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学习不好,我和姐姐只能活一个
在精神病院工作时,有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小患者总是念叨一句话:“姥姥说得对,果然是家族的诅咒,我和姐姐只能留一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交谈,才发现真相,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以下故事来自于小患者自述。
1
嘘,别说话,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五岁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杀死了小姨。
那是一个清晨,我和双胞胎姐姐李敏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尿意袭来,在我走向厕所的过程中,经过了主卧的门口,正好看到妈妈把小姨摁在床上。
小姨美丽的长发垂在地上,像拖布一样左右摇摆,妈妈掐住她脆弱的脖颈,不顾小姨的拼命挣扎,以及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姐姐...
在精神病院工作时,有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小患者总是念叨一句话:“姥姥说得对,果然是家族的诅咒,我和姐姐只能留一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交谈,才发现真相,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以下故事来自于小患者自述。
1
嘘,别说话,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五岁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杀死了小姨。
那是一个清晨,我和双胞胎姐姐李敏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尿意袭来,在我走向厕所的过程中,经过了主卧的门口,正好看到妈妈把小姨摁在床上。
小姨美丽的长发垂在地上,像拖布一样左右摇摆,妈妈掐住她脆弱的脖颈,不顾小姨的拼命挣扎,以及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姐姐”。
终于,小姨的脑袋歪了下来,搭在肩膀上。她被妈妈掐断了脖子,舌头露在了外面。
妈妈抬起头,脸颊上满是汗水。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小姨和妈妈,居然长着同一张脸——就像我和姐姐李敏。
姥姥说,这是我家的基因,世世代代都是双胞胎,世世代代都会生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
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了妈妈杀死小姨。很奇怪,我居然一点都不怕。我平静地上完厕所,然后溜回房间睡觉。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姐姐睡得正熟。
“姐姐。”我喊了她一声,她半睡半醒地嘟囔了一下。“你醒醒,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啊······”她翻了个身。
“我看见——”话说了一半,我突然卡住了,我想告诉她我看到了断掉脖子的小姨、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的妈妈、还有那头黝黑的长发,像扫帚一样拖在地上······我想说的事情很多,但张开嘴时,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从那以后,我得了一种怪病:间歇性失忆症。发病的时间和条件都不确定,有时候在上课,有时候在吃饭。还有一次,我坐在出租车上忘记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险些被司机送到荒郊野外去。
可惜这种病没得治,只能缓解。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失忆,我养成了随时记笔记的习惯。也是在笔记的帮助下,我才能再次想起那场凄美的凶杀案,这让我无法直视母亲表现出来的温柔、善良,只要想到小姨断掉的脖颈,我便从心底恐惧她。
因为没有证据,小姨的死亡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你一定很奇怪,小姨为什么会住在我家。因为我的小姨是一个四海为家的画家,当时恰好到我所在的城市写生,于是来家里借宿。
小姨死后,我们把她的骨灰送回了老家,我才得以再次见到姥姥。
我的姥姥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秘密——她是个巫婆。
2
不像童话故事里长着鹰钩鼻的巫婆,姥姥长得很慈祥,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笑起来像一朵盛开的雏菊。
姥姥的身体不好,常年瘫痪在床。她的卧室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面立着一个木质的衣柜,姥姥就躺在衣柜后的床上,头顶吊着破旧的白色蚊帐。
“你来啦?”
“姥姥。”我毕恭毕敬地喊她,那是我记事以后第一次见到她。
“你还知道我是姥姥啊?仔细看看我的脸,可别忘了。”姥姥咧嘴笑了,黑洞洞的嘴里只剩一颗牙。
“不会的······”
“我不信。”姥姥的眼睛猛地瞪大,“除非你杀死那个偷走你记忆的人!老实告诉我,你现在记性变差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吓得后退一步。
“我什么都知道!”床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姥姥变成了簸箕里的豆子,左右摇摆。“我还知道你小姨,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她是被你妈妈杀死的!”
“不是的,没有!”
“否认也没用,”姥姥的脖子突然伸长了,像蛇一样晃到我的面前,“肯定是你妈干的。她和你小姨只能活一个,如果她不下手,她就会被你小姨给‘吃掉’!”
“什么吃掉?”
“还能怎么吃?”姥姥露出阴冷的笑,“先吃掉灵魂,最后吃掉身体!”
因为姐姐怕黑,所以她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去见姥姥。母亲倒是在临走前走进了那间阴冷的小黑屋,和姥姥大吵了一架。
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就是偏心她!我有两个孩子,我不能死!”
“你就不该结婚!这个诅咒,早该在你这一代断掉!”随后姥姥开始剧烈地咳嗽。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很久都没见过面的爸爸出现了,他开着洋气的小轿车,把我们送回了城市。
在车上,妈妈难得露出笑脸,姐姐更是一口一个“爸爸”地撒娇。可我因为有失忆症,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没有一点感情。
我的世界,只有我、姐姐,还有妈妈。
3
幼儿园、小学、初中,我一直都是班上的倒数第一。别说老师刚讲过的课程,就连同桌的名字我也是转眼就忘。
所以,我没有朋友,老师也不喜欢我。我的数学老师最喜欢当众羞辱我:“不是我说你啊李清,你和李敏是双胞胎姐妹,怎么成绩就天差地别呢?李敏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你呢?回回都要争倒数第一是不是?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没用,你脑袋里有个筛子,把你喜欢的话全筛进去了,不喜欢的话,就当个屁放了!”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怕忘掉这句话,我把它记在了我的记事本上。
老师说,知耻而后勇,如果连耻都不能记住,哪里来的“勇”。
与患有失忆症的我相反,姐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无论是什么书、还是什么事情,她只要看过一遍就都能牢牢记在脑子里。甚至老师上课的时候,她都不用看书。对于我这种读一千遍看一万遍也记不住的记性,她多是惊讶且嘲笑的。
“李清啊——”她用手点了点我的脑袋,“你怎么什么都记不住呢?你这个记性,如果以后把我和妈妈都忘了怎么办?反正你肯定记不住爸爸,他一年都回不来几次。”
话音刚落,门突然开了,爸爸满脸堆着笑意说:“谁说我回不来几次?”
“爸爸!”姐姐立刻扑进爸爸的怀里,“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也想你。”
“爸、爸爸······”我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句。
“嗯。”爸爸的态度冷漠而疏离,像一个陌生人。
爸爸常年在外经商,在我们十三岁的时候,他终于结束了外面的生意,回家和我们住在了一起。爸爸的归来让妈妈和姐姐开心不已,尤其是姐姐,她像一个骄傲的骑士,不断地显摆着这些年的功绩:成绩好、才艺好、老师喜欢、同学羡慕。
“李清,你呢?”爸爸笑眯眯地问,“姐姐这么厉害,你也不能落后啊,告诉爸爸,你最近怎么样?”
“我······”
“爸爸你别问了,”姐姐笑嘻嘻地打断我们的对话,然后指了指脑袋,“你忘啦,妹妹有失忆症,什么都不记得!”
“哎······”父亲叹了口气,“瞧我这记性,太久不回家,连这个都忘了。”
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笑了几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当晚,睡觉的时候,我和姐姐挤在被窝里。我摸着姐姐圆圆的脑袋,又摸了摸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你的记性这么好,我的记性却这么差呢?”
“因为你有失忆症啊。”
“可是,你不觉得你的记性太好了吗?”我慢吞吞地思考着合适的比喻,“好得就像你身旁还有一个人,再帮你一起记东西一样。”
“哎,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她掀开被子,面对着我,手指在我的太阳穴上摸过,“会不会是你的脑子,也在帮我记东西啊?”
我不可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当晚,趁着月光,我把这句话记在了本子上。同时,我想起了更遥远的记忆,想起了姥姥的小黑屋,还有她说的那句话:“你会被吃掉的!先吃掉灵魂,然后吃掉身体!”
4
我十五岁的时候,负责照顾姥姥的保姆辞职了,于是爸妈索性把姥姥接到家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姥姥直接搬进了小姨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宽敞又明亮,还挂着许多小姨的作品。
妈妈满怀歉意地对我们说:“本来说那个房间腾出来给你们其中一个做卧室的,现在不行了······”
姐姐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和妹妹睡得挺好的。”
“你呢,李清?”
我看了一眼妈妈殷切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也想和、和姐姐,一起睡。”
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眼中焕发出另一种情绪。我读懂了,那是怜悯。
我口吃了。
因为常常被人嘲笑,我的胆子越来越小,渐渐落下了口吃的毛病。姐姐则凭借出众的口才,参加了几个演讲比赛,在各大学校出尽了风头。
姐姐的名声越来越大之后,不少人因为我和姐姐长得一样而把我错认成姐姐。为了避免尴尬,我去理发店剪了一个厚厚的刘海,以便把这张胆小怯懦的脸藏起来。
剪完刘海当天,姐姐很生气。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偷偷换发型?”
“我、我想换——”
“可我们从小到大都是一模一样的,你难道是想背叛我吗?”
“没、没有——”我急得直冒冷汗,“这样、这样大家就不会、把我们搞混了。”
“搞混了又怎么样?李清,你背叛了我们的姐妹情!”说完,姐姐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走的时候还把门摔得很响。寒风吹了进来,我听到姥姥的咳嗽声。
姥姥吹不得风,我赶紧关上了门。
“等等。”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姥姥突然喊住了我。
“有、有什么事吗?姥姥。”
“乖,姥姥不嫌弃小结巴,进来吧。”
我走进去,站在姥姥的床前。
“告诉姥姥,你现在的记性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我艰难地点头,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实际上我连中午吃的什么饭都忘了。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你换个发型,会让姐姐那么生气,对吧?”
“是······”
“我的傻孩子,姥姥告诉你啊——你姐姐,她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吃你的脑子。她要把你的记性和健康都吃掉!但你姐姐这个人她笨得很啊,你必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才能找得到你。如果哪天你的模样变了,你姐姐就认不出来了!不信你看,你姐姐肯定出门找理发师去了,她要和你剪个一模一样的发型!”
两个小时后,姐姐回来了,姥姥果然没骗我。
5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姐姐变成了一只胖嘟嘟的虫子——雪白、软糯、身体一节一节的,像一只蚕宝宝。但是这只蚕宝宝却有着红色的眼睛,一排细密的牙齿。它钻进我的脑子里,吸食着我的脑浆。
咕噜噜,咕噜噜。
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却看见姐姐坐在台灯下,正埋头大吃什么东西。
“姐姐,你在吃什么啊?”
“没什么。”她回答我的时候,咕噜咕噜的进食声并没有停止。
“能、能不能给我也吃一点······”
“不行,这个东西你不能吃的,你快点睡吧。”姐姐擦了一把嘴,纸巾上沾着白色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姥姥,刚要开口却又一次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我的大脑中仿佛有无数的小洞,所有东西都被细细地筛捡而出。
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要时刻警惕姐姐,保护我所剩不多的记忆。
我也曾跟妈妈说,我不想和姐姐睡同一个房间了,哪怕让我睡客厅、睡厕所都行。妈妈问我理由,但我说不出来。姐姐不知怎么听到了,她抹着眼泪说:“我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无法回答,妈妈瞪了我一眼:“你看你把姐姐都弄哭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分房睡。但为了自保,我开始频繁出入姥姥的房间。
“怎么?又被你姐姐吃了?啧啧啧,你看你这脸色煞白,你姐姐肯定每天晚上都在吃吧?像吃面条那样,呲溜,呲溜,还能听到声音······”
“你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姥姥,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被姐姐吃掉······为、为什么姐姐要吃我?我们不是亲生姐妹吗?”
“傻孩子,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吃掉你······”
姥姥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们李家人的身上,都有一个诅咒。
李家所有后代都是双胞胎女性,一个拥有肉体,另一个拥有灵魂。为了得到完整的身体,她们将互相争斗一辈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也有一个姐姐,她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死了。我没有杀她。我知道那个诅咒,但是我不想自相残杀,所以一直避着她。我想,只要我躲得远远的,她就不会来吃我了。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那天,我在井边打水,她突然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脖子要咬,我一躲闪,她就失足跌进井里了······”
“这个诅咒真的很残忍。只要姐妹里死一个,另一个就会恢复正常,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但如果两个姐妹都存在,那么她们就会永远彼此争斗。”
“你妈妈和你小姨也是这样。为了避开诅咒,你小姨一出生就被我送到外面去了,结果可能是由于血缘的某种无法解释的能力吧,她们最终还是相见了。你妈妈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最后连路都走不稳······所以,她才杀死了你的小姨。这是我们李家没有办法逃脱的命运。”
我感觉眼睛热乎乎的,有泪水盈在眼眶。
我和我的姐姐,将会是终生的敌人。
6
后来,在姥姥的努力下,我搬进了姥姥的房间。这样我既可以照顾姥姥,也能躲避姐姐的吸食。
我的记性也不再变差,姐姐三番五次地抗议,想让我再搬回来,但我都拒绝了。
很快,我们升入了高中,姐姐去了实验班,我去了普通班,这样一来,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搞混了。同时,我遇到了我的初恋。
“你、你为什么会、会喜欢我?我姐姐,明明更、更好。”表白那天,我这样问他。
“对哦,好像是这个道理。”他笑嘻嘻地说着,摸了摸我的鼻子,“也许我觉得说话结巴的女孩子更可爱吧。”
经过一个月的甜蜜时光后,我的男朋友,变成了姐姐的对象。
“说话结结巴巴的,脑子也不好使!昨天刚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转眼就忘!和你这种女孩谈恋爱真的很累啊,你哪里比得上你姐姐?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姐姐的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李清,我们是双胞胎姐妹,你有的,我都要有。你的东西、你的对象,都是我的。”
那一天,我失眠了。辗转反侧间,我听到姥姥的梦呓:“······开始了,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们最终会为了抢夺而让一方丧命······这都是命啊!”
“你这辈子也别想斗过我。”姐姐得意的笑容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一天晚上,她把我堵在厕所里,用手指在我额头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凹下去的小坑。“你知道吗,这里直直地通往你的脑子,然后我就可以吸食你的脑浆。我是姐姐,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是我的,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会被分成两半。”
“不、不是这样的······”我感觉头皮正不断地抽搐。
“你放心,属于我的东西,我会拿回来的。”她伸出舌头,在我脸上狠狠地舔过,我甚至能看清她舌头上粉色的小刺。
我想反抗,但是我没有勇气。
7
她已经按耐不住地想杀掉我了。
一起过马路的时候,她会突然把我推到马路中央;下楼梯时,她会把我猛地一推,让我顺着楼梯滚下去······
我常常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家里。
“你怎么回事?”妈妈看到我裤子上破了一个洞,气呼呼地问。
“是、是姐姐······”
“自己不小心居然敢怪到姐姐身上,你跟谁学的坏毛病?”
因为姐姐足够优秀、足够聪明,我便注定是被嫌弃的那个。
我无人可求,只能自保。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后找水喝,看到桌上摆着一瓶饮料,我顺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倒。在水接触到口腔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猛烈刺鼻的味道,像辣椒水,更像硫酸。我立刻尝试吐出来,但液体已经顺着喉咙直流而下,侵入了我的肺部。
“妈妈······爸爸······”我呼唤亲人的名字,却因为声带受损声音细弱蚊鸣。就在这个时候,穿着睡衣的姐姐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
“好喝吗?”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专门为你加了一点料呢,你肯定会喜欢的。不怕不怕,不疼的,很快就会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了。在那里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愤怒、无助、被欺压多年的怨恨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我向她伸出手,吼出那个恨入骨髓的名字:“李敏!”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误喝了消毒水,声带有点损伤,还好喝得少,没有大碍。”医生说,“你们怎么把消毒水装在饮料瓶里?这太危险了。”
妈妈满脸歉意地说:“哎呀,都怪我,本来打算洗厕所的,谁晓得就被她当作饮料喝掉了······”
不,不是!我满眼泪水地看向妈妈,拼命地摇头。但她死死摁住我的手腕,我读懂了她眼中的含义:不准说,什么都不准说。
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亲爱的姐姐。
8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走进了她的房间。我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尖刀,这是妈妈为了剁排骨专门买的。
一刀分骨,一刀分肉。吹毛可断,血肉可割。这样的刀,用来对付那个女人正好。
“去死吧!死了你就不能再吸我的脑髓,不能再想方设法地杀死我!”
“去死吧!死了你就可以把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统统还回来!”
“去死吧!你不配当我的姐姐!”
我一刀刀使劲地捅着,同时听到隔壁传来姥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使劲!一定要使劲!你和李敏只能活一个!”
李敏的脸从惊慌转为平静,最后变成了冰冷的灰白。
她死了,但我不放心。
一刀,又一刀。我感觉脑内的筛子被拿掉了,记忆里的窟窿也逐渐恢复。我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我的手脚已经失去感觉,所做的只有机械性地挥舞,直到听见一声尖叫,我才如梦方醒。
妈妈爸爸正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李清,你在干什么?”
哐当,匕首掉在地上。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了一把脸,“妈妈,我的病好了。”
“你不要过来!”
“我的失忆症好了,所有的事我都能想起来了,我也会像李敏一样优秀,你们会喜欢我吗?”
“你不要动!”
“我保证,我会很乖的,而且也不结巴了······哎?妈妈爸爸你们要去哪儿?”
后面发生的事我都记不住了,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精神病院的床上。
9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的主治医师王医生每天都会来看我。他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给我吃很多药,之后我会变得很困,想睡觉。
我摇摇头,“我头疼,姐姐肯定又回来吃我的脑浆了!”
他拿出一张X光的照片:“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你的颅顶上并没有什么洞。”
“有的!有一个很小的洞,我自己都能摸到。”我使劲晃了一下身体,“你把束缚带解开,我指给你看。”
“抱歉,你有很强的攻击性,我不能冒这个险。”王医生压低声音说:“你杀了你的姥姥!”
“这不可能!”我如遭雷劈,“姥姥是家里唯一关心我的人,我怎么可能杀她!”
“这是事实。”他拿出一摞照片,照片里的姥姥鲜血淋漓,死相可怖。“案发当天,你突然发病,拿刀把她大卸八块。”
“这不可能!我杀的明明是姐姐,你骗我!”
医生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你的失忆症又犯了,你没有姐姐。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李敏完全是你臆想出来的人物。”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在你的记忆里,你和姐姐不光是外表一样,就连发型、穿着、说话的声音都完全相同。不仅如此,你一直认为你丢掉的记忆都在她的身体里,现在她已经死了,你的记忆回来了吗?”
我晃了晃头,只感觉脑袋很重:“没有。”
“这不就对了。你的失忆症不是她带给你的,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存在过。”
“那是怎么回事······”
“你真正的失忆症来源是你的母亲。”医生叹了口气,“你的母亲,亲手杀死了你的小姨。这给当时年仅五岁的你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再加上你母亲担心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一直对你进行心理暗示。过大的压力再加上心理暗示,你就这么······精神分裂了。”
“那我妈妈为什么要杀小姨?”我突然抓住了一点,“因为小姨会吃掉妈妈的健康吗?”
“你哪儿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因为你小姨和你爸爸搞在一起了,被你妈妈捉奸在床。她一时激动,所以······”
我猛地一颤,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但我还是不明白,姐姐不存在?那我小时候受到的那些伤害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的姥姥,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保护我······”
“所以,你就安心地当个疯子吧。”医生给护士使了个眼色,给我注入了一针麻醉剂。
我沉沉睡去。
医生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大厅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这正是李清的母亲,李颖。
“都办妥了吗?”
医生点点头:“她的精神本来就濒临崩溃,再加上那几张照片一刺激,更加神经错乱了。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没有姐姐,所有的都是臆想。这样一来她的话就不会被当作证词,而且老太太的死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那个老不死的······”李颖厌恶地擦擦手指,仿佛上面还沾染着鲜血。“我好心把她从乡下接出来,结果她挑拨我两个女儿的关系!但是她的精神病为什么会在李清的身上出现?”
“这叫隔代遗传,是你们家族的隐性基因导致的。而且李清从小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再加上外界刺激,很容易就发病了。”王医生露出讥讽的笑:“一个没文化老太太讲的鬼故事,她居然信了,真是可笑。”
“只是可怜了我的李敏······”她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这样不是正好吗?”王医生伸手揽住了李颖的腰,“你妈和两个女儿都解决了,我们就可以······”
李颖推开了王医生:“放开。”
“有空吗,下午我请你喝茶。”
李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纱戴上:“没空。下午要去给小敏办追悼会,等我离婚了以后再说吧。”
“好吧,再见,我会好好帮你‘照顾’李清的。”
-END-
作者|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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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君一肖🍓我是王一博的助理🍓助理视角
我是王一博的助理,也是他的半个妈,我从他出道就带着他,已经五六年,我儿子一直是天之骄子,闪闪发光。
他骨子里的又酷又拽,除非十分优秀的人,不然谁都不可能让他服气。
这么多年,喜欢他的女人男人多不胜数,他都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除了对摩托车玩具跟游戏有点兴趣,对人类几乎视若无睹。
可最近我觉得我的酷儿子越来越不对劲,他一从拍戏片场回来就傻笑。
在片场明明只跟他的搭档肖美人关系不错,其他人也就普普通通,可是他最近那副样子实在不对劲,平日里话都不多的人,突然话痨起来,最近也跑过来跟我念叨着
"姐,你说我今天脸肿不肿?"
"不肿"
"那我今天...
我是王一博的助理,也是他的半个妈,我从他出道就带着他,已经五六年,我儿子一直是天之骄子,闪闪发光。
他骨子里的又酷又拽,除非十分优秀的人,不然谁都不可能让他服气。
这么多年,喜欢他的女人男人多不胜数,他都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除了对摩托车玩具跟游戏有点兴趣,对人类几乎视若无睹。
可最近我觉得我的酷儿子越来越不对劲,他一从拍戏片场回来就傻笑。
在片场明明只跟他的搭档肖美人关系不错,其他人也就普普通通,可是他最近那副样子实在不对劲,平日里话都不多的人,突然话痨起来,最近也跑过来跟我念叨着
"姐,你说我今天脸肿不肿?"
"不肿"
"那我今天帅吗?"
"………还好"
"什么叫还好?我有哪里看着奇怪吗?"
"好吧,帅"
"很帅吗?"
"很帅!"
嘿嘿嘿…
看着这小子一脸傻笑,我实在搞不懂,我儿子从来没这样过,我问他,他又说啥也没有,于是我偷偷去问了肖美人
"肖大帅哥,我们家小啵是不是谈恋爱瞒着我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可能因为今天的天气太热,肖美人的脸很红,可能因为今天工作太累,他有些不想回答我,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了不懂。
算了,他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肯定不会告诉我,不行,我要去问个女人,没错,我要问肖美人的助理,她肯定懂。
于是我偷偷把小姑娘拉到边上,对方有些疑惑,我疑神疑鬼的
"你有没有发现我儿子最近有些不对劲,我跟你说,最近肯定有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这话刚说完,只见肖美人的助理大吼一声
"谁是狐狸精????明明是你家的傻小子在勾引我家的小兔子!!!"
……………………………
对,还是我,我是王一博的助理,我对我儿子喜欢的人十分满意,要是其他的人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第一个要打爆他的狗头。
但是对方是肖美人,我所不能触及的男神,大家公认的神颜大美人,既然我得不到他,我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儿子得到,不过我对我儿子有两个要求,对他好,做攻。
我儿子一开始真的很让我担忧,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他
"他打你的时候不是想让你十倍的打回去……"
幸好我儿子其实很聪明,从来没有真正用力,总是装模作样。
"还有,儿子,人家给你写了名字是想让你裱起来,不是让你说他有毒"
"人家要你保护他,是冲你撒娇,不是让你说凭什么…"
"人家给你送便当吃,不是让你把你不吃的胡萝卜都挑给他吃…"
"人家给你送受伤的药不是想听你耍酷说一点不疼不需要…"
我的傻儿子,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你会注孤生,眼看肖美人越发无奈疲惫,我赶紧出主意
"你赶紧请他喝一次酒,酒后吐真言"
我异常清楚我儿子喝过酒是什么样子,实话一个劲的往外说,还会撒泼卖萌,再铁石心肠也会被他融化。
我儿子有点质疑,但是我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加油,你多喝两杯就能跟他关系越发亲近。
于是我儿子听了我的话,果真带肖美人去喝了酒…
那天晚上我接到对方助理的电话,那人大吼
"你家臭小鬼把我家美人带哪里去了!!!!!!怎么宾馆里找不到人!!!"
我淡定的安慰她
"不要着急,两个男孩子出去玩玩怎么了,不要管的那么死,他们也得有自己的私生活"
电话那头开始说脏话了
"敢情吃亏的不是你们家!!!!我跟你说,明天肖战要是有一点不对劲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心放心,我保证他一根腿毛都不会少"
第二天……
我儿子到了中午才回来,一回来就跟猴屁股似的红了一整天,我预感到又有电话要来骂我了,提前关了机。
后来,我儿子托我给肖美人每天送饭,每次肖美人打开后看到都是脸色发青,终于五天后,他的助理又拉着我到角落里,痛心疾首的辱骂
"你能不能让你家小鬼别再送粥过来了,还红糖鸡蛋,我们又不是要坐月子!!!!"
…………………………
男朋友第56次求婚时,我报警了
男朋友消失一年了,他是死了吗?
1
2049年初冬,清晨的马路上还结着薄霜,大多数市民还在被窝里酣睡,柯妮便在瑟瑟寒风中走进了派出所。
当班民警林棋接待了她:“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下······我男朋友,他叫麦杰。”双眼浮肿、看起来彻夜未眠的柯妮轻咬着下唇,迟疑道。
“他怎么了?”
“我们吵架了,一年多没有联系···...
男朋友消失一年了,他是死了吗?
1
2049年初冬,清晨的马路上还结着薄霜,大多数市民还在被窝里酣睡,柯妮便在瑟瑟寒风中走进了派出所。
当班民警林棋接待了她:“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下······我男朋友,他叫麦杰。”双眼浮肿、看起来彻夜未眠的柯妮轻咬着下唇,迟疑道。
“他怎么了?”
“我们吵架了,一年多没有联系······”
林棋不禁莞尔。作为一名基层民警,有时确实会接到一些奇葩报案,像这样夫妻恋人吵架来找警察调停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这恐怕不属于我们的受理范围。”林棋努力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诚恳地说道。
“你误会了,”柯妮急忙道,“我不是让你们去劝他回心转意。前些日子,他给我写了邮件,说马上就要回村了,回来后就······就跟我结婚······”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柯妮眉间浮起一抹忧色:“可是我等了好多天,也没见到他人,但还是会收到他的邮件,每天一封,内容都是一样的······”
林棋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2
周围闷得令人窒息。无边的黑暗涌进肺里,带来一种万蚁噬心般的痛痒。麦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身上仿佛压了千斤巨石,意识却像是被抽离了出去,荡悠悠地飘升到半空。“我要死了吗······不!”
麦杰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走下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冰冷的自来水浇在脸上,又和着冷汗一起流下来,仿佛一只只小蛇贴在胸膛,随着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一起微微起伏。
但愿明天班车不要出什么状况。他使劲抹了把脸,努力将这个不太好的想法摒出脑海。小镇建在峡谷之中,每天只有一辆班车发往最近的火车站。如果遇上山体滑坡阻塞山路,他就要在镇上多待几天了。
半年前,麦杰随施工队来到了这里。像他这样的建筑工人,如今已经很难在城里揽到活计,反倒是这样的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交通不便,大型智能建筑设备运不进来,老板也没有动力为一个小工程引进一套昂贵的自动化流水线,便招募了一支人类施工队。现在工程完工,施工队也要散伙了。
结算了工钱,麦杰决定四处逛逛。来这里半年,老板恨不能让工人像机器人一样昼夜不停,他常常是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几乎连小镇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记得第一天进山时已是夜晚,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在山谷之间,仿佛天上寥落的星辰,在月夜中晕出自然的柔光,于繁华之外,保持着一份若即若离的清幽与宁静。
一个人逛至意兴阑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想到明天还要起个大早才能赶上出山的班车,麦杰早早回了宿舍。然而,之前赶工时天天渴睡,现在闲下来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睡不着,思前想后,他还是翻身坐起,打开了电脑。
“妮妮:”
他喜欢这样唤她。仿佛还是五六岁间,他攀在村头的老槐树上,这样声声唤着她,转身撸下一串洁白香甜的槐花,投入她高高举起的裙兜。
“最近没跟你联系,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这里信号也不好。但不管怎么说,没跟你联系是我不对,是我太懒了。(o_ _)ノ”
其实事情不能全怪他。老板催命似的赶工期,他确实累坏了,每天回到宿舍瘫在床上连眼皮也抬不起来。山区信号也不好,往往微信缓冲的小圈圈还在打转,他就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匆匆瞥见满屏问号,刚来得及点一个安慰的抱抱,又要赶着上工。她发来的消息从委屈到疑惑,再从试探到质问,最后竟赌气地删了他,而他在疲于应付之余,也生出了一丝懈怠。
现在闲下来,梗在心头的那点怨气也随之释然——要不是自己一直跟她说在城里找了一份体面的建筑设计师工作,朝九晚五,轻松惬意,她又怎会在他累死累活无暇回应时徒生猜疑?男人嘛,主动认个错,把事情揭过去,反倒是保全了颜面。
“这半年做了一个项目,虽然忙了点,但总算赚到一些钱<( ̄︶ ̄)>我买了明天最早一班火车票,后天傍晚就能到家。趁天气还不算太热,这次回家我们就把事情办了。然后我带你去旅游,把这些年我待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北京,上海······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麦麦 5月14日”
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敲下惯用的落款,时钟也跳过了十二点。麦杰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疲惫,几乎是下意识地发送了邮件,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3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差不多已是凌晨。柯妮一边揉着酸胀的腰,一边麻利地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倒入渣滓桶。在这样的时代,人工智能传菜员可以在一秒钟内识别进入餐厅的客人,从云端调阅他的喜好和忌口,从他半岁时吃过什么辅食到上周点赞了哪道菜品,一切了若指掌。大多数餐厅早已没有人类服务员的位置,老板肯留她在这里,已属格外容情。因此,纵然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痛,柯妮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手机“嗞嗞”两下轻颤,提示有新消息到达。柯妮迟疑地将手伸进衣兜。工作时间看手机似乎不妥,要是被老板看见,很可能就会丢掉工作,再也没法在大城市立足。但会不会是他?万一是他呢?自己留在这陌生的城市,不就是为了等待他的消息?想看手机的强烈冲动占了上风,柯妮深吸一口气,掏出了手机。
新消息来自邮箱APP。柯妮匆匆点开,真是他的邮件!泪意漫过双眼,纵然自己怄气地删了他的微信,纵然隔了这么久,他还是发来了邮件!
“妮妮:”
巨大的欣喜溢满心田,他还是这样唤她!从儿时青梅竹马的戏耍,到年少时情意绵绵的相处,他一直这样唤她,甚至偶尔拌嘴怄气,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扳过她的肩膀,哄得她回心转意。
“最近没跟你联系,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这里信号也不好。但不管怎么说,没跟你联系是我不对,是我太懒了。(o_ _)ノ”
她早就不怪他了。删了他微信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虽然过几天就加回了他,却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她不甘心地一路找寻到这里,才知道在城里谋生是如此不易,这几年他一定在外面瞒着自己吃苦受累,她为此深深地心痛和自责,以至于断了那么久的音信,他却只用一句“最近没跟你联系”轻描淡写地带过,她也全然没有在意。
“这半年做了一个项目,虽然忙了点,但总算赚到一些钱<( ̄︶ ̄)>我买了明天最早一班火车票,后天傍晚就能到家。趁天气还不算太热,这次回家我们就把事情办了。然后我带你去旅游,把这些年我待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北京,上海······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麦麦 5月14日”
一抹红晕漾上双颊,他在向她求婚,用他的辛苦打拼,将他们的美好憧憬变为现实。柯妮心中一阵甜蜜,再也无暇细想,转身匆匆离去。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玻璃上凝出一片白雾,宛若一层轻纱覆上她的背影,将那份雀跃的灵动,笼入一片缥缈之中。
4
“从那天开始,这样的邮件每天一封,从来没有断绝过。我辞了城里的工作回村等他,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柯妮讲完了这段故事,长叹了一口气。“你们没有电话或微信吗?”
“吵架时,我删了他微信,后来我想把他加回来,却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手机也一直打不通。”
“你找过他家里人吗?”
“他父母前几年就去世了,几个亲戚也不清楚他在哪。”
“所以你来找我们,希望我们帮你找到他?”
柯妮用力点点头,充满希冀地看着林棋,似乎只要面前这位警察弹弹手指,朝思暮想的人儿就会出现在眼前。
林棋垂下眼帘,略微思索片刻,便从电脑中打印出了刚才的谈话笔录。
“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你们能找到他吗?”柯妮一边签字,一边抬起脸来,焦灼地询问。
“我们研究之后会给你回复的。”林棋含糊回答,想想又严肃道,“至于那些邮件,我建议你不予理会。如果他在邮件里向你要钱,不管是任何理由,都不要轻信。如果他让你到什么陌生的地方去见他,你就来找我们,或者让家人陪你一起,千万不要独自前往。”
捏着一张受案回执,柯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派出所。林棋轻笑着摇摇头,将谈话笔录和受案登记表归入一叠网络诈骗报案材料中。
根据他的经验,恋人吵架分手,一方销声匿迹不再跟对方联系,这种情况太常见了。至于那些邮件,更像是一场网络诈骗,利用当事人无意泄漏的个人信息,冒充亲友,骗财骗色。反正自己已经郑重提醒过她不能轻信,算是尽到了义务。
至少在目前,他还不打算动用警方的力量去追踪那位神秘男友——他们毕竟只是恋人,既然已经分手,男方就有不被打搅的权利,就是居委会大妈,也不能因为女孩想念自己的前男友,就领着人家找上门去啊。
5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清晨寒意更甚,冷寂的街道行人寥寥。值完晚班的林棋刚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被人堵在了路上。“林警官,你找到他了吗?”还是那位姑娘。
上次报案后,柯妮按受案回执上的联系方式给林棋打过两次电话,却始终没什么准信。
“再等等吧。”林棋脚不停步地随口敷衍道,一边不忘再次强调,“如果邮件里叫你汇款,或者到什么地方去见他,一定要来告诉我们!”
对这善意的提醒置若罔闻,柯妮兀自沉浸在深深的担忧之中:“你能不能快点?我总觉得他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一遍又一遍地给我发这些邮件。你看······”她猛然扬起一沓纸,直递到林棋脸前。后者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只听“哗啦”一声,无数纸片漫天散落,仿佛这个冬天提前下了一场雪。
“林警官!”女子厉声暴喝,焦虑、委屈、愤怒,所有的情绪随着泪水决堤而出,到最后,却滑落成一丝凄婉的哀求,“求你,就看一眼,行不行?”
在那迫人的目光中,林棋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片。一共五十多封邮件,都被她打印出来,所有她认为不寻常的细节,都用荧光笔标注出来,有些还在一旁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语。可想而知,她多少次在灯下阅读这些邮件,茫然无措地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忧心如焚,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里信号不好。”
“你不是去了大城市吗?怎么会信号不好?”
“天气还不算太热。”
“可现在是冬天,你竟不知道吗?”
“后天傍晚就能到家。”
“已经五十多天了,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麦麦 5月14日”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只有你,喜欢这样在邮件里加上落款日期。可为什么总是5月14日?”
5·14,5·14,多么不吉利的一个日子······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脑海,纷杂的记忆霎时被照得雪亮,一些从未注意过的东西林棋的脑海中凸显出来,渐渐汇成清晰的脉络。他抬起头,看着柯妮,凝重开口道:“你是不是说过,你男朋友是搞建筑的?”
6
追踪麦杰的行踪其实并不困难。只要查一查铁路售票系统,就可以发现一年多前,他确曾买过一张5月15日的火车票。这张火车票从西南山区的一座小站发车,途经中部交通枢纽,再经两次辗转换乘,便可以到达麦杰与柯妮的家乡。然而,麦杰却从未登上这班列车。再往前查,又可以发现他在半年前就乘火车到了那里。可想而知,至少在那半年中,他应该一直待在那片山区,而并非像他告诉柯妮的那样,在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当一个朝九晚五的建筑设计师。
至于麦杰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其实也不难猜。在这样的时代,他一个从乡村来到城市的打工仔,不要说建筑设计师,就是一线的建筑工人,也基本没他的位置。
他要想赚钱,就只能到一些偏远山区,尤其是那些智能建筑设备无法进入的小镇去招揽业务。而那片山区,正有过一座这样的小镇。
一年前,林棋新婚旅游时恰曾路过那里。
当时,旅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蜿蜒行进,突然,导游指着远处一座山头,唏嘘道:“那下面原有一座小镇,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我们以前带客人来这里,那是必去的景点。可惜后来,一场罕见的山崩把整个镇子都埋掉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好像在新闻里看到过。”同车的游客追问道。
“大概半年前,5月13日晚上或5月14日凌晨,总之是半夜。当时镇上居民都在睡觉,逃出来的没几个,有些人的遗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导游说罢便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大巴转过山坳,远处的山头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稀疏的植被沿着嶙峋的山势零落而生,仿佛一个人连骨带肉地被剜去半边脸,只剩下一些被撕扯出的血管和筋络在风中乱舞。可以想象,当时山崩地裂,乱石翻滚,是怎样一个恐怖而绝望的末世场景。
“5·13,5·14······”林棋咀嚼着这两个数字。蜜月旅行经过这样的地方,难免会觉得不大吉利,但他也因此记住了这个日子。小镇虽已湮没,但只要查阅一下当地新闻,就不难得知,一年多前那里确实修筑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如果麦杰当时就在这片区域,他便多半遭遇了那场山崩。
营救方案很快制定。按照案情分析,麦杰很可能在山崩中奇迹般地生还,却落入了不法分子手中。
他极可能已经被剥夺了人身自由,却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写成了那封邮件,并将它自动地定时发送出去,不断提及这个日期,暗示他的下落和处境。经过严密的排查,警方最终将麦杰被困的地点,锁定在离小镇最近的一座高科技园区之中。
柯妮坚持要随同前往。本来,执行这样的营救任务,带着一名女性,是十分不合适的。但像所有这个年纪的乡村姑娘一样,柯妮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执拗,根本讲不通任何道理。最后,她的要求竟然被默许了。
7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营救小组很快摸到了那个园区。园区大半已经荒废,只有一栋大楼里两三家像样点的公司还在运营。前几年,不少地方政府在“科技兴市”、“科技兴镇”的口号带动下,辟出大片土地建立高新技术园区,却由于无法形成产业集聚效应,很快便凋零下去。如今,这些园区大多人迹罕至,确有可能成为罪恶横行的不法之地。
柯妮被勒令待在安全地带。她不能进去,却又不愿离开,只能牢牢盯着那扇坚实的大门,唯恐自己一眨眼,最后的希望也会化为泡影。
终于,一名营救小组的队员从楼里走出来,做了一个All Clear的手势。
几乎就在同时,柯妮向着大楼飞奔而去,却被两个警察拦在门外。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辩解,却被死死抓住,直到林棋从三楼窗户伸出头来,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才得以松脱。她继续冲向三楼,向着林棋所在的方位奔去。她的脚步如此踉跄,以至于刚刚冲进那间办公室,就一软坐到了地上。
柯妮曾想象过自己会见到怎样的场景——黑砖窑式的血汗工厂、毒气缭绕的制毒窝点、惨绝人寰的活体器官黑市······所有她从新闻上看到的恐怖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密网,早已将她的心绞成粉齑。然而,当她真正来到这里,她却彻底地被惊呆了——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办公桌、文件柜、格子间,一切井然有序。除了几张因为警察冲入而翻倒的椅子,和几个戴着眼镜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这里几乎跟她见过的所有白领办公室一样一般无二。
脚边掉落着一台平板电脑,一行行文字从屏幕上滚过,柯妮随眼看去:
XXX,女,2020年5月生,卒年28,公司职员。该对象购物数据的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对其购买行为的建模可以达到99.99%的保真度······
XX,男,2019年10月生,卒年29,建筑工人。该对象前期数据较为缺乏,但其佩戴的生物传感装置在过去三年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上传了其心理活动的全部数据,因此对其情感行为的模建模可以达到99%的保真度······
柯妮抬起头,无法理解地瞪着林棋。
林棋转过脸,指着一道将房间一分为二的隔板,艰涩开口:“他应该······在那里面。”
转过隔板,是一台主机。铅灰色的机身矗立于天花板下,占据了整个办公室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粗硕的管线从那里接出来,又钻入地板之下,好似一棵老树,将盘根错节的根须深深扎进地底,从那厚重的黑暗中尽力汲取着能量。
梦游般地走近主机,柯妮的手指抚上那冰冷的壁壳。一层层悲哀翻涌上心头,眼睛酸涩地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听到悲切的哭声,却不像来自自己的喉咙,而是从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流淌出来,溢满她的周身,她在悲伤的深井中恣意沉沦。
麦杰感觉到有只手在抚摸他,熟悉的体香萦绕在鼻端,滚烫的液体仿佛雨滴般从天而降。他看不见、摸不到,那个悲伤的柯妮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却又真切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只隐隐觉得与他有关。是因为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吗?下意识地,他抬起指尖,想为她拭去泪痕,然而,黑暗一重重漫上来,无法抗拒的疲惫如海浪般将他吞没,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8
一个月后,柯妮来到了公安局。案子已经由刑侦转到经侦,林棋也被抽调到这个分局,负责与案情有关的一些事务。今天他叫柯妮过来,因为有些材料还需要她签字。签完字,柯妮并没有离去。她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怔怔出神。而林棋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急着打发她离开。
“林警官,你说······他,还活着吗?”这些天来,柯妮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麦杰站在一片云雾中对着她笑,她欣喜若狂地冲过去,却一脚踏空,坠入了万丈深渊。
“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给你写邮件的······不是他。”林棋轻声道。麦杰已经被列入失踪者名单,他不忍断绝她的希望,却也不愿她在这渺茫的希望中困守一生。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除了他,还有谁会那样温柔地唤自己?明明被她误会,却低声下气地认错?吃苦受累地赚钱,只为了心心念念地要娶她?
“一个算法。”林棋翻着手中的案卷,缓缓道,“有一种说法,人的思维、意识、情感、行动,归根到底都是一些算法,而人就是这些算法的集合。如果收集了关于一个人足够多的数据,我们就可以对这些算法进行解析和复制,进而在电脑中重现这个人。
“那些人就是利用小镇罹难者的数据,重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那里,镇上居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5月14日的凌晨死去,对他们来说,生活还在按既定轨道前行。只不过系统还在测试,这些数据,只活跃在那最后一天的时间里。
“当5月14日结束,系统重启,他们便被清空关于那一天的全部记忆,重新进入下一个5月14日,如此周而复始。至于那些邮件是怎样绕过防火墙,发送到真实世界你的手中,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人是算法的集合······”柯妮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半晌,她的眼中放出光彩,“你是说······那些人,让他又活了过来?哪怕是在电脑里,哪怕只有一天!”
“不,那只是一个算法。”林棋低声重复着。
其实,在内心深处,连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如果人真是算法的集合,那是由大脑神经元,还是由芯片来存储和运行这些算法,有什么本质区别?那个虚拟世界中的小镇居民,他们与真实世界中的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林警官,那些人······会被判刑吗?”柯妮轻声发问。在发现真相之初,她对那些人深恶痛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没有这些人,那个活在电脑里的麦杰就不会存在,她也就只能永远孤寂地等待下去。她甚至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进入那个世界。这样,她就能跨过梦中的那道深渊,进入那片云,永远偎依在他的怀中。
林棋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目前警方逮捕那些人,依据的是涉嫌非法经营的罪名。但审讯中,那些盗用死者数据的人,却坚持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
他们辩解,斯人已逝,遗留在云端的数据就像无主财产一样,他们对这些数据的解析和使用,并没有造成其任何减少或损毁,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没有干扰现实世界的社会经济秩序。最终法院会如何判决,还是个未知数。
漫长的沉默之后,柯妮知道自己离去的时间到了。然而,当她起身时,林棋却叫住了她:“这份东西,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他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柯妮,“为了调查取证,我们的技术人员多次开启过系统。这是一次系统运行时,自动跳出的一封邮件。它已经不可能再绕过防火墙发送到你的邮箱,所以我将它打印了出来。”
仿佛心中炸开一个巨雷,柯妮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展开手中的纸,那声温柔的呼唤顿时让她泪眼朦胧。
“妮妮:
当我最终意识到我其实给你写了五十五封一模一样的邮件时,离我上次联系你,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九个月。对不起(o_ _)ノ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仿佛入睡一般,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我便已在梦中。在那里,我领到了工钱,准备好行囊,回家娶你。
只可惜,那毕竟只是一个梦。我再也到不了你的身边。意识到这一点,令我感到十分痛苦。在一个又一个5月14日,在一次又一次浑噩和觉醒中,这种痛苦一遍遍降临。但我也因此觉得庆幸。因为,所有那些憧憬和痛苦,让我确信自己是一个人,而不只是一个程序,一串代码。即使驱动这一切的是一个算法,那也是来自有血有肉的我,并不因为它被移植到一台冰冷僵硬的机器中,就丧失了温度和敏感。
我听说,结案后,系统将被封存,这意味着我将进入漫长的沉睡,甚至某一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删除、销毁。但我又存着一点希望,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会在虚拟的世界中相遇。那时,我愿执起你的手,一起把所有我们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我会带着对你的爱去沉睡,你要带着我的爱好好生活。
麦麦 5月14日”
-END-
作者|宋元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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