我而言,不亚于一种奇迹,即便它显得冰冷拮据,还很容易招惹别人怜悯的目光。”
“你需要的缪斯就是我这样的吧。”中原中也揉了揉头发,“你要写反差,写不幸,或者我说的奇迹,就是要我这样的存在对你说一说那些你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大诗人。”
太宰治平静地凝视他。“我不好说什么。”他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说,“但我们是同一类人,对吧?”
中原中也耸耸肩,“人们,按照你的意思,除了我们以外的人们,他们都会觉得我有病。”他舔了舔嘴唇,看上去年轻、天真,乃至于遣词造句带着不谙世事的残忍。
“反正我也不孤独。”他凑近了看太宰治。“如果真的孤独,这不是就遇到你了吗。”
住在太宰治的屋子里是一件很怪的事情。太宰治不会料理生活,正常来说这样的人才会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从而会有另一种“烟火气”。但是太宰治从不。他活动于傍晚,夜间和黎明,在窗台上饮酒,现在多了一项,抱着中原中也的吉他乱弹。
而他的生活轨迹因为不会漫出到厨房、阳台,这些充斥着生活气息的地方,所以显得格外苍白乃至于单调。
中原中也评价这种行为是混吃等死,太宰治点头称是。
中原中也踏进这个居所的第一个月,他们像是毫不相干的租客,但关系实则诡异且不为旁人所理解。中原中也抱着吉他坐在客厅里唱歌,开着电视看歌星的演唱会现场,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谁和谁的歌声,因为他不欢呼。
后来太宰治问他想不想签唱片公司,他的大学同学刚好在一家唱片公司工作,或许可以牵线。中原中也说可以学音乐吗?太宰治说如果你被签约了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于是中原中也低下头沉吟两秒,说好啊。
“不怕我把你卖了。”
闻言,中原中也回敬以嗤笑:“想多了,就算真的卖了,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或许你会成为哪位豪富床-/-上的玩具也不是不可能哦。”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说。
中原中也反而露出一种得逞似的笑,“你舍得?”
“舍得归舍得,但是我不缺钱。”太宰治礼节性微笑了一下。“但是你说得对,如果是需要缪斯的话,当下的随时可以交给别人的所谓缪斯,也确实只会单一一种吻合我需求的情态。这对于一个投资者来说,并不是一桩聪明买卖。”
“……喂,这话有点变态了,我说。 ”
太宰治耳朵上别着铅笔。中原中也不喜欢用那种转笔刀,他用小刀把铅笔刁难成一幅苦大仇深的棱角分明的模样,太宰治往往随他去。这把铅笔时常被放在谱架上,偶尔又偶尔比如此时被太宰治别在耳后。如果我是才思泉涌的音乐天才。他吹了声口哨,拿起一桶泡面。我肯定要用音乐来衡量我的人生。
——泡一碗速食面只要一首歌;洗完你和我积累一天的碗需要两首歌;从这里坐轻轨去横滨只需要放九首歌——或者说,同一首歌,循环播放九次。
“可惜你不是。”中原中也说。
“可惜我不是。”太宰治撕开调料包,窸窸窣窣的声音招惹中原中也的目光。“所以,你出钱让我待在这里,所谓包吃包住,是为了这个看戏的心态吗?”
开水嘟噜噜地满进陶瓷碗。中原中也规规矩矩地穿着拖鞋走过来,轻车熟路地抽出筷子递给太宰治。
“你吃那碗。”太宰治说,“年轻人用脑子用得多,我给你加个蛋。”
中原中也刚刚的问话没说完,只能先咽下去,说:“谢谢您了。”
太宰治在生硬的回避之后,反而轻松地说道:“然而再天才的音乐家,也有事却不能用乐曲计量。比如:回忆一段往事,或者,思念某个人。”
“再或者,究竟于某地,某时,坠入爱河?分量轻重?溺毙或呛昏?”
爱啊。太宰治用吟诗一样的语气说,而爱啊。这是延续的,还是电光石火的一刹呢?
“所以我要做个薄情人。”他微笑着坐在窗台上,望着端着碗吃面、一脸似懂非懂的中原中也,“像是倏然落寞的烟火,还有接吻之后不留余地的推拒,薄情人,才能写出最深情的字行。”
因为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爱。
谈情苦文墨。
关系更熟稔了一些后,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出去购物。
在中原中也短暂——他本人是这样说的——短暂的受教育时间里,他认为购物这种事情独自一人并不代表孤独,但是结伴而行却代表着一种亲密关系的外露。
“唔,那现在呢?”太宰治饶有兴致地问。
“你看我们算哪门子的亲密关系。”中原中也作沉思状。
闻言太宰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随即垂着眼睛把货架上的东西往购物车里丢,中原中也有样学样把不是必需品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往货架上塞回去,一边塞一边说,烧烤味薯片加可口可乐是绝配但是你为什么买这么多……火鸡面加牛奶煮会好入口很多等会记得提一箱……这种袜子加了绒踩在地上会觉得自己要摔了但是就不会觉得冰了……照烧猪肉我刚刚学会了一会做给你尝尝……
太宰治这才微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某种命脉——某种他自认为算是拿手的情绪流露,可以很好地诱导中原中也软和下来。
像是捏着一只幼生期的猛兽的后颈,具有不可掉以轻心的柔软。
从超市出来后夕阳的光打在中原中也脸上,他眯起眼睛甩了甩头发。太宰治知道他的眸色和发色都异于亚洲人,但此刻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落日落在了大海上一样,很纯澈的冷色,却被他这个人熨帖成一种温暖。
太宰治略略落后两步,放任中原中也以一个近似保护的姿态将他“护”在身后。
他的手抬起来。瘦弱,病白,以至于青紫静脉横亘其上,更显腕骨嶙峋。倘若此刻捏住中也的后颈,他也不会反抗吧。太宰治想。如果这样做了。
如果……他长出一口气,把手揣回口袋里。一种莫名的领悟遁入身体,和他这个人的灵魂以至躯壳都紧密相依。这种领悟带着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将他袭击,却也充实了他的生命和灵魂。或许刹那生灭,便都在这一刻了。
于是他想:如果我死去了,如果我请求中也同我殉情。如果这样做了,如果是中也。如果中也和我,我和中也。
如果,是如果。就这样一起……如果答案只是一个尚未得到核实的真相,我便笃信那一定是坚不可摧的。
稍等。不。不对。
他从一种臆症里猛然惊醒:不对。不对。我还没有爱上他呢。
后来太宰治背着中原中也把他录好的CD母带寄给了大学同窗。
连着寄到家中的——两个人生活的话,这里倒是勉强可以改一改名了——是太宰治的体检报告单。这事中原中也元是不知道的。是太宰治去杂志社交稿的时候发生的事。
像是一片不合时宜就要凋落的叶——总之在太宰治的责编眼中,太宰治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被拉到医院之后躺了半天他就醒了,因为想着没给中原中也通报一声还是回去的好,只是留了地址方便报告寄来。他态度并不算太好,加之当时医院的繁忙程度属实无暇应付一个不怎么配合的潜在病人,于是就答应了。
他晕了这回事是在过了寄CD之前发生的,直到快递的电话打进来之后中原中也才知道太宰治还有过这一遭。
太宰治拆了体检报告。中原中也一定要看。
目光略过一大堆专业名词,落在结果——噢,是癌。
是癌?
太宰治对这种具体的医学名词没有什么现实感,反倒是中原中也对此恍惚了半天。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目光灼灼对着太宰治:“……我不是建议,我要求你,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一下滚到医院去再检查一遍。”
“哦。”
“你——”
太宰治叹了口气,从地毯上站起来。
“你不会想让我去治吧。”太宰治的声音隔着倒水的声音传过来。
中原中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脚踩在地毯上的触感绵软,以至于难以像是踏足于冰冷的木质地板时那样清醒过来。“……顺便,恭喜你,你的歌,唱片公司很喜欢,我想他们会在近日来找你洽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喂喂……我可是在替你高兴诶。而且这种病啊且不说你有没有资格管我,你我……”
太宰治顿住了。
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中原中也踮起脚也比他矮太多,于是只是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
冬天晒过的衣裳有太阳的味道。他想说的话全被打断,自嘲和刻薄都淡在舌底,只剩一点似有似无的苦。
于是太宰治叹息了。最终,他意味不明地说:“道理和漂亮话……谁都会讲啊。”
太宰治做化疗的第一个月就折腾瘦了十几斤。他站上体重秤,脸颊的弧度和圆月似的光泽都消退了。他眯着眼睛看数字,直到那里跳动几下,停在一个他早年曾经生长过的数字。
癌啊。
“我上次这么重的时候。”他从体重秤上下来,“好像刚刚读高中呢。”
伴随着疗程的推进,他开始脱发。开始疼痛。在早年刻意忽视的一些隐秘的疼痛开始潮水似的泛起,涟漪似的扩散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中原中也默不作声地充当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在和中原中也的距离不断拉近的过程中,太宰治一边捱着生理上的病苦,一边发觉,那天结伴购物出现的悸动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想探索,想核验,又或者说,这本质只是一句戏言的情愫是否真的要坐实这桩名号。
于是他说,“中也。”他喉结上下轮动,“我想和你殉情。”
在中原中也回答之前他快速地接上话茬:“……如果失败就好了。”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神情却很坚定。
死亡无需陪伴。
所谓殉情更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中原中也只是看着他,睫羽微颤。他很快收回视线,说,殉情?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以一种太宰治从未体会过的冷静目光注视着眼前倚在椅子上的人,那张合都好似索吻的唇瓣吐出教别人伤心的话语:一个人的懦弱却需要两个人来回答,对于不够坚定的一方,心不诚,这场殉情的真实,想也意义不明了吧?
“如果说……我们活着就要一味地追求意义,那么对于有的人来说,生来需求定义或被定义。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反而是是最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苦难面前,勇士选择活着,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可能性——我们活着,为了邂逅更多的人,完成更多的事,成为更好地自己。咀嚼苦难的人们足够强大,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而我脱离了慕死的期许,我活着便也只是为了活着。
“中也啊。”他轻轻地叹。那样的我,究竟是不是太宰治呢?
——即便我们终将走向共同的结局,死亡。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最终得以有对生与死清晰思考的能力,这也是一种勇气。就算人都会死,活着的时间和经历也是无法被否定的。若刀刃可以比喻成秋水,女子可以比喻成来自热烈的花束,那么漫长的时间成为凝固的坚硬结构,化作可以经人手摩挲的真实又有何不可呢。终末的结局与生俱来,却因各自的差异性被不同程度的延后。
而消逝本身,就是如影随形的。就像一支陌生的乐曲。此处我落下我心目中的最后一个琴音,我们和乐曲本身,都迎来了这种随机的终结。
我们都在消逝的途中坚定地奔赴必然的结局,这种既定的命运,使我们剩下的生命稳固而沉默。无论是你在成长而臻于成熟,还是我正在苍老。
这必然的结局,只是于世人来说,在我身上过早了些许。
中原中也走过去抱起他的吉他,转身坐在太宰治面前。“如果在你心中,抱着长久的慕死的期许是一种意义,那么对于我来说,拥有独属于我自己的歌曲,也是一种意义。”
“被唱片公司签约这种事,半年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那时候我还在街头卖唱,活着就是我的意义。某种意义上,我就是为你所搭救的,本来我该说我要以身相许——开玩笑,总之,你就是我应当报答还恩的对象。但是我现在变得贪婪。”
中原中也和他半年前来到这里时一样,还是消瘦的形容。太宰治看着他,觉得日子在他身上被折射过了,淡的只剩一星半点的影子。中原中也还太年轻,显得太美好。他终将成为能够被依靠的大人,可以使他和与他有关的事物变得有意义。
语本似此。
太宰治偷偷停药的第一个星期日变得精神了不少。和所有老人一样,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都会轻盈不少,而这被人们称为回光返照。他并非不再写作,只是进入一种坐吃山空的状态。
像是要趁着最后的时间把自己完全掏空。
中原中也发现了以后一个人跑到广场上抽烟。鸽子扑棱棱飞走了以后天色灰沉,他闭着眼抽气,尼古丁充斥了肺部之后他又后知后觉手忙脚乱把烟掐掉了。太宰治不会避讳抽烟,但会克制着在他面前抽烟,但袖口和衣角上缭绕的烟味从没有散过。男人会用握笔的手触碰他的眉头,轻轻的顺着眉毛延伸的方向捺去,在眉尾顿住。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有次中原中也偏偏头,有别于表情的犹疑,声音倒是很坚定。
太宰治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情也是中原中也意料之中的纠结。
太宰治,他可以和中原中也谈论所有问题——在这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唯独不应当说起这个。他们分明尽力地将日子过的亮起来。可俊美的俄耳甫斯却很想知道答案。
于是太宰治难得认真地垂下头想了想,抬起头时眼里带笑。彼时他拿着笔和本子跨坐在窗上,夕阳瞥过他身侧,为他不知自己同夕阳一样美丽。“比起活着肯定更希望会死去吧。”他笑吟吟地说,如果我像你一样年轻,应该是想要多享受几种自杀的法子的。
“一定要与死亡有关吗?”中原中也说:人不是属于自己的,我们都被分成了很多片,分别存在于不同的爱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中,我们拥有的自己只有一小片,你总是这样自私,只把自己留给自己。
“……那你呢?”太宰治反问,“你能占有我多少呢?”
回应他的是少年的吻。他矫健的身体从黑灯的门边来到他身边,以温热的唇触碰他的脸颊。
太宰治哑然失笑,等少年惊惶地想离开这片暮色时克制住他的动作,引导他亲吻和恋爱。他在做爱时将刘海拨到耳后去,露出额头和形状如远山一般的眉。
他在暮色中温柔地同他寻欢,光影镀上他的唇,接吻时品尝温软的日落。
后来,中原中也将这一眼的回忆沉淀在岁月里,如在灯下看一捧桃花,脉络朦胧,颜色迷离。
香气和人,都浅浅淡淡。
含糊其辞,隐有惦念。
要散了。中原中也平静地想。太宰治于他而言是什么,是初恋?是救济者?是苦难之中支持的浮木?爱字太忐忑,坍塌在喉头,没有勇气说出口。
太宰治来的时候穿着那件砂色的旧大衣。他被裹进怀中后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孱弱的心脏在他单薄的血肉和坚硬的骨骼下有秩序地搏动着。他没有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郁结于心的事,只是这样被揽在大衣下。像是残疾的幼鸟蜷在别的鸟类羽翼下。
秋末的广场在夜深前后都没有浪漫气息,鸽子飞走飞来都好像一幅油画。青色的矮小的绿化树上围着秋风,中原中也走过去,觉得秋风颠儿颠地就往自己裤腿里钻。他们从空无一人的广场中间横穿过去,接下来要去哪里,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概不知,没有答案,只是保持着这种沉默走到那熟悉的门前。
门开了,门关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从睁开眼之后落下来,连同太宰治的目光和鼻息。
他最终没有落下那个亲吻。爱呀,爱是欲吻未落。
中原中也有点泄气地推开他,背对着他隐在喉头的咳嗽,没有回头。他弓着背,面朝窗子,太宰治轻声走过去,坐到他身侧。他目光寸寸轻吻,如拢花及掌,所见皆春。
那一刻他觉得,若中原中也回过头来,戳穿他目光里欲盖弥彰的答案,才是万事成空。
“如果我们都死了。我们就藏起来。”他在太阳温柔的暮色里悲伤又温柔地说着旁人听来恐怖又荒诞的话。“如果我们的灵魂会沉下去到地狱,我们就藏在最高的天空……”
“直到宇宙?”太宰治笑了笑。
“直到宇宙。”
“那我岂不是连一句告白都传达不到?真空不能传声。”
“嗯……所以不如幻想我们一同沉下地狱去。”
“如果我们没有罪孽,灵魂像羽毛一样轻,”中原中也说,“那我们就去最深的海底。这样……无论是死神,还是天使都找不到我们。”
他语气诚恳而坚定,声音却含混如呓语:“不要迟疑,中也……只有我们。”
中原中也战栗了起来。他甚至无措地开始流泪而不自知,你是不是会死?他问。
太宰治在他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指腹耐心地捺过他的脸颊,把无意识的泪水抹去。模模糊糊里他只知道他很快就站起了身子,然后从他面前走开了。
于是中原中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喂!”
“你别死啊!”
太宰治看着他,没在笑,唇抿成一条线。
“谁知道呢。”他说。
他忽然觉得想写点什么。却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写诗了。
光景不生动。
中原中宿在唱片公司忙他的第二张专辑有一段日子了。
白天进的录音棚,晚上八九点光景精疲力尽地出来。他现在小有名气,第一张专辑的反响不错,加上外貌赋予的商业价值,他马不停蹄地配合公司筹备起接下来的工作。手机满格的电量自然流逝了百分之七,太宰治半小时前发来短讯问他是否要回来用一顿晚餐。他说抱歉我太忙了,没有看见。
隔日,按照中国那边的二十四节气叫春分,夏已将近。白天瓢泼大雨,不像是春雨有的样子,隐约已是夏天。
他坐在录音棚里录了个把小时没一句满意。拿着一支麦克风到角落里练,走回来又失去了刚刚找到的感觉。这半日来他有一种预感,关于死亡,诗句,或者一支没了电池的麦克风。
这夜注定没能平静。太宰治跪坐在浴缸旁。大量的水被血液染地几乎粉红。太宰治死了之后也会和所有死人一样,惨白、僵硬。他从来都不特别。
架子上还放着半个月前中原中也买来的洗发水。他们合用这一款很长的日子,只有这半个月中原中也不在家里,才错开了气味。
他站在急救室门口,冲着濒死的太宰治低声咆哮:你满意了?
太宰治的眼睫颤了颤。他最终还是没有再睁开眼睛,却落下了一颗泪。
他忘了自己当时怎么拨打的急救电话,怎么面对急救医生诧异的目光,最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如今走上正轨的事业。
抢救中的灯亮起又灭,被蒙着白布推出来的已经不是那个太宰治了。好陌生。医生说的话他听得昏沉,好似惊雷在耳。
已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经纪人的咆哮留在电话那一端。记者闻风而动,蜂拥在电梯口楼梯口,拦截他所有的无措和狼狈,解读他每一次颤抖而无措启合的唇。
事业?作品?你?他?我?还是……尚未验证就已无需成全的相爱?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人群大声说,无可奉告。回应所有口诛笔伐,回应太宰治,回应自己。
居然真的死了。他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眼泪化在心口像是一块新烙,疼到他举步维艰跌跌撞撞。他在太阳底下头晕目眩,指缝里漏出纯蓝的天宇。没有一点云,蓝的纯粹,教他发慌。树的绿也新鲜欲滴,亮的如刀似刃,刺得双眼无处可望,只能恍然合上。风里有啤酒的香气,热,闷,诚如一种窒息一种疼痛。一切都太苦涩,太歇斯底里。
太荒诞不经。太不足为奇。
明明是他说不要迟疑。
明明是他落下轻吻,却不似吻一个恋人,似吻一个虚无的梦境。
说的动听:在这你我终将分别的世界,与我坠入爱河吧——只是太宰治最终没能在春风里爱上中原中也,如除死亡以外,没有哪一道寂静的雷电能点醒男子枯朽的胸膛。那些大道理像是一场盛夏里泼出的暴雨。于是春风率先犹疑了它的存在,这摇摇欲坠的一世之中,春天离去,新的世界必将到来。水汽涌进它与它的樱桃树的夜晚,在吹度之前使得繁花一团震悚。
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站在繁花深处,被春风一页页误伤。
岁月脱离人的生命,成为一篇独立的苦痛的诗篇,以即兴著称的诗人停笔便尽数忘却。从来都没有什么可惦念的,只太可惜。
最可惜的是那年春风吹过他的年少时,吹得太温柔。可他摧心之痛中想起一个名字。在十八岁的脉搏里涌动,在十八岁的夜色里照出好清白,在十八岁的春天里吹的教人发慌。每个比喻都荒诞都空旷,可每个喻体的本体都不置可否,不甚在意。
只是确实存在一种情感一种悸动,倘若有实体,摩挲在手便倏而化作一种温热的水流,在冰冷的余音到来前,叩问以前世、今生、来世。
他恍然大悟,失笑,指责,咒骂,流泪,哽咽。
我几乎以为那就是爱情。我几乎,我觉得,我竟当真以为,是我同你坠入爱河。
他爱我?不。不。中原中也闭上眼。
如果你爱我,你就后悔去吧。他若有所思,却是笑了起来:但我不会……我才不会害怕终将和你别离,所以后悔与你的相遇。
于摧心处生波折。
-fin-
光阴如纸薄,说情苦文墨。语本似此,奈何光景不生动,于摧心处生波折。
这次的比较纷乱而且字数很多55…主要是聊聊自己八维测试的反复横跳,但又好像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挠头)
在了解自己的路上还要有很多经历和修炼啊!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搞得明白自己的轴啊主导功能啥的,不过也不用着急…从别的方面观察自己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desu…
也想问问大家一般是怎么从鱼联想到修女的!
这次的比较纷乱而且字数很多55…主要是聊聊自己八维测试的反复横跳,但又好像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挠头)
在了解自己的路上还要有很多经历和修炼啊!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搞得明白自己的轴啊主导功能啥的,不过也不用着急…从别的方面观察自己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desu…
也想问问大家一般是怎么从鱼联想到修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