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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小糖

【alfkz】悬崖边

abo世界观+现实背景+ooc

鲜血白兰地味alf×冷杉鸢尾花味kznk

*都是我瞎编的,禁止上升本人。

*私设选手们都住在同一个俱乐部。sst→zeta

*不太清楚日本俱乐部的具体情况,有误见谅。

关于我流abo一个小小的预警:信息素功能障碍

拥有这种症状的alpha不会散发信息素,同时也无法接收omega的信息素,不会受到omega的影响。平时跟beta没什么两样,但是在遇到100%适配度的omega时会引发易感期。

ps:alf和kznk信息素的味道没什么讲究,是我在b站上看互动视频的时候随机出来的。






先天性信息素功能障碍这种病出现在alpha...

abo世界观+现实背景+ooc

鲜血白兰地味alf×冷杉鸢尾花味kznk

*都是我瞎编的,禁止上升本人。

*私设选手们都住在同一个俱乐部。sst→zeta

*不太清楚日本俱乐部的具体情况,有误见谅。

关于我流abo一个小小的预警:信息素功能障碍

拥有这种症状的alpha不会散发信息素,同时也无法接收omega的信息素,不会受到omega的影响。平时跟beta没什么两样,但是在遇到100%适配度的omega时会引发易感期。

ps:alf和kznk信息素的味道没什么讲究,是我在b站上看互动视频的时候随机出来的。






先天性信息素功能障碍这种病出现在alpha身上实在是罕见。大多数患病者都是omega,过量注射抑制剂造成体内信息素分泌紊乱,最后演变成信息素功能障碍。对于alpha来说,这多半归咎于他的父母——AO之间信息素匹配度极低,才会生出患有信息素功能障碍的孩子。


医院的消毒水味好难闻。alf坐在木质的靠椅上,听医生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病症。手里的检查报告被攥得皱巴巴,他的目光游离了几圈,最终落在中年男人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框。


显然是没有在听。


mocchi在最开始看到alf那张五官柔和、不具有攻击性的脸时,就郑重地作出评价: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分化成alpha。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一切事情都能按照常理来发展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太没意思了。


alf的第二性别分化非常平淡,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波澜。他不像别的alpha那样信息素席卷整个房子,只是在某天直播的时候,感受到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痛感。白兰地的清香短暂地在鼻尖缠绕了一瞬,甚至连坐在他旁边的kznk都没有闻到。自那以后,这股气味像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他看起来跟beta没什么区别。


当然,信息素功能是否障碍这件事对alf来说并不重要。不如说,有这种障碍还是一件好事。beta可比alpha方便多了,不用因为易感期而送去隔离室或者强迫他跟别的omega交配,还不用耽误训练时间,毫无负担地投身于比赛,这样的好事谁会不喜欢。


心里盘算着回去该怎么跟队员们汇报,等到医生最后一个尾音结束,alf站起来朝着问诊桌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医生,那我就先走了。”


但他始终没想到自己真的会遇到命运般的“例外”。


-

夏季的深夜像个蒸笼,偶有的微风也挟着热浪,卷着一层又一层把人的脸吹红。


太热了。


alf掀开被子,发现kznk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床上。kznk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柔软的发丝透过薄薄的布料蹭到皮肤,好痒。手和腿都缠缠绕绕黏在身上,像条八爪鱼。他翻了个身,试图把扒在他身上的四肢扯开,那双手却长了吸盘,紧紧贴着皮肤不放。


小孩不是很怕热吗,怎么想到跟我睡一张床?


这种相互依偎的姿势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太近了一点。alf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两个人肌肤相亲,手臂是绿油油的藤蔓,在黑暗里一圈一圈胡乱地缠着,他越想逃就禁锢得越紧。alf被蹭得有点心猿意马,但又怕惊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kznk,只能像僵尸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突兀地觉得自己变成了kznk的等身毛绒玩具熊,无处安放的信任和依赖感全部都堆积到棉花里,把一副皮囊塞满。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好像这种感觉也不赖。alf想。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清冷的光穿过枝叶从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映着斑驳树影。茫茫黑夜里,只有月亮知晓他们的秘密。


kznk其实一直没睡着。他抬起头,与alf视线相撞,赤裸裸的眼神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欢。脸颊几乎要碰到alf的下巴,于是他伸长脖子蹭了上去,像小猫讨主人的欢心。


这个距离,偏过头就可以碰到嘴唇。


因为kznk很可爱,所以再任性都没关系。


alf叹了口气,把被压得快要失去知觉手臂抬起来,轻轻地放在kznk背上,还了他一个拥抱。


-

alf对电影没什么执念,比起出门,他其实更愿意在房间里一边享受空调一边捧着手机看视频。sst解散那天,他决定在凌晨赶着末班车跑到商城里的电影院,只是为了满足kznk写在自己“人生清单”上的心愿——在外面待到零点过后再回家。


深夜场的人很少,于是他们理所应当地选了最中间的位置。明暗不清的荧幕光变换着颜色投在人眼前,人物台词和背景音一并传进耳朵里,舒缓得像母亲睡前会唱的摇篮曲。也许一开始不应该选这么容易让人催生困意的电影。


突然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kznk偏过头,借着闪烁的光影看清了那个耳骨钉。他没有兴趣去搞明白这个东西的由来,只是在想alf打的时候会不会痛,换季的时候会不会感染发炎,自己要是也能替他分担一点就好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几个箭头可以解释清楚的。有很多话都不会说出口,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一定会摆在明面上。kznk知道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所以他从来不急着越界去窥探隐私,这份独一无二的“陪伴”足以让他安心。


什么时候想说了,alf自然会说的。


“队长偶尔也可以稍微依靠我一点。”知道对方睡着了听不见,他还是红着脸说出口。


回忆不合时宜地扎堆涌进他的脑袋里。


对于解散,kznk一直没什么实感。直到他看到所有人都拎起行李走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再也不会聚在一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圈,而kznk的舒适圈就是alf的身旁。


人最深切的需要就是克服分离。


后来alf对他说,你不需要走出舒适圈,不需要经历分离,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命运的红线分开了又纠缠,最终还是绕在了一起。


上天啊,就让他们永远作伴吧。


-

训练赛还是像往常一样进行,因为少了kznk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不太寻常了起来。


kznk一张灵巧的嘴上了锁,无论做什么事都兴致缺缺。就连把他平时最爱吃的东西捧到他面前都会被回绝:“我暂时没什么胃口,谢谢你啦。”


倒也不至于说是病恹恹的,但总感觉没什么精神,像一把蔫了的豆苗。


晚上十二点整,alf逮着机会拦下想溜进房间睡觉的kznk。他像抓小狗一样捏住那人的后颈,惊觉在空调房里浸润了这么久的皮肤是一片滚烫。


“生病了怎么不跟我们说?”alf抽回手,话带着几分怒气。看到kznk低头垂下眼睑又忍不住心软,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我带你去医院。”


“我只是头有点晕而已…”kznk小声反驳,总是向上翘着的唇角垂了下来,委屈巴巴的样子。他把手递给alf,任由那人牵着自己往外走。


吃完退烧药以后kznk乖顺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alf小心翼翼走近,莫名从kznk轻轻颤动的睫毛里读出痛苦挣扎的味道。在做噩梦吗?他揉了揉那人圆圆的脑袋,伸出手,帮kznk把放在额头上的眼罩拉下来覆住眼睛。


-

岛国的雨总是细密而连绵不绝。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kznk时常觉得难过。虽然搞不清由头,但能确定的是肯定跟alf有关。他走到玻璃窗前,雨淅淅沥沥落了几天,把那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冲刷进他的心里。kznk无端想起lim说过的话:所谓成长,就是从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变成多愁善感的大人。


小鸟被水打湿了翅膀,停在他面前的窗台。它用喙敲了敲窗户,叩叩,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在跟人打招呼。kznk的心情似乎也被敲得明亮了些,他打开窗户,想让小鸟进来躲雨。它却丝毫不领情,抖了抖身上的雨珠,扑棱翅膀飞到了远处的树梢上。


顺着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雨一滴一滴全都砸在kznk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宛如刀割。眼前的画面突然逆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下坠,冷风包裹着他,像是置身于冰窟,被迫承受一座从天灵盖压下来的大山,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


“kznk…kznk?醒一醒。”


是梦吗?


焦急的语气带着熟悉的感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kznk用尽全力睁开眼睛,还是只能眯起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出现alf的身影,他伸手去抓那人的衣角,终于找到支撑力坐了起来。他感觉脑袋像烧着了一样疼,四肢都被抽去了骨头,只能维持这个半躺的姿势。浑身像在水里浸泡过,湿淋淋的。


凛冽的松木香潮水般泛滥,淹没了整个房间。


alf怎么也没想到kznk的性别分化会来得这么早,以至于十九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后颈处腺体的搏动。他在处理omega发情期这件事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经验,只是看见kznk皱眉痛苦的样子,心脏仿佛被乌云填满,轻轻一挤就能装满一缸酸涩的雨水。心里的水变成眼泪掉下来,啪嗒啪嗒,把睫毛打湿成一簇簇的。alf自认为不是共情力很强的人,可那种疼痛的情绪涌上来,入侵了他的神经系统。


这是alpha的易感期到了。


“疼的可是我啊…你哭什么!”kznk看着面前眼眶发红的人,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alf才是笨蛋吧!我没事的,你先出去让我缓一缓就好。”


然而易感期的alpha没有选择乖乖听他的话。


alf扑了上去,猛地钉住kznk的手腕。“好疼!”脑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到床头,他一阵头晕目眩。


对方靠近自己以后,那股浓烈的白兰地酒的香味侵入了周围的空气。


kznk闻到alf的信息素,一瞬间有些恍神,手指扒拉住床板边缘。信息素在他附近的空气绽开,像一张网,将大意的猎物牢牢锁住。他听到易感期alpha压抑而暴躁的呜咽,恐惧感顿时涌上心头。


“你不是没有信息素吗…怎么会…”kznk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alf。


那人因为刚哭过变得微红的眼睛妖艳而危险,俊美的脸蛋却被肃杀的表情渲染得阴沉万分。此时的Alpha将脆弱和暴戾完美结合,并展现在了脸上。


在一个发情的omega面前,应该没有哪个alpha能保持莫须有的理智吧。


“kznk…”alf喃喃地开口,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没等kznk回应,嘴就被一个吻封住了。alf用手臂把他抵在床边,另一只手按住kznk的手腕不让他乱动,手腕被挤压的疼痛感迫使kznk张开嘴任由对方索取。这个吻实在是太过于粗暴,他的舌头被对方叼住吮吸,甚至还被咬出了血。唇齿间的铁锈味让人难以忍受,kznk发出细小的呜咽声以示反抗。alf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加深了这个激烈的吻。kznk有些缺氧,失了焦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他抓着alf手臂的手不可遏制地发抖,指甲陷入皮肉,狠狠地抠出几个窟窿。


“嘶——”痛觉似乎让alpha清醒了一点。alf闻到一股鸢尾花的香气,这缕味道很不稳定,在空气里小幅度起伏着,若有若无。


“kznk果然是小猫吧,挠人好痛。”


“alfre君…为什么变成这样了。”kznk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他没有力气了,身体泛着潮湿,脸颊和耳根因为情热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alf抱住kznk,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一阵酥麻感从那块皮肤扩散开来,直至全身。感受到对方的颤抖,alf心跳得很快,心理上的空虚感让他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都是kznk害的,所以对我负责吧。”


冷杉鸢尾花味与鲜血白兰地味的信息素掺杂在一起,充斥着房间的角落,吸附在每一寸墙壁和地板上。花与酒香味的交缠,意外地好闻。他们俩现在一个易感期,一个发情期,放任哪个人出去都会带来极大的骚乱。


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再往后退一步就是无尽的深渊。


——既然无法逃离囚笼,那不如一同享受欢愉。


-

拉灯


-

老实说,alf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kznk。是队友、朋友、因为各种原因睡了一觉的炮友,亦或是…


爱人。


经过了那么多缱绻的时光,他们好像本来就应该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但长久的情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打断,又显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


动物的爱是本能器官的禀赋,人也是如此吗?


压抑太久的复杂情感把他赖以生存的外壳重重地敲碎,露出一颗娇嫩又脆弱的心来。



少年人不会有隔夜愁。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第二天醒来就会把一切抛诸脑后,恢复原状了。


他听到那声软软的“alfre君”,一如往常。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一定思考出个什么结果。


因为他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去学,有足够的时间去试验。


所以不要急,慢慢来。








阿帽我就爬一会墙 马上就回去

问问这是哪个老师画的图啊 好喜欢

问问这是哪个老师画的图啊 好喜欢

简悦韭是那么菜

棋子

#全文1.5w+


#be,一点ooc的脑残乱写


#很久以前的旧文续写,跨区有点大,可能会不连贯。


*

【1】

关于弈星,那是明世隐那年冬天捡到的孩子。

那年漫天大雪里,他为他挡住了一片风雪,并将带他回了家。

于是小弈星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少年的脸红了,看着睡着的男子不敢说话。

约莫过了一会,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异色瞳孔看着面前的看着他的少年。

少年猛地低下头,小声的说着什么。明世隐听不清,便凑近了几分。

少年抬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男子,愣住了……

“大声些。”男子说道。

“我……我叫弈星,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弈星、弈星不想再苟活于世,先生...

#全文1.5w+


#be,一点ooc的脑残乱写


#很久以前的旧文续写,跨区有点大,可能会不连贯。


*

【1】

关于弈星,那是明世隐那年冬天捡到的孩子。

那年漫天大雪里,他为他挡住了一片风雪,并将带他回了家。

于是小弈星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少年的脸红了,看着睡着的男子不敢说话。

约莫过了一会,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异色瞳孔看着面前的看着他的少年。

少年猛地低下头,小声的说着什么。明世隐听不清,便凑近了几分。

少年抬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男子,愣住了……

“大声些。”男子说道。

“我……我叫弈星,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弈星、弈星不想再苟活于世,先生……先生可否收我为徒……”少年的声音清冽好听,结结巴巴的却是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而那站在榻边,恍若谪仙般的男子勾了勾唇,道:“好。”

当明世隐带着弈星去到正堂时,弈星看到殿内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气质高贵,面貌端的是弈星不曾见过的美艳。

她拨弄着怀里的琵琶,待到看见明世隐后,清冷的眸子里扬起了一丝笑意,放下琵琶朝他们走来。

弈星有些无措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那是明世隐的衣裳,自是比他大了许多,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站在这两个精致的人面前,弈星觉得脸烧的厉害,他想跑。

可身旁的男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竟是牵起他的手向那女子走去。

“玉环,这是弈星,此后便是我的徒弟。”明世隐开口。

被称为“玉环”的女子笑了笑,看着他笑道:“弈星……”

“嗯……”弈星抬头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脸上一热,然后应了声。

“我是杨玉环,你便叫我玉环姐吧。”

随后杨玉环摸摸弈星的头,“小弈星怎生得这样可爱……”

半大的孩子哪经得起一个女子的挑逗,脸倏地红了。

杨玉环走的时候对他轻声说了句,“首领,他名唤明世隐……”

明世隐……明世隐……

年少的弈星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弯了眉眼,师父的名字真好听……

  

【2】

过了两日,明世隐帮弈星打理好了他的住处,便是在他隔壁。但虽说是帮,可明世隐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全是小小的弈星自己弄好的。

明世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弈星,你想学什么呢?”明世隐坐在大殿内,看着地上跪着的弈星,问道。

“师父,弈星不知…”弈星如实回答。

“你喜欢花吗?”明世隐依然是看着弈星。“想种花么?”

“弈星……弈星没有种过花。”弈星有些无措的说,但是想了想,便抬头定定的看向明世隐,“但是,弈星可以学!”

明世隐看着少年的眸子,似乎是顿了一下后,才道:“那你试试吧。”

说罢,明世隐便将手里的花交给了少年。

少年捧着花,欢喜的出去了。

明世隐无奈的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竟是没发现自己唇角微微勾了勾。

第三日,弈星便哭着来找他,“师父……花……花……”

明世隐眉头一皱,看着死了的花,又看了看一旁哭得可怜兮兮的弈星,那想要责怪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他终究叹了口气,才问道:“怎么回事?”

“昨日还是好好的,今日天气更冷了些,我怕花会冻着,于是我便取了些热水来浇花,然后回来看时,花就死了……”弈星抽噎了几下,说道。

明世隐有些复杂的看着弈星,额头上几滴汗掉下来:“弈星,植物是不能用热水浇的,罢了……”

明世隐还想说什么,但顿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少年愣愣的看着男子,他以为他不要他了……

明世隐看着更加可怜的弈星,额头上又是几滴汗掉下来,“弈星,你或许不适合养花,你喜欢什么?”

弈星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弈星,不知……”

“……”正当明世隐要说什么的时候,弈星打断了他慢慢道。

“弈星有很多不美好的回忆,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忘记这些记忆吗……”

“……”

“下棋吧……”许久之后,男子的声音慢慢传来,“做个善弈者,或许强大起来了,便就会快乐了吧……”

这番话,弈星记住了许多年。

那日之后,弈星便开始下棋,不得不说,少年在棋艺上确实很有天赋,不久之后,就连明世隐和他弈棋也是险险才能得胜。于是明某人郁闷了,是小弈星太强还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太弱了,这才学了多久哎……

  

【3.】

之前明世隐带弈星去买了些衣裳,还定做了一套斗篷。

今日大寒,布庄伙计顶着大雪将那套做好的斗篷给送来了,是蓝色的,很厚实,弈星穿上很好看,那花他没种活,于是在衣裳上盛放。

弈星很开心,穿着斗篷左转右转,又新奇又好奇。

明世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总算有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天真和可爱。

弈星愣了下,隔着厚厚的斗篷,明世隐仍感觉到了他身子微微一僵。

檐下的雪映亮了人脸,却见那孩子雪白的小脸上晕着片片红霞,如那斗篷上的红梅般艳丽。

明世隐抬手笑了笑,转身回屋。

弈星听到脚步渐远,悄悄回头,看那人背影远去,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他心上。

……

还有不久便是新年,明世隐一向喜静,小院里平日也是素雅之至,此时挂了红,添了几分艳气,比起平日,已是热闹许多。

清晨,玉环姐已经将门前的雪扫过了,落雪堆在一旁,不很美观,师父向来好雅,弈星便想,如何能将这些雪弄得好看一些呢?

弈星披着斗篷将那雪堆搓搓拍拍,不一会就堆了个人形出来。

若论好看,在弈星看来,无人能比得过师父。

于是弈星便想着明世隐的模样在这雪人上勾勒着,因为做得入神,就连手指冻得红紫也未曾发觉。

可即便做了许久,那雪人的模样也是歪歪扭扭的,和师父一点也不像。弈星有些气馁,觉得这样的东西甚至是在侮辱师父,正欲推散,弈星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杨玉环的声音。

“小弈星堆的这是首领吗?”

弈星一惊,结巴道:“是、是的,玉环姐。”

“堆得真好,这眼睛与嘴巴真真像极了首领。”

“是吗?”弈星听到她的夸赞,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

“嗯。”杨玉环点点头。

……

于是,明世隐出门的时候,便瞧见门口伫了两个大雪人,一个像自己,一个像玉环。

明世隐颇感兴趣地上前瞧了瞧,却见那个像自己的雪人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雪人紧紧挨着。

明世隐顿了顿,又去铲了些雪。

……

弈星回来时,发现雪人师父身后那个小雪人不见了,但身旁却多了一个比它矮一些的雪人,虽然做得也不怎么样,弈星却看得出来那是自己。

弈星,愣了一下,霎时间感觉心中似被雪花拂过,轻飘飘的,却好美好美……


【4.】

除夕那日,明世隐又带回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半魔种,他们比弈星大些,也唤明世隐首领。

兔子姐姐叫公孙离,虎子哥哥叫裴擒虎。

他们都比弈星会说话,回来时与师父说说笑笑,那是弈星从未体会过的。

晚上吃完年夜饭时,师父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玉环姐虽几番推却,但还是被师父硬塞了一把新琵琶,阿离姐收到是一把新伞,虎子哥是一套新衣裳,而自己,则是一套新棋。

红包不大,却是师父的一番心意,而师父要的回礼是每人对来年的一句祝福,含了对来年的期盼,不但祝他,也祝大家。

弈星在对明世隐祝福时,心里也暗暗许愿,希望来年自己能和师父更亲近一些。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春天,可去年许的心愿没有实现,弈星很失望。

因为,师父从那次除夕以后就再也没来见过他,每日陪伴自己的,只有那套新棋。

而比起他,师父现在更多的是去教虎子哥练拳,看阿离姐跳舞。

阿离姐的舞跳得很好看,弈星也看过,就连玉环姐都称赞不已。

弈星也想让师父来看自己,可是他不会跳舞。

于是,他去向公孙离请教,公孙离对弈星的要求感到很惊奇。

“小星星,你怎么会想学跳舞呢?”

“阿离姐,你就教我吧!我会很认真地学的!”

弈星昂首,语气坚定。

公孙离见此也只好答应。


【5.】

弈星开始和公孙离学跳舞。

第二日弈星便见到了明世隐,只是明世隐看着跳舞的弈星眼里满是失望,只看了一会便拂袖离去。

那日,向来不多言的弈星第一次拉住了他的衣裳,“师父!”

“弟子有惑、请您……指点!”

少年的眼睛看着他,期期艾艾。

弈星的表情太好懂,害怕被拒绝的心思就写在脸上。

明世隐是舍不得拒绝的,或者换言之,他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个小徒弟要求真的太少太好满足。

“你讲。”

“师父为何不再来教弟子了。”少年抬头,定定望着他。

“弈星,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你的棋道还很长,需要你自己来悟,但你属于围棋,并不属于跳舞。”明世隐说完,便要拉开弈星的手。

“师父!弈星不懂!”弈星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里衣裳,情绪激动道,“弈星不懂!”

少年眼里布满恐惧,那是一种将被抛弃的恐惧。

“师父,别不要我,求你……”

有一瞬间,明世隐好像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明世隐叹了口气,柔了声音俯下身子平视他:“弈星,为师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

少年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他印进眼里,刻在心里,松开手,弈星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明世隐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好。”


【6.】

春天到了,明世隐很少再去看阿离姐跳舞,也没有再去教虎子哥练拳,更多的时间是花在照料他院里的牡丹上,他看牡丹时的眼神,比看虎子哥练拳时还亲切,比看阿离姐跳舞时还温柔,于是弈星忽然就明白了,或许师父谁也不爱。

可弈星更明白的是,自己爱师父,自他从那场大雪里将自己捡回来起,那份感情就日复一日地肆意生长着,再也无法割舍。

即便他知道师父也不爱自己。

……

清明一场小雨后,明世隐的牡丹开了,洋洋洒洒,开了满院,艳丽无比。

明世隐很宝贝这些牡丹,甚至不让人碰,一日当中有六个时辰都在花田里照顾它们,弈星对牡丹不感兴趣,但他会在花田的亭子里下棋,因为可以看见师父,每日能看六个时辰。

明世隐自然也发现了弈星,可是弈星对花不感兴趣,这明世隐一直知道,至于他是来做什么的,明世隐心中自有答案,只是他不点破。

于是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每日默契地同时出现在同地。

直至暮春时分,牡丹纷纷凋谢,这一月左右的陪伴终究是结束,弈星再没了光明正大看师父的理由,可他还是会去亭子里下棋,毕竟那一日一日的前往,早已成习惯,就像他爱着师父,也早已成习惯。


【7.】

……

立夏。

天气开始升温,不算太冷也没有多热,晴天多了,于是明世隐便开始在屋外搬张桌子练字,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出锋成撇捺,一笔一划勾勒得秀气妖冶,却不失刚硬,柔中带刚,满满一页看下来很是舒服。

明世隐很会享受生活,他总是笑眯眯的,眼角永远带着一丝惬意和邪魅,他也不是很喜欢管人,从弈星自己再到阿离姐和虎子哥,全是被他捡回来熟悉了几天小院便全全开始放养。

有时候弈星也不明白,既然师父不是很喜欢带孩子又为什么要将他们都捡回来?

关于师父,弈星觉得他很神秘,了解得太少弈星就总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有多远呢?

大抵便是哪怕师父站在他面前,他都觉得他是在天边。

弈星会经常向玉环姐打听师父的事情,就像明世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哪的人,包括玉环姐。

玉环姐总是念叨着幸福是什么,于是弈星便也渐渐得知,玉环姐跟着师父,是因为师父向她许了一个让她明白何为幸福的诺,当年他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于是她点头,便和他一路循着所谓幸福的踪迹一路到了长安。

这一留,已是几个年头。

师父的收入大多都是靠给显贵占卜得来,还有他其实很喜欢吃牡丹糕,只是他不会做,于是每年他都会拿一些牡丹给城南那家糕点铺里的王大妈做牡丹糕,因为他觉得王大妈做的牡丹糕会让他有怀念的感觉。

至于怀念什么,玉环姐也不知道,师父身上有太多事情,藏得太深谁也不知道。

王大妈很乐意为师父做,因为她能得到一些牡丹作为报酬,明世隐的牡丹放在长安任何一处那都是响当当的名声,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至于剩下来的牡丹,最后都会被明世隐收集起来晒干做成干花泡澡。

不过要说起来,其实不止牡丹糕,准确来说师父不会做饭,因为弈星从未看见他没下过厨,虽然阿离姐做饭有些难吃,但起码她勇于尝试,可师父那是真的从不进厨房,所以每月的外卖费加起来就已经是笔大数目。


【8.】

气温越来越高,明世隐也鲜少再出来练字,因为日头实在是越发烈,外面树上的知了声也让人心情静不下来。

于是,明世隐又回到了那个小凉亭,他或看书,或静坐,又或者,看他的徒儿下棋。

而他的小徒儿呢,他也在,一直都在。

……

一方小亭,二人对坐,明世隐轻轻翻动手下的书页,擦出沙沙的声响,弈星呼吸都不敢放重,只是随着落子的动作间悄悄抬眼看他。

少年的爱太小声,太小心。

明世隐却都看在眼里,那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已经将少年没说出口的话尽数传递到他了——

“师父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是在看我下棋?”

“或者是在看书?说起来师父最近好像确实已经换了本新书……”

“啊,棋子下错地方了!”

“师父应该没看见吧……”

弈星悄悄抬头想去确认,结果抬眼便与明世隐对上了目光。

明世隐狭长的眼睛里蕴着笑意,像是捉到了一只在偷吃的猫咪。

弈星脸蓦地一红,急忙低下头。

明世隐合上书,起身摸了摸弈星的头:“棋,下得很好。”

说完,明世隐便扬长而去,那发尾的白丝随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弈星眼前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弈星的脸后知后觉的红起来。

师父、师父果然看到他下错棋了啊!


【9.】

夏至。

夏天真的来了,热到明世隐连凉亭都不愿待,整日宅在屋子里避暑。

非要说他出门的时候大抵就是晚上,晚上温度降下来,凉亭里就格外舒爽,但弈星通常是白日里练习,但知道他晚上会出来纳凉后,于是弈星晚上也下。

明世隐笑他:“阿虎跟阿离都热的不练了,你倒还能坚持。”

弈星只是望着他,没说话。

“弈星,为何不说话?”没得到回复的明世隐转头望着他。

“……”

接收到他的目光,弈星自知必须得有后话,于是张了张口,对上他的眼神终是道:“白天练棋,晚上看您。”

眼前少年的话听着像是玩笑,但仔细看他的眼神,眼底却是不可忽视的认真,于是这句话让明世隐沉默了。

……

弈星弈星,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很隐忍的孩子,那样的大雪天,他抖着身子也未曾说过一个冷字,却是明世隐自己起的恻隐之心,于是,侧身弯伞,替他挡住一片风雪,然后带他回了家。

后来他的懂事,他的小心,还有……他的爱慕。

明世隐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这孩子可以完整的藏住所有的伤痛与不安,可对自己的爱却怎么也藏不住。

即便他从未说出来,可他的爱意早就从眼神里动作里,传递了千遍万遍。

明世隐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装作视而不见,弈星,他的围棋天赋很好,他的棋道可以走得更远,而不是局限于此。

……

良久,明世隐还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不好看。”

“……”

弈星怎么会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喜欢师父,师父知道,他知道师父知道。

被抛弃过的孩子于情感方面本就敏感非常,短短一句话,四个字,就已经是拒绝的意思了。

弈星抿了抿唇,第一次,他不愿意随他的意思。

他抬头,望着明世隐的眼睛定定道。

“不!师父很好看,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所以我想看着您,一直一直!”

少年突如其来的激动让明世隐猝不及防,他本以为这孩子会把这份心意一直隐藏下去,但或许,终究还是他不够了解弈星。

顿了许久,明世隐竟是笑了:“好,那你便好好看,仔仔细细看。”

弈星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点头,笑容染上眉梢,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他想,好奇怪啊,两句话十来个字,从师父嘴里说出来这样不真实。

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可弈星已经不想再细问更多,这样就够了,他已满足了,此刻星星也好,月亮也好,皆不及眼前人耀眼。

明世隐也笑,笑什么呢,笑他的小徒儿真的要得太少,太好满足。


【10.】

于是这个夏天明世隐每晚都来,弈星也每晚都在。

明世隐并不算话多的人,但他却也常常想逗逗这个老实的小孩,他真的太乖太安静了,怎么会有人真的只是看着他就能看一晚上还不腻呢?

至少在遇到弈星之前,明世隐是不信的。

明世隐有时也会给他带西瓜吃,小弈星其实也怕热,只是他不说,于是明世隐告诉他,如果想吃西瓜,他就得告诉他,他是真的热。

但是显然西瓜对弈星的诱惑力并不很大,弈星不痛不痒道:“师父怕热,师父多吃些解暑。”

明世隐气气,又道:“你若说你真的热,那我便喂你吃。”

话音刚落,弈星便直直道:“师父,我热。”

少年顶着这样一张纯洁无瑕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时,却是让明世隐莫名的有些脸红。

明世隐微微别过头,咳嗽了两声,然后挑出一块又大又红的西瓜喂到他跟前。

少年小心翼翼用双手捧住他递过来的手,明明只是吃个西瓜,明世隐却看出了一股参拜的感觉,竟是说不出的虔诚。

被少年握着的手似乎有些发烫,许是天气炎热,可周边吹来的夜风却是那么凉爽,明世隐有些尴尬,想抽回手可是又怕弈星多想,于是耐着性子等他吃完,可少年望着他细细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西瓜。

他吃东西怎么会这么慢呢,明世隐不解。

“抱歉,因为是师父喂的,有些舍不得吃掉,可又因为师父希望我吃,那便只有慢慢吃了。”

看出了他的疑惑,弈星解释道。

明世隐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咳咳,我还以为你是觉得不够吃。”

“……确实是不够吃的。”说完,弈星单纯无害地朝明世隐眨了眨眼,期待他的又一次投喂。

明世隐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他记得……这孩子之前似乎不是这样的啊?


【11.】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温度也渐渐降下来,可弈星觉得,他和师父的感情却在慢慢上升。

像是去年许的愿望后知后觉,开始慢慢苏醒,有了盼头,弈星也期待着他和师父的之后。

这年中秋,明世隐带着大家一起去长安的花灯节玩,明世隐喜静,很少会参与这样的活动,哪怕过节。

而此时热闹的氛围,是弈星从来不曾和师父体会过的。

明世隐给阿离买了盏花灯,在河边放灯时,她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落魄的短发少年,可眉宇间尽显的确实不符他装扮的坚韧气质。

她问少年是谁,从何处来。

少年不答,只默默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

“你没有家吗?”

公孙离捧着花灯又问。

少年终于低下头,浅浅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情绪变化莫测,公孙离读不懂。

“如果你没有家的话,要不要跟我走?总觉得我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不缺什么了,花灯上的愿望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写,不如将这个愿望送给你吧。”

“对了,我叫公孙离,你可以叫我阿离。”公孙离对他笑了笑。

少年接过她递来的灯,望了望她兜帽下浅浅露出的绒毛,心里明白了什么:“谢谢,愿望我收下了,但和你走就不必了,虽没有家,但落脚的地方总归是有的,还有,我叫李信。”

李信提笔,在灯上写下寥寥几笔后,便将花灯放进河里,推水远去了。

“你要走了吗?”

公孙离起身,看着他转身欲走的背影。

少年点头,却并未回头。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公孙离又问。

“或许吧,等我重新拿回我的家,我一定会再来见你。”

“我等你!”公孙离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喊。

空旷的声音从湖面传到人群里,满是回声,未有回应。


【12.】

“弈星,在看什么?”明世隐注意到弈星望着河边。

“在看阿离姐。”弈星如实答道,然后又将眼神转回来,一瞬落到明世隐的眼睛里,“师父,那个花灯,可以许愿吗?”

弈星问得有些认真。

尽管他们都知道,就算可以许愿,也不一定会实现。

明世隐点点头:“嗯。”

到底是没将那句实现不了的话说出来。

弈星抿了抿唇,他有些想要,刚刚在师父给阿离姐买的时候他就想要,可师父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便就没提。

“想要?”终于看到弈星的纠结,明世隐不能不再明白,可究竟是想要花灯,还是想要那个可以许愿的机会。

弈星抬头瞧他,又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明世隐便牵起他的手:“既然想要,那咱们就去买。”

突然的动作让弈星有些措手不及,师父的手要比他大上一圈,秋夜的温度并不算很低,可师父的掌心到指尖都好凉,弈星有些心疼这样的冰冷,他想捧起他的手为他捂热。

可兀自停下为他暖手的举动,未免太过冒犯,弈星终归是没有这样做,但是却反手将掌心向里,扣住了他的手,将掌心更热的温度传递给他。

明世隐步子一顿,望着下方两人相扣的两只手,一时间怔住了,弈星转头看了看他,“怎么了?”

弈星澄澈干净的眼里找不到故意为之的情绪,倒像是明世隐自己想得太多,他抿了抿唇,然后道:“无事,走罢。”

到了原先那个卖花灯的商贩处,才发现商贩已经收拾摊子,准备打道回府。

“啊,您来的不巧,我的花灯已经买完了。”小贩略微歉意道。

弈星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货架,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明世隐看在眼里。

不多时,弈星才道:“没关系,师父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大家也该回去了。”

想要却不会说,失去也装作没关系,明世隐忽然有些烦躁起来,竟开始厌恶起这样的懂事。

弈星挪了挪步子,可手连接的另一头的那个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弈星只好又定在原地,轻声道:“师父?”


【13.】

明世隐忽然疾步往前走,走到那片放满花灯的河边,弈星有些茫然,对于师父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情。

那一刹那,或许什么都想了,或许什么都没想。

明世隐站定,下一秒开口的那一句话却让弈星更加震惊。

“花灯可有可无,但你的愿望可说与我听。”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弈星想,师父是知道他的心意的,他的愿望,师父又怎么会不知道一定与他有关呢?

师父没有直接说实现他的愿望,只是用了一个听字。

所以什么意思呢?

弈星不明白了,但明世隐忽然激动的情绪让他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强烈。

弈星强忍着四处溃走的心情没说话,明世隐也就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做完内心的挣扎。

或许有些事情,在今晚就会有一个分晓了。

这是弈星开口前,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师父您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的愿望…无非就是想得到您的回应罢了。”

“许愿是我在向神明祈祷,但说与您听,就已经是示爱了。”

说到这里,明世隐也还是保持沉默,夜色太深,只有河面上花灯的烛火摇曳着光,半明半暗地映着明世隐的侧脸,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弈星等了一阵,见明世隐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索性也不等了,但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差最后一句完完整整的表白了。


【14.】

“弈星心悦师父,从您捡到我的那天开始。”

弈星顾自说完便蹲下身子不再去看他的反应,在河边掬了一捧水,将前方一只停住的花灯推动,似乎那只花灯会连带着他的愿望一起,飘向更远的地方。

其实从爱上师父的时候开始,弈星就知道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他当然可以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里,只要不说出来,他们就还是可以维持着师徒关系,一直这样下去。

可,内心的感情无处安放,不愿隐藏,像是有个拼命挣脱枷锁的小人,在用力的挣扎着,只是今夜,它恰好挣脱了,于是那一瞬间弈星将所有的话语权都交给了它,让它大声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情感,诉说着自己的爱意,一分一毫都不愿再隐藏下去。

这就是他一藏再藏的心思,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他卑微而小声的爱意。

那师父呢。

师父这样的反应已经是出乎弈星的意料了,他一直都知道师父总是淡淡的,好像谁都可以喜欢,却真的谁也不爱。

毕竟在他表答完自己的心意后他甚至都已经想象得出来,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师父该是怎样一副冰冷的面容对他冷冷地说着失望。

很久。

“抱歉……”

这两个字从明世隐嘴里发出声音的时候,弈星就已经打断了他,弈星已经不期待后面会有什么更加伤人的话,因为这就是师父最后的答案,不出意外也是他们这段感情最终的结果。

“师父,弈星明白了。”


【15.】

明世隐忽然感到很累,是他一时的兴起导致弈星说出了自己的心意,他确实知道,一直都知道这小徒弟喜欢着自己,他不想看到弈星在那种挣扎里痛苦,所以让他说出来,可是却忘了自己并没有办法给他回应。

于是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他说了,但他却只能拒绝。

可是他真的对这个清冷单纯的少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不是的,明世隐很清楚,从当时一遍遍的观察得出他喜欢自己的结论时,明世隐并不反感,甚至在那些与他相处的时光里,就已经在享受着这种感觉了。

少年的爱很干净,同他的人一般,所以他时常会心疼起这样一个孩子,只是明世隐说不清自己将他放在了什么定位上。

最开始将他带回家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明世隐还记得请,是因为恻隐之心,后来他发现他可以成为自己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那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这孩子的心意,于是用自己的所学教他棋艺,希望他在这方面能取得更大的成就,好以此辅佐自己。

后来他又捡到了两个半魔种,同样也是他视作可以利用的存在,不过是捡回来养了一阵子之后,便随之任之,与之前的弈星一般,可他们却又都不似弈星那般,目光会一直追随他。

于是,他开始认真观察起这孩子,而后种种,他渐渐发现,弈星缘何与他们不同。

因为弈星是用心在看他,是因为这小徒弟对自己有那一层感情。

于是回到前面,他对这傻徒儿究竟是什么情感呢?

许多。

有最开始的可怜和同情,有后来相处的习惯与陪伴,到现在说不上是不是喜欢的复杂。

他或许也喜欢他,只是还没那么喜欢。

但……

明世隐忽然抬手,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到他腰间的弈星的头。

“抱歉,我可能暂时还无法像你喜欢我那般喜欢你,但你若问我是否喜欢你,我想,是喜欢的。”


【16.】

弈星的手僵了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反转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头顶的手不知是否是他先前暖过的关系,现在已经渐渐回温。

那只手一直没有收走,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弈星此刻分不清,究竟是师父传过来的还是自己的体内升腾起来的。

好久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关系,徒儿要的不多,一点就够了。”

令人心疼的话,明世隐这样想着,便将他从地上蹲着的姿势举起来。

“会变得更多的,比如……”

明世隐亲了亲他有些柔软的发顶,少年的头发很软,蹭得他有些痒痒的。

“现在就更多了一点。”

晦暗的夜色掩盖了弈星的脸红。

他想,比起向神明祈愿,或许讲给他听真的是上上之举,因为他比神明更像他的神明。

……

秋天很快过去。

后来公孙离时常会到曲江边远眺,似乎是在等谁,杨玉环的琴音还是长安一绝,无数人令之向往。

天气渐冷,不多时便入了冬,立冬那天,虎子接下了一个任务,离开了小院。

听说这个任务要做很久,久到虎子可能赶不回来今年的团圆饭。

弈星呢。

弈星从那以后总觉得自己恍惚梦中,因为自己身侧的人总显得那样不真实。

弈星依旧会下棋,只是到了瓶颈,这一盘棋局他许久许久都没有参破,似乎有四方墙壁,将他困在了这棋盘中。

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身旁的明世隐好整以暇,安安静静地煮着茶叶,不时会看过来。

弈星却茫然,那双好看的异瞳里,似乎怎样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17.】

……

又是一年大雪,算来,已是弈星来到这方小院的第二个年头,也是……他与师父的第二年。

去年做的新衣服到今年已经有些小了,原来到脚踝的斗篷如今再穿上也只能到小腿肚,弈星不很在意,他只觉得有件衣裳穿便足够了。

抬头看了眼身前的明世隐,他半阖着眸子,在看远处的红梅,有风吹起他白色的头发,白发翩跹间,有雪落下。

弈星却觉得,是他的头发染白了雪。

弈星忽然伸手,找到了明世隐垂在袖子里的手。

一如既往的冷。

弈星捧起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将捧着的双手微微合起来,往里哈热气。

明世隐被那热气烫的手微微一颤,似乎睫毛都抖了抖,他没有收手,只是微微移开了目光,耳朵渐渐攀上了红色。

“星儿,明日和为师一起去布庄再做两套新衣吧。”

“嗯。”

弈星没抬头,只是又将他另一只冰冷的手牵了起来继续温暖。

……

第二日,他们一起去做了新衣。

明世隐这次给他选了套红色的布匹,弈星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可明世隐却说这样喜庆。

“这样吉利的颜色,该佑着你开开心心的长大。”

弈星笑了笑:“那师父也和弈星一样,做套红色的吧。”

“嗯?”明世隐轻轻一声。

“双喜临门。”弈星答。

他一愣,遂也笑起来。

“好。”


【18.】

……

立冬的前一天,阿离姐也接到了任务,说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弈星有些可惜地想,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样的日子,明明大家可以再一起吃顿饺子。

但公孙离很快答应了下来,收拾了东西和大家告了别就启程了。

曲江的江水已结了冰,江水不再流淌,思念被禁锢在这处无处可去。

但现在好啦,她可以带着她的思念去远行了。

“再见啦大家!”

公孙离在院前和大家道了别,然后上了马车。

弈星却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一别便再也见不到了。

马车在白雪上压出一道长长的车辙,带着故人渐渐消失在了尽头。

大概是风雪太冷了的缘故罢,弈星被冻得红了鼻子也红了眼睛。

就连向来清冷,眼中无情的玉环姐似乎也红了眼眶呢,弈星转头,却见明世隐皱起的眉头隐没在白发间,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已成拳。

弈星轻轻叹息,身边的亲人,似乎一个个都离开了……

……

除夕那天,他们一起吃了团圆饭。

吃过团圆饭后便是历来的守夜环节,玉环姐在门前拉了张梨木椅,于椅上轻拨三两琴弦,奏出一曲简单的乐。

明明是过年团圆的氛围,弈星却怎么都看不出来开心,少了人却多了寂寥,依稀记得去年的年,明明那般热闹。

明世隐取来了一些之前买的爆竹递给弈星,“去玩罢。”

弈星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却是师父给的,那他便全都接受。

今年,他依旧喜欢师父,与师父也已经发展到了他期望的地步,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缺了些什么。

火苗沿着引线一路噬到爆竹,咻的一声冲上了空中,炸开一小团焰火,片刻绚丽。

……

“今年师父没准备什么好礼物,便给你们每人包了个红包。”

明世隐将那四四方方的红包送到两人手中,弈星捧着这红包却有些茫然,杨玉环却是难得一笑。

“我也没想着给小弈星包个红包,那便把我这份也给小弈星好了,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

弈星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点开心不起来,玉环姐的祝福里他听出了一些叹息的意味。

她在说什么呢?她想说什么呢?

明世隐轻抚了弈星裹在那件新做的的红色斗篷里的头,小星儿的发顶比绒毛更柔软。

“愿星儿无忧无病,岁岁年年。”


【19.】

第二日,天色未亮,弈星便听见了院内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脚步踩雪,有人声低语。

弈星向来睡眠浅,从窗子里探出一条缝,却见被雪面映亮的屋前,两人面对面伫立于前。

玉环姐披着斗篷,撑着一柄油纸伞,与对面的明世隐说着话,明世隐背对着弈星,弈星看不见他的表情,隔着距离,两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弈星听不太真切。

不多时,玉环姐转了身,弈星便知,那大概是告别的话。

雪还在下,雪色掩去了她离开的身影。

一阵冷风吹来,从那缝里将寒冷吹进室内,弈星哆嗦了一下,竟然觉得冷来。无意识地叹出一口气,那白气只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散得无影无踪。

他关起窗,重新回到被窝。

他想,真安静。

……

院子里只剩他和师父了。

像他刚来这方小院一样……不,也不完全一样,他还觉得刚来那时候玉环姐也在,如今玉环姐也走了。

真的,真的只剩他和师父了。

弈星曾想过自己和师父二人独处是什么样子,没想明白过,但是他却知道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太安静了。

明明他们都在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敢做,就连偷看都是小心翼翼,但现在他们都走了,他却什么都不想做了,为什么呢?

弈星想不明白。

有些挣扎,有些痛苦,有些怅然若失,有些郁郁寡欢。

雪又在下了,弈星伸手去接那雪。

雪花轻飘飘的,落在手上时没有感觉,融化时却打湿了他的手,身上的艳色斗篷和他的沉默表情并不相得益彰,反倒恰恰相反。

明世隐依旧在瞧他,像是与之前的他调换了位置一般,现在看的人是他,而被看的人是他。


【20.】

明世隐对他越来越好,越来越温柔。

明世隐去哪儿都会把他带在身边,会牵他的手,会摸他的头,会给他买好吃的,会带他去做很多事。

弈星却觉得这样的好来的太突然太陌生了,他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师父像是在补偿他一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愧疚的味道。

……

那场大雪下了足足有三天三夜,当厚厚的雪开始融化时,一化便是半个月,寒流裹挟着冷风和湿润的空气吹到人身上,冷得像是要刺进骨子里。

弈星身子看着瘦弱,身体却总热的像个火炉,那张红色的斗篷做得真的很结实,在那一整个冬天都把弈星保护的很好。

明世隐为何知道,因为他抱过,确实暖和得紧。

……

上元节那日,明世隐照例带着弈星去做了所有他曾经期望盼望发生的事。

可那也是曾经了,现在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弈星被动的接受着这一切,与师父在一起整整一天,直至他们乏累回到小院。

他们之间,是师徒,是恋人,还是什么?

弈星觉得都不像了,他们做了师徒不该做的事,却又没有恋人该有的感情,明世隐从不向他表露爱意,也从不与他同床而眠。

明世隐心里的想法弈星看不透,师父不曾自己说,也没有给他知道的机会。

弈星能清楚感觉到明世隐的感情的,是从前他们的师徒情和中秋那日他们的定情。

从前他能感受到师父对自己的爱怜。

出于师父对徒弟。

可是,那是爱怜,不是爱恋。

他曾经那样那样爱着他的师父,他像是他的神明,像是他的信仰,像是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后来,神明下凡,走到了他身边,弈星却看不透他的神明,他们好像真的是神仙与凡人,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互相到不了对方的心里。

中秋定情那一日,弈星现在想想,或许是之后他们这么久的时光里唯一能算得上值得回忆的地方,即便现在再想起那天,弈星大抵还是会笑的。

但弈星也知道,中秋那日,不过是他心疼时,起的恻隐之心。


【21.】

子时已过,上元已是昨日,弈星没披衣服,只着单薄的里衣赤脚走到了长亭外的小院。

早春的夜里,依旧寒风刺骨,就连天上的冷月都像是蒙了一层青色的纱。

十五的月亮,很圆,但他们,谈不上团圆。

弈星不怕冷,他缓缓坐上台阶,听着周围万籁俱寂。

……

其实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他和师父不会有结果。

他曾在那个春天看到那双异色的双眸望向他时闪过一丝摸不透的情绪,转瞬即逝。

而后异色双眸的主人笑了笑,移开目光,拨弄着手下的花,细细的打理着它。

于是,他落子的手顿了顿,直到那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主人离开的动作扬起一个恰好的弧度时,他想,这世间,再不会有比那抹白更美的颜色。

……

直到明世隐走进内间,他那一直在偷看的小徒弟终于光明正大地望向他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一点踪迹,小徒弟才抿了抿薄唇,缓缓落下了那颗黑子。

那日的雨夜,一向不多言的弈星第一次拉住了明世隐的手。

“师父……能否,别离开。”

像是无家可归的小鸟在哀求,明世隐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心疼与怜爱,本是起身欲走的动作,却被他挽留回了床前。

明世隐点头:“好。”

于是,他轻抚着他的头,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哄着他入睡。

“……”

弈星也不再说话,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之后,他床边的男子才缓缓的拉开了他的手:“冷却的心呐,早已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

说罢,他摇摇头,轻轻地走了。

他走后,床上的少年侧身,睁眼,落泪。

……

第二日,明世隐在院子里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只身赤脚的弈星,倚着护栏安安静静的。

那一瞬间,明世隐的心脏骤然刺痛了一下,他连忙冲上前去探他的鼻息,仅仅只是微弱的出入。

随后明世隐抱起他的身子往屋里跑,嘴里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弈星迷迷糊糊的,意识已经烧得不清楚了,却还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师父。

他张了张口,声音微弱,几不成声:“师父……”

“我在、我在、……”明世隐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胡乱应着。

那是弈星从未听过的,明世隐那样慌乱的语气。


【22.】

弈星烧了整整一天,明世隐带了长安所有的大夫来为他看病,可他们都说受凉入骨,已经烧到没治了。

直到最后一位大夫踏出小院时,明世隐依旧不信,他索性不再劳神费力去请人,自己亲自打了水来照顾弈星。

水不够凉,他便费尽心思去够屋顶角落上还没来得及消融的残雪,将那雪揉进水里,又将方帕打湿收水,覆在弈星的头上。

弈星烧得狠时也会痛苦的嘤咛,他呓语间叫了所有能叫的人。

玉环姐,虎子哥,阿离姐……

甚至是他那已经逝去的父亲母亲,却独独没有叫他。

明世隐忍着不去在意,取下已经被他额头烫至发热的布帕重新换水,他轻抚他的脸,只小声地重复着,像是哀求。

“星儿,星儿……不要睡,不要睡……”

……

第二日,弈星的烧终于退了,弈星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张熟悉到已经刻进心里的脸。

明世隐依旧如初见般的令人惊艳,恍若天人,只是比起初见时,他的脸上多了些疲惫。

弈星在发烧期间并非全无记忆,他依稀记得明世隐为他做的事情,那些一遍遍的重复请求他不要睡去的话似乎还留有回音,可他却在劫后余生醒来时悲哀地发现,对明世隐的爱意在某个清晨,像是洗漱用膳般,消失得自然而然。

……

三日后,弈星已经不再咳嗽,明世隐却看得出来他身上已经落了病根,现在看似已经没毛病了,可说不准会在以后的哪年哪天又加倍反噬回来。

可弈星并不在意,他向明世隐请求离开小院。

“我知道师父的计划里还差最后一件事,我会去替你完成的,也算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了。”

明世隐怔然,他知道了。

怎么会知道的呢?

“你知道……你去会死吗?”良久,明世隐干涩道。

“我知道,像他们一样。”弈星表情波澜不惊,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早饭吃什么。

像他们一样,像虎子哥,阿离姐,玉环姐他们一样。

弈星已经没有留恋了,不愿留也没有恋了。

明世隐忽觉有些好笑,不曾想最后舍不得的人,竟是他。

“好。”

最后,明世隐重重地将那个字音从喉咙里发出声来。

弈星叩首,向明世隐道谢,那一刻,他心里沉寂已久的棋盘上,那道始终未有出路的局,如拨云见日般,霎时清明了。

明世隐没再看他,弈星便自觉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而以明世隐的方位向他离去的方向无限延伸,那是他们之间只加不减的距离了。

师父,我们不会再有第三年了。


【23.】

弈星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棋子的呢?

大概很早以前就有察觉了,弈星从来是个聪明的孩子,但那又怎样呢?弈星想,他这条命都是明世隐捡回来的,即便被他利用又有何妨?

他心甘情愿,于是在这个明世隐编织的谎言里揣着明白装傻。

其实玉环姐那日走的时候,在窗缝中看见他了,四目相对,他却看见了满眼悲哀。

……

除夕那夜,那封杨玉环的红包,弈星展开时,银票里面夹杂了一张纸条。

是玉环姐的字迹,纸条上写明了明世隐的计划,也讲清了他们所有人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裴擒虎和公孙离已经没有下落了,至于她,也要为明世隐即将完成的计划贡献出最后一丝价值来。

但她是自愿的,她随他来到长安便是想探寻幸福所在,明世隐收留她那么久对她有恩,而她也确实曾在这方小院里寻到过幸福,足够了,她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她不愿看见弈星最后的结局也是这样,少年还有这样长这样好的时光,他不应该被埋葬在这里,他理应有更好的人生。

弈星看完后收起信纸,将它烧尽在火炉里。

望着炉子里渐化的灰烬,弈星苦笑,他的时光,早已随着那个人停在了这里。

……

弈星走了,什么也没带走。

像是他只是出去逛一逛,不久还会回来一样。

可明世隐清晨醒来哪里都找不到弈星的身影时,他便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院内已经彻底安静了,除了他以外,再找不到一个人的呼吸和声音。


【24.】

一个月以后,传信的驿使交付了明世隐一包东西。

那包裹里,安安静静放着的,正是他苦心多年追求的方舟核心,这也意味着,弈星已经死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用了数年去寻找方舟核心,弥补自己曾经失去的心爱之物,可真正拿到核心时,他蓦然回首,却发现这些年他一路找一路丢。

时间早已不可能停在当年,过去了的事也再不会回溯,当年重要的心爱之物,早在时间的长河的冲刷下渐渐变成了一种执念,再也回不到从前。

也许过不了多久明世隐会释怀,又或者他会将这一切都忘记。

可心里空缺的那份孤独,会守着他不老不死,永远、永远地陪伴着他。

……

这年冬天,长安的雪下得依旧很大,一如当年明世隐捡到他时那般的大雪。

他,他是谁呢?

明世隐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残破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瞧不清面容的影子,但明世隐冷到结了冰的眸子里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或许那时,那个少年转身决绝离开时,也早已带走了屋内男子的心。

屋里点了炉子,炭火噼啪地温暖着室内,明世隐推开门,外头吹进的刺骨寒风让明世隐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记忆里,长安再没有过这样冷的冬天。

——end——

宫飒羽

星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今天冬至哦~大家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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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茶拿聿
帮~师父~摘一下~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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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割腿肉

【理砂】人不能没有砂金石

#分手文学,大概

#有轻微mob情节,不明显但慎

#再次磨刀


1

几天前,砂金被带走了。

来的是公司安全保障部的人,他们向来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其他部门的人打交道,但只要看到他们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一行四个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战略部的会议室,直接带走了正在给组员开会的砂金。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砂金本人却镇定自若。

他好像早有预料,直接放下文件站了起来,走的时候只冲着众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留下了两个字:

“继续。”

之后几天,眼看着项目启动在即了,他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所以作为顾问的拉帝奥收到的是一...

#分手文学,大概

#有轻微mob情节,不明显但慎

#再次磨刀


1

几天前,砂金被带走了。

来的是公司安全保障部的人,他们向来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其他部门的人打交道,但只要看到他们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一行四个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战略部的会议室,直接带走了正在给组员开会的砂金。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砂金本人却镇定自若。

他好像早有预料,直接放下文件站了起来,走的时候只冲着众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留下了两个字:

“继续。”

之后几天,眼看着项目启动在即了,他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所以作为顾问的拉帝奥收到的是一份还没有主管签名的项目文件,来博识学会送文件的新人把那天会议室里的事情向拉帝奥这般那般的解释了半天,肉眼可见拉帝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最后,他只能用蚊子似的声音问:“虽然我们老大还没点头,但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他,您介意先读一读吗?”

拉帝奥却没那么好说话,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让他来签。”

接着他就被拉帝奥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办公室,而文件却被扣了下来。

公司的人走后,拉帝奥的目光在文件最后空白的签名栏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拿出手机,他与砂金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

上个月,他们断了除工作外的一切联系。

拉帝奥无法用“分手”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毕竟他们并没有明确的在一起过。

虽然砂金总是借口职务之便偷偷跑来找他;顶着一张蛊人的脸说着没有边界感的骚话;毫无顾忌地在他的休息室里睡觉;然后醒来,衣衫不整地问他为什么还不下班,晚饭想吃隔壁星球的儿童套餐……

而拉帝奥可以说是无限地放纵他的任性。

刻意压低工作谈话的声音,避免吵醒在内间睡觉的他,任他趴在自己的肩头带着温热的气息说话,然后替他扣上因为睡觉而蹭开的衬衫扣子,顺势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每到这时候,砂金的脸上反而看不到常见的笑容,他总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拉帝奥,然后勾着他的脖子抱住他,让柔软的金发蹭在他的肩窝里。

拉帝奥可以在那时砂金的眼里看到渴望,所以他认为他们的关系显然可以更进一步。但当他正式提出这个想法时,却遭到了砂金的拒绝。

他还记得那天的砂金,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翻转着手中的一枚筹码沉默了很久,拉帝奥不知砂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只是他最后抬起头来,微微勾起嘴角,明确地说:

“不行。”

拉帝奥讶异地看着砂金,一时语塞。

他想敲开砂金的脑子看看,问问他长久以来一次次不远千里的跑来博识学会干什么,难道只是消遣时间的小游戏?

但砂金的拒绝是那么清晰。

所以他缓了口气仰靠在办公椅上,烦躁地揉揉眉心,说:“那你走吧。”

“别这样啊教授,”砂金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双手托着腮趴在拉帝奥的办公桌上,紫色的眼睛眨了眨,依旧是轻佻的语气,“别生气,我请你吃个晚餐怎么样?”

他说着如此稀松平常的话,好像之前拉帝奥的郑重其事只是一个玩笑,被他随意地揉成一团,接着一脚踢到了垃圾桶里。

在那一刻,拉帝奥涌起一阵恼怒。

他拿起手边的一本厚书,朝砂金扔了过去。

书本擦着砂金的耳边的鬓发飞过,“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让砂金的笑容僵在脸上。

“砂金,我不想再陪你玩这种游戏。”拉帝奥闭上眼,疲惫地说:“以后别来了。”

砂金走了,轻轻地带上了门。

拉帝奥没有去看砂金那天离开时是什么表情,总之,自那天起,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直到今天。

当然,他们的合作关系并没有因他们这次私人事故而终止,砂金依旧是公司战略部的主管,而他依旧是公司的技术顾问,于是当天晚上,他还是拨通了砂金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三声后接通了。

拉帝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砂金惯有的调笑:“亲爱的拉帝奥教授,怎么啦?想我了吗?”

他不得不佩服砂金可以这样若无其事。

“丢下项目组,失踪五天,你的组员们已经印好了寻人启事,就差从公司大门一路贴到博识学会门口的雕塑上了。”

“哈哈哈……”有点沙哑的笑声伴随着电流传来。

拉帝奥微微皱眉,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砂金轻快地说:“别担心,明天一早我会把文件整理好让人送到你那里的。”

“看来你还没有回去?你的组员比你更心急,他们已经送过来了。”拉帝奥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看空白处,道:“但是,你还没签署通过。”

砂金没说话。

拉帝奥继续道:“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办公室。”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好。”

 

 

2

第二天砂金如约而至。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探头进来,笑道:“日安,教授。”

拉帝奥打量了一下他,没什么变化,瘦了一些,穿着的公司制服有点宽松,领带端端正正地打在脖子上,他熟门熟路地在拉帝奥对面坐下,托着腮向他伸出手:

“嗯?”

拉帝奥把文件递给他。

他看着摘下墨镜低头翻阅文件的砂金,近看才发现,砂金的眼下有一片明显的青黑,收敛了表情后,显得他整张脸都有些憔悴。另外,他还发现砂金换了一副手套,那副镶着金边的半掌手套被换成了全黑的长手套。

不太对劲,不光是他们捅破了窗纸后倒退的距离,似乎还有另外的一些什么从砂金身上消失了。

拉帝奥默默地注视着他,砂金工作的效率一直很高,不一会儿就看完了,对于条款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后潇洒地在最后签上了名字。

“喏。”

他递还给拉帝奥。

拉帝奥没有接,再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可以确信砂金一定在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他毕竟不在公司任职,许多事情砂金自己不说,他无从得知。

砂金一怔,或许是没想到拉帝奥再次问他,随即他露出一点微笑,说:“教授,你怎么了?如果是关心的话我更希望是一些实际的内容,比如信用点之类的?”

砂金轻浮的态度让拉帝奥一阵恼火,他明显地感受到砂金在顾左右而言他,他不再与砂金打谜语,一把扣住了他搁在桌上的手腕,快速地扯下了他突兀陌生的手套。

拉帝奥的动作太过突然,砂金始料未及。

在露出的一节手腕上,有一圈红紫斑驳的勒痕。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砂金倏然缩回手,用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手腕,睁大眼睛看着拉帝奥,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怎么回事?”拉帝奥问道。

“玩游戏输了而已。”砂金讪笑了几声,脸色更差了,看起来快要维持不住笑脸道:“教授,这样突然袭击,不太礼貌吧?请把手套还给我。”

拉帝奥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他绕过桌子走到砂金身前,双手撑在砂金两旁的扶手上,目光如炬。

他一字一顿,再次发问:

“怎么回事?”

砂金好像不想直视拉帝奥充满压迫性的目光,他侧过头去,语气有些急促,嘲弄道:“拉帝奥,之前你让我走,好的,我走了。今天你又要我过来,我也来了。我足够配合了吧?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他的声音干涩但清晰,说:

“拉帝奥,我们不过是同事。”

一时间,办公室里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拉帝奥的手在他的身侧停顿了一秒,最终松开了。而砂金垂眸拿回了手套,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来之前砂金其实告诫过自己,尽量不要与拉帝奥起冲突,毕竟这一次的任务他还需要拉帝奥的帮助。

他是这样计划的,虽然看起来失败了。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拉帝奥了,所以没有把握好分寸,逃跑的样子一定不太好看,他暗暗地懊恼,如是地反思。

回到住处后,他走到水池边,脱下手套。

白皙的双手上,两圈紫红的勒痕格外显眼,好像把他的手与身体分离开了,其实不过是一些长时间被束缚后留下的淤青,这几天他都毫无感觉,此刻却不知为何火辣辣的疼。

他把手放在水中尝试用力地揉搓,似乎企图将这晦涩的淤痕洗掉,周围的皮肤被蹂躏得通红,但那刺目的紫红色反而更鲜艳了,怎么洗也洗不掉。

他举起手来看了看,叹了口气。

“恶心。”

不知道是在咒骂谁。

 

 

3

一周后,项目正式启动,飞船停泊在港口准备出发。

托帕环顾四周,找到了正趴在平台栏杆处抽烟的砂金。

“这里禁烟。”

砂金闻声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

“嗨,真高兴你接受了我的邀请,托帕。”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她走过去,平台上很空旷,风肆无忌惮地扫着,她走到砂金身边,与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天空,问道,“是因为砂金石还被公司的那位扣着吗?”

“是啊。”,砂金目视着前方状似无奈地耸耸肩,随意地说道:“这次旅途可能不会有那么多幸运了,不过有你帮忙,我应该能活着回来吧。”

“别说这种恐怖的话。”托帕无语地看着他,“或者我们现在应该先祈祷飞船能平安降落在目的地?”

砂金哈哈笑了起来:“别担心,一成不变的幸运也很无聊,人生本就如此,不是吗?”说着,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入口,几个没穿公司制服的人出现在安检口,托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道:“是博识学会的人来了?”

砂金视线在那群人中一扫而过,随即按熄了手中的烟,淡淡地烟味随风飘散。

“走吧。”

飞船在轰鸣声中起飞。

博识学会的几人与公司分坐在机舱两边,他们作为公司赞助的顾问,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砂金来回与座位之间,游刃有余地与人攀谈,热情地向众人介绍这次项目预期的收益、未来的前景、以及给众人带来的光荣成就。

但或许是因为拉帝奥向来不爱与公司的人打交道,他带来的人都安安静静、目不斜视地坐着,一句话也不和公司的人多说,虽然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已经被砂金画的大饼砸得晕头转向。

拉帝奥似是忍受不了砂金的聒噪,起飞没多久就一个人走了。

但总的来说,大家的态度还是友好的。

巡讲了一圈以后砂金终于累了,他将领带扯松了一些,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门正巧从里面打开了,是一早就离开的拉帝奥。

幸运女神在这时候已经离我而去了吗?砂金默默腹诽,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扬起笑脸:“教授,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是否可以轮到我了?”

拉帝奥看着他,侧身让出了路。

“多谢。”

砂金绕过他走进去,接着,身后传来了一声落锁的声音。

砂金惊讶地转过头,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迅速地抓起两只手腕,压在了头顶,强迫他张开双手,另一只手则捏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

“唔……”

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嘴。

接着,两根手指缓缓地从他的手套边缘伸了进去,手指摩擦过掌心,挑开了他的黑色手套,一阵麻痒的热流顺着手掌而下,袭击了砂金的全身。

或许拉帝奥只是不想砂金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发出声音,但砂金却食髓知味,很快放弃了抵抗,主动地扣住拉帝奥的手指,闭上眼睛贴身上前,顺从地微微张口,湿润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响起。

天知道,他在这一个月里有多么想念这种感觉。

拉帝奥在间隙瞥了一眼砂金的手腕,干干净净,上周的痕迹已经消失了。他松开了按着砂金的手,脱离了控制的砂金却按住他的肩膀,把拉帝奥推向墙边。潮湿的吻不间断地落下,砂金侧头辗转,柔顺的金发随之荡漾着,来回撩拨拉帝奥的脖颈。

拉帝奥捧住了他的头,深入地啃咬他,一条腿微微抬起,挤入了砂金的两/腿/之间,让砂金几乎半坐在了他的身上。

“嗯……”砂金不由得颤抖,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室内的温度好像在直线上升,砂金全身燥热,他紧贴着拉帝奥的身体,直到两人都快无法呼吸的时候,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了些许。他们额头相抵,急促地气息互相交错着,不过暂停了几秒,砂金又一次想吻上来。

拉帝奥适时地拦住了他。

“这就是你说的同事吗,砂金?”砂金有些佩服拉帝奥的自持,这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静。

被拦住的砂金咬着唇,怨怼地看着拉帝奥:“别在这时候说煞风景的话嘛,教授……”说着再次贴上来,嘴唇轻吻着拉帝奥的耳朵,蹭着他轻轻地吹气:“你难道不是也乐此不疲吗?”

拉帝奥垂眸,看向砂金被衬衫包裹住的纤细、白皙的后颈。

“和我和好嘛,教授。”

砂金在他耳边用一种讨好的、又略带蛊惑的语气说道。

拉帝奥却推开了他,随即扯松了他的领带,快速地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掀开了他的领口,目光在他一片光洁的脖子和肩膀停留了两秒,除了那条黑色编码,什么痕迹也没有。

砂金歪着头愣神。

拉帝奥就在他呆愣的表情中重新替他扣上了扣子,系好了领带,整理好了皱起的衣领和散乱的头发,然后一言不发地转头,开门走了。

砂金独自站在那里,整整齐齐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垂下眼,低低地笑了。

 

 

4

自那以后,他们好像开始真正的形同陌路。

砂金不理拉帝奥了。

到达目的地后,砂金立刻开始了忙碌的工作,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拉帝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不算大,行踪飘忽的砂金在拉帝奥看来多少有点躲避着他的意思。

但拉帝奥还是可以从学会和公司那里听说一些砂金的动向,只要没失踪就好了。

不要再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痕迹,就好了。

这样安全无虞地活着,就好了。

拉帝奥坐在桌前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眼前的书一下午只翻了几页,或许他应该出去走走,他暗自思索着。

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响起。

“拉帝奥教授,你在吗?”

是托帕的声音。

“请进。”

他与托帕并不熟,这是第一次两人单独的会面,不熟悉拉帝奥风格的托帕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砂金刚刚在赌场被人带走了。”

当然,砂金是自愿离开的,否则在这个偏僻的小星球上,应该还没有可以强行绑架星际和平公司高管的人存在。砂金只是与他赌了一把,然后输了。

愿赌服输,他很快跟随对方离开了。

再一转头,托帕已经联系不上砂金了,是砂金自己切断了信号。

作为这次砂金邀请的项目管理,托帕没有忘记来时砂金若有似无的暗示,及时地响应对策,她召集了公司小组的成员不动声色地寻找了一整个下午,一无所获。眼看天黑了,寻找还在进行中,而自己则跑来通知拉帝奥,希望他能有些其他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后,拉帝奥好像并不惊讶,他先是慢慢翻过一页书,然后用奇怪的语气问道:“砂金是你们石心十人中的一员,他自有他自己的能力应对一些状况,不过是失踪了半天,为什么你们会这样着急?”

托帕一怔,明白过来。

拉帝奥在套她。

拉帝奥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但他并不完全清楚内部的事情,他需要一个公司的人来给他解答,托帕衡量着是否要告诉拉帝奥。

 

而此时的砂金正缓步后退,没退几步他的后背就抵到了门上。

 

拉帝奥并不心急,房间里依旧放着悠扬的乐曲,伴着他手边的红茶腾起袅袅的白雾。他目光沉静地落在眼前的书上,好像不在乎托帕是不是会开口。托帕有点头疼,心里已经开始后悔答应了砂金这个案子,果然这个家伙说得越是好听,实际上就越是麻烦。

托帕暗自叹气,妥协道:“好吧,我想你可能听说了砂金之前被安保部带走的事情。”

拉帝奥抬起头,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不如我们先坐下再喝一杯?聊聊天嘛,这样美妙的夜晚,何必心急?”

砂金朝对方眨眨眼。

 

“实际上安保部独立运行,和公司的其他部门没有交集。”托帕道:“我也只是听说他犯了错被那位关了禁闭。说实话,这在砂金刚进公司的那几年经常发生。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他这些年的成绩确实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他做了什么?”拉帝奥缓缓地搅弄着手边的红茶。

托帕托着自己沉重的脑袋,叹道:“唉……从我得到的情报上来看,似乎是前段时间,他抢了我们另一位‘朋友’的一单大案子,呃,就是眼下我们手头的这个。过程大概不太符合规矩,被对方告状到了那位那里。还有一些小传闻:那位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心情不太好。可想而知,那位很生气。”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就一个月前吧。”

拉帝奥停下动作,茶杯里红茶的浮沫不断地旋转着,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

 

“其实我不怎么爱喝酒。”

那人冲他笑笑,随即和善的表情转瞬即逝,目光一沉道,“怎么?你想反悔?”

“不,怎么会……”砂金笑着说:“别紧张。”

 

“关禁闭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拉帝奥问道。

托帕对于拉帝奥提出这个问题有些讶异,但她已经和盘托出了,也不差这么点,“这个我不清楚,除了砂金,没听说有人去过,搞砸公司的案子一般都是降职降薪之类的惩罚。我想或许他和那位还有些其他不公开的交易?”托帕若有所思道:“不过应该也不太好受吧,毕竟砂金石到现在还没还给他。”

“他的砂金石没带在身边?”拉帝奥难得一愣。

“是啊,一直扣在公司呢。”托帕也跟着一愣:“你不知道吗?”

托帕想说,否则我为什么在这里,否则那个精明到计算着每个信用点之后的小数点的人怎么会愿意和她平分这个好不容易抢来的肥差。

“是我大意了……”

拉帝奥自言自语道。

他收起书本,快步朝门口走去。

托帕在他身后喊道:“我们该去哪里?”

拉帝奥拿出手机,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微型的定位器贴在了砂金衬衫的衣领下面。

就当着砂金的面。

只是某些人那时意乱情迷,毫无所觉。

 

砂金双手在背后紧握,似是有什么准备蓄势待发。

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但他张开的手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藏。

男人狐疑地看着他,砂金笑容不变,歪着头松散地靠在门上,一双上挑的眼里尽是算计的味道。

 

 

 

5

砂金打开窗,让房间里的浓重的味道消散了一些。

月光下,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吹撩起白纱,温柔地轻抚过他的手。外面是个晴朗的夜晚,月亮高悬在天上,间或几点繁星,云很薄,浅浅地盖着月光,朦朦胧胧地洒在窗前。

他在窗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去,赢了赌局的男人倒在沙发上,地上凌乱地丢着酒杯、散落着不知是谁的衣物、空气中状若游丝地甜腻香气,一切合情合理。

他解下自己的一个袖扣,随手丢在衣物中间。

这样就行了吧?

差不多可以走了。

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脚步很平稳,嗒—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

最后,停在了砂金门前。

砂金握着门把的手一顿。

“咚咚——”

不知为何,敲门声好像扣在了砂金的心脏上,让他呼吸一窒,全身都不寒而栗。

他没有说话,甚至不由自主地暂停了呼吸。

“咚咚——”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着,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就如同来人沉稳的脚步一样礼貌。

他不知道是谁在敲门,但心中的不安却不知为何正在不受控制地、无限地滋长。

“咚咚——”

他的手一颤,退开了几步。

来人开口了,他隔着门用一种平稳的、冷静的语调喊道:

“砂金。”

而门内,熟悉的声音让砂金的脸顿时煞白。

为什么?

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砂金的脑海里突然变成一团乱麻,他再次回头,倒在沙发上的陌生男人、地上凌乱的酒杯、散落着不知是谁的衣物、空气中状若游丝地甜腻香气,一切突然变得毛骨悚然。

他哆嗦着退了回去,快速地捡起地上杂乱的东西。

门口没有再传来敲门声,也没有人说话。

来人似乎在耐心地等着他。

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半天也没能把酒杯放回桌上的杯托里。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

“啪!”

他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强烈的痛感让他的神志回来了几分,他喘了口气,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

勉强将房间恢复原状。

等一下,我的袖扣。

砂金突然记起,连忙在一堆衣物中翻找起来。

找不到。

怎么找不到了。

他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翻找的幅度越来越大,刚刚被捡起的衣服又散了一地。

“叮当——”

金属落地的声音,袖扣不知从哪件衣服里飞了出来,丁零当啷地滚在了地上。砂金飞快地扑了过去,一把将袖扣捏在手心,有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他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袖扣上的尖锐刺入了他的皮肤,血慢慢殷了出来。

砂金就这样紧紧地捏着袖扣,低着头蜷在地上,身体忽然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没看到,别哭。

别哭,砂金。

别哭。

 

 

 

6

砂金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只好像把头埋起来就不需要面对现实的鸵鸟,时间缓慢地流逝,月光的影子悄然挪动,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门口已经很久没有声息了。

他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拉帝奥发来的消息。

“很晚了,明天再谈吧。”

他走了。

终于走了。

这么晚了,总该走了。

砂金摇晃着站起来,蜿蜒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滴答着。

回去。

该回去了。

他无力地打开门。

门边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处理好了吗?”

砂金一呆,突如其来的清醒,脸上刚恢复了一点的血色霎时又褪得一干二净,他都不曾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就飞速地退了回去想重新关上门。然而门被一只手抵住了,接着他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门口,向他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

砂金惊恐地后退。

而对方紧紧的抓住了他。

“骗子!你这骗子!”砂金尖叫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他们在混乱的挣扎中一起摔坐在地上,撕扯间,十指青白。砂金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恶狠狠地一口咬上了拉帝奥抓着他的手,一股铁锈味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对方闷哼了一声,但丝毫没有松手。

他白着一张脸,喘着气,不敢睁眼,也看不清对方,眼里又酸又涩。

他只听见耳边拉帝奥冷冷清清的声音。

 

“你咬吧。”

 

砂金咬着对方的动作一顿。

啪嗒,两颗滚烫的泪珠突兀地砸在拉帝奥的手背上。

拉帝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砂金像是瞬间丢了力气,松了口,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开始拼了命地往下落。

他衣衫凌乱,跪坐在地上,眼泪砸下来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入拉帝奥的耳朵。

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

他终于哭出声了,那么难受,那么委屈,好似压抑了许久。

是这一晚上。

又或是在更久之前。

从离开办公室的那天就开始了。

 

 

 

7

拉帝奥抱着他,一下一下哄拍着他的背脊。

砂金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软倒在拉帝奥怀里,他半阖着眼,又苍白又无力,仿佛刚才的崩溃已经被抽干了精神和力气。

拉帝奥轻轻拉开他僵硬的手,只见一枚金色袖扣陷在血肉模糊的掌心里。拉帝奥皱起眉头,但他只是小心地取出了袖扣,什么都没说。

他一把抱起昏昏欲睡的砂金,从头至尾都没有朝屋里看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砂金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

“我们和好吧。”

拉帝奥抱着他,声音在砂金头顶传来。

砂金没有出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无论如何。”

拉帝奥又补充道。

他好像也不管砂金是否听见了,自顾自地说:“或者你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砂金始终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

拉帝奥没有再说话,只是稳稳地抱着砂金,慢慢走在深夜寂静无人的小道上。

隔了许久,一个疲惫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任何事,拉帝奥。”

命运使他颠沛流离,无法控制、也无从选择。

拉帝奥低头看他,砂金依旧闭着眼睛,半张脸安静地埋在他的衣服里,刚才像是说了一句梦话。

 

 

“我说了,无论如何。”

 

 

 

【完】

 

 

 

 

几句废话:

这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告诉我们,人不能没有砂金石,否则就会倒霉。(?)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下次再见~

晚上迟早翻船

《越来越多面数的阿乔落在基尼奇身上》

《越来越多面数的阿乔落在基尼奇身上》

错误信徒

[快新/K柯]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中篇已完结)

A 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

hi小朋友大家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好朋友,超威蓝…………有话好说别打脸(。

ATTENTION:

黑羽快斗x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说原著向我都不好意思/那么就不是原著向也不是AU的好了(。
 好多私设定/不科学设定有/不科学设定有
OOC/OOC/OOC
 短篇完结/致敬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
 仅借鉴了设定
 二零一五的最后一月,平安。

BGM《夢と葉桜》

“我们将会初见,重逢,然后相爱。”

001.流萤断续光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

A 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

hi小朋友大家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好朋友,超威蓝…………有话好说别打脸(。

ATTENTION:


黑羽快斗x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说原著向我都不好意思/那么就不是原著向也不是AU的好了(。
 好多私设定/不科学设定有/不科学设定有
OOC/OOC/OOC
 短篇完结/致敬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
 仅借鉴了设定
 二零一五的最后一月,平安。



BGM《夢と葉桜》




“我们将会初见,重逢,然后相爱。”





001.流萤断续光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哈?
 年轻的魔术师先生半跪在幼小的孩童身前,神情突然变得迷茫不解,以示诚意而摘下的帽子和单片镜分摊在左右手掌心上。
 老成的孩子别过头去,避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眼角有不自然的羞赧和不悦,“算了,算了,三年前的事情就算不记得也…”
 “…我是不记得了哦。不过未来哪一天的‘我’会记得也说不定。”黑羽快斗眯缝起眼,“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哦?难道还有什么比'工藤新一竟然变成小孩子'还要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吗?”小小的少年把双手抄进口袋里,不甚在意地看向黑羽快斗。

“有的,”白衣的怪盗站起身来,重新戴上的帽子和单片镜掩去了他温柔的表情,修长的身形在月光下仿佛快要淡去,“我啊——是来自未来的Time Traveler哦。”
 “……”年幼的侦探蹙眉,“逗我玩这种事你还没做够——”
 “真的啊,是真的。”黑羽快斗后退了两步,挥舞手臂比划着自己,“还是有不一样的吧,我现在可是24岁了呢。”

时年十七岁,面目却只有七岁的少年侦探皱着眉头打量他。
 ——是有些许不一样,比十七岁的他更高一些,肩膀更宽阔一些,脸的轮廓也更分明…气质更加温和沉稳。
 “就算这样…你这家伙不是很擅长易容吗?”
 “过分的怀疑。”24岁的黑羽快斗躬身下去,摘下白手套,左手掌心轻轻贴上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的侧脸,“不过还真是让人怀念,这个样子的你。”
 “……”他耳根发烫,偏过头去,打开黑羽快斗的手,余光却扫到对方无名指上素银色的戒指,“…我已经…变回原样了吗。”
 “是啊,”年轻的魔术师偏过头笑了笑,苍青色的眸子里漾开漂亮的流光,“已经变回那个了不起的'工藤新一'了。”
 “……”

黑羽快斗戴好手套,四下环顾,年幼的孩子房间简洁干净,家具只有书柜书桌床。落地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而他的身形却实实在在地,正在淡去。
 “看来我在这里确实也待不了多久了呢。”
 “你已经很打扰人休息了。”
 “是吗。”魔术师弯弯眉梢,掌心握住侦探的肩头,俯身落了个亲吻在他的额心,动作敏捷,避无可避。
 “喂——你!”江户川柯南怔愣半晌,耳根的水红泛上耳尖,语气微愠,“你这个恋童癖!”
 “很快就不算了,名侦探。”叫出这个许久未曾脱口的称呼,魔术师笑起来,“我叫黑羽快斗,或许这个时候是个怪盗,不过七年以后是个魔术师——你的恋人。”
 “……什么鬼话。”
 “或许这么说有些越俎代庖,也不太对得起这个时候的我,不过就结果来看,他大概不会责怪我的吧?”他看了看侦探红透了的脸,“——那么,晚安了名侦探,未来的某一天…”

他的身影消失在春初月夜的浅辉里。


“什么啊…”小小的孩子钻进被窝里,扯起薄被把自己蒙成一条蛹。“……话说半截……真是——”
 “嗒。”
 窗台上传来鞋跟落地的轻响,落地窗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有人走进来,将闪着光的钻石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被窝里的名侦探抽了抽鼻子,闷声开口,“大晚上来扰人清梦,你的趣味越来越不讨喜了,小偷先——”
 他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看着怪盗白色背影,起了些恶劣心思。“…黑羽快斗。”
 对方的身形猛地一震,沉默流动在两人之间。
 “…什么啊,名侦探准备用这个名字送我去警局吗?”他放松下肩膀,回过头来。
 “看在你这次把宝石还回来的份上…这次就…”
 “唔,追过来了。”怪盗歪头,动作俏皮,警车单调的示警声打老远就能听到,他疾走两步停在小侦探的床边,俯下身去隔着细碎的头发,在额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唇梢在三月夜风吹拂后冰凉,尚还带着夜樱的香气,“晚安啦小侦探——三天前的告白,一直都在时限内哦。”



……
 “……你这家伙!!!”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垂下肩膀,手指紧攥着被角,呼吸急促脸颊泛红,他看着怪盗从阳台跳下去,滑翔翼刷拉打开,月色下招摇的白色远朝天边而去。
 如今的江户川柯南狠狠地咂舌,伸手狠狠蹂躏自己通红的脸,指尖堪堪停在额际,又触电般地收回来。
 他侧身去看床头柜,钻石的折射光如同流动,静静地落在底下的纸片上。

他捡起卡片,左下角画着怪盗张牙舞爪的自画像。
 “维多利亚时期 Portuguese的歌曲,
 残缺歌者的隐秘爱语,所指向的是…”
 “……”江户川柯南将卡片放进胸前的口袋里,“You'll love me yet.*”
 ——你总有爱我的一天…吗。

自信过头的家伙。
 他倒进柔软的床里,想起三日前旋转餐厅的天台上,白色的怪盗从高处俯视他,刻薄挑起的嘴角比往日柔和,他轻打响指,闪耀的宝石就出现在小侦探的上衣口袋里,随之而落下的,还有浅白色的、花瓣完整的染井吉野樱花。

“赝品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出来可真是对参观者们的不敬——名侦探,请转告那位老先生,三天之后,怪盗基德将会上门拜领真品…”
 “你单独用预告函约我上来就只是说这种废话吗?”面容稚嫩的侦探摆出严肃的表情,他伸手摸摸口袋确认宝石的安全。
 “唔…名侦探不懂吗?”月下,怪盗的声音是带笑的低沉,气流顺风刮过耳侧:“那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你,所以想讨要一些'二人时间'啊。”

…为什么突然要想起那么羞耻的事情!
 裹在被子里的侦探无力地闷出哼声,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柔软上扬。

这个…可恶的小偷。

002.一明一灭一尺间


他与怪盗基德你追我赶纠缠不清了两年,对方把他从冰冷的河水里捞出来,抱着昏迷的他守来救援又悄然离去;他被人从近千米的高空扔下来,怪盗不顾伪装一跃而下,将他环抱在怀里,护得稳稳当当;在向日葵展览馆里给他留下揭示真相的预告卡,在业火的映照中眸光里深深地映着他…但那句似是无心的告白却被刻意尘封,无人主动提起。
 他熟知怪盗两年,但在这两年后的春天才真真正正的,认识了黑羽快斗。
 像是传奇,短短两年里,工藤新一,同时也是江户川柯南,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件——和怪盗基德合作覆灭黑衣组织就是其中一个。
 …其次能顺利恢复本体,考上大学也勉强算一个。
 再其次就是在大学校门口偶遇…黑羽快斗。

少年穿着干净齐整的深红色格子衬衫,J家的浅蓝色的卫衣外套上印着白色的宽横条,裤子是干净的米色,兜帽斜斜的坎在他头顶,遮住后脑勺乱蓬蓬的发。
 这样远的距离本应该看不清才是。可他就是看着他,站在大门口的公示牌处,尖峭的下巴扬起,嘴角噙着一成不变从容不迫的poker face式微笑。
 他像是在寻找什么,视线四处游荡,而后落在工藤新一身上,隔着遥远的距离送来的笑容真诚又讨喜。像得到糖果的满足的向友人炫耀的纯净孩童。
 他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与他有种相似面孔的少年远远地跑过来,手里还拖着浅棕色的拉杆箱。
 他在他的面前站定,月夜蓝色的眸子眨了又眨,唇齿开开合合,有不易觉察的纯真羞涩。
 “…嗯……那个…咳!我是——”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打断他,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青梅竹马——中森青子疑惑地跟了上来。
 “呃是的。我是黑羽快斗。”少年笑了笑,赧意随着这抹笑而烟消云散,他摘下兜帽,闲闲地打了个响指,手心里便轻飘飘地出现了两边道路旁盛开着的垂枝樱花。白色的秀气花瓣上泛着清浅的红色,秀丽清雅。“…是今年届本校表演系的新生,爱好和擅长都是魔术,请多指教。”
 他将花枝扭转,别在对方的衣扣上,半躬身行礼,姿势标准绅士。

工藤新一无奈于旁人不加遮掩的瞩目,抬手覆上别着樱花的第二颗衣扣。
 “工藤新一,今年届本校侦查系…是个侦探。”
 他的拇指食指间捻动着花瓣,细绒的温和触感让人心下柔软,他不自觉微微颔首。“……多指教了。”


“名侦探先生,”他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卡片和黑色的记号笔递过去,思考数秒后不等对方有所反映,便将两样小东西塞进对方的口袋里。“给我签个名如何?——日后我会亲自来取的。”
 “这么麻烦。签了拿走不就好?”
 “侦探也有不会读气氛的时候,”他眨眨眼,回身朝往这边走来的中森青子示意原地稍等,“我只是在创造一个下次再来找你的理由罢了。”
 “嗯?”工藤新一挑高眉毛,句末上扬调侃的尾音,“原来除了夜间'工作'的见面以外,你还想和追捕你的侦探见面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黑羽快斗往后退了两步,回与他张扬的笑脸,“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说什么呢…。
 旧事重提的味道如来自远方的,大提琴醇厚的音调,似有似无的撩人心扉。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双手斜放在西裤的侧口袋里。与他相似的少年朝他挥手,而后远远离去。他半眯起眼,感觉周围一切都离他远去。眼前只剩下一张灿然的笑脸,唇线起伏优美,唇瓣开开合合。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因为——”


他掏出口袋里的卡片。素白色的纸片裁剪平整,纸面也干净无比。他将纸片翻过来,看见右下角寥寥数笔画成的,张牙舞爪的基德简笔画。


……
 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摇头离去。



校园的角落,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注视着工藤新一的背影,笑容怀念而安静,他抬手接住落下的花瓣。


“啊,樱花开了。”



003.何处我身可归,叶静无辞。


然后樱花开谢又是一载。
 工藤新一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窗外大路上的那几科江户樱花树至今仍是没有开——今年的春初确实是有些太冷了。
 他揉揉额角,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边。
 ——潘多拉。
 他此时此刻终于知晓了怪盗基德所找寻的东西。这个违悖天地万物常理的宝石现世,难免有人趋之若鹜。人类万古都在追求的不老不死……
 “我有必须要毁掉它的理由。”
 四天之前,黑羽快斗坚定不移的眼神和表情尚还停留在眼前,春初的风还冷着,有些刺骨的寒意。
 “这是我…作为基德这个身份存在的, 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身姿挺拔起来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明灭的灰蓝色眸子里敛着举目可见的温柔。苍劲有力线条流畅的指节扫过他的掌心,一朵河津樱花盛开在他的手心里。

——既然如此。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拨打了目暮十三的电话。
 “目暮警官,关于之前提到的那个关于宝石盗窃案的组织…” 
 侦探身后未注意到的某处,一个人影静悄悄地出现,静悄悄地站在阴影里。他仔细地听着这通电话,又歪着头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工藤新一猛地回头,夜风吹起浅色的窗帘,身后空无一物。
 他回过头,将视线落在桌面,那一摞资料上。

——看在你帮过我那么多次的份上。


黑羽宅。
 静谧的月光如流水般洒落在无人的卧室里。角落里接通的传真机开始滴滴作响,纸张缓缓地、缓缓地吐出机口。
 大门前传来钥匙声响。
 少年三步并两步的奔上楼来,准备享受久违的软床,却一眼扫到了正在工作的传真机。
 他狐疑地走过去,拿起纸张。粗略地扫了数眼,颤抖的指节和无法掩藏的pokerface,他打开传真机的来显,看着那一串数字,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新…一?”





004.檐下烈火矣,月隐于云。

世间所有东西的培养,无一不是是需要时间沉淀的,而毁灭却在一朝一夕。不足一年间,觊觎潘多拉的组织被毁去,基地里所有相关研究的资料都被一把来历不明的火给烧毁。
 埋伏在门前的警察抓获了所有据点成员。
 身后是纷飞的大火。

“中森警部!那是…!”年轻的警视厅警员抬起手指,惊异万分地指向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心,“…是怪盗基德!!”
 “什么!?”中森银三扔下手中组织的罪犯,三步两步跑到大宅门前。火光携夹着浓郁的黑烟滚滚而上,距离火焰边缘仍有好几步的距离,维持秩序的警官便架住了妄图冲进去逮捕怪盗的中森银三。
 深蓝色的天空帷幕下,明红色的火焰冲上天际。
 庭院里早开的樱花被火舌舔舐,枝干噼啪作响。

那道白色的身影就静静地立在屋门边,烈火包围了他。他举起手,扑克枪里射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尾巴上沾了爆裂的火星,稳稳地插在中森银三的跟前。
 追逐怪盗十余年的警部低头去看,那张白色的卡片是往常的模样,左下角画着怪盗狡黠的笑脸。
 而字体却换了手写。

“ありがとう。”*

中森银三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距离他不过数步,却被火焰隔绝,显得分外遥远的白衣怪盗摘下了高礼帽,然后深深地,深深地——
 躬身致礼。




被火烧透的梁架朝他落了下来。




006.白樱华时唯梦中。


“然后你就毫发无伤的出来了?”工藤新一缩了缩脖子,初春的冷风吹得他头皮发麻。
 “运气比较好,正好遇上那个时候——”话音戛然而止,工藤新一偏过头,看见他有些尴尬的表情。“…总之就是捡回来一条命啊。新一不为我感到庆幸吗?”
 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侧过头去看路旁稀零空落的枝干,“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我可是为了你才那么拼命地…活下来的哦?”黑羽快斗伸手扳过他的肩,与他面对面,“你也该是时候回应我了吧——我喜欢你啊。”
 “…知、知道了啊。”年轻的侦探象征性地轻挣了数下。

“我说真的啊!”
 “我知道。”
 “我从很久之前就很喜欢你了啊。”
 “我知道。”
 “真的没有骗你哦。 
 “…我知道。”
 “喜欢你。”
 “……我知道。”
 “那么我们交往好了。”
 “我知道了你好烦——诶?!”

工藤新一猛地抬头,正对上黑羽快斗笑意盈盈的眉眼,细碎的晨光匀在那双滢蓝的眸瞳中,温暖缱绻。内里的所有温柔与措手不及的欢欣都如潮水攀上他的脚腕,使他松懈下紧绷的肩背。
 “好的——那么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了!”
 “……”工藤新一瞪了他一眼,怒意不及笑意的三分之一,“…都说我知道了啊。”

“那么这是证明。”
 黑羽快斗握着他肩膀的手缓缓下滑,够过纤长的指节,与之相扣,细细摩挲。他倾身凑到工藤新一近前,动作轻巧地贴上对方淡色的唇。
 工藤新一下意识的后仰,指节紧紧勾住黑羽快斗的手,湛蓝色的眸子里水光盈泽。
 他闭上了眼。



街道旁的一株江户彼岸,正悄无声息地开出白色的花。




“…你这家伙,在还是小偷的时候就开始给一个侦探表白?胆子真大。”
 “'觉得喜欢的话就去做不会后悔的事'…曾经有人跟我这么说没错…。”
 “哈?谁啊?”
 “……小时候的事谁会记得啦?”
 “一脸犹豫的样子,假话吧?”
 “未来的我——你看说了你又不相信!”
 “我只是不信你的记忆能力,”工藤新一牵起黑羽快斗的手,快步向前,又大步跑起来。“……明明连六年前的事情都记不住。”
 “诶?新一刚刚说什……”
 “你废话好多,再不跑要迟到了!”





007.再逢却已久别离。

六月。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工藤新一站在表演系的大门口,仰着脸在公示牌的照片上寻找着熟悉的身影。晌午时分的阳光明媚刺眼,刺得他微眯起眼来。
 年轻人清削的身体包裹在熨烫齐整的浅蓝色衬衫里。严丝合缝扣着的扣子里颇有几分禁欲主义者的不真实感。他抬起手腕看表,11时58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
 “新一。”
 一丝冰凉贴上他的侧脸。
 是黑羽快斗。
 他斜过头去看,他年轻的恋人身着YSL荼白小领衬衫,领口单边坠着水晶领针,衬衫的上两颗扣子随意地开着,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线。乍看之下是十足诱人的优雅痞气。
 他撇开视线。
 “等很久吗?”他把手里的冰咖啡塞过去,PINK纯银的贝母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表演的老师稍稍跟我讲了下次个人演出的事情…”
 “唔,我听说了。”工藤新一点点头,“'学校大手笔地租下了大剧院给表演系的天才搞个人秀'……现在侦查系的所有女性都已经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中了。”
 黑羽快斗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垂下的手摸摸索索地牵住对方的,“诶?为什么?”
 “表演系学生凭学生证免费入场啊。”他睨了一眼黑羽快斗鬼鬼祟祟的手,把眼睛翻玻璃珠似的翻到另一边,“一票难求啊魔术师先生。”
 “家属入场可是不需要票的。”黑羽快斗笑嘻嘻的。
 “哦,你要请阿姨来看吗?”
 “……”
 “……?”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情调的人啊名侦探!”
 “……”工藤新一勾紧他的手指无声的笑,“我尽量腾时间吧,没有案子的话。”

“…好难啊,毕竟新一是走到哪里都有案子发生的体质。”
 “…这个梗已经玩烂了啊你这家伙!那么我不去了。”
 “啊啊啊不要,我错了!对不起——”



二十分钟了。
 工藤新一屈指敲了敲桌面,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路旁的彩灯开始闪烁。二十分钟前,黑羽快斗起身出了座位去点单,然后…如同失踪。
 也确实如此,在一起的一年间,黑羽快斗总会有音讯全无的时候——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消失,手机拨打起来提示空号,一问起来没有人知道去向,但所幸也不长,几分钟,几个小时,最多也不过一日。
 但是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啊——我回来了。”黑羽快斗坐在他对面,手指支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了吗?新一?”
 “…好久,去哪儿了?”
 “啊…我刚刚在门口看到青子,顺便聊了几句。”他解释道,“很久了吗?”
 “二十分钟,还好。”工藤新一拿起叉子,“你突然消失的把戏太深入人心,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回去。”
 “好过分啊。”黑羽快斗笑,“明明是你约我出来过生日的哦?”
 “你好烦啊。”他抬起眼乜黑羽快斗,湛蓝湛蓝的眸子里泛着名为“不好意思”的光,“吃你的,不然我就点金枪鱼刺身。”
 “……”





“啊啊,酒足饭饱。”
 “是吗…。”
 黑羽快斗拖拽着工藤新一走在街边人行道上。夏初夜晚的风凉飕飕地吹过工藤新一的侧脸。他歪过头看。
 走在他身边的人身姿挺拔修长,五官轮廓清晰却没有侵略性。常年累月的微笑表情使他的唇线微微上翘。
 人说男人会穿衣,多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不过表演系男人的通病,似乎就是不管怎样穿,脸上都写着褒义的爱现,浑身上下都贴满吸引力三个字。
 不过是耐不住好看。

工藤新一偏过头打量他。
 明明长着一样的脸…

红绿灯路口。
Brunello Cucinelli浅棕色牛津鞋轻轻地打在地面上。

红灯。
 黑羽快斗打了个呵欠,自然而然地将工藤新一的手纳进掌心里牵好。后者轻轻挣了几下,得到了情人间旖旎的警告——另一只手的指尖搔刮着他的掌心。
 难以言喻的痒。
 皱眉,侦探恨恨地瞪了一眼握着他手不放的人,换来一个春风得意的微笑。
 黑羽快斗吹了个口哨回过头去。

绿灯。
 人潮涌动地朝着道路的另一边而去。
 黑羽快斗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呆站在原地。
 “喂…你又想做什……”工藤新一抬起头递过去一个无奈至极的表情,却看见黑羽快斗那张他引以为豪的,pokerface遍布裂痕——
 他脸色苍白,瞠大那双苍灰蓝色的眸子,微张的双唇细微颤抖,仓惶的神色中是疼痛无比的难以置信。
 他目视前方人潮中静止不动的身影,声音沙哑苦痛如吞针:
 “……父、亲…?”


工藤新一下意识跟着那道目光而去,找到那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黑羽盗一。
 那个温柔地看着快斗的中年男子的确是…十一年前因人为的魔术事故而去世的黑羽盗一。

他朝两人走来。
 身影越来越淡。

黑羽快斗把工藤新一的手攥得极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只要一松开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已故之人站定在两人身前,目光落到一双交缠的手上。
 “这样吗…。”
 他的父亲露出释然的微笑。


红灯亮起。





身遭的行人渐渐地停下了步伐,立在行道两侧。黑羽快斗低垂着头,神情没在发梢的阴影里不发一语。鼎鼎大名的侦探此刻却忍不住慌乱,黑羽快斗少有如此低落的时刻——他总是那幅自信满满的模样。
 四下环顾一番,无可奈何地叹气。他只得伸展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神色黯然的恋人。
 支棱起来的乱发刮蹭着他的脸颊,软软的发痒。

黑羽快斗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是对方洗发水的柠檬香气。
 “新一……告诉你一个秘密。”







008.年少旧事风吹去,春暮方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笑着说我曾经暗恋我小学时的同桌;他摇摇头道我曾经偷吃祖母藏起来的牛奶糖;他充满怀念地抚过冰冷的墓碑,叹息说背着母亲读过父亲写的情书;她挽着爱人的手一脸幸福和愧疚,说自己曾经偷偷地爱着另外一个人…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黑羽快斗从小就知道父亲的秘密。
 他的父亲患有慢性时间错位症。



从记事起他的父亲就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或是几分钟,或是几小时,甚至或是几天…情绪也不尽相同。
 某一天他凭空消失,回来后紧紧地搂住尚还年幼的他,一言不发。
 他迷茫的感受父亲平淡表情下的失落。





八岁时他鼓起勇气握住父亲的手,询问他消失时的去向。伟大的魔术师蹲下身去,揉揉孩子蓬松的头发。
 “我去见未来的快斗了。”
 “未来的我?怎样的呢?”
 “……是很幸福的样子啊。”



而在他父亲去世后,他也患上了相同的病症。如同臆想症患者,不期不时地便去到未来,回到过去,看似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时空穿越吗?”工藤新一把玩着黑羽快斗脑后细碎的头发,无意识地问出了声。
 “也许你按照侦探的思维,理解成'时间错位症'比较好接受——寺井爷爷说受到环境刺激和强烈情绪的影响。”黑羽快斗抽了抽鼻子,反手搂住了对方的腰。“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他到过未来,为什么还要坚持那场演出…”
 ——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理由吧。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来未来看我的那天。”


黑羽快斗稍稍推开他,鼻尖轻蹭过工藤新一皱起的眉头。
 名侦探满脸不解。

“小时候他给过我的东西,到现在一直随身带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保护完好的银链,素色的“K”字挂坠。“现在…我想起码能做一件让他自豪的事。”
 他指了指前方的大剧院,朝着工藤新一,一扫阴霾,明朗地笑起来。
 “你会来看的吧。”


——当然会。
 工藤新一摸摸索索地牵上黑羽快斗的双手,将掌心里的藏起来的糖果偷偷塞过去。他唇齿微启,笑意温暖: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009.故人执伞来


大四的时候,黑羽快斗搬到了离学校稍近一些的工藤宅,空荡的房子此刻才有了那么几丝生气。
 入门的廊道两旁种下的花,玄关处两双常用的拖鞋,沙发上多了一倍数量的抱枕,因怕冷的人而铺遍客厅地板的兔毛绒毯,洗漱间里并列而立的漱口杯、牙刷和毛巾,开始频繁用起来的厨房,主卧大床上凭空多出的新枕头,壁柜里颜色样式都不属于他的衣服…

难得没有案子又没课的一天,工藤新一又一次撑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墙角的盆栽已经浇过水了,屋外的花草该修的也修过,院子还干净不用扫,离饭点还有很长时间……
 ……还没回来吗。
 黑羽快斗被点名分去监督迎新晚会的场地,下午就套起厚厚的衣服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
 ……然后就到了晚上。
 他重新蜷回了沙发里,手脚冰凉地缩在一起,这个春初不冷,却分外的凉。他呵了口气,翻开摊在膝盖上的《福尔摩斯》。

住在一起后才更能感受到黑羽快斗时常“穿越”走的事实——上一秒厨房里流理台传来清脆的响声,下一秒就能听到菜刀叮咣落地,匆匆忙忙地跑去厨房却发现空无一人,弯腰拾起菜刀就和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撞个正着……
 诸如此类…也不止如此。

所以说那么久该不会又……
 工藤新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下寻思如何才能不因同居人突然之间的消失和出现而收获影响身体健康的惊吓,侧过头的一瞬,心里又打了一个突。
 …身边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乍一看之下与自己的面孔九分相似,一头蓬松的乱发却成了识别标志。
 ——好吧,这次不是'诸如此类'而是'不止如此'吗…。


“啊!”
 少年回过头看见他,眨了眨眼,笑脸惊诧又好奇,短促地叫了一声,四下扫了眼,确认屋子空旷并无旁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这是,未来?”
 “如果你小于等于二十二岁的话。”工藤新一站起身,将书签卡好放在茶几上,“喝点什么吗?…热可可?”
 “诶?谢谢…”少年趴在沙发背上看他在厨房里烧热水。“…你跟我好像啊,该不会你就是未来的我?”
 “……你这么觉得的话。”工藤新一耸肩。
 “……未来的我竟然会喜欢这种发型吗。”
 “……”工藤新一脚下一滑,“那还真是万分抱歉。”
 “我接受了,”小少年的下巴在沙发上抵出深深浅浅的印子,他灰蓝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你已经有恋人了吗?”
 “嗯?……”工藤新一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着热水壶里咕噜咕噜的响,“你怎么知道。”


“摆出来常用的杯子有两个。”少年黑羽快斗皱了皱鼻子,“你拿走了一个写着K字的。”
 “观察力不错,”热水壶滴滴答答地响起,他握住把了些滚烫的热水,将可可粉冲开。
 “哦——那么是怎样的人呢?”
 “想知道的话就努力活到这个时候好了。”侦探有些好笑的,他端着杯子走进屋子,却看见小小的少年身躯变得透明起来。“…时间到了吧。”
 “诶,那么快啊!”少年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好吧,那么未来的我有什么指教呢?”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
 “…如果…”工藤新一放下杯子,“觉得喜欢的话,就去做些不会后悔的事吧。”

客厅里空荡荡的。
 他看了眼桌上盛水的杯子。

——未来的某一天,就会遇见的吧。

玄关传来钥匙清脆的碰撞声。
 “我回来了——”

010.明月堪久赏清池

次年秋天。
 …或许还算不上秋天,空气里还有夏天灼热的炎气,黑羽快斗快步流星,奔走在工作室和目的地和家中间的道路上。
 大学在读时期就已经在本国小有名气的魔术师,毕业后几次大型的演出更是场场皆满一票难求,网络上人气爆棚,现实中也有不少的姑娘趋之若鹜。年轻的魔术师极具吸引力的五官,良好的气质和高超的魔术表演技巧都为他赚来了大票国内甚至不少国外的粉丝。

而今,这位出色的魔术师就正在为年底的亚洲巡演而四处奔走。


“…现在准备去一趟大阪,”黑羽快斗抬高肩膀夹住手机,低头扫视腕表,“唔,晚饭吃过了吗?…啊,所以现在赶快去啦,已经很晚了…等等我没说完不要那么快挂电话啊!!——”
 黑羽快斗揉了揉耳根。
 “啊我想说……晚上可能会回来得很晚,新一处理完事情后就不用帮我留灯了。”
 ……
 “…嗯、嗯嗯!那么去吃饭吧——记得稍稍想我一下啊!”
 ……

“快斗少爷。”
 “我知道了现在就来!那么今天份的晚安提前,我挂了哦?”

嘟——




12:15AM
 黑羽快斗坐在私车里仰着脖子,眼睛半开半闭,昏昏欲睡,年迈的管家示意司机放缓车速,抖开毛毯轻轻搭盖上去。
 道路两旁的灯光飞速的退去。

黑羽快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备忘录提示。
 他睡意朦胧地爬起来揉揉眼睛,翻找口袋摸出手机想要拨号,眨了眨眼,又退出界面打开短信,修长的手指扫过键盘。
 【睡了吗?】

等了少许,手机一片平静没有反应,他打了个呵欠将它收回口袋。
 半途的回复短信制止了他的动作。
 【还没。】

忍不住嘴角温柔的笑意,他把手机举高。
 【怎么还没睡——?该不会在等我吧!】
 回应他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他无奈叹气腹诽自己不够坦诚的恋人,垂下眼眸就看到对方曲线救国的可爱回应。
 【……什么时候回来?】

——这简直…太可爱了!
 他捧着手机吃吃地笑,不顾一旁管家看到会摆出怎样的眼神,自顾自地照着手机屏幕狠狠亲了一口。
 【在路上,还有一会吧。你先睡?】

【知道了。】回复很简洁。

轿车平稳地驶进了灯光更加昏暗的隧道中。
 “寺井爷爷,有一个问题我想问……”
 …寂静无声。车子接近隧道尽头,路旁的灯光透进来。年迈的管家感到疑惑,刚想要询问他心血来潮的少爷,回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还真是随意的穿越啊…



——确实是……足够随意任性的穿越。
 黑羽快斗握着手机,站在熟悉的楼屋回廊。
 这里是工藤宅。
 他环顾四周,这样的屋子看起来有些空旷,墙角没有盆栽也没有过多的生活装饰物,从走廊往外看,客厅似乎也还没有铺上地毯……
 很好,这应该是过去没错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了与客厅一步之隔的地方。
 他看见了工藤新一的大半个背影。
 他缩手缩脚地蜷在沙发里,看起来就是江户川柯南时期养成的可爱习惯,米色的家居服能看见领口,后颈的皮肤细白。
 过去的名侦探正拿着手机与对方交谈,声线是少年时期的沙哑和撩人。
 “目暮警官,关于之前提到的那个关于宝石盗窃案的组织…” 
 ——诶?…
 “…是的,我需要相关的资料。”
 “是。”
 “是的,我保证不会妨碍警方的行动。”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人…被牵扯在其中。”

——这个是…。

黑羽快斗歪过头,所有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组成了完整的句子,他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而此刻握着手机的名侦探猛地一回头。
 身后空旷。

“啊……”
 回来了?
 眼前的景物骤然扭曲,化成另一幅模样。前进的汽车,夜晚的公路,忧心忡忡的管家——
 “快斗少爷?您还好吗?”
 “……我、还好…没什么大事。”黑羽快斗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没事。”
 “那少爷刚刚想问的是——?”
 “啊那个,”黑羽快斗放下手,将落在脚边的毯子拾起来,小心折好,放在一旁,抬起眼,尚有灯光明亮的工藤宅在视线稍远些的地方,如同茫茫大海中不灭的灯塔,“我只是想问……”
 “现在想要结婚的话,应该不算特别早吧?”



“……”年事已高的老管家手动调整了一下因惊诧无比而冻结的面部表情,“不算了少爷,请您自由的……”






车停在了工藤宅门口,黑羽快斗夹着自己的包朝司机和管家道谢,转身进了庭院。
 门前小路两旁的玫瑰已经蔫答答地枯萎了一半,红色的花瓣委屈地蜷起,泛黄,甚至有不少已经落了下来。
 秋天来了啊。
 他笑了笑,蹲下身去查看完好的花朵。





在玄关褪下鞋子,他伸腿,轻巧地踩进拖鞋里,小心至极的不发出半点声响——像是在做几年前的本职工作。
 客厅里开着灯,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确定工藤新一的的确确应该是先睡了,却没有想到眼前这番画面。
 ——日本妇孺皆知、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此刻正死死地搂住怀里的抱枕,白色的睡衣毛绒绒的,分外讨喜。他整个人都陷进软软的沙发里,歪向一边,头一点一点,膝盖委委屈屈地收起来。
 ……所以说柯南时期养成的习惯未免也太有杀伤力了一点吧…


黑羽快斗悄声走过去,双手撑在熟睡之人的身侧,他俯下身去。
 呼吸时细小的气流吹到垂下的眼睫,撩人心弦的痒。他在恋人的嘴角落下亲吻,“新一,醒醒。…去里面睡啦,这样会感冒的哦?”
 工藤新一蹙眉,十分没有偶像包袱地瞪大迷朦地睡眼,一头扎进了黑羽快斗的肩窝。他使劲地蹭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声音里有着半醒不醒的茫然和起床气的焦躁怨气。
 “…你也回来得太晚了。”
 “啊啊,对不起,”黑羽快斗立刻道歉,表情真心诚意,“之前让新一先睡就知道你不会听…那时候就已经全速往回赶啦!”
 “……”刚刚睡醒的名侦探显然不怎么高兴,他打了个呵欠,推开黑羽快斗起身,“回来就行了,那么我去睡了,晚——”
 “新一。”黑羽快斗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笑容别有意味,“我有话跟你说。”
 “哦,那你说——喂?!”

温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往下滑落,挽花似的翻了个个儿,托起他的掌心,黑羽快斗单膝着地,动作标准干脆利落,像是练习过了千百次。他轻吻他的手背,溯沿往下到指尖。
 “我在想,如果以后也经常是这样的话——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而忽视了新一的感受,大概你会被其他什么人拐跑也说不定…”
 “……说什么蠢话!…”
 “而且这种事情新一也肯定不会做,所以主动这方还是我来做比较好——”当今炙手可热的魔术师先生请打响指,一捧玫瑰就落在他臂弯里。
 “……”
 “唔…因为比较临时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更——适合场面的话,硬要问的话不管是'嫁给我'还是'娶我'都不太合适…那么就用直接一点的句式——”
 他将玫瑰捧到对方眼前。
 “工藤新一先生,跟我结婚吧?”



工藤新一接过红得艳俗的玫瑰,眼尖地伸手取出内里闪着点点银光的物什。
 ——银质的项链,闪光的K字吊坠。
 “因为时间太赶,现在也没什么店还开着,所以暂时没有戒指,不过这个…”黑羽快斗仰头,“也算是信物了,诚意是同等的啊!——新一的回答呢?”
 工藤新一将项链塞回对方手里,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半步,他抬手捂住嘴,五指微展遮去了红透的半张脸。 
 他撇过脸,话音的尾巴轻颤虚飘。

“……给我换成戒指重来一次啊!”








011.别时归



初冬,魔术师的巡演确定即将在中国上海揭幕,远赴他国的机票改签了三次,但要走的始终留不了,在管家寺井的再三催促下,工藤新一打包好行李、拎起了颇受打击的粘人精魔术师去了东京机场,准备直接暴力将人塞进办理登机手续的队伍里。
 冬季的寒冷已经隐隐有了苗头,在人群外吹了吹自己冰凉的手,工藤新一看着远处的黑羽快斗。
 怕冷的人如今更是不加遮掩地怕冷,甚至以此为借口获得了恋人的不少福利。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体温回暖的速度比他自己快了许多。
 进入室内有一段时间了。工藤新一搓了搓手——指节仍旧是冷得发僵,让他不自觉想念起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

“喏。”黑羽快斗出现在他的眼前,将手里的热咖啡递过去。“暖和一下。”
 “…谢谢。”他低垂着头,视线被热气蒸腾得迷蒙。
 眼前黑羽快斗穿着仍旧是褒义里大写的现眼——一身颜色纯粹的黑,长裤勾勒出紧绷的小腿,裤管束着黑色的军靴,纯黑色小羊皮手套中规中矩,裁剪利落的双排扣长风衣连带内里的小礼服衬衫都是清一色的黑,风衣上两道哑光金色的腰封因此更为出挑。
 不少过路的女性纷纷侧目。

黑羽快斗的手背碰了碰他的,指根相触,表情单纯无害——像是普通中学情侣之间不为人知的小亲昵。
 “好冷啊,你的手。”
 “再站一会就好了,”工藤新一不甚在意,斜了一眼黑羽快斗覆上他手背的掌心,也没有挥开的动作,“你要登机了。”
 正好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示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航班开始登机。

“那么我走了哦。”黑羽快斗给了他一个人拥抱,距离恰当动作标准,是普通的告别礼,却悄悄地亲吻他的耳廓。
 他深深地呼吸,咽下对方颈间的气味。





乘客纷纷从扶梯舱上登机。
 工藤新一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注视着起飞跑道起点的白色大鸟。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几响。
 他伸手去拿,视线怔愣地停在左手无名指上——素白色的戒指首尾相扣,交接处的碎钻粼粼闪闪。

【——名侦探工藤新一先生,你的答案呢?】

工藤新一失笑,拇指摩挲戒指边缘。手指拂过手机屏幕,尘埃落地。

【…好。】






“本台快讯,知名魔术师黑羽快斗的个人巡演即将在东京落下帷幕,自去年11月起的这次巡演…”
 “是啊,成功得很,”关东名侦探站在微波炉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服部那家伙…还打电话过来说什么'快看你对象上国家新闻电视台了'——搞得像是上少了似的。”
 “魔术师先生从前的就职生涯里可从没有少过这样的机遇不是吗?”
 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刨出了一袋速冻食品。
 “是啊,案子刚刚结束。”他往锅里倒水,扭开灶台开关。

电话那头的人直挺挺地朝他甩来的一句“不准吃速冻食品”确实让他手足无措了几秒钟,年轻的侦探沉思,还是身上关掉了灶火。
 “你又往哪里贴了摄像头,你自己说。”
 “过分——是你自己把袋子弄太响了啊!”黑羽快斗无奈的伸冤,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
 “哦是吗。”
 “啊是啊,所以我也没有看到新一在客厅抱着我的外套做了些什么哦?”
 “……………,你倒是说我做了什么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黑羽快斗低笑出声,“过来开个门吧,新一。”
 ……


“你这家伙,为什么提前回来也不电话说一声,自己一个人从机场跑回来了吗?”工藤新一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语气不满。
 “没办法啊,接机的人太多了。——而且我想见你嘛。”时下的热门人物眨巴着灰蓝色的眸子,KENZO粉白色的毛衣衬得他更为活泼,“你来的话也不一定能接到就是了…”
 “……说得也是,人海逃脱没有人比你更拿手了吧。”
 “说话带刺呢。”黑羽快斗带上门,反身环过工藤新一的侧腰,“怎么了?”

工藤新一绷了一会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摇摇头,轻笑几声。他握住对方的手,清晰的腕骨隔着毛衣硌在他手心。
 他偏过头,眼神里酝酿着些许不明的笑意。

“你这样穿,还真符合你的爱好。”
 “………啊?”
 “很像…”工藤新一侧过头比划了一下,“冰皮月饼。”
 “………………………………哦。”





结果还是没能逃脱体质定律。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系好西装扣,他捞过一旁的白色礼帽轻巧地盖在头顶。
 距离落幕演出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十分钟之前,黑羽快斗接到来自某位大阪的侦探的友情来电,声称与工藤合作手头忙了数日的案子还没完结,兴许赶不上魔术师先生的落幕演出。
 失落自然是有的,他对着接起电话,音色充满疲倦的沙哑的工藤新一流露出自然的心疼与关切。轻声细语地的报以“照顾好自己身体”的絮叨。
 ……况且结束了巡演的明天,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黑羽快斗从准备室里的椅子里站起身来,悠悠闲闲地踱步四下巡视。
 走了一圈仍旧无所事事,他的眼角扫到了正在舞台阶梯边上确认准备事项的寺井黄之助,于是转过身,朝对方叫了一声,
 “寺井爷——”

调音台旁的寺井黄之助疑惑地回头,看着空旷无人的身后。
 ——刚刚确实听到快斗少爷……
 ——果然是听错了吧。




不是吧??
 黑羽快斗仰面无声地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周围安静,上弦月高挂深蓝色的天幕间。他回过身,站到了阳台窗后,总归是,先从屋子里出去比较……
 “原来小偷先生还有扰人清梦的习惯吗?”
 这个声音——

他回过头去,穿着棉质睡衣的幼小孩童睡眼惺忪,却浑身戒备,站在墙角,语气轻衅。
 ………回到了久别的江户川柯南时期啊。
 前任怪盗笑起来,步伐轻巧地来到对方面前,单膝落下。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况且'如今'的我早就不是怪盗了哦?”视线相对,那双漂亮的蓝眸里半是不解半是鄙夷:“啊?你脑子撞坏了吗?自顾自的说什么呢…”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
 修长的指节拂过高礼帽帽檐和单片镜框,他将它们摘下,在侦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时向他示意,这就是他的真实面目。
 “…三年前…我见过你。”面容年幼的侦探的面部表情转换难以言喻。
 ——诶?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接下来,是今天的主角——”
 震撼人心的尖叫声从舞台前方传来,白衣的魔术师回过神,似乎是回到了正常时间里。
 ……那个时候的三年前吗。
 会是未来的哪个时间呢?


他款款走到台前,勾起职业化的微笑,摘下礼帽,向亚洲巡演的最后一站致以谢意——
 年轻的魔术师的巡演,最终站定在日本。是他诞生,也是怪盗基德诞生之处,在外人看来,穿着基德的服饰致敬表演算是别出心裁,但本人cos本人这件事也的确出于无奈。
 他无心地瞥眼第一排的观众,一抹安逸宁静,但同时充满倦意的蓝落进他眼底。
 他有些出乎预料的欣喜,并没有想到近来为案件头疼,一直忙碌奔波的爱人会赶到场观看演出。

工藤新一,他的爱人伸出食指和中指,轻巧的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的双眼。露出了许多年以来,他经常见到的,自信满满的表情。
 他在拿出扑克道具时还尚有无奈——享誉世界的出色魔术师因为某位侦探而紧张,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演出结束,他在后台收拾道具,与他面容相似的恋人依靠刷脸,畅通无阻地进入。他微笑,赶在来人搭话前开口:“新一,表演前…我见到你了,六年前的你。”
 “六年前……?”
 “对,如今算起来正好,六年前,春天的夜晚——”
 “啊,那个。”工藤新一斜斜地依靠门扉,语气轻松,“你自称自己是Time Traveler还踩脏我房间地毯的晚上吗?”
 “真过分——明明也是我给你留下第一封情书的夜晚来着。”
 “有人好意思把情书写成那个样子吗?”离二十四岁不远的名侦探,脸皮依旧薄得可以,闻言耳朵尖就已经开始发烫。

“那个样子的你的确让人感到久违了呢…”黑羽快斗径直地上前,将撇过头去的爱人揽在怀里,“一种科幻电影的不真实感…”
 “你的这种能力难道不该是魔幻吗?”他开口嘲笑,却反手搂住对方腰背,“…魔术师先生,希望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是——那是当然。”黑羽快斗褪下无名指上闪亮的戒指,响指一打,它便轻巧地落在对方手心里,“手续上正式告别未婚生活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有单身派对吗?”
 “服部白马中森小姐和兰都在外面等着,你最好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唔啊,四重炼狱。”黑羽快斗皱起了脸,摆出一副半哭不笑的表情。然后他牵起工藤新一微凉的手,纳在手心里,一脸大义凛然,“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新一!”

被黑羽快斗拽着从安全出口避开人潮离去,工藤新一摇摇头,嘴里噙着好笑又温暖的气音:
 “…笨蛋。”




012.霜雪渐渐隐


新年伊始,关东地区的各大娱乐媒体与各大娱乐报纸的版面上都辟出头版,论
 谈的既非刚刚侦破了国内大案的工藤新一,也非巡演结束的归国魔术师黑羽快斗,而是……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
 “著名魔术师黑羽快斗与关东名侦探工藤新一携手现身英国街头!!”
 斗大的标题后边跟着比标题更大的两个血红血红的感叹号。
 不等日本人民将槽点转移到“为英国带去凶案”的关东名侦探身上,第二行的副标题就如一根黄金狼牙棒,打得人们头晕目眩,
 “——疑似赴英登记结婚。”
 附赠一张偷拍,近处魔术师和侦探牵手走在泰晤士河边,远处转动的伦敦眼闪瞎人狗眼。
 ……

推特、2ch等各种社交网站上早已是一片哀鸿遍野,有两方迷弟迷妹声嘶力竭宁死不信,有客观冷静路人讽刺媒体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自然也有“卧槽我早就知道”的…和“什么他们俩竟然认识”的状况内外人士。
 网友开始热衷于搜寻两人的交集,大学挚友和目前同居的设定被毫不留情地扒了出来,有人借着两人极似的长相声称“绝对是异性兄弟住在一起可以理解”,却在科普的铁锤下败阵。也有网友调侃“不过是和好友牵手逛逛泰晤士河沿岸也能疑似结婚”,立马就被其他粉丝用报纸上的照片打肿了脸——放大数倍后的照片上,能清楚地看到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国内某珠宝鉴定大家一锤定音,这款式,这切割,这设计,显然是LOVENUS*2啊,各位迷弟迷妹赶快洗洗睡吧。
 ……又是新的一轮骚乱。


就在网友们哀叹“该不会真的要同时失恋两次”时,时隔两个多月,又是一把硬锤砸碎了无数家的电脑屏幕。
 “日本大使馆受理申请,开始审议认证首例在英登记的同性婚姻。”
 附图四张。而最后一张正是新热魔术师与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面对无数记者“长枪短炮”的画面——手牵手地。
 抬头看看报社,《每日新闻》?很好很好,是个真锤。

广大粉丝们经历两个月有余的精神污染,早已意识到“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的魅力所在,“我失恋了我的男朋友和我的老公在一起了”的名言金句一时间也传遍了网络。
 两位主人公就不见更新的twitter账号下天天蹲着一群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求图求真相的粉丝,其中就有不少饿得两眼发绿执意守官方发糖。
 然后糖就来了——

黑羽快斗的推特更新一张照片,像素高清灯光暖融,红布桌旗上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上紧扣着一只更白净修长的手。两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晃眼的光。
 “不管认不认证,名侦探都已经是我家的了。❤️”
 粉丝们爆炸。

不出一分钟,工藤新一的推特更新,常日里惜字如金到只有系统默认“转发”的推主也是出人意料的图片带字。
 客厅常见的黄色灯光让画面看起来有些模糊,黑羽快斗盘腿坐在绒毯上,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另一人的五指,视线温柔深情。
 “明天。”
 ……五颜六色的粉丝们二次爆炸。
 不过得亏于此。
 初春一下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婚礼场地。
 距离婚礼正式进行还有两个小时。
 黑羽快斗蹲在一旁给到场的小花童变魔术,内向可爱小姑娘被对方诙谐咯咯直笑。工藤新一想起柯南时期就被某位怪盗称作“不好解决的小鬼”——对比“同龄人”看起来确实不太好解决的,的确也是自己呢…
 “不过去吗,'新娘'先生。”宫野——灰原哀在他身边无恶意地调侃,换来主角一双漂亮的半月眼,外表十四五岁的姑娘抽高许多,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淡。
 ——已经,七年了啊。

“反正以后面对面的时间长到我都会吐,现在少见一会也没什么。”
 “什么呀…”灰原哀饶有兴味地斜眸瞧他,“你该不会是在吃一个小姑娘的醋吧?”
 “………怎么可能。”
 “那么…恐婚症?”
 “……拜托我一个男人………”

身后的伴郎服部平次与伴娘中森青子跟他打招呼,几人老道熟稔地聊了起来。
 工藤新一漫不经心地拿视线扫过之前的小角落,年幼的小姑娘腼腆地给母亲看魔术师先生随手变出的鲜花,笑声清脆。
 ——却没看到黑羽快斗。



“喂工藤你有在听吗——”大阪的侦探服部平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乱了他的思绪。
 “别吓他了,没有结婚经验的侦探先生看来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已婚的现实?”灰原哀一刻不停地损他。
 “…说起来,青子看到刚刚快斗也有很紧张哦,不知道台词背清楚了没有。”伴娘也背起手来也跟着补刀。
 “………都说了我没有紧张。”



黑羽快斗觉得寺井老管家那句“受强烈情绪影响”应该是非常正确的,他正在与宣誓台词较量,被一杆子相熟之人的打趣搞得紧张兮兮的,又源于内心里巨大的喜悦之情……
 总之他现在站在这里。

久别了近三年的校内街道,来来往往的学生拖着长长的行李箱杆,街道两侧的垂枝樱的花瓣柔嫩,粉白地垂下来。
 道路前方有行人停滞侧目,他也跟着望去。

乱发的少年将花瓣别在名侦探的胸前,躬身礼标准。

心里意外的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接住一旁道路上缓缓落下的花瓣,轻轻地呵出一口气。
 “…啊,樱花开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一刹那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白色西装的侦探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握着蓝玫瑰的捧花。
 “正好赶上?”黑羽快斗去牵他的手。
 “差一点就迟到了。”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中森小姐怀疑你因为结婚恐惧症,临时跑路了。”
 “…………”怎么可能。他弯下眼角,毫不留情地腹诽,脱口的却是温柔的语调,“之前有一点紧张。”
 “你在想什么,一脸不怀好意的。”
 “…嗯……白马那家伙份子钱交够了吗?”
 “……………………”



婚礼是外景。绿茵草地中间铺着木质的小道,宣誓台在中间些的位置。左右两边的草地上开着樱花树,与他们重逢那年的林荫道如出一辙。
 十九岁的少年牵着他所爱之人,二十四岁的青年牵着他将共度一生的人,缓步走过每一棵树下。两侧草地上的亲人旧友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步,恍然一同前行。
 礼仪司庄严肃穆地指引,双方交换戒指,承诺宣誓,掌声雷动中黑羽快斗看见母亲眼角细碎的泪花,和身旁空缺的座位。
 他凑近去亲吻他的爱人,他未来的半身,目光的尽头,一袭白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年少时的他穿着基德的服装,衣角有着灼烧的焦黑,望过来的视线有些失神和茫然。

他将亲吻落在爱人的唇上,虔诚地阖上了眼。
 无论哪个时候,你都与'幸福'如此相近,要活下去啊。



捧花最后落到了来观礼的铃木园子手里,19朵蓝玫瑰绽放得极为妍丽,白色的束带上坠着碎钻,模样讨喜。
 她站在座位旁,被女孩子们纷纷包围,嬉笑言语。
 场内人士在礼毕时全体起立,鼓掌祝贺。黑羽快斗拉着工藤新一鞠躬,起身时看到本应空缺的位置上,坐着他的父亲——他最尊敬的魔术师。 
 他的父亲穿着的是他离世那天的表演服饰,配件齐整。他被站着的人群挡去,没有人发现他——除了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

再次见到意外亡故之人,就算魔术师的pokerface历经如许年来被磨练得如何出众,也挡不住浮现的裂痕。工藤新一握紧他的手指,戒指分明的轮廓硌得他也开始闷疼。
 “……快斗。”他的父亲双唇开合,吐出几乎让他落泪的语句:

“我为你感到骄傲。”


黑羽快斗回握住另一只手。
 东京的三月,风摇落几片樱花。


013.江月何曾皱眉

婚前婚后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硬要问的话双方也根本答不出来,就算再是忙得双脚不沾地,夜归时的玄关里仍总会亮着灯盏,盆栽植物还是黑羽快斗亲手选的,门前的小庭院里还是栽着精养的玫瑰花,书房里除了卷宗和侦探小说之外还是只有魔术集……倒是最近一年里添置了几本养猫指南。
 去年的秋末,门前的庭院里跑来一只猫,体型来看应该还没有三个月,它趴在黑羽快斗的玫瑰花里,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
 工藤新一连哄带骗地把它从花丛里抱了出来。小家伙一身白毛干干净净的,眼瞳不是纯净的湛蓝,反是沾了点烟色的灰蓝。
 太像那家伙了。

小家伙有眼疾,又偏偏喂不熟,三天两头在外面四处撒野,每天准点吃饭,吃完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吃饱喝足睡开心,大发慈悲的跟工藤新一卖个萌,然而意外地却会向黑羽快斗撒娇,露出肚子求抚摸。
 最近几天还学会了敲门讨夜宵。

黑羽快斗喂完粮回来,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时四十五分,恋人却没有回来,连电话也迟迟不见一个,他皱了皱眉,心绪不宁。
 他决定出去看看。
 正待他穿上皮鞋走向门外,一抬头发现……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
 黑羽快斗无语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宴会或者典礼,他盲目地四处打转,却没有找到相熟的面孔。
 有些泄气,他只得询问了服务生出口的方向,惦念着没有留下信号万一新一回来了会不会担心,又猛然庆幸幸好还在玄关,没有打开大门……
 他碎碎念着往外走,却出乎意料的在大厅里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影子。
 是工藤新一。
 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倚在墙壁边沿发着呆,尚还稚嫩的脸上却是他熟悉无比的倔强的神色。

他不由自主的出神,不受控制地朝前走,直到对上对方惊异又好奇的视线,年幼一些的名侦探有着与年龄相匹的好奇心,也不似未来那般擅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他毫不避讳的盯着黑羽快斗,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看。
 “你……”
 “嘘,”黑羽快斗竖起食指搁在唇畔,动作俏皮活泼,“当作没有看见过我可以吗,作为报酬——给你变个魔术?”
 “鬼鬼祟祟的,你该不会是什么嫌疑份子?”
 “怎么可能。”就算是,那也都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吧,他撇嘴,“说起来,你要看吗,魔术。”
 “成交。”有些不明状况的侦探抬高下巴,神色自若,“看看你到底想搞点什么把戏。”
 “好过分啊。”黑羽快斗语气平缓地抱怨,“那么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
 “在这里等。”他双手环抱,语气和眼神里有毫不遮掩的锋芒,“我的时间很多。”
 黑羽快斗笑着转身,轻打响指,一朵玫瑰落在对方臂弯。

洗手间里年轻的魔术师对着镜子甩了指节上的水珠,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标准的表演式微笑。
 回身的一刹那,身周的景物天翻地覆地扭曲了数下。

……。
 黑羽快斗眨巴眼,呆呆地打量工藤宅的客厅。
 原来…是这个吗?

玄关处传来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黑羽快斗的心提到嗓子眼,莫名其妙地紧张。身着大衣的归人头发上肩上都带了点细密的雨迹,在室内的暖气里蒸腾,
 “我回………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新一,”黑羽快斗去握他的手,温暖的指腹刮蹭着他冰冷的掌心,“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我答应你的。”

工藤新一怔忪半晌,收回了手指。
 “……好。”
 他点点头。


014.等闲平地起波澜

五年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泼墨般洋洋洒洒地落进来,在柔软的地毯上晕开成块的明黄色光斑,乍看之下暖融融的。
 黑羽快斗坐在床沿抻开腰,背部的肌理分明,蝴蝶骨突出。脊骨溯寻靠上的部分有几道艳红的抓痕。
 他伸手去按掉了预响的闹钟,却还是吵醒了浅眠的恋人。

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黑羽快斗。他躬身靠过来,例行的早安吻滞在他的眉心。
 “我要走了。”
 “一路顺风。”工藤新一半阖着视线模糊的眼,刚刚转醒的他并无清醒的意识,语气软糯,声音却因为前夜的疯狂而沙哑,他无意识间靠近的动作类似小动物的撒娇,挺直的鼻梁蹭了蹭黑羽快斗轮廓尖削的下巴。
 他虚眯着眼,撑在他身上的人的肩膀裸露,贴近脖颈的位置有一圈牙痕,深处甚至能见血色。
 …骤然回忆起昨夜里的種種,他咂舌,耳根发烫。

黑羽快斗也不放手,环着他亲昵地蹭来蹭去,这让他有些恼意。推了推身上粘人的魔术师,他哑着嗓子开口:
 “…你这家伙…”
 “我爱你啊。”
 对方迅速地用一记直球打断他的抱怨,含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避也不避的。情深似海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与牵挂。
 “知道啊笨蛋!”
 ——简直就像,要永远离开这里一样。……最近一直,这么看着我。
 前些日子接到了来自美国的嘉年华的邀请函,敬请黑羽快斗赴美参与表演。本来是令人开心的事,久负盛名的魔术师却只单单苦笑几声,伸手环着他的腰背,空茫的眼神里有种所等之物终于到来的留念。
 那样的表情。
 “我爱你。”
 他用柔软的气音拂过他的耳畔,眸子里闪着点点灰蓝色的光,如同晨星。
 “最爱你了。”
 “……”正经的思路被打断,工藤新一有些气急败坏地拉高被子盖住头顶,闷声闷气,“…我也爱你你飞机要迟了赶快走啦!!”







“请乘坐飞往美国纽约航班的乘客前往登机口…”
 机场人潮涌动,无数的别离与重逢在这片巨大的玻璃墙壁下上演,无数人的人生轨迹在此刻与他擦肩。
 黑羽快斗站起身来,银色的拉杆箱立在他脚边。

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是正确的吧。
 ——你会理解我吗,新一。

他拿起电话,快捷键拨号。两声提示音后电话被接起,工藤新一比平日里更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他无比庆幸自己拒绝了对方的送机。
 ——这样就已经很不想离开了。
 他拖着拉杆箱往登机口去,路过的乘物人员向他敬礼。
 “啊——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他在座位上落座,关上座舱的遮光板。
 连线的对面沉默了半晌,颇不情愿地开口,语调中还有羞赧的颤音。
 “嗯……我也。”

像是从谁的手里偷来的这些年,太多的回忆拥入黑羽快斗脑海里,他攥紧扶手,抑制住声音的走调。
 “新一,要记得想我啊。”但也别太想我了。
 “什么啊…”
 “要好好照顾自己。”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也…
 “哦。”
 “那么我挂了,这边要起飞了。”飞机广播了关机提示,他笑起来。
 “拜拜新一。”
 “拜拜。唔…早点回来。”

——对不起。
 他看着屏幕上两个姿态亲密的少年被潮水般的黑色吞噬,唇角的微笑几近落寞。
 ——…活下去。

白色的钢铁巨鸟缓缓滑入跑道。




“我回来了——”
 工藤新一结束了新一任麻烦的委托,浑身疲惫,拖拖沓沓地打开屋门,迎接他的却是空旷黑暗的玄关。
 没有那家伙还真是冷。
 他不甘地叹气。庭院里传来小家伙——现在已经长成称霸一方的头领的叫声,他拎着鞋子小跑进屋,顺手打开了电视。庭院里“喵呜喵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了好了我过来了…”他端着满满一盆的食粮往外走,打开推拉门才发现白猫儿已经蹲坐在门前许久了,灰蓝色的猫儿眼楚楚可怜。
 “喏。”他放下盆,回身去一旁给自己倒水。

“接下来播报一则紧急新闻,今晨十时二十五分从东京机场起飞去往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的航班J200X3在一个小时前因机械故障,坠毁于美国西海岸…”
 “啪。”
 玻璃杯脱手,半温的水洒在他手上,温热的,心脏如同被人一把攥住,刺痛无比。
 “经过一个小时的紧张救援,日本驻美国大使馆向我们传回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该机上包括机长乘务在内的236人,无一生还,遗体已全部发现,接下来为公布本次坠毁事故的死亡名单……”
 他看见了黑羽快斗。

——这太疼了。
 他的眼眸如死灰般的沉寂下来。
 ——实在是……

小家伙蹿进来,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脚踝。

——太疼了。



015.年岁黄粱梦中活





拒绝了包括父母及青梅竹马的帮助,黑羽快斗被他亲自接回了家。面色如常,名侦探平静地微笑,一己扛起了所有后续事宜。
 而他本应是最为痛苦的人之一。

待到一切事项都处理妥当后,转眼又是五年,这次才有些许亲近之人陆陆续续地发现了端倪。
 “工藤他啊……一直都是那幅表情了呢。”服部平次摇头叹了口气,“怎么看都是心事很重的样子…还一直是'我没事,不用管我'的说辞。”
 “他的身体不好。”如今已是医学界博士的灰原哀摇摇头,手边的咖啡散着热气,“可能是APTX4869的解药本身的生物毒性造成的…他的体征数值,免疫力下降趋势非常明显。”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主角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喝茶,肚皮上伏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

飞机失事后的那一整年,工藤新一没有接受任何案件的委任,也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有不少人非议他的'不识大局',但转瞬就被'这种说法也太没人性'给全然淹没。
 然而并不能影响他。
 他闭门不出,整理思绪,清醒头脑。偶尔往来的也只有几个挚友。…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也消亡在各大头版整整一年。

第二年他带着微笑回归公众却仍旧不接受任何私人委托,反倒是尽心尽力地协助警方侦破了几宗非正常死亡的案件。
 除了工作他多半时间呆在家里。
 灰原哀偶尔会来看他,聊天,检查,吃饭,各做各的到天色昏暮。
 她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也只能给予他这种无关痛痒的陪伴。

“…你们二位,”工藤新一拍了拍肚子上瘫软的猫饼,白色的大猫动作缓慢地爬起来,灰蓝色的眸子里斑布着白色的浊点。“喝茶吗?”
 “不了,我有咖啡。”灰原哀睨了站起身的他一眼,“你懒够了?”
 “春天来了,容易困是正常的吧。”他无谓地摊手,“说正事吧…这次连服部也来了。”
 被点到名的关西侦探摸摸头, “啊,事情是这样的……”



送走了两位祖宗,工藤新一打了长长的呵欠又蜷回沙发上。白猫已经大摇大摆地逛到不知道哪块地里去了——从黑羽快斗去世的那天起,它就成了撵都撵不走的家养。
 工藤新一寻思着打个瞌睡,眼一阖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搅了清梦,节制但温暖的呼吸铺洒在他的脸颊上。

黑羽快斗。
 是黑羽快斗。
 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上下青年穿着令人怀念的家居服,手里展着绒毯,正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盖。
 年轻的魔术师露出一副有些尴尬的笑脸,半张口准备吐出些词句,就被工藤新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他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湛蓝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希望的光。
 “十年后的那班飞机,去往美国纽约的那班飞机…“他急促的话语在对方茫然的视线里萎顿下来,“…不要去。”
 “诶?”黑羽快斗呆愣半晌,“'我'…死了吗?“
 “…”工藤新一沉郁下来,“是的。”

沉默,长久的沉默。
 白猫儿跺着步子从房屋里出来,视线在两人中循环来去,最终蹭地跳上了黑羽快斗的膝头。
 “……”年轻的魔术师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揉了揉白猫柔软的肚皮。“你那个时间线里的'我',一定也听到过同样的忠告——'不要去'什么的。”
 “……”工藤新一倏然想起那日清晨黑羽快斗的所有异状,“…是这样的吗。”
 “我曾经不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去改变他会死的事实。…不过后来我大概了解一点了。”魔术师屈指逗弄着白猫, “如果他选择活着的话,我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也说不定。”
 他亲眼看着孩子的未来与另一个陌生人相联系,相识相知到相守的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在早春的季节里,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将未来放进另一个孩子的手心里——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他做了这样的抉择。

“所以,即使知道未来如此依旧奔赴的'我',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是吗。”工藤新一仰头靠进沙发背里,眼神里的火光细微下来。
 “如果是新一的话,”他将白猫儿抱下膝头,放在地板上。身型在月光里逐渐透明,“一定能发现原因,并且理解我的。对吗?”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工藤新一仰着下颚,十指根根扣紧绒毯边沿,他喟叹出声,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润泽,“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我当然知道了。”年轻的魔术师吃吃的笑起来,眉梢下弯,表情柔和平静,“因为我啊…”
 ——是那样的爱着你,并且知道,你
 ——也是那样的…

他看着身侧空旷的沙发座椅,上面还尚有黑羽快斗的温度和气息。
 “是啊,我也是那样的…”

——深爱着你。




016.一生一息


工藤新一坐在床头往窗外看,四周粉刷得雪白雪白的墙壁让他感到有些刺眼,却又分外怀念旧事。
 房门轻响一声后身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子娉婷而入。
 “已经醒了吗?那么正好,量个体温吧。”灰原哀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面无表情,她将手里的温度计递过去,“你也是足够折腾人的呢,烧着烧着变成肺炎什么的。”
 “…我也是没有想到啊。”昔日的名侦探无奈的接过温度计,“感觉自己越来越弱了,这样的天气…”

“我说过了吧,解药的生物毒性会长久地降低你的免疫力,”灰原哀俯身将他的被子拉高,“你现在的抵抗力还不如三个月大的婴儿,我劝你最好不要太随心所欲。”

“唔,给你。”
 工藤新一苦笑半晌,将温度计递还给这名医师,“已经退烧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灰原哀把高跟鞋踩的踢踏作响,她接过温度计记录下数据,目不斜视地讽刺。“正好我的手底下分来一名大学实习生,学护理。以后就由她负责你的日常'监督'了。”
 “喂喂…不是吧?”
 “当然——是真的。”她低下头,掌心温柔地贴上工藤新一的左肩,“……我要结婚了,工藤君,你起码要来观礼啊。”
 “哈?”工藤新一难得一脸吃了苍蝇的惊异表情,“你、你终于要结婚了啊?我以为你是不婚主义者?”
 “我只是为科学献身,”她冷笑几声,“就在今年四月,不远了,记得给我包好分子钱啊。
 “我还挺介意到底是哪位倒霉男性会娶你来着。”
 “闭嘴吃药。”


——不过说起来。
 春天的确快来了啊…


那年之后他时常遇见黑羽快斗,各个时间的他,忽然出现在街道上,马路边,病房门口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昔日的名侦探总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却在对方转身搜寻的时候抽身离去。
 ——既然你已经决定你的道路…
 ——那么就走下去吧。






017.花。

说说工藤先生?
 说什么好呢……工藤先生大概是我负责的所有病人里最令人省心,也是最养眼的人吧。
 我是在灰原医师的引荐下见到他第一面的,在那之前也只能算是有所耳闻,作为我父母那一辈的偶像,“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这个称号也的确是如雷贯耳的。
 不过在我还在上国小的时候,这个称号似乎也就因为他的隐退而随之没落了。
 国中时我曾经问过母亲,工藤先生究竟为什么在事业的巅峰期选择退隐呢?母亲给我的答案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奇怪又模棱两可。
 “……因为他和他的爱人BE了啊。”
 ——这样的。

不好意思…似乎说得有些远了。
 工藤先生在我们医院的知名度很高,护士医生有一大票认识他的,其中有一半是他认识的。
 国小的时候就听闻的关于他的事迹里,他协力警方,剿灭国际大型的恐怖黑衣组织的一段最为传奇,身负那么多盛名,作为一个侦探受到全国追捧——怎么看也是个极为有气势的人吧。

……所以当然不是了啊。工藤先生是一位非常好相处的人,风度礼貌,性格严谨,也非常细致。配合着灰原医师的治疗方案按部就班地生活作息。平日安静,一日里话也不多,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选择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看书——《福尔摩斯探案集》之类的侦探小说,不过偶尔会看到他在看几本魔术相关的书,不经意间就露出了非常怀念的表情。
 ……诶?很老年人吗?不过工藤先生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病痛把他折磨得苍白了些,他还是很精神的啦。

工藤先生刚来的那天晚上,前院里追来了一只白猫,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模样,但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步伐拖沓,眼神浑浊。不过却很聪明,一路跟着灰原医师找到了工藤先生的病房。
 但是工藤先生的身体状况欠佳,无法长时间的和它相处。
 它每天都会来报道一次,蹭到工藤先生的身边撒娇打滚,再老老实实地睡上一觉,吃点东西以后就会自觉的离开。得亏于此,一年以来,我的兜里也因为它习惯了揣上点小吃食。
 但是有一天它突然没有来了。
 工藤先生在窗台前边看书,抬头跟我搭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苍凉和落寞。
 他说南小姐,你知道吗,猫是不会死在家里的。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它。

几个月前,我偶尔会带着工藤先生出门转转圈,也走不远,散步意味的挪个地,又从那个地挪回来。他更多的时间只能呆在室内,从窗户往外看看那片人工池塘。
 工藤先生有很多来拜访的客人,他固定的也只见那几个——来自大阪的服部平次和他的妻子远山和叶,工藤先生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小姐和她的一家,以及…长得和毛利小姐十分相似的中森青子小姐。
 他的心情会在短暂的与旧友会面后好起来一些,虽然并不明显,不过他看上去的确轻松了不少。
 这是件值得大家高兴的事。


今年的樱花开得特别好。
 不过工藤先生应该没机会再看了,他在几个星期前彻底被转入了无菌室。而经过数次复查,灰原医师找到我跟我核对信息,得知结果后非常遗憾,遗憾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还想着让他来参加婚礼活动呢。”灰原医师长长地叹气,手中紧攥着徽章模样的纹饰。“看来是不可能了啊…”
 再一个星期后工藤先生从无菌室里转移出来,消极预案决定他重获自由。
 灰原医师叮嘱我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我点头;灰原医师说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了吧,吃药什么的,我点点头;灰原医师说见他的人都让他们见吧,做好基础消毒就好,我点点头;灰原医师说你不要哭了啊,我点点头,发现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

我跟工藤先生学会了很多,保持冷静与安定,细心观察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他是个很好的病人,与先生短暂相处的日子里,我受益匪浅。

江户彼岸完全盛开的那一天清晨,工藤先生从接连几日的昏迷里清醒过来,难得的恢复了精神,甚至能够下床走动了。
 他请求我陪他悄悄地离开医院去一趟陵园,难得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礼貌性冷淡,相反竟是有些固执的,张扬的意味——年轻时候的他,大概也是这幅模样吧。

我有些为难,但想起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那么精神的样子了——或者说再也见不到他也说不定。
 最终我还是带着工藤先生去了,悄悄地避开所有人,朝目的地进发。


这座陵园环境很好,我扶着工藤先生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夹道而开的樱花树——垂枝樱淡色的花瓣簇簇丛丛地开着。
 大门前,守陵的工作人员跟工藤先生打招呼,工藤先生便指派我去守陵人的屋子里坐一坐,说他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一坐就是一整天。

然后?然后…我当然还是去看了啊。
 我找到工藤先生的时候太阳缓缓地向地平面的西边沉下去,夕阳昏黄的光线里,远处靠坐在墓碑旁工藤先生仿佛快要消失似的。樱花就开在他头顶,繁茂的花把枝都压低。
 一个青年男人好像凭空出现似的,那张脸看不真切,隔得太远只能看清他与先生极像的面容。
 我倏地想起,大家知晓我被调去负责工藤先生时,给我做的大规模科普教育工作——工藤先生有一名早逝的,与他面容极为相似的爱人,也是十多年前,非常出名的魔术师,黑羽快斗先生。


…确实很相似。
 这样看起来,才像货真价实的半身啊。

那位先生——黑羽先生在工藤先生旁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
 而工藤先生终于显露出了释然而真实的笑,缓缓地闭上眼睛。



今年的樱花开得…真是好。风一过去,白色的、粉色的细小花瓣,就像雨一样地落下来。
 以后的每一年,也会是这样的吧。

骗人啊,妈妈。
 我很奇怪地想起在车祸中离我而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彼时深沉又难过的表情。
 他们明明…是HE的。

啊对了!说起来,我有听过工藤先生拉小提琴,分明是很有音乐细胞的样子,结果唱歌却意外的音痴……
 诶…呃…那个,吉、吉田小姐,你需要纸吗?采访稿打湿了哦?


018.三朝杯酎,一生清梦


飞机在往下坠落。
 黑羽快斗伸手紧握住座位把手。急剧坠落的感受并不好,惯性将他掼进座位里。机身的颠簸引起舱座里四起的尖叫。
 座位前的氧气面罩弹射出来。
 “飞机遇到意外情况,请各位乘客戴上氧气面罩,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重复,飞机……”

失重所带来的心脏抽痛让黑羽快斗皱起了脸,他拉着氧气面罩盖上自己的脸,深深呼吸,闭上眼睛。
 一切兵荒马乱的声音从他耳边远去。

……
 “嘀嘀——”
 汽车喇叭声?

他睁开眼。
 是一条街道,周围人群往来密密匝匝,老式的公车穿行。街道两旁的楼层林立,明显的,是购物中心的模样。
 他往四周走了几步,公交站牌上写着银座一丁目。

他眨了眨眼。
 这是,多少年前的东京呢?


他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四处打量。——算是死前的一点小情趣吧。
 黑羽快斗在二丁目的路口停下了脚步,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女性,有那么一些眼熟的女性,背对着他,扶着街道边的栏杆弯下身去,痛苦不已的样子。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跑过去,扶起那位女性——是个孕妇。
 她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紧紧地握住了黑羽快斗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
 “………医院……”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电量耗尽无法开机。
 “电话…在口袋里…”年轻的孕妇大口喘气,话语声低微,吐字艰难无比。
 黑羽快斗福至心灵,迅速地翻找出对方的手机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黑羽快斗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安全送到的孕妇已经被推进了产房,前台也联络了她的丈夫——此刻对方应该正在火速赶往医院吧。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起来,指间把玩着一枚五元硬币。
 新一也会这样吗,得到消息的时候。
 他将硬币抛高,随手一抓攥在掌心。

黑羽快斗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本意是想呆在这里,等待时间倒转回正常的那一刻,谁知道…
 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踢踢跶跶的凌乱声响。
 来了。
 他收好硬币,将百无聊赖的表情调整成礼貌微笑的pokerface。
 “你好,我是——”
 表情定格。

“你好,我是黑羽盗一,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先生?”
 “啊、嗯。”黑羽快斗僵硬地点点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点小事…”
 手术室的灯由红变绿,主台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出,一名医生笑嘻嘻地摘下帽子,棕色的眸子里有着真切的喜悦与祝福。
 “孩子的父亲是哪位?恭喜你家多了个小伙子。”他摘下口罩和手套,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幸好送得及时,大人小孩都平安无事,等会推到病房就可以去看了。”
 “谢谢您。”黑羽盗一——他年轻的父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脸转向他,“…为了表示感谢,我…”
 “不用了,”黑羽快斗摇摇头,他背手藏起他的指尖——它正微微的变得透明,“真的不用。”
 “可是…”
 “真的不用了!”
 抚养他长大的父亲,此刻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最好的'报答'。

“我要走了。”黑羽快斗将一根项链放在黑羽盗一的手心,后退了一步。
 ——银色的,银质的项链,K字的坠子在日光灯光下泛着盈白的,透明质感的水色。
 他朝他的父亲鞠躬,嘴角上扬,掩住那幅泫然的表情。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他转身,大踏步着离去。

黑羽盗一握着手心的链子微微出神,又猛的回过神来。他追出去,在医护楼大门口追到了黑羽快斗的背影。
 ——淡淡的,即将消失的背影
 “先生!还没问你的名字!”
 “…快斗。我的名字是…”

他消失在街道的角落。




黑羽盗一握紧手中的项链走进病房。
 他年轻美貌的妻子正怀抱着幼小的新生儿,欢喜地逗弄着,小家伙抱着母亲的手指头嘬个不停,一双月夜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朝他望过来。
 黑羽千影笑着看他。
 “决定了吗,孩子要叫什么?”
 “快斗。”他怔怔地看着那双蓝滢滢的眸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叫黑羽快斗。”

幼小的生命纯净而茫然地四下打量,口中哼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黑羽盗一将紧紧攒着的项链放到新生儿大张的手心中,俯身下去亲吻孩子额心柔嫩的皮肤。


快斗。




飞机还在下落。
 他回去时正遇上最后一次穿过云层的颠簸。
 黑羽快斗猛地咳了几声,往外看如今早已是万家灯火通明的美国西海岸——仿佛都能听见他们幸福的欢笑声。
 机舱里有一对恋人紧紧地相拥;
 一位年轻的母亲护着她的孩子,擦去他的眼泪;
 一位画家用手和水汽,在窗户玻璃上留下了最后的作品;
 一位空乘解下自己的领巾,牢牢的系在了机舱门上
 ……

他握住了胸前的K字项链,磕碰到无名指上的戒指,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

飞机头部冲撞、陷进海岸线的一瞬间,他眼前闪过白光。
 夕阳,樱花,清风,墓碑…
 工藤新一。

他微笑着,微笑着,向着他走过去。




工藤新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遇见去世多时的黑羽快斗,他仍穿着那日清晨离去时的衣装。磨砂黑色的衬衫,银色的领带。
 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奔跑而来,头发凌乱。衬衫被勒出褶皱。
 他坐在他身旁,静静地,低声轻笑却不发一语。

这样也算是一辈子了吗。
 笨蛋。

黑羽快斗去握他的手,手心的温度由温热开始,无可抑制地转凉。
 “怪不得从没见过36岁以后的你。”工藤新一好笑地慨叹。“……你已经完成了吗,你的'理由'。”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黑羽快斗牵着他的手,安心感促使他闭上那双湛蓝的天色眼眸。

“我很想念你。”


“我爱你。”
 黑羽快斗说。




019.

“你差点迟到了,黑羽快斗。”
 “最后不也按时赶到了吗,你身边。”
 “…笨蛋。”

What's about death?
You'll love me yet.


000.你一生的故事

36岁的黑羽快斗陪伴着49岁的工藤新一停止呼吸;
 同样的一天,29岁的黑羽快遇上了15岁的工藤新一,又还清了一个魔术;24岁的黑羽快斗与24岁的工藤新一交换了戒指;20岁的黑羽快斗给了他同样20岁的恋人一个吻,赶上了第一朵开盛的樱花…
 …与此同时,19岁的黑羽快斗正重逢19岁工藤新一。


时间在不同的空间里平行前进。
 而他们始终在一起。


“死亡,于时间的无尽长河中不过是渺小的一粟,他无法分开你我。”
 “我们将会再次初见,再次重逢,然后循环往复地、再次地、无数次地相爱。”



—END—

———————————

*1 罗伯特勃朗宁他老婆,小残疾的诗人,整理了本诗集叫葡萄牙人,被她老公爱称为“我的小葡萄牙人”
 *2 大家都很熟的,拿身份证登记买的钻戒,一辈子只能买一对,每一对设计都不一样。

———————————

“我憎恨春天,一恨他来得早不带商量,二恨他去得快不能阻挡。”

slowsheep

【赫日】丧家犬r

*原著但私设多,有大量编造内容

*太饿了自己做点饭吃

全文8k,完整版去凹3看这边放点能放的

————————

      星期日喜欢狗。

  他过去在现实中捡到过一只流浪狗,刚接回家时还要喝奶,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它不漂亮,可他和妹妹还是一起给它取了名字,用奶瓶给它喂奶喝。

  但是,狗不能入梦。

  所以对于星期日来说,梦中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的美妙,在梦里,他没有完全听令于他,可以满足他的控制欲的小狗。

  那些机器怪物不行。

  控制机械十分无趣,毫无挑战性,控制他们就像是弹奏最简单的音符,对于一个有才华的作曲家......

*原著但私设多,有大量编造内容

*太饿了自己做点饭吃

全文8k,完整版去凹3看这边放点能放的

————————

      星期日喜欢狗。

  他过去在现实中捡到过一只流浪狗,刚接回家时还要喝奶,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它不漂亮,可他和妹妹还是一起给它取了名字,用奶瓶给它喂奶喝。

  但是,狗不能入梦。

  所以对于星期日来说,梦中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的美妙,在梦里,他没有完全听令于他,可以满足他的控制欲的小狗。

  那些机器怪物不行。

  控制机械十分无趣,毫无挑战性,控制他们就像是弹奏最简单的音符,对于一个有才华的作曲家来说这是对天赋的浪费。

  并且,如果被要求只能作出同样的曲调,那也是一种折磨。

  比如,「谐乐颂」。

  这种无法掌控别人的感觉像火焰一般炙烤着星期日的心。

  他难以忍受被人指手划脚,又无能为力的日子,于是,他做上了家主,哪怕在同谐的世界里,权力也是个好东西。至少它让你拥有了坐上牌桌、和其他不受控制的声音平起平坐的资格。

  但,他还是没有被满足。

  他的目光总会放到身边可以被控制的犬类身上……像是某种莫名的吸引。

  星期日喜欢猎犬,虽然猎犬在外面被叫做走狗,但对于他来说,他们好用。

  笨拙没有关系,听话就好了。

  可是,猎犬里来了只不听话的流浪狗。

  偏执狂的世界里,衣服是必须要穿戴整齐的,领带不能松松垮垮,胡子也不可以无缘无故地冒出来,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瘫坐在沙发上,精致的外表、优雅的仪态以及得体的言语,这些对于星期日来说,是必不可少也必须要坚持的东西,这些东西使他与那些杂乱无序的人区别开来。

  而他自然而然的,会讨厌乱糟糟的胡子、松松垮垮的领带和不知礼数的污言秽语。

  碰巧了,加拉赫就像是一团看不懂的信息团,随性、块头大还不爱干净,就那么随便地出现在星期日的视线里,然后,便获得了他全部的厌恶。

  

  他讨厌加拉赫。

  

  “我建议,你们进去查看一下,还有没有新的爆炸源。”

  “哟,这就要我们去送死了?”加拉赫浑身脏兮兮地坐在一块被炸成废墟的房屋边,梦里自然不存在伤亡,所以说送死,其实就是他不想去罢了。

  人类去查看比机械更加令星期日放心,可惜,治安官不这么想。

  “那些机械的雷达可比我们的狗鼻子灵多了,大人。”

  刚刚去清理过一波失控的机械,猎犬们全都累瘫了,加拉赫虽然尚有体力,可他并不想逼自己的下属去承担没必要的风险。

  不过,好像这个人也是个风险。

  “哦?”星期日就并着腿站在那,在一篇浓杂的浑烟里,他身后的光环圣洁又优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加拉赫,“听从我的命令,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加拉赫刚点着一根烟,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打火机一甩便收回口袋里。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就把它丢到地上踩灭。

  紧接着,在星期日又准备开口时,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身上。

  金色的瞳孔张大,星期日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烟吐了一脸。

  “知道了大人,我立马就去。”

  

  “你……”星期日的翅膀抖了两下,他的肩膀上沾上了灰尘,鼻子里的烟味还没消散。

  

  不会骂人的贵公子在此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和他针锋相对,没有人可以说得过他,他可以快速地找出逻辑漏洞,拆穿计谋,用同谐强大的压迫力使得对面服软,可是……

  

  可是怎么会有这种……流氓!

  

  在星期日反应过来后,加拉赫已经走进废墟中了,还留在原地的猎犬们全在看着星期日憋笑,立刻获得了一个眼刀。

  

  “你们,不去吗?”星期日调整了一下站姿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们去!大人!”那些小猎犬们全都跑了进去。

  

  星期日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往回走,在路上遇到了另一位正在逛街的家族成员,对方有些疑惑地问他怎么变成这样子。

  星期日看了眼肩上未擦干净的灰,神色平静地微笑着说:“被一只流浪狗摸了一下罢了。”

  

  “那你还真是有爱心,你还让他舔你的翅膀吗?”那位笑了起来。

  

  星期日在对方的笑容中愣住,摸了摸自己的翅膀。

  

  他的羽毛上都是灰!

  

  “可能是在哪里不小心沾上了……”

  星期日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哦,好的。”

  

  在那人走远后,星期日的神色变得阴沉,他走到无人的角落,狠狠地踢了下墙面。

  

  半晌后,他似乎还没有消气,不顾形象地狠狠搓揉自己的羽毛好像想把上面的脏东西搓掉。

  “加拉赫!你个混账东西!”

  

  ……

  加拉赫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调饮本来是个让人放松的事,如果你的上司没有坐在你的对面,翘着二郎腿询问你的个人信息。

  这是来查户口吗?

  加拉赫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引起了这位的兴趣,他今天刚到惊梦酒吧就看见了最不可能来这里的客人之一,舒翁都多问了两句加拉赫是不是也犯了什么错事,还安慰他大不了就和她一样来酒吧做调饮师。

  

  是摊上事了。

  

  不过似乎是被职场霸凌了。

  

  “大人,有趣吗?”

  加拉赫坐在椅子上,垂目任由星期日把酒倒在自己的头上。

  

  他的手被手铐捆在了椅子后面,看上去是一副完全无法反抗的样子。

  

  “有趣。”星期日很满意,他很少会露出这样幼稚的一面,可在这个人面前,他忍不住,他想要知道加拉赫的底线在哪里,以及……他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控制狂,星期日自然知道想要控制一个人,最重要的,便是知道他的弱点,可是他观察了加拉赫很久,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弱点,

  

  这样的行为虽然有些越界,但看来似乎并没有踩到加拉赫的雷区,所以,他连尊严都不怎么在乎吗?

  

  流浪狗要什么尊严?还是自由的生活比较重要,何况要是被拴上了铁链,岂不是更没尊严?

  

  加拉赫舔了舔嘴唇,将酒液卷入口中,这是他为这位大人亲手调制的酒,苦涩中带有一丝回甘,猎狗的红眼睛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过去,这就是星期日的味道。

  

  强硬、令人畏惧的外表之下,是诱人犯罪的甜美。

  

  要不是他是治安官的身份,他还真不一定忍得住呢。

  

  不过,不是现在,他要忍。

  

  “恶心。”一句话如同一个鞭子甩单到了加拉赫身上。

  

  猎犬从胸膛里发出几声低沉的笑,他自然知道星期日为什么这么说。

  

  “哼,”他向后靠去,毫不在乎星期日嫌恶的目光,“谁叫你看起来那么性感。”

  

  一个酒杯从加拉赫脸边滑过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星期日扯住男人的头发让他抬头看向自己,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深处,“我迟早会抓住你的把柄,找到你的弱点。”

  

  他为加拉赫眼中倒映的自己而沉醉时,猎犬突然闭上眼笑了一声。

  

  “宝贝,你为什么要跪在我腿上。”

  

  “……滚。”

  

  星期日嫌弃地松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套,最后还是把手套摘下来,和手帕一起丢到了加拉赫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咔哒一声,手铐随之掉落到地面上。健壮的男人摇了摇头,把手腕扭得咔咔响,他拿起那副手套闻了闻,然后把它们叠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如班尼般卷曲柔软的发丝下,看向门口的目光幽暗深邃,紧接着他捂脸笑如得逞的恶魔:“确实要小心点,不然被抓到了弱点,就逃不掉了,小鸟。”

  

  ……

  加拉赫没想到这只小鸟这么聪明,是他小看他了。

  不过,说不准,他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他的妹妹呢?

  

  打火机的火光一闪而过,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星期日身上,他的小鸟果真立刻炸了毛,但是……

  

  死亡并不会真正降临,它只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星期日醒来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抽气,惊恐地查看自己的胸口是不是破了一个洞,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抬眼往前看,坐在沙发上的加拉赫逐渐变得清晰,就在他想要站起来去质问他时,突然感觉浑身寒毛竖立。

  

  影子,他还在怪物的阴影之下……

  

  “嗬——”星期日立马远离了那个怪物,却靠近了他的猎狗。

  

  小鸟立马被猎狗叼住了脖子,揽入怀中。

  

  “嗬,你,放开我!”

  “嘘……”加拉赫轻抚星期日的唇,呼吸吐在他的耳羽上,“不要那么大声,它脾气可不太好。”

  

  星期日的眼睛扑闪几下,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他的力量完全无法动用,可至少,他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

  

  这到底是哪?

  

  “这里是哪?”

  “一个你逃不掉的地方。”

  加拉赫一只手就捏住了星期日的手腕,这位家族话事人缺乏锻炼,抱在怀里骨头都硌手,除了屁股上似乎没一点肉,只要剥夺了同谐的力量,他比一些孩童还要更容易掌控,因为,他的教养甚至让他不会骂脏字。

  加拉赫扯下自己的领带,将星期日的手捆在他身后。

  “呵。”星期日突然轻笑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还在防备你?”加拉赫让他面对自己,勾起嘴角看向他,“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不喜欢被鸟抓,抓伤虽然不严重,但也不好受,不是吗?”

  

  “如果可以的话,你是不是也想给我戴上口笼?”

  

  加拉赫说着,咬上了那总是躲开他的耳羽,漂亮的羽毛如同小鸟精致的外套一般,总是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翘起的杂毛,上面总是有着椰子油的香味。

  

  他的手在这种时候更是不懂什么礼貌,流浪狗盯了许久的猎物终于被他折断了翅膀绑到手,他自然要好好的品味一番。

  

  “该死的狗……你不准碰我。”

  

  星期日努力避开他的脸,却无论如何躲不开他作乱的手,粗糙的手掌钻进他的衣物里,从光滑柔软的腹部往上,捏住他因往后躲闪而突出的肋骨。

  

  “您太瘦了,嗯……”加拉赫舔上那敏感的耳羽根部,边说话,边舔弄,“这这么瘦,有点危险。”

  

  这样子可不禁x啊。


村上的猫

 前世今生的宿命感我真的会嗑亖

 前世今生的宿命感我真的会嗑亖

暮楚

理砂/轻轻

7月9日 13:00

上一棒实验@蓝莓果茶 

下一棒实验@RASH. 

*校园轻喜剧,半群像,全文1.5w+


——


窗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砂金不用抬头,也知道路过的是谁。

他推开窗,校花知更鸟从班外的走廊经过,蓝色的百褶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女生笔直匀称的双腿。她已经很习惯成为全场目光焦点,笑容灿烂,落落大方,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沐浴着众人惊羡的目光,抱着书本继续往高年级走。

​波提欧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垮起了个批脸,泄气似的往椅背上躺,哀嚎不已。砂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朝他伸手:我赌对了,她今天穿了蓝裙子——嘿,拿来吧你。

​...

7月9日 13:00

上一棒实验@蓝莓果茶 

下一棒实验@RASH. 

*校园轻喜剧,半群像,全文1.5w+


——


窗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砂金不用抬头,也知道路过的是谁。

他推开窗,校花知更鸟从班外的走廊经过,蓝色的百褶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女生笔直匀称的双腿。她已经很习惯成为全场目光焦点,笑容灿烂,落落大方,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沐浴着众人惊羡的目光,抱着书本继续往高年级走。

​波提欧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垮起了个批脸,泄气似的往椅背上躺,哀嚎不已。砂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朝他伸手:我赌对了,她今天穿了蓝裙子——嘿,拿来吧你。

​波提欧气啊,没办法,愿赌服输,嘴里骂骂咧咧把零食扔给他,顺便还捏爆了自己喝空的牛奶盒,扔飞镖似的把盒子扔进垃圾桶:他宝了个贝的,怎么你这小可爱运气永远这么好?明明她最近经常穿紫色那条!


​笨啊,朋友。砂金拆着战利品,心想,这可真用不着什么运气,她那学生会长哥哥今天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她裙子的颜色当然会和他领带一模一样,明摆着是道送分题。



他们就读的匹诺康尼高中分明是公立,豪华程度却堪比私立高中,学校附近好几个美食广场,据说就连某全国知名碳酸饮料品牌苏乐达的总部也在附近。

校长钟表匠老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性格迥异的老师们除了抓成绩以外,不怎么多管这群小兔崽子,更多的时候这所学校反而是学生会在管。现任学生会长星期日,人帅成绩好,十分会打煽动,自己人气高还有个校花妹妹,稳坐会长之位,在学校一呼百应。


至于砂金么,在学生会里头混了个宣传部部长当当。他人长得漂亮,讲话也好听,又不是花瓶,该办的事一件不落,因此人缘颇好,左右逢源。他本人对进学生会倒没什么执念,不像会长星期日那样有控制欲,纯粹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偶尔方便他翘翘课点点外卖,学生会里负责巡逻的同学总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人里显然不包括维里塔斯·拉帝奥,学生会纪检部部长。此男好歹也算他半个同事,却一点情面也不讲——部长其实基本不用亲自值岗,但他一个学期能亲自抓他砂金迟到三回,逃课四回,点外卖五回,连老师都于心不忍,毕竟谁不喜欢长得帅还靠小聪明始终保持成绩中上游的学生呢?她私下偷偷问砂金,你和维里塔斯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砂金颇为无辜,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老师,怎么会呢,我和大家都是朋友嘛!唉,当然,也有可能是拉帝奥他不喜欢我吧……

讲到后来还可怜兮兮地移开目光,把手指缩进袖子里,一幅委屈样,差点把自己都演信了。


​不过说起来,这还不是怪拉帝奥总对自己冷着个脸啊,明明脸那么好看,还总考年级第一,他也想和人交个朋友的。当然,交朋友前肯定要向他讨回奶茶钱,不然亏大了。



话说校运会下个月要开了,砂金代表学生会去各班发通知,顺便邀请几个老师报名参加运动会的特殊项目——教师拔河比赛。

他推开办公室门,物理老师瓦尔特杨不在,问了隔壁办公位的老师才知道,杨老师今日因公外出一星期,带着得意门生流萤去参加机器人大赛省赛。砂金略感遗憾,却听到有人隔着两个桌位喊住了他。


什么事?紫发女子抬头,面无表情问他。


黄泉老师,任教历史,真名不详,学院传说般的存在,前几年不知道从哪个学校交流来的,其实力深不见底。某年期末轮到她出卷,考情堪称惨烈。

只见此女笔盖如刀鞘,红笔一盖,出卷难得封心锁爱;红笔一拔,批卷紧得杀人如麻。就连年级第一的拉帝奥都堪堪稳住优秀,大批考生不幸没能及格,实乃哀鸿遍野。


黑白二色的试题令天地失色,视野里唯有红笔批阅的刺目的红,引领学生找到正确的路……呃,同学,停,停。别再往前走了,那里是窗,把你腿放下,好吗?


总之,复盘完她的战绩,再加上其本身不苟言笑的性格,砂金还是有点怕她的,硬着头皮说完比赛的事,塞给她一张报名表后脚底抹油,光速开溜。



他在走廊上遇见了维里塔斯·拉帝奥,哎,边走路边看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砂金不介意用一些特殊的提醒方式。


于是他一个流畅的走位,恰到好处地和迎面走来的拉帝奥在并不狭窄的走廊上肩膀相撞;半秒后他手里的表单哗啦啦散落在地上,一场完美的碰瓷演出。始作俑者故意惊呼一声,反倒是拉帝奥愣了半步,立刻带着歉意弯腰帮他去捡。


拉帝奥手快,捡起地上的表单仔细整理好,抬手交给面前的人,在发现是砂金的时候眉心跳了两下,颇有几分无语。有些人的脸宛如敲了不合格章的质检证明,看到的那一瞬间可信度便摇摇欲坠。拉帝奥脑子里显然不认为砂金和他是不小心撞上的,但他还是皱眉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皱起的眉头显然大大取悦了砂金。砂金十分大度地说没关系,但以后走路还是不要看书了,对视力不好,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听不听无所谓。不过呢,从明天起就是同桌了,多多指教啊,拉帝奥同学。


这家伙说完,也不等拉帝奥的回答,自顾自抱着表单走了。班里的一对一学习帮扶活动,这次恰好轮到拉帝奥当他同桌。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他都得当自己的半个老师,嗨呀,真是抱歉呢,砂金毫无愧疚地哼着歌心想。



自从和拉帝奥因为几杯奶茶和几次逃课结下梁子,他似乎找到了惹拉帝奥不爽的乐趣,且这种低级趣味在两人成为同桌后变本加厉。对方明摆着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砂金就故意在各种场合硬要和他扯上关系。

例如食堂、操场、校门口等人流量密集的场所,他总会踮着脚和对方勾肩搭背,就连在被女生包围送情书时恰好见到拉帝奥路过,也立马浮夸地打招呼,哎哎,拉帝奥拉帝奥,你这是去哪儿啊?体育馆吗?等等我等等我——


拉帝奥烦不胜烦,甚至担心自己晚上睡觉时砂金都能从他床底下蹦出来,说嘿嘿真巧啊,拉帝奥你也在啊——他保证,一定会用最厚的书进行真人版打地鼠制裁。



宣传部的工作范围其实不止宣传和组织,同样包括了后勤部分,像校园篮球赛这些,给运动员送水送饮料也算是他们负责的任务。


校园表白经典桥段:在可乐瓶上拿黑色记号笔写字,喝光了字就会露出来。记号笔他有,可乐他也有,哎呀,这不巧了吗?


砂金坐在看台边,闲来无事,立刻拿出记号笔往可乐瓶子上刷刷写字,给拉帝奥写了个“宝贝真帅”,顺带着给波提欧写了个大大的“傻杯”,结果中场休息,波提欧这厮冲去拿可乐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混乱中不出所料地出了意外,拿错可乐了。


​波提欧吨吨吨喝完,发现瓶子上写着“宝贝真帅”四个字,大为感动,心想哥们真好还夸我给我打气,看来平时觉得你损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走过去真诚地拍了拍砂金后背,宝贝,我真爱死你了!你人可真好!


​砂金沉默地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不是,哥们就开个小玩笑,至于骂这么脏吗?


​另一边,拉帝奥打完球,从砂金手里接过可乐,喝完后发现写了个大大的“傻杯”。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恶心他的计划中的一环吗?幼稚透顶。


苍天可鉴,冤枉啊,砂金在被拉帝奥冷脸无视两天后查明了真相,内心无声哀嚎。他是真心想夸拉帝奥的,好吧虽然也有一点欠揍意味,但拉帝奥抬手投篮时的肱二头肌真的很迷人……咳。


砂金转头瞥了眼自己的,唉,没对比就没伤害。


算了!算了!




篮球打得好,聚餐少不了;当然,打得不好也聚,一群被学习折磨的高中生找个理由吃吃喝喝而已。周五放学,篮球队连带着拉拉队外加后勤人员数人,浩浩荡荡奔着学校后街的烤肉店而去。


半分钟前拉帝奥还在被砂金笑嘻嘻地催着整理书包,等他背着包走到班门口,就看见砂金和几个陌生男生在聊天。男生们自称是是砂金初中同学,别的学校来观赛的,发现他在这所学校,恰好来找他聊两句。

改头换面了啊!现在混得真不错啊,前呼后拥,光鲜亮丽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过去那种小偷气质。领头的男生笑着打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偷”两字故意咬重,旁人不细听只觉得是玩笑,落在砂金耳朵里,却足够听出言外之意。刻意尘封住的那些过往黑泥又一次如附骨之疽攀附上脊背,缠得他呼吸困难,齿根发酸。



砂金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几秒,没有反驳,眼神慢慢冷下去。随后他上前两步,很亲昵地勾住领头的老同学的脖子拉近距离,任谁来看都像是一对开得起玩笑的朋友。他笑眯眯对旁边的同班同学说,你们先去占座吧,周末饭点容易没位置,何况今晚看这天气估计马上要下雨。我么,先和‘朋友’叙叙旧……马上来。


他都这样说了,同学自然也不好打扰,本就吃饭心切,于是叮嘱他两声快点,一群人继续往校门口走。

拉帝奥跟着人群走出校门,走过一条街,忽然停下脚步,同学回头,他站在原地略微思索,有些抱歉地说:“我想起来有东西落教室了,你们先走,我很快就来。”


说完他转身,披着淡墨色的天,径直朝学校走。



他刚走进校门就下起了小雨,楼道内已经被水汽浸润,潮湿感挥散不去。沿着楼道向上走,只剩零星几个值日生还在学校,教室大多关了灯。他走到昏暗的班级门口,后门虚掩着没关上,拉帝奥轻轻推门,砂金站在打开的柜子前,听到声音慢慢转头望向他。


拉帝奥站在门口和他对视,时间被摁下了暂停键。这段时间砂金过于浮夸的示好使得拉帝奥确确实实遗忘了某些久远的回忆,如今这样相对,才想起来回忆尽头的琐碎片段。

他没和任何人讲过,其实他第一眼见到砂金,是被他漂亮的外表给刺到的。不是那种小说里写的一见钟情,是某种充满攻击性的漂亮,让他想起科学书上某些带毒的花卉。

但砂金确实很会讲话,认识他的人大多有这种感觉:他会一次次用裹了蜜的言语柔和掉自己的棱角,像用蓬松的棉花包裹住一块锋利的石头,平时看着非常的柔软舒服,一旦淋了雨,便会露出内里的尖角。


现在维里塔斯才觉得自己当初的直觉没有出错。



窗外的黑云化作雨落下来了。


砂金站在他不远处,三色瞳孔直勾勾盯着自己,神色淡淡,在看到自己慢慢走近后才露出一个很浅的疏离笑容。

他的手扶着铁质的柜子门,柜门上贴着他的名字。他从里面掏出一些占了淤泥、污秽的潮湿烂纸,扔进了垃圾桶。他的手脏掉了,拉帝奥注意到不只是手,身上的校服外套和裤脚都沾了淤泥,砂金又折回原地,再次向上伸手时略大的校服外套衣袖往下掉,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有几道伤口。


拉帝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砂金看着他没说话,没抗拒,似乎在等他的解释。没等来解释,等到的是拉帝奥另一只手把袖子彻底往上撸起,几块青紫的痕迹映入眼帘,还有新鲜的擦伤划伤,看着似乎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但与此对比明显的是,砂金的脸上、脖子上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干干净净的。


熟手,看来是打架惯犯了。拉帝奥想起刚刚放学时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再转头看向砂金脏兮兮的后柜——他知道那里原来不是这样的,砂金柜子里的东西原本是摆放得很有条理的。

这家伙曾十分骚包地抓着他的手臂,洋洋得意称自己要当个有规划力的人,以后步入职场才能步步高升。


现在脏成这样,明显是被人故意弄的。拉帝奥长了张嘴,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似乎不太礼貌,明显牵扯到对方的过去。他们的关系貌似没有好到打探对方隐私或者开口安慰的地步,但面对这样惨不忍睹的现场,什么也不说似乎就有点冷漠。拉帝奥沉默地看着他扔掉柜子里的脏东西,脑海中飞速运转斟酌着措辞,打算先提醒他一声,同学们已经差不多占好座位在等他俩了。


后来还是砂金先开的口。

“骂我是小偷,倒也没错咯——本来也是违禁品,替你们纪检部没收了。诶,拉帝奥,要不要感谢我一下呀?”砂金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没事人似的笑意盈盈递给他,还有闲心开玩笑。


拉帝奥没理他,接过手机,随手放在班级公用柜那一格,明天再处理违纪。

他转身指着柜子里那个整体脏兮兮、外层硅胶装饰都破了一大半的塑料水杯,问砂金:要扔掉吗?


……姐姐送我的。

砂金愣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金发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这句话字句太模糊,声音太小,拉帝奥没怎么听清,问他,什么?


没什么。我说不用扔掉。砂金回答。


骗鬼呢,真没什么的话早就大大咧咧扔了,和那堆破纸、本子、玩具一起在垃圾桶里贴着了。破成这样还犹犹豫豫放在柜子里,至少能说明肯定是不愿意扔掉的、比较重要的东西。


那就去洗干净。拉帝奥一锤定音。


他伸手拿出那个塑料水杯,转身大步走出教室门,动作之快令砂金来不及反应,有些发懵,急匆匆追了出去。他跟着拉帝奥来到卫生间的洗手池边,拉帝奥挽起袖子,认认真真帮他把杯子洗干净。


砂金默默站在他身侧。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当然也怪自己。他盯着拉帝奥洗杯子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对方挤了点洗手液,修长的手指耐心地搓揉掉杯壁上的淤泥,那些肮脏与污秽顺着水池管道流走。砂金的目光上移,移到拉帝奥的侧脸,认真观察对方高挺的鼻梁和金红色的瞳孔,好像用眼睛代替照相机,在心里拍下一张照片。


水声停止,拉帝奥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把洗干净的水杯递给他。砂金像被烫到一样匆匆移开目光,接过水杯,两个人往回走。拉帝奥低头看了眼手表,再不过去的话他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于是他们拿起伞离开了学校。



烤肉店的门打开又关上,同学隔着好多桌热情地冲他们招手示意,从屋外潮湿阴冷的雨幕里走进开了暖气的室内,等真正坐下后才觉得暖和。


这么慢啊,同学抱怨。砂金把外套挂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菜单,一群高中生叽叽喳喳讨论各种八卦与学习话题。忽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端倪,好奇地指着砂金外套上的痕迹问是怎么回事。

砂金被暖气吹得舒服,大脑进入了待机状态,闻言愣了半秒,脑海里闪过记忆碎片,桌下的手不自觉握紧——但这种问题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题,他早已学会随机应变,能完美掩饰过去。


但他这次没来得及开口,被人抢占先机。拉帝奥拿着书没抬头,嗤笑一声:“这家伙在来的路上摔路边花坛里了,看来是小脑发育得不太好。”


他嘴毒,但天生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同学们都笑起来,说砂金是动漫女主吗,走走路都能平地摔。砂金在桌下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也跟着众人一起笑起来,顺势转头朝向拉帝奥,捏着嗓子顺着他刚才的话开腔:“喂喂,拉帝奥,真过分,别拆穿我呀。唉,我外套全是泥穿不了了,能不能把你的外套借我?”


想得美。拉帝奥没好气回他,砂金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笑眯眯拿着烤肉夹等吃肉。服务员已经把菜都端上来了,砂金把烤肉放在烤盘上,肉片滋滋滋发出香气,他的心脏好像也放在烤盘上不断升温,撒上了名叫秘密的调味料,香气扑鼻。


两个人之间有了秘密,就好像有哪里有点不一样了呀,砂金想。




感谢一对一学习帮扶活动,这简直是学校最伟大的决策,砂金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拉帝奥,心中暗爽。拉帝奥利用自习课时间帮他补习较为薄弱的理科,砂金对待学习虽然不卷但也不会含糊,尤其是其他人牺牲时间来帮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小差,否则多少有点不尊重人。


不过其实拉帝奥比其他助教要更为认真,砂金在解题间隙没忍住问他,省点时间多研究点奥数题不好吗,为什么这么用心教我?


不只有一种解题方法;要拿高分,也不会只能靠这一道题。我在教你解题思路时,对我自己而言,本身也是巩固与再思考。拉帝奥这样回答,十分公事公办的口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少了这点做题时间,不影响我考第一。拉帝奥的脸上带着笑意,语气笃定又自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真理。



虽然有一点点遗憾,这不是砂金刚才提问时脑袋里最想要的回答,但无可否认,作出如今这样回答的拉帝奥更加令人移不开眼睛。


你真的很适合当老师。砂金撑着头,眯起眼睛盯他,像只晒太阳的猫咪。

维里老师,那这道题要怎么解呢?他故意凑过去,鼻尖和对方的鼻尖只相差了几厘米,呼吸险些交缠在一块儿。拉帝奥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把目光从砂金脸上移到了题目上,皱眉道,二十分钟前刚教过一道相似的,我不教蠢货。


接着就转头彻底不搭理了,等砂金吭哧吭哧自力更生解出来题,他才肯继续他的教学。




作为种子选手之一,拉帝奥经常会有延后的奥赛社团,砂金刚好看见拉帝奥社团结束后在走廊上站着,立刻推开窗户打招呼,真巧啊,一起回家吗?

话音未落,托帕举着扫把杀过来,拎着他的耳朵大喊你敢逃值日,赶紧给我滚回去扫地!

认命地扫完地,砂金垂头丧气出来,本以为拉帝奥已经走了,结果发现对方一直在外面等他,真是意外之喜。拉帝奥单手插兜,单肩书包松垮地挂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书看,斜靠在走廊上,夕阳从身后的窗户流进走廊,给他被微风吹起的头发勾勒金边,唯美得像油画。

他看到砂金走出来,合上书本,抬起金红色的眼睛看他,砂金胸口小鹿开始乱撞,装模作样小跑几步来掩饰。


走吧。


回家路上,其实拉帝奥不怎么搭理他,基本上都是砂金在吹牛。那会儿砂金以为拉帝奥嫌他烦,实际上到了后来某天,他才知道,每次他们到路口分别后,拉帝奥都要往回绕半个大圈才能到家——因为他们俩的家其实不怎么同路,拉帝奥纯粹是为了和砂金多走一段,谎称刚好同路。




下雨的夜里容易做梦,但砂金没想到梦里也在下雨,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整个梦都像被雨水浸泡了,走廊和窗外的景色都模糊不清,流淌的墨汁般扭曲,依稀能辨认是放学后的教室。他和另一个人站在后柜前面,那人面容模糊,可砂金莫名就是知道那是拉帝奥。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不知道是争吵还是简单的聊天,拉帝奥跑出了教室,下一秒天旋地转,他们就到了水池边。


拉帝奥修长的手指在洗水杯,砂金盯着水池看啊看,忽而看见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他好像掉进了水里,但又没缺氧的感觉,不如说更像掉进云里,被水汽轻轻裹住。在一片朦胧中,他又看见拉帝奥的脸和修长的手指,身体传来奇异的触感。

他在模糊间想,这次拉帝奥洗的好像不是水杯,而是自己。这种触感有点痒,他不讨厌,反而挺喜欢。后来拉帝奥好像还和贴在他耳朵边说了什么,唉,可惜后面水雾彻底淹过来了,他不记得了。



砂金醒过来,离闹钟响起还剩个半小时,于是翻了个身又缩回被子里,迷迷糊糊听着雨声又睡过去,直到刺耳的铃声把他摇醒,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把自己这块狗皮膏药从床板上撕下来。

睡前忘了关掉空调,他来不及心疼浪费的电,爬起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胃也不舒服,像着了凉。不适感到学校后有点变本加厉,砂金焉啦吧唧地趴在座位上,脑子粘稠得像浆糊,大概是有点低烧。他半困不困的,主要是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容易回忆起昨天那个朦胧的梦,让他浑身有点说不上来的燥热。


课间他倒在桌上休息,昏昏欲睡,依稀听见有跑动的脚步声,周围同学在旁边聊天,说拉帝奥拿了这次全国竞赛一等奖。惊叹声此起彼伏,砂金迷迷糊糊想,真厉害啊,但是虽然很厉害,是拉帝奥的话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吧。辅导了自己这么久功课,好歹算是自己的半个老师,老师得了奖,他不得买点什么表示一下嘛。


中自习前的一小段休息时间,砂金从食堂回来,从小卖部顺了一盒咖啡和抹茶巧克力,进教室前想好了说辞,想祝贺拉帝奥拿奖,结果走进教室,发现拉帝奥已经彻底被包围了。大家站在后柜边闲聊,很高兴地围着他,包括一些奥赛社的学长学姐,学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厉害啊,拉帝奥在热闹的人群之中笑得很满足,颇有几分春风得意之感,笑容特别好看。


砂金在原地顿了半秒,默默回到座位,吸管插进盒子里咕噜噜喝了几口,被他咬得发瘪。

旁边是拉帝奥的空座位,后面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声笑语。砂金转头在书包里拿东西时察觉到后面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但他主动在脑子里切断了信号,不想自作多情多想。


预备铃打响,众人散去,拉帝奥坐回座位上,在他桌子上轻轻叩了叩,问他,你不祝贺我吗?

……哎呀,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嘛,再说了,祝贺的话都被说光了,我词穷。砂金两三句话敷衍过去。


我记得你不爱吃抹茶?拉帝奥指着他桌上的巧克力,盯着他问道。

最近刚喜欢上的。他随口辩解,面不改色。


哦。拉帝奥没追问,语气听起来却有点低落,埋头写作业。


砂金盯着书看了一会儿,书上的文字越来越模糊,开始打架,半个字也没进脑子。


他叹气。

虽然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但省赛第一真是太强了,维里老师!希望你今后也别嫌弃,继续教我做题,保证认真学。砂金挤眉弄眼,双手合十,熟练地调动表演天赋。


拉帝奥这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笑。怎么跟小孩一样要哄啊,砂金暗自腹诽,抹了把汗。


你刚刚笑了对吧,拉帝奥?砂金嘴闲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拉帝奥的书脊在他脑袋上敲了敲:自己猜。


这个新品好苦。砂金抱怨,点到为止,扯开话题。

真的?拉帝奥质疑。

你要试试吗?砂金忽然问道。


一只手伸到他桌子上,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咖啡,举起来犹豫半秒,咬住吸管,喝了两口。


……啊。

诶?拉帝奥他不是有洁癖吗……?


砂金根本不敢去看,只是用余光瞥见对方的动作,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书里。间接接吻四个大字把他砸得发昏,心跳撞得耳膜发疼,空气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挥来挥去稀释了氧分,他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竭力维持着毫不在意的表象,耳根慢慢升温。


还好,不是很苦,这款的浓度不算高。拉帝奥把咖啡推回去,砂金含糊地嗯了一声,心如乱麻,脑子也是。




次日,砂金去对门的托帕家玩,托帕在厨房帮翡翠打下手,端着菜出来,发现砂金在茶几上摆了一堆东西,还对着她的宠物小香猪胡言乱语。


账账,你叼来硬币说明他喜欢我,你叼来纸币呢说明他暗恋我,你叼来垃圾包装袋……说明他不喜欢我。好了,去吧,宝贝!


账账听完哼唧了几声。


过了半分钟,砂金打个响指,盯着账账嘴里的硬币自信一笑:看吧,他果然爱我。


托帕站在两米开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不是,你有病吧。




两周后,运动会总算是开幕了。


砂金作为宣传部部长,在这种场合本来就忙得发昏,还被这鸟人会长拉来看台边给他妹妹捧场。像这种赛前啦啦队环节,说白了就是看美女,知更鸟如同school idol般唱跳俱佳,她哥拿着学生会专用高档相机一顿夺命连环拍,砂金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这臭妹控!


校花固然魅力无穷,但花火学妹平日里打扮得文文静静,这会儿却在隔壁拿了个鼓咚咚咚地狂敲,吸睛程度一时之间竟比校花更胜一筹。砂金看着看着,不对,咱班拉拉队呢?托帕人呢?哎哟,知道你体育好,可以提前宣布获奖了,但也先别忙着溜去杂物间抱着奖品的猪猪玩偶不撒手啊!


​宣传部还是挺忙的,砂金这朵交际花拿着秩序册在全场引导了一圈,又收了一堆加油稿送去广播站,累得都快枯萎了,看台边人满为患,只有一块地方没什么人,砂金一屁股坐下后才发现旁边是正在看书的拉帝奥,哦,难怪周围没什么人,正常,都不敢打扰学霸发挥。

但砂金敢啊,他怎么不敢?他最敢了。


你在这儿还能看进书呢?砂金问他。这体育馆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拉帝奥不搭理他,专心解题,看了几分钟书终于忍不住叫他别抖腿,当心老了以后产生关节问题,砂金说好吧,好吧,我不抖了,算你厉害。

​赛前热身都差不多了,托帕身兼数职,换了身衣服就从啦啦队员变成了运动员,手花就干脆扔给了砂金,反正此男一个项目都没报,纯看热闹来的。

​砂金接过手花,心血来潮地伸手在拉帝奥面前晃晃,等他皱着眉转过来看自己,即兴模仿刚刚看到的女生们跳的舞,给拉帝奥来了一段,还十分骚包朝他来了个飞吻。


拉帝奥盯着他看了几秒,骂了句蠢货,直接拿书挡在他俩之间,彻底不搭理他了。

​诶诶,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你看着附近都没什么人我都找不到人聊天去啊!砂金嬉皮笑脸地去彻他的书,很可惜扯不动,拉帝奥的力气比他大得多。


运动会的热闹氛围感染了他,砂金胆子也大了,去挠他痒痒,拉帝奥被偷袭,浑身一缩,书本被砂金扯下来,才看见拉帝奥虽然怒瞪着自己,耳垂和脖子却红得吓人。

​……哎呀。

​砂金后背也忽然被微波炉光速加热那样,愣了一秒,书就砸在了他脑门上,还怪痛的,但他甚至没心思去龇牙咧嘴。


糟糕,这下可有点不太好办了。




运动会后是期中考,这次砂金的排名有所上涨,理科补习成效还是挺明显的,不过有点遗憾的是一对一帮扶打乱了顺序重来一轮,跟拉帝奥从同桌变成了斜前后桌,有点可惜。



宣传部的好处是消息灵通,提早就知道跨年晚会的具体安排。按照惯例,各班都要出个节目,比较好的单人、双人节目也可以另行推荐,砂金手里还有名额。

他转头拿手肘戳戳波提欧,哎,朋友,你要不和银枝去表演个双口相声?我内部通道保送你们晋级。周围同学纷纷附和,称这是自己最爱看的一集,波提欧正好在发呆,闻言不满地竖起了中指,做了个国际文明手势。他宝贝的,兄弟在思考呢,你也挺能讲的啊,你自个儿怎么不去!


砂金掏出一张纸条展开,说我要演舞台剧啊,你看,抽到王子了,哇塞真是好幸运哦。


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他好运才是常态,私下里周末放假拿到手机也都爱找他代抽卡。理论上舞台剧这种集体活动,班干部尽量都是要出份力的,拉帝奥这个学委也被大家起哄来抽一个角色,哪怕去当个国王宫殿里的石膏雕像也行啊,也能蹭个演职员表,出了力的演员到时候还能用班费蹭吃蹭喝呢。


他们班的演出剧目是白雪公主,既然砂金把王子抽了,那男角色就国王和小矮人了,砂金自告奋勇来替他的前同桌抽个跑龙套的国王,把手伸进箱子里一摸,展开纸条。


哦豁,公主。


这下周围乐倒了半片,剩下半片人想笑又不敢。拉帝奥头都没抬,理都不想理他,冷哼一声继续做题。


砂金自己笑了半天,估摸着也闹得差不多了,点到为止是种美德,怕同学起哄太大声,于是起身帮拉帝奥解围,说算啦算啦,这张给托帕吧,毕竟后面有一幕要错位接吻的,省得女生们说我耍流氓。


拉帝奥眉心一跳,笔尖停住。


托帕叉着腰呵呵一笑说怎么了呢,我不算女生?砂金说我可没讲啊,哎呦,咱俩可是一起被猪咬哭过的关系,友谊坚不可摧啊姐妹。


他正和托帕拌嘴,手上突然一空,纸条从身后被人抽走了。砂金愣愣地转身,看见拉帝奥若无其事地收起了纸条,问他,剧本什么时候出?


这下全班都沉默了,无数道目光暗流涌动,窃窃私语不绝,暧昧的笑容在许多人脸上流转,但拉帝奥只是定定地看着砂金。


……快、快了。明天应该可以。砂金干巴巴地笑,内心仿佛有八百只孔雀在尖叫。


所以你真的愿意当女主角?砂金试探着再次确认。


我没意见。拉帝奥回答。




跨年晚会当晚,知更鸟完美的个人演唱开场,流萤的机甲变身表演直接点燃全场气氛,接着是银枝的个人诗朗诵《伊德莉拉,我想对你说》,刚点燃的大海又轰轰烈烈地被玫瑰花扑灭了。有观众悄悄抱怨这节目是怎么通过的,虽然帅哥很帅,但节目无聊也是真无聊,给哥们看困了。

知道实情的砂金听到后心想,没办法,本来有个小灰毛要表演和金色垃圾桶跳舞的,校领导看了后说最近垃圾分类管得严,哪来的金色垃圾桶?不够严谨,再见,遂枪毙了这个节目,临时换成了诗朗诵,大家就忍一忍吧。


银枝刚朗诵完,波提欧上台,和他亲昵地握了个手,众人还真以为他俩要双人表演相声呢,开始起哄。结果屏幕上打出表演节目名称,单人吉他弹唱,表演者波提欧。


他像大明星般朝台下热情地挥手,掌声如雷,伴随着起哄的嘘声和喝彩,波提欧调试好话筒高度,并没有坐在椅子上,整个舞台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课桌。

整个报告厅灯光暗下来,只剩他头顶那一盏聚光灯,唯一的光源罩住了他。他斜倚在课桌上,长腿前伸,轻轻拨弦。他说,这首歌送给我的妹妹,我很想她,希望她不管在哪儿都能天天开心。


旋律缓缓响起,唱的是《贝加尔湖》。舒缓的旋律搭配他低沉的嗓音,让报告厅出其安静,所有人都沉浸在歌声中。

波提欧闭上双眼,弹着吉他唱,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额前的碎发也如原上草般随风轻晃,他浑身带着光,一块从未示人的灵魂碎片放在了众人面前。



一首歌唱完,报告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五秒后,如雷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波提欧这会儿来劲了,吉他一放,一脚踩在了课桌底下的横杠上,拔出话筒大喊,他喵的,亲爱的小可爱们,哥刚刚唱得怎么样!说话!


嘘声和喝彩交替着为他响起,同学们笑着鼓掌,看他得瑟的样子直摇头,苍天啊,能不能除他唱歌以外的时间都把他毒哑?人气帅哥和气人帅哥之间,真就一步之差。



一刻也来不及为波提欧的反差而惊叹,下一个登场的节目是舞台剧白雪公主。当演员表在报告厅两侧的屏幕上打出来时,全场沉默了两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虽说是要演公主,但最终还是没让拉帝奥穿全套演出服,一是因为确实一时之间借不到那么大码的公主裙,二是他的手臂肌肉不仅可以撑爆裙子的袖口还能一拳把人抡出几米开外,没人敢让他穿,遂放弃。穿的还是裤子,只不过像系围裙那样围了个裙摆,算是在不冒犯拉帝奥的情况下也没有太冒犯原著……吧。


没事,脸好看可以解决一大半麻烦。他们把知更鸟认识的化妆师姐姐请来帮忙了,拉帝奥五官本来就立体,只简单化了点淡妆,就如同天生主角。


砂金和他在后台准备,后勤人员忙忙碌碌,换好装的王子和公主被晾在一边。上台前,拉帝奥忽然停住,低头伸手,帮砂金压下耳后翻起的衣领。

砂金浑身一抖,捂着脖子瑟缩起来,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和微痒的指尖触感让他有点不适应,眼神乱飘,但还是说了声谢谢。拉帝奥收回手,率先走上了舞台,嗯,还皱着眉弯腰提着裙摆,背影看着又心酸又好笑。


白雪公主本来就是广为人知的童话故事,按照正常流程演下去不会有什么问题,角色反串确实吸引人,至少拉帝奥这个白雪公主确实吸睛。

到了剧目的高潮部分,公主躺在水晶棺中,王子要将她吻醒。砂金浮夸地念完台词,单膝跪在水晶棺旁边,盯着公主的脸慢慢俯下身,拉帝奥睫毛很长,砂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强忍着不皱眉,看起来想要夺棺而逃。


砂金起了点坏心思,故意直勾勾地朝着对面嘴唇的方向亲上去,而非彩排时错开半张脸的位置。太近了,他感觉对方的睫毛快要刷到自己脸上,温热的鼻息落在脸颊边,他恍惚了一瞬,险些鬼使神差般直接亲下去。


就在彻底亲上的前一刻,砂金拉开了一点距离,认命地错位去亲公主的脸颊。算啦,虽然……但是这毕竟只是在演戏,万一真亲到了,是对拉帝奥的不尊重。


他没算到嘴唇传来了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在最后时刻,沉睡的公主微微侧过头,嘴唇恰好贴住了他的嘴唇,一触即放,砂金几乎以为是幻觉。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心跳的声音。

有只手轻轻推他的胸膛,催促他别发愣快些起来,演出要穿帮了。王子晕晕乎乎地直起身,公主从水晶棺内苏醒,真爱之吻将她唤醒,她双眸带着笑意望向王子,含情脉脉。


砂金的恍惚一直持续到晚会结束。那个眼神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遍遍嘎吱嘎吱地播放,他真的很想回到舞台上那个时刻,鼓起勇气向对方提问。


你笑着望向的是王子,还是“我”呢?


可惜演出圆满落幕,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在意。




春天的时候学生会经历了一场舆论风波,事情不大不小,其实只是某个部员抓违纪太过苛刻,被受害者发现徇私枉法、滥用私权。这点火星子引燃了炸药,此前学生们对学生会压抑着的种种不满通通爆发出来,学生会长星期日也被迫引咎辞职。


这对从小顺风顺水的星期日而言,确实是个大打击。他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往常这时候他身边总是围着追随他的同学,现在不剩几个了。

他清楚那些人未必都是那种翻脸的墙头草,也可能是只是怕他伤心难堪,体贴地给他时间调整状态,可他心里还是难免因为落差感而有点不知所措的伤心。


放学的铃声响起,星期日在座位上整理书包,故意磨磨蹭蹭的,想等到同学们基本上都回去后再走,这样也没人发现他孤身一人了。他在班里等了二十分钟,连值日生都离开了,才慢吞吞起身,拿起书包下楼。


从教学楼走到学校门口,其实也就几十米,但今天似乎格外长。星期日想起书上关于小美人鱼的描述,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那样,他现在才真心觉得这是个很生动的比喻。



小美人鱼游上岸遇到王子,他在校门口遇到一只小鸟。他的妹妹拿着书包,一个人站在校门旁边,不时看着手表,看起来等了很久的样子,看见他走出来,才微笑着走过去。


哥哥,一起回家吧,她轻声说。


他们很久没有像这样两个人并肩回去了,往常放学后星期日有学生会的繁琐事务要处理,知更鸟则有合唱团、舞蹈社等多个兴趣社团,回家也是各自回,反正周围肯定不缺愿意同行之人,身边总是潮水般热闹。


现在潮水退去了。这是星期日最落魄的一天,幸好在一天的结尾,他遇到了他的妹妹。这样温馨的时刻比夕阳更暖和,知更鸟牵着他的手,星期日左右张望,难得有些害羞,他俩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学生似的手牵手回家。


他们在路边还偶遇了蹲着打游戏的波提欧和银枝,这俩人似乎在等烤串烤好,开了一把消消乐PK局,争夺手里一根冰棍的兑奖权。


波提欧瞥见星期日发愣的神情,大笑着站起来,嘲笑他忸忸怩怩的模样,却不料自己蹲久了腿麻了,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大马路上,幸好银枝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裤脚,挚友,我来助你!


嘲笑归嘲笑,两个人对视一眼,把那根中奖的冰棍棒塞给了星期日,喏,兄弟,心情不好就吃点好吃的吧,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吃饱了把脑子塞住了就没那么难过了,加油啊。


旁边在等饮料店店员做奶茶的砂金也笑起来,他身后几步的拉帝奥忽然转身,冲星期日轻微地点头。星期日接收到信号,想起来之前商量过的事,也朝他点头,意思是自己记得。

砂金端着两杯饮料转身走向拉帝奥,没有发现刚才的一幕,两个人聊着天回家,在路口分别。



周六到了,砂金应邀前往拉帝奥家补习,说是模考前的冲刺复习。

砂金站定在拉帝奥家门口,饶有兴味地问他,诶,你家原来在这里啊?那好像也不是很顺路嘛。

拉帝奥没回答他,跟砂金相处久了,脸皮也会厚一点,挺好,回答不了的问题无视就好。


他开门,砂金在门口脱鞋,拉帝奥一开灯,砂金眼前忽然一亮,一群人在客厅里摆了个巨傻逼的姿势,像孔雀开屏一样朝他挥手:“生日快乐!”


……几位,我不是说了禁止拉花筒吗!拉帝奥盯着地板上满地的纸屑怒了,波提欧心虚地吹着口哨把花筒放到身后,装作无事发生。


砂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呃,其实这样一群人藏起来给他个惊喜,他倒也不会太意外啦,但是,但是他真的没想到拉帝奥也会乐意掺和进来,一起给他制造惊喜。


甚至还可能是主使。砂金偷偷瞥一眼拉帝奥,对方正走向厨房给客人们倒饮料,他被托帕薅过来戴上可爱生日帽,又被银枝往怀里塞了一大束玫瑰花,连星期日也来了,微笑着说了句生日快乐,虽然学生会现在……嗯,但这段时间也确实辛苦你了。这支羽毛笔收下吧,孔雀尾羽做的,很漂亮。

看来星期日这段时间心情恢复得不错,砂金拍拍他肩膀,也放心下来,笑着说谢了。



灯被关掉,蜡烛点燃,知更鸟带着大家唱生日歌,砂金被众人包围着,对面坐着拉帝奥,隔着烛光,他们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生日歌停下了,起哄与笑声涌上来,离他很近又很远,寿星迟迟没有吹灭生日蜡烛,甚至还没闭眼。

直到被波提欧推了推肩膀催促,砂金才闭上眼。他当然知道寿星要闭眼许愿,他只是舍不得,希望这样美好的梦可以再久一点。


蜡烛吹灭,灯光重新亮起,众人欢呼着切蛋糕,砂金看着他们,心想,真好啊,愿望这么快就已经成真了。



高中生的聚会无论每次开局是多么的温馨,最后总会变成一场狂欢的闹剧。

银枝啤酒喝多了,差点抱着拉帝奥家收藏的石膏雕像猛亲,石膏像被拉帝奥及时救走锁进柜子里,蛋糕也堵不住银枝那张滔滔不绝吟诵赞美的嘴。


到后来没几个人清醒了,虽然啤酒度数不高,但可能是打游戏打的晕乎乎的,天色已晚,众人收拾东西离开,说着明天见,就分道扬镳了。



砂金跟着大家离开,走在最后面,往回瞥时,拉帝奥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他忽然去而复返,小跑着回去,一个轻轻地跃起,紧紧抱住了拉帝奥。


脑袋紧贴着拉帝奥的脖子,砂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小猫。

谢谢你……拉帝奥。我很开心,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他贴着拉帝奥的耳朵喃喃道。



他初中的时候还不叫砂金,那时候叫卡卡瓦夏,他长得瘦小,因为一次误会被人欺负,没有遇到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帮他认真查明真相,解决流言蜚语。他们说那家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都是天生的小偷,口蜜腹剑,和他当朋友要小心,搞不好哪天就会偷你的钱。

这些莫名其妙的恶意令人作呕,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卡卡瓦夏或许现在还算不上成熟的大人,但是你看,他已经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在高中收获了很多有趣的朋友,认识了靠谱又正义的老师,当上了宣传部部长,成绩好人缘也好,让那些看他笑话的人失望了。


当然,还遇见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砂金在心里默数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后停止了这个拥抱,慢慢从拉帝奥怀里抽离。少一秒会觉得不够满足,多一秒会担心秘密暴露,他堪堪卡着时间,体面又克制地松开,拉帝奥盯着他,呼吸的频率也比以往要高,看起来似乎比他还紧张。


好吧,不早了,拜拜!明天见!砂金有些雀跃地蹦跳着离开了,像宇航员在月球表面行走那样轻盈。身后拉帝奥的声音遥遥传来,无奈又带着笑,叮嘱他当心点,别又摔了。


星星目送着他回家,就连砂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回家路上有点傻兮兮地笑起来,真是怪事。




学生时代其实是由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串联起来的,但回忆起来,闪闪发光的是旅途,而不是终点站的那场模糊的大考。


毕业典礼那天下起了雨,多少有点算是天公不作美。去学校的路上已经开始飘零星几点雨滴,砂金伸手接起雨水,估算着到学校的距离,正要加快脚步往前小跑,忽然视线里投下一块阴影。


看来你的好运有时候不起作用,下次出门前还是带着伞吧。拉帝奥分了一半伞给他,说道。


砂金笑而不语,脚步不自觉慢下来。能在雨中遇到拉帝奥,好运真的没起作用吗?



到了学校就得赶紧换衣服,砂金是毕业典礼的主持人之一, 而拉帝奥则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两个都得换上借来的西装。


砂金登台的经验比他丰富,尤其是主持的场合,所以穿西装更快更熟练,上次舞台剧拉帝奥替他整理衣领,这次轮到砂金给拉帝奥系领带,真是风水轮流转。

典礼进行了三四个小时,时间挺长,但和三年比起来还是很短。结束后大家也没有很快离开,学生和同学、家长、老师在学校制作的一些花墙旁边合影留念,拉帝奥也被父母叫走去合影,砂金和几个同学拍完照,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走到了外面的连廊边发呆。


热闹之后的安静会更安静,热闹之外的安静也更安静。雨下得很大,溅起的水花像很小的喷泉,砂金伸出脚尖试探着点了点地面的水塘,晕开一圈涟漪。


他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一门之隔的大厅里热闹也渐渐平息,每个人收拾好行囊,奔向各自的未来。


他听到并不明显的脚步声,推门的嘎吱声,转头,发现拉帝奥匆匆跑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水,抓住他后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失踪的宝物。



拉帝奥认真地牵着他的手,嘴唇一张一合,砂金眨眨眼,他在说什么?雨声太大了,把一切都模糊了,洗去天地间所有的尘土与泥沙,露出底下闪闪发光的宝石。


耳边的喧嚣归于寂静,他最后听见的是尘埃落定。下课铃从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他知道他的学生时代轻轻、轻轻地离开了,带着朦胧的懵懂与遗憾。幸与不幸,快乐或伤感,都已经如同晶莹的肥皂泡消散在雨中,他来不及去抓,也留不住。

有太多他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了,不止是印在试卷上的压轴大题,不止忽快忽慢的毕业倒计时,不止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墨水痕迹,还有更多鲜少宣之于口的事,例如爱。


十七岁的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知道什么是爱吗?太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很难下定论的,或许总需要依附于某个难以忘怀的瞬间。

他只知道太阳会落下,明天依旧会升起。拉帝奥和他说再见,明天……明天却不能再见到他了。他们已经毕业了。但拉帝奥抓住了他的手,冲动地、青涩地、蓄谋已久地,像抓住今日的尾巴。



——现在就是那个瞬间了。


此时此刻,他听见某种笃定的回音,从名为维里塔斯·拉帝奥的山谷中辗转而来。


如月下潮汐,轻轻吞没他所有的呼吸。





—END—








在因之鸽_

【理砂/ABO】《分手后身上还带着他的永久标记》

*2.8W一发完,半原作背景ABO,内含一点点波提欧X星期日

*疯狂被屏,最后再挣扎一次补档

*Summary:永久标记坏就坏在,就算分手了,还得来找前男友度过发情期。

  

  ——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拉帝奥和砂金会私下见面,哪怕他们早已分手——因为砂金到了发.情期,而拉帝奥正是将他永久标记了的Alpha。砂金一度希望将见面的地点固定在五星级酒店,他在那里有长期包下的总统套房,但拉帝奥绝对不愿意,以他的精神洁癖只接受这种事发生在家里,于是砂金会在自己的发.情期到来时,主动到拉帝奥家里来,他是除房主以外唯一有这栋房子密码的人,还不忘贴心地发个消息:

  【拉帝奥教授,今天请早......

*2.8W一发完,半原作背景ABO,内含一点点波提欧X星期日

*疯狂被屏,最后再挣扎一次补档

*Summary:永久标记坏就坏在,就算分手了,还得来找前男友度过发情期。

  

  ——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拉帝奥和砂金会私下见面,哪怕他们早已分手——因为砂金到了发.情期,而拉帝奥正是将他永久标记了的Alpha。砂金一度希望将见面的地点固定在五星级酒店,他在那里有长期包下的总统套房,但拉帝奥绝对不愿意,以他的精神洁癖只接受这种事发生在家里,于是砂金会在自己的发.情期到来时,主动到拉帝奥家里来,他是除房主以外唯一有这栋房子密码的人,还不忘贴心地发个消息:

  【拉帝奥教授,今天请早点下课~】

  

  收到这样的消息,拉帝奥会安排好假期,也知道他回家的时候会看到什么。砂金会裹着他的被子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茶几上往往还堆着零食,桌上偶尔会有砂金带来的礼物,譬如现在上面就摆着一大捧红玫瑰和两瓶酒。另外,这家伙在发.情期的时候像个矜贵的猫,连脚都不愿沾地,需要有人把他扛到床上去。

  

  发.情期还能做什么呢,无非是那些该做的事情,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接吻,结合,体内成结,交换体ye,他们重复过很多遍,彼此配合的相当默契,甚至于砂金已经慢慢把“来找拉帝奥度过发情期”当做每月一次的流水线工程。

  

  但今天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当他们接吻,并准备结.合时,浑身燥.热的砂金感到压在身上的人停下了动作,他轻轻踹了一脚对方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接下来就被抓住了手腕。

  

  砂金:“?”

  “维里塔斯,希望你现在停下不是因为想起什么实验没做完。”砂金轻笑着,他能这么说显然是因为有些人有前科,毕竟会在Omega发.情期突然中止结合而去记录论文灵感的Alpha虽然极度罕见,但不巧他面前就有一个。

  

  “……你最近去干什么了?”维里塔斯暗红色的眼眸深沉。

  

  “亲爱的,要查我的岗吗?以什么身份,前男友,还是我的Alpha?”砂金试图挣脱开桎梏去搂住对方的脖子,像以往每一次熟稔的调.情,但这次显然没有被给机会。

  

  拉帝奥压着他,没说话。

  

  “维里塔斯,”砂金捧起他的脸,额头与对方相抵,“不继续吗……”

  

  “身上为什么有伤?”

  

  脱下一半的衬衫露出一部分皮肤,过于白皙的底色使得细微的伤痕都变得分外显眼,落在拉帝奥眼里就像论文里某种不可饶恕的错误数据。

  

  “啊。”砂金随意应了一声,要不了一秒钟就能编出一套完美的谎话,“公司最近有新任务,外派去矿星的时候稍微遇到一点危险,不过都被我解决了~”

  

  拉帝奥细细地摩挲着那些伤痕,学者的手摸惯了精度极高的仪器,总是非常敏感而精准的。

  砂金感到自己像是个被检查成绩的学生,还能怎么办呢,好吧,谁让他面对的是一个大学教授呢,忍忍吧,至少对方不会给他打零分——

  

  那双手停在了脖颈后的位置,不自觉加重了动作。

  “……牙印又是从哪儿来的。”

  

  砂金:“?”

  绛紫色的漂亮眼珠一转动,透过房间角落的镜子看到自己颈后的痕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那里赫然有一排鲨鱼牙咬出来的痕迹。

  

  好吧,这些该死的Alpha,总喜欢用一样的方式来挑衅。砂金在心里把某个素质及其低下的鲨鱼牙在心里骂了个遍,幻想对方变成脆脆鲨然后被一掰两截,但面对拉帝奥时依然笑得无辜且灿烂。

  

  “我的疏忽,维里塔斯,”砂金举手投降,“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总是非常复杂,会遇到各种各样的Alpha,这次只是遇到了一个有点棘手难缠的谈判对象,对方袭击了我,但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去见上帝了~”

  

  他的谎话总是那样信手拈来。

  

  砂金曾经长期假装自己是个Beta,这对工作更加有利,毕竟Omega身份在生意场上总会带来许多麻烦,就像这次——被一些Alpha挑衅。后来彻底装不下去、暴露了Omega身份,他考虑摘掉腺.体却又不符合手术条件,只好一边利用Omega身份能带来的便利,一边给自己找一个靠谱的、能够长期提供临时标记的Alpha,并曾经结成了大概能被定义成“情侣”的关系。至于临时标记为什么变成永久的,这是另一个意外。

  

  而对于利用Omega身份这件事,他已经做的相当熟练,适当地示弱,或者放出信息素编织一个小小的诱惑陷阱,再在对方满盘皆输时对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进行嘲笑,这符合他做生意的美学。

  只是偶尔会冒一点风险——反正他已经被一个Alpha永久标记,而其他人都无法标记他,游走在危险边缘并非不可取之事。

  

  他从没有过失手,被另一个像狗一样的Alpha咬了这么一口已经是最大的意外了。

  

  “维里塔斯,亲爱的,给我一个表达自己歉意的机会,”砂金牵着对方的手,又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埋到男人宽大的掌心,好像很可怜似的,“我记得你是不是快到易感期了,这次我陪你一起。”

  

  他装的很好,就像以往拉帝奥的易感期他出现过一样。诚如砂金所言:不用去管拉帝奥,他自己会通过疯狂地看论文来解决。

  

  拉帝奥依然在摩挲着,摩挲着那排碍眼的鲨鱼牙印,像是要亲手将它抚平。

  

  天地良心,如果他们是一对正常的、永久标记的Alpha与Omega关系,Alpha天生的占有欲一定会驱使他去杀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冒犯了自己的Omega的人,但是他们的关系显然并不那么典型。

  

   拉帝奥眸色深沉地看着砂金。

  

  他当然有很多不满的理由,早在以前的谈话里就出现过一些。比如他们现在每个月只有在砂金发.情.期这两三天会见面,其他时间砂金就像人间蒸发。

  拉帝奥曾斥责砂金像个缺德的猫,一整个月都在外面潇洒流浪,只有有需要的时候勉强会露面,接着又像是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一样突然消失。

      值得一提,他们这段关系目前甚至还是违法的:永久标记,但是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这并不符合星际法律。

  

    拉帝奥不是蠢人,相反,他是博识学会的天才。早在他们刚刚产生标记关系的实质、他第一次在砂金身上闻到别的Alpha留下的一点气息时,他就知道,砂金在干什么,有些赌徒总喜欢用自己全部的筹码去冒险。

  

  “我想我们上次就对你经常喜欢‘以身犯险’的行为进行了讨论……”

  

  “维里塔斯,”砂金打断了对方,牵着拉帝奥的手触摸到自己胸膛的位置,“从始至终只有你,教授,这颗心脏只为你跳动。”

  

  “……别用你以前在酒吧调.情那套来对付我。”

  

  砂金眯起眼笑,看向对方的眼神亮晶晶的。

  “那你让一个被你标记的Omega就这样放置在面前,甚至还在发.情期,却不进行任何安抚行为,维里塔斯,你可真是个乘人之危的Alpha,太坏了。”

  

  他故意把脖颈送到对方面前,那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对一个Omega更是,而这样的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他在邀请拉帝奥,就像当初一次次把他标记时一样。

  

  长久的沉默。

  

  “你真是一个该死的赌徒和骗子。”

  新的牙印覆盖在旧的痕迹上,但这次咬得异常地狠,留下的痕迹也更深,几乎要咬穿砂金的血肉,仿佛从此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比永久标记更加显眼。

  

  “亲爱的,轻一点。”砂金被头发蹭得痒了,轻轻抚摸着拉帝奥的胸膛。

  

  他们一次次地强调标记,结合,成结,此刻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互相交付信任的人,一起度过这个发.情期。

  

  言语上不再争锋,身体上每一次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肌肤相亲的人。在第一次成结过后,几乎没有留下休息的空档,很快就要来第二次,砂金能感受到拉帝奥今天不一样的地方,更沉默,冲撞的动作也比以往更重一些——尽管砂金很喜欢这样,但随着第二次成结结束还是有点吃不消,眼尾泛红像是要掉下可怜的眼泪。于是他搂着拉帝奥的脖子,仰头说话时雪白的牙齿几乎要咬到对方身上。

  

  “嗯……慢一些,别这样严厉地对待你的Omega,亲爱的教授,”他在拉帝奥的鼻尖留下一个吻,“时间还很长。”

  

  时间还很长……才怪。

  

  这次发情期里砂金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Alpha的天性有多恐怖,也可能拉帝奥真的到了易感期,掌控欲和不安感一同膨胀,总之砂金基本被剥夺了一个人行动的权力。拉帝奥随时随地都会和他在一起,做早饭的时候会把砂金放在餐桌旁,读论文时强制要求砂金待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打游戏,发情热似乎也比以往更加猛烈,家里的每一处地方仿佛都留下了他们结合的痕迹,而砂金感觉自己自己的脖子都被咬肿了,他确信,等这次发情期结束后,他肯定得给脖子上缠个绷带才能回公司。

  

  最最恐怖的是,砂金在某天半夜偶然醒来时发现他的手腕和另一个人的被绑在了一起,用领带打的死结。

  他看看胳膊上的死结,再看看熟睡的拉帝奥,看看死结,再看看拉帝奥,觉得这个一贯以天才著称的Alpha大概是被烧坏了脑子,难道他会半夜招呼都不打突然跑路吗?

  

  好吧,他当然会。

  他当然会,他为什么不会?在分手之后,他们之间就只是一对纯粹的、互帮互助的标记关系,不要有任何额外的事端。以往每一次发情期结束他都会这样,拉帝奥吐槽他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告而别,人间蒸发。

  

  鉴于Alpha发病的占有欲,洗澡时两人都要共享那个巨大的浴缸——尽管砂金本人表示很拥挤,因为他不想和一群小黄鸭一起开会,但高度理智如拉帝奥当然也会受到Alpha本能的影响,尤其是砂金做出了那样危险的事,鲨鱼牙的咬痕仍然历历在目。

  

  “这是阿基米德,他正是在洗澡时发现了浮力定律,这是罗曼·罗兰,一位文学家……”

  

  砂金坐起身,水花掀翻了所有小黄鸭,他并不好奇背后的故事,只想让他们和Alpha一起去见鬼。

  

  “拉帝奥,我们好像还没在水里做过。”砂金骑上了拉帝奥的腰,自上而下地和对方缠绵亲吻着。

  

  结合是最能给Alpha带来安全感的方式,至少按照砂金所知是这样的。但有些学术怪人显然在生活里也不是很正常,拉帝奥并没有继续这个深吻,而是把砂金从水里抱起。

  

  “别在这里,水要凉了。”

  

  砂金:“?”

  你是不是不行了。

  

  砂金身上套着合身的浴袍,他自己从不会带衣服来,以前都是穿拉帝奥的浴袍,尺寸要大一些,那么这件浴袍是谁买的就不言而喻。这个家里永远有几套符合砂金尺码的衣服,在砂金打趣时,拉帝奥只会表示自己只不过是顺手买的,省的有些人衣服不合身还不好好扣扣子。

  

  此时拉帝奥正在用吹风机轻轻地给砂金吹头发,像是给一只矜贵的猫打理金色的猫毛,砂金翘着脚享受服务,神情若有所思。

  发.情热在慢慢褪去,这次发情期大概快要结束了——但就他所见,他没觉得拉帝奥有恢复正常的迹象。

  

  天杀的,他早说了,他不喜欢这帮Alpha,他得想个办法。

  

  晚上睡觉前拉帝奥例行端上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这个习惯从两人第一次滚上床开始就没有变过,砂金曾经觉得非常好笑,告诉拉帝奥自己早已经不是长身体的年纪——不然教授现在恐怕该去蹲监狱了,但拉帝奥依然遵循着习惯给砂金热一杯牛奶,并没收他带来的红酒。

  

  不过后来呢?当砂金开始只在发.情期出现在这里时,拉帝奥的手当然就伸不了那么长了。说实话,当砂金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像是哄小孩的黄色狐狸马克杯,回想起几天前自己还在匹诺康尼最豪华的酒店房间喝红酒,这落差显然不是一点两点。

  

  砂金喝了一口牛奶,然后——温热的牛奶从他的齿尖被渡到了拉帝奥嘴里。

  加了糖,味道有淡淡的甜。

  

  一杯牛奶也能给他喝出红酒的效果。

  

  拉帝奥略显不满地皱了皱眉,但砂金显然更想掌握此时的控制权。他骑在对方身上高高支起腰,相当主动,但又不会超出Alpha掌控欲的范围,就这样开始玩他的小游戏。

  

  信息素在空气中氤氲发酵,变成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这个夜晚是松柏香、黑朗姆酒和牛奶味的。

  

  凌晨四点砂金从睡梦中醒来,感到自己的发.情期终于结束,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掉进海里,被巨大的章鱼用触手缠住全身,禁锢在海洋最深处,满头大汗地醒来后,发现是拉帝奥就是那只巨大的章鱼。

  

  这只蓝紫色的章鱼死死地抱着他,砂金略有不满地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不出意外看到手上用领带绑着的死结,猛地扯了两下,被绑住的另外一半并没有醒。

  砂金很满意。

  

  他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像变魔术一样变出刀片轻易地割断领带,另一只手就这样轻易地和领带一起垂落。而当拉帝奥教授醒来,他一定会记住一件事:别乱喝砂金递过来的东西,不论以任何方式,你永远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又解决了一次发情期的麻烦,砂金心情还算不错,甚至“宽宏大量”地在拉帝奥额头留下了一个吻,要知道以往他连一条告别的信息都绝对不会留下。

  在分手之后,这只一场定期的、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任何人都请不要破坏它,包括另一位“合作者”。

  

  像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有人再次消失,或者说人间蒸发,连发条消息都会石沉大海。

  

  等拉帝奥在药效过去后醒来,另外半张床甚至没有剩下一点余温,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在下个月的某个时间,他的手机上会再次收到一样的消息,那只“野猫”就又回来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来到客厅环视唯一能证明砂金来过的证据——那堆礼物,甚至连昨晚的牛奶杯都被洗干净了,并没有任何罪证留下来。

  看吧,骗子的嘴永远是最不可信的。

  

  *

  “啊,你说砂金?我想想,他最近好像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托帕抱着账账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告诉教授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上次砂金向公司汇报,好像是有个什么狂热的危险人物在追查公司的事,不过后来他又说自己把对方解决了,但总之这件事还等着汇报给钻石老大和翡翠姐处理,老大最近在长途星际跃迁,还没联系上。”

  

  “砂金最近一直没回公司,他本来就在休长假,哦,紧急联络地址?”托帕在电脑里搜索了一下,“他最近换了个联络地址,说这里是新的安全屋,如果没紧急事件的话别来找他,地址是……”

  

  匹诺康尼的影视基地。

  

  匹诺康尼。

  回到学校的办公室后,拉帝奥在批阅论文的间隙里会回想起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那颗浮华的星球,他跟砂金的相识正是起源于公司派遣去匹诺康尼的一次战略任务。而现在,一切已然落幕,砂金却又回到了那里。

  

  这当然有无数种解释,砂金说过他喜欢那里,喜欢永不下雨的瑰丽梦境,但从另一个角度,拉帝奥又无比清楚砂金在疯狂与浮夸的表现下不慎露出的那么一点真心,这家伙真的喜欢那种地方吗?或者说这只是一种戏剧演员般的伪装。

  

  还有,影视基地——这家伙是意识到自己那副好皮相来钱快,不准备继续当他的公司高管,而是采取当初知更鸟小姐的建议“砂金先生也许适合去当电影明星,一定能爆火星际”了?

  

  拉帝奥又翻开一篇论文,试图把这件事彻底抛在脑后。

  

  愚不可及的论点,简直像在大街上酒后随意开车撞人一样恐怖的论述方式,能把每一个阅读这篇文章前三行的人直接撞死,不合格,现在的学生都在干什么,是喝多了过期苏乐达才写出这种文章吗?

  

  ……不对。

  今天不适合再看论文。

  

  拉帝奥打开工作邮箱,企图让繁杂的工作把自己脑海中“狂热的危险人物”这个词淹没,他从一封又一封实验报告和专利通过告知的邮件看过去,却被角落里一封学术论坛邀请的邮件吸引了注意。

  

  呵,是哪个蠢人想出来的,把学术论坛放在匹诺康尼这种浮夸而不切实际的地方举办。

  

  一天后。

  

  论坛主办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诚惶诚恐地想跟面前的教授握手,又在想起对方有洁癖的传言后放弃握手,谨慎地行礼。

  “拉帝奥教授,您的参与真是让我们不胜荣幸啊!”主办再三鞠躬,大约是自己都没想到这种小规模的学术论坛能把传说中第一真理大学年轻的天才教授请来,只觉得自己祖坟都要烧着了。

  

  再度踏上匹诺康尼这片土地,拉帝奥有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也患上了名为“愚钝”的顽疾,空气里苏乐达甜腻梦幻的香气令他感到不适,事实上他一直怀疑这种成瘾性饮料里添加了某种致幻剂,但天环族的那位家主却能通过某种手段规避审查。

  

  但既然他选择来了,学术研究就是首要任务——知识平等且流通,每场学术论坛的规模大小与知名与否并不在意,只有知识值得被考量。

  

  “我听说银河自由大学的里斯特教授这次也参与了这次学术论坛,能否为我们安排一场见面?”

  

  拉帝奥曾在银河自由大学就读,在当时他就选修过里斯特教授的课程,两人有过一些交流,对方在改造人机械领域名望很深,自己的一只手臂也换成了机械臂。不过要说印象深刻,倒是还有其他原因。

  这位教授经常会醉着来上课。

  

  “啊,当然,当然!里斯特教授早几天就到了匹诺康尼,您知道的,他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呃,该怎么说,很有活力,喜欢享受生活,”负责人看看手表,有些虚弱地说:“这个时间,里斯特教授应该正在酒吧……”

  

  匹诺康尼最不缺一流的酒吧。

  

  正如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常常喜欢以覆面石膏头示人,天才往往都有怪癖,银河自由大学的里斯特教授喜欢酒,曾经有句名言是“所有好的论文都是在酒里泡出来的”。时至今日,拉帝奥仍然记得自己中学时被学长带去银河自由大学门口的酒吧,有幸观看了一场激烈的比赛——里斯特教授在一堆年轻的天才学生里一边喝酒一边写代码,每一分钟就要灌一杯,最后看谁能在彻底醉倒前写出可以运行的代码。*

  

  据主办人所说,酒鬼里斯特教授早早就来到了匹诺康尼,每晚流连在不同的酒吧,并在这里随机抓人谈论数学的奥秘,相当尽兴。


  而现在,已经当上教授的拉帝奥再次站在匹诺康尼最著名的“惊梦酒吧”面前,里斯特教授正在里面。

  

  好吧,拉帝奥不得不承认,不论多少次他都不喜欢酒吧这样的地方,这和赌场是一样的,嘈杂、无序、疯狂,他也并不理解里斯特教授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产出论文成果的,但总之,他想和里斯特会面,就得进去。

  

  酒吧往往是狂欢的代名词。

  

  推开门就像是另一个喧嚣的世界,拉帝奥板着脸穿行过人群,看上去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他专注地寻找着某个酒鬼教授的身影,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环境,没有听到门口那些人都在热切谈论的内容。

  

  “听说新来的那个酒保长得很带劲?”

  “可不止!人长得带劲,酒调的更带劲!不过几天,现在他一杯酒可是得要这个数……”

  “据说还是个Omega呢,啧啧,在这儿调酒还不如投入哥哥的怀抱……”

  “走走走,这不得去见识一下!”

  ……

  

  来酒吧这种地方,就像是一口气看了十篇不及格的论文一样糟糕和令人反胃。

  

  灯光昏暗,音乐喧嚷,拉帝奥终于忍不住直接拦下一个端着酒水的侍者,询问对方是否见过一个年龄颇大、戴着眼镜的学者——幸好这个特征在酒吧这种地方算得上是相当罕见,在侍者的指路下,拉帝奥在大厅边上的调酒台前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哈哈,事实上我们现在对这个概率统计模型的研究还不算完善,你知道的,很多理论都暂时难以进行实验,人类对概率统计的研究永无止境,不过你刚刚的看法确实很有意思,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一些小小的实践罢了,也许我只是从赌场的轮盘赌里感受到了这些规律。”

  “真有意思!我也应该去赌场赌两把才对!”

  ……

  

  买一赠一。

  拉帝奥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出乎他的意料,调酒台里另一个正在与里斯特教授畅谈的身影,赫然就是砂金。

  只见他穿着深墨绿色衬衫和紧身马甲,衬衫袖子挽上去一节露出小臂,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胸口别着黑桃形状的暗金胸针,一边和里斯特教授聊天,手上还摇晃着雪克壶。

  

  这显然是扮演着调酒师的角色。

  

  “噢,有新客人来了。”

  在拉帝奥从惊讶中做出反应之前,砂金先一步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毕竟这样一个连到酒吧来都穿着修身西装的存在相当格格不入,很难不被注意到。

  他像是并不在意拉帝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匹诺康尼的酒吧。

  

  “好久不见,拉帝奥教授!”认出来人,里斯特热情地给予拥抱,“我听说你最近又有好几个改造人神经系统相关的专利,快给我讲讲,我对这个好奇很久了!”

  

  拉帝奥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像是要看砂金怎么表演。

  

  吧台里这位新上岗的调酒师并没有问他喝什么酒,而是直接就开始调配。事实上,如果拉帝奥教授刚刚稍微多留心听一下酒吧里那些人的谈话,就会知道现在这位“炙手可热”的调酒师有个特别的习惯:他只会为客人奉上一杯与自身气质最为相称的酒。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一杯酒亦然,当客人挟带着独一无二的气质坐在这里,调酒师就会献上自己对对方最好的诠释。

  这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一杯像是咖啡液混合的酒被推到拉帝奥面前。

  

  “白色俄罗斯。”砂金眨了下右眼,“专门为你调的,教授。”

  

  拉帝奥打量着这杯酒,聪明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气又好笑。

  这种酒里面加的是伏特加……还有鲜牛奶。

  足以勾起某段回忆了。

  

  “你们认识?”察觉到此时微妙的气氛,里斯特教授好奇地问。

  

  砂金从擦拭杯子的动作中微微抬头,两人的目光轻轻交汇了一瞬间,一触即分。

  

  “当然认识。”

  “点头之交。”

  

  拉帝奥差点就要发出一声冷笑。

  好一个点头之交。

  他当然记得他们当初约定过的内容;没有人会知道他们这段标记关系,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但是再退一万步讲,永久标记的关系再怎么样也轮落不到“点头之交”这种程度吧?

  

  拉帝奥几乎有点咬牙切齿地去看砂金,后者给了一个略显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们也许应该……”


  一个不速之客夹着烟在吧台边坐下,打断了这场谈话。

  “嘿,美人,”有着红色挑染的俊美男人朝调酒师吹了个口哨,“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今晚准备了什么惊喜?”

  

  这个Alpha显然并不知道“收敛”这两个字怎么写,外放的信息素味道相当浓烈,酒吧里的一些Omega闻到就要腿软,像被吸引的狂蜂浪蝶一样在周遭跃跃欲试。

  但并不是每个Omega都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您会喜欢的。”砂金眯着眼笑,并不加以犹豫地开始了调酒工作,显然与对方颇为熟稔。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工作时,总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质。早在拉帝奥和砂金还处在普通的合作关系时期,砂金就喜欢有事儿没事儿撩闲,称赞对方做实验研究时的样子非常性.感,至于后面的话内容太过分就不提了。

  

  而就算拉帝奥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砂金这家伙的专长确实就在这世界上一切娱乐至死的事情:他在赌场的赌桌上像是随时能赢家通吃的胜者,在调酒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演出,从摇晃雪克壶的频率与幅度,到小臂上鼓起的青筋、顺着杯壁滑落的水滴、轻浮却又动人的微笑,让人不禁在想吧台边的客人为一杯酒而来,真的是为了酒的风味吗?

  当然,这一切未必真的不是他的设计。

  

  知更鸟称赞砂金有一幅足以媲美寰宇明星的好皮囊,应该去试试登上大荧幕,但砂金最大放异彩的时刻,绝对是在做这些在拉帝奥看来“不正经”的事的时候,且当事人相当乐在其中。

  

  在砂金转过身在工作台上装点细节时,那个红发Alpha坐在拉帝奥身边,目不斜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朋友,做事儿也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Alpha之间往往都是互斥的,敌意不必隐藏。

  

  拉帝奥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这个人。

  他抿了一口酒,白俄罗斯,伏特加原本的烈性被稍稍冲淡,回味还有那么一点牛奶的醇香。他现在随时会被牛奶味勾起不好的回忆,心情并不算好。

  

  “嘿,别他妈装了,”红发Alpha语气不善,撸起袖子,“要么你现在滚开,要么我们先分出个胜负。”

  

  美梦中并非没有暴力,毕竟这也是一种创造愉悦的途径。无视往往比争吵更加容易引人动怒,这位像火药桶一般的Alpha一拳就要打过来——下一秒,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松柏的气味在空气中发酵,像是凝结成了实体,充满压迫感。

  

  第二性别的分化给人们带来了像原始动物一样的本能,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丛林法则,Alpha们之间的等级划分更是泾渭分明,只需要依靠信息素,在那散发的气息中,强弱虚实一探便知。

  拉帝奥坐在高脚凳上,自顾自地喝完了那杯酒,从始至终没看过一眼。

  

  人们都被吧台边的这个小插曲吸引了注意,探过头来,在这位新调酒师来到之后,这样的事情大概不是第一次了。

  红发Alpha满头大汗,匆匆环视一圈,在更多的人看过来之前终于是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而“置身事外”的调酒师此时适时端上了一杯刚调好的酒,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教授,你吓到我的客人了。”砂金的语气似乎真的带点埋怨,“营业额不好的话,可是要被老板扣钱的。”

  

  拉帝奥冷笑,他毫不怀疑砂金在公司一个月的收入就能买下这间酒吧,在这儿当调酒师更像是在进行什么满足爱好的角色扮演。

  

  他顺手拿起吧台上的打火机,点燃砂金故意放在他面前的这杯酒,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砂金一手用叉子把玩着原本当做装饰的蓝莓,趴在吧台上看着燃烧的火,“我喜欢这款蓝莓利口酒。”

  

  拉帝奥透过火焰去看他。

  “我觉得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值得面对面好好聊聊的事情可太多了,不抓住今晚,谁知道这家伙下一次出现会不会还要到下一次“需要用上他的时候”。

  

  “当然可以啊,”砂金爽快地打了个响指,“可是我现在还在上班时间,随意翘班也是要被老板扣钱的哦。”

  

  他用叉子指了指旁边的木牌。

  “教授,不介意等到下班来接我吧?”

  

  木牌上写着:营业时间晚18:00——凌晨6:00。

  而现在,钟表小子脸上的指针刚刚走过九点。

  

  *

  午夜零点的钟声响起时,砂金把吧台的位置交给了来换班的同事,一起交过去的还有一张酒吧的卡片,上面画着鬼脸用来嘲笑某个等到天亮来酒吧“接他下班”的人。

  

  “帮我转交给晚上来过的那位教授,不用担心,我想他会来的。”

  

  他随意披上一件外套,摘下装模作样的金边眼镜夹在衬衫领口,摸出一根细烟咬在齿尖点燃,从后门推开门走了出去,又惬意地吐出一口眼圈。

  烟雾在夜空中散开,留下淡淡的味道。

  

  阴影中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抽走了他指尖的烟。

  

  砂金一句下意识的脏话还没骂出来,就看到某位教授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对方单手合上了手里那本书,又踩灭了那根刚抽了两口的烟。

  

  “……晚上好啊。”

  

  “看来这次是我猜对了。”话是这样说,拉帝奥却面无表情。

  

  时刻对砂金嘴里的话保持警惕——这应该每个和他有所交往的人都该好好掌握的技能,尤其是当他很轻易地答应了什么事,就该稍微动脑子想想这家伙又在背后挖了什么坑,或者说,几个坑?

  

  只有蠢货才会相信他的话,老实等到天亮。

  

  砂金忍不住舔了舔齿根,烟的味道仿佛还留在嘴里,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想再点燃一根,但鉴于某些掌控欲颇强的人正在场,还是别继续制造香烟尸体跟地上那根肩并肩了,纯属浪费。

  

  “教授是对我今晚的调酒服务不满意吗?可以直接找我老板投诉哦,他还是挺看重客人的体验的。”

  

  虽然没有抽烟,但他手里把玩金属火机的动作却没停下。哦,也许值得一提,有人在今晚还用它点燃了一杯火焰鸡尾酒。

  

  “听说你被什么‘狂热的危险分子’缠上了解决不了,所以一个人到匹诺康尼躲起来?”拉帝奥平静地说道:“我以为运气很好的赌徒不会有这么一天,怎么,终于是失手了?”

  

  “了不起!连这都知道啊,看来教授是有好好做过功课,”砂金耸耸肩,故意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那么,好心的教授不会见死不救吧?还是说你专门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庆祝我‘终于失手’了?”

  

  “你该少给自己找些麻烦。”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啊,毕竟我只是个‘弱小可怜且无助’的Omega,麻烦总会自己找上我,”砂金靠在墙边,轻声笑道:“说起来,我以为教授应该不会在出现在匹诺康尼这种地方了,毕竟在这里确实是有许多‘难忘’的回忆。”

  

  匹诺康尼是对所有人敞开的美梦之地,但鉴于他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情况,这里发生的可未必全是美梦。

  

  “只是正好有学术论坛在这里举办。”拉帝奥盯着对方,“调酒师又是你的什么新兼职——还是说公司终于意识到让一个赌徒操盘有多危险,进行了一些适当的‘人员调整’?”

  

  “哈,诚如教授所言,我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嘛,得找人帮我解决一下,而作为交换,对方手里正好缺一个调酒师,我也不介意来体验一下生活,”砂金看向巷子尽头,一道刺眼的车灯破开黑夜,“真巧啊,老板正好来了。”

  

  小巷尽头的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带着两只翅膀的身影。

  

  “砂金先生,这位是……噢,拉帝奥教授,好久不见。”

  星期日逆光站在敞篷跑车旁。

  

  这就是砂金嘴里的“老板”,砂金给星期日上班——这听上去比最三流的科幻故事还要魔幻。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另一位少女的容颜。

  

  “嗨,拉帝奥先生!”知更鸟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向淑女致意是每个绅士应有的礼节,严谨古板的拉帝奥亦然。

  

  知更鸟的眼里似乎有星光闪烁,她的视线在砂金和拉帝奥之间拂过,眨眨眼说道:“拉帝奥先生最近是在匹诺康尼度假吗,事实上我正在演一部电影,正好需要一个客串一场的学者角色~如果拉帝奥先生愿意的话,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闻名宇宙的歌者知更鸟小姐最近正在演一部电影,这部横跨宇宙的电影有着前所未有的重量级投资,和无数各方势力的参与,势必会成为宇宙电影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感谢知更鸟小姐的好意,但这恐怕不在庸人的能力范围,”拉帝奥面无表情,却又指了指砂金,“恕我冒昧,我想这部电影不会正好也有这家伙的参与吧?”

  

  知更鸟捂嘴轻笑:“砂金先生可是我重要的‘男主角’呢。”

  

  砂金故意摘下帽子行了个脱帽礼,又挥了挥手,“时候不早,那么教授,我先走一步咯。”

  

  星际和平公司高管辞职来当调酒师或者演电影——一个比一个魔幻的答案。

  

  拉帝奥感觉自己太阳穴猛地一跳。

  

  对于一个往往足够理智的学者来说,非常罕见的事情就是他的身体比没做出决断的头脑先行一步,在砂金朝对方走过去之前,拉帝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

  

  砂金回过头。

  那双一贯夺目的霓虹色眼睛里,在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被用心地盛在眼中的错觉。

  

  “维里塔斯,”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拉帝奥耳畔,明明是情人间呢喃般的说话方式,吐出的话语却截然不同,“亲爱的教授,其实我想——既然我们早都分开了,完全可以只在‘有需要的那几天’见面,其他时候彼此做什么,并无权干涉,不是吗?”

  

  “……”

  

  没松手。

  空气中似乎僵持了一瞬间。

  

  一声鸣笛声刺破夜空。

  在场的第四人大概是等待了太久,终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祝教授的学术论坛举办顺利,希望你能取得新的研究成果~”砂金笑着,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鸟一样抽身,却又在最后故意留下一个暧昧的眨眼。

  “——晚安好梦。”

  

  车辆汇入匹诺康尼夜晚的车流。

  小巷重新归于寂静。

  

  砂金又戴上了那副眼镜,他坐在后座,一手搭在车窗沿上,迎面而来的夜风吹散他铂金色的发丝。

  

  “没想到星期日先生还有接员工下班的兴趣,这算是新员工的入职福利吗?”

  

  “只是来接妹妹下夜戏,正好顺路,”星期日的语气平淡如水,话里却意有所指,“希望砂金先生还没忘记我们的合作内容,不要再引来什么新的意外因素,毕竟那条‘鲨鱼’现在还不知道埋伏在哪里。”

  

  “哈哈,当然,我可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知更鸟小姐的愿望我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实现。”砂金打了个响指,“总之感谢今晚的帮助,星期日先生。”

  

  知更鸟发出轻笑。

  

  “我刚刚闻到味道了哦,砂金先生,”知更鸟眯眼笑,“我可是嗅觉很灵敏的Alpha,不像哥哥那样的Beta,刚才在巷子里的味道可太冲了,就像是,嗯……某一款带着木香的朗姆基底的酒吧特调。”

  

   极少有人知道,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实际上是一个Beta。总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需要对第二性别加以伪装,星期日亦然,他从分化后就被教导伪装成一个Alpha,依靠一些来自隐夜鸫家系的技术支持伪装出信息素的味道。而他的妹妹,知更鸟,虽然有着极其温柔的外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

  

  “你被拉帝奥先生标记过吗,有几次?”知更鸟从后视镜里去打量砂金,发现对方没有回答,故意惊讶道:“天哪,不会是——永久标记吧!”

  

  砂金耸了耸肩,“只能希望隐夜鸫什么时候能研究出洗去标记的技术咯。”

  

  “永久标记可是一直都被看做是缔结终生的誓言,在你嘴里却这样一文不值——砂金先生,我真的不得不说一句,你可真是一个够坏心的Omega呀。”知更鸟笑吟吟的。

  

  “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就像我出现在这里,不也是为了知更鸟小姐的需求服务,抓住那只‘鲨鱼’吗?”砂金望向窗外的霓虹夜色,“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

  

  *

  有人今晚要不愉快了。

  

  拉帝奥泡在酒店房间的浴缸里,身旁漂浮着小黄鸭们。以往泡在浴缸里对他来说是放松神经的事情,现在却未必,因为他想起这些鸭子中的一只,还是砂金在匹诺康尼买来送给他的“纪念品”。

  

  这只鸭子脸上还戴着红色的渐变墨镜,当时砂金说这是什么“名家定制”,于是这只“全星际仅此一只”的鸭子现在就在教授的浴缸,跟教授对视,像是在接受审阅。

  

  一捧水花带翻了红墨镜鸭子。

  

  令人在意的是自己的Omega和别的Alpha在一起吗——对于别的Alpha来说,是,但对拉帝奥来说,高度理智战胜Alpha本能的时候要更多。他在意的,或者说他有点在意的,大概始终还是砂金又在搞什么玩命的游戏,毕竟这是个前科累累的惯犯,一看不住他他就敢给你赌命。

  

  他有义务管吗?其实好像也未必,他们过去的那段感情已经终止在上一次来到匹诺康尼,而连永久标记这样被普罗大众认为是“神圣”的关系都能被砂金搞得像一夜.情一样轻易。

  

  水慢慢凉了下去,他大概快要把自己泡发了,也没泡出一个答案。

  最终,拉帝奥赤.身走出浴缸,并收好了每一只小黄鸭。

  

  第二天早上拉帝奥依然正常地去参加学术论坛,和来自各个星球的学者专家们进行交流。这次学术论坛的主题正是有关改造人技术。里斯特上去演讲时,那只机械手臂总喜欢高高举起,在晚上的讨论结束后他同样举起机械臂,号召谁和他一起再去惊梦酒吧续一摊——有人喜欢泡在浴缸里找灵感,而有人却喜欢泡在酒精里。

  拉帝奥对此并无兴趣,却架不住老人家的机械臂抓力太强,在一众学者的“胁迫”下还是一同前往。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能两次踏进同一间酒吧。

  拉帝奥和同僚们在二楼角落的位置上坐下,这里相对安静,既能有酒又能有讨论的空间。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楼下的全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略过吧台,起初那里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却又姗姗来迟。

  不难看出是没有准点上班,估计说的什么“怕老板扣钱”也都是随口扯的谎。

  

  砂金的存在想必为酒吧带来了不少营业额,从二楼的视角,可以看到不少人在他出现后都往吧台那边聚集。

  这位俊美的金发调酒师脸上总挂着笑,仿佛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朋友,他能用最恰当的语气叫出每一个客人的名字,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并且在调酒时随意与客人攀谈,引得对方发出笑声,亦或对他兴趣更深。天生的交际花,如鱼得水,有人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

  

  他为每一位为他而来的客人奉上特调,并不吝啬于在调酒时炫技,还乐于玩一些小小的把戏:譬如为一位穿着红裙的女士凭空变出一朵红玫瑰别在对方耳后,亦或面对某位男士热情的搭讪时用骰子比大小的游戏连赢十把将对方灌醉。而这一切小把戏都行云流水,仿佛这是刻在他血脉里的本能,有人走了,就会有新的客人又为他而来。

  

  这一切都被拉帝奥看在眼底。

  

  他就像是一直在远处监视着一切的猫头鹰——虽然在匹诺康尼的地界,想必这应该是隐夜鸫的职责。

  

  猫头鹰很快转过头去,不再去注意那吧台一角,尽管偶尔有熟悉的谈笑声传来,也像是冰块坠入酒液慢慢融化一样悄无声息。

  他回到同事们的谈话中,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这才是他擅长的地方。像这样的天才聚集在一起的聊天,也许在不经意地瞬间就会产生推动未来的技术。

  

  “你们觉得这种超低声波对改造人的影响范围会有多大,我听说博识学会正在研究这项技术,公司也很看好,给了不少投资。”

  “有可行性,但是算不算侵犯人权法啊,改造人对自己的身体不再拥有完整控制权?”

  “啧,这种在法律边缘打擦边球的空子还钻得少吗,只要这项技术能落地,公司有的是办法……”

  

  星际和平公司一直是博识学会背后最大的资助者,相互之间往来频繁。拉帝奥仍然记得,在很早之前,砂金同样代表公司来过几次博识学会,那人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像孔雀一样招摇,对所有技术都充满好奇地询问,让人以为他是个门外汉,但却总能一语中的到最关键的地方……

  

  吧台旁边有人。

  

  拉帝奥不经意间略过的目光一下子冻住了。

  

  并非那位又在向哪位女士调.情,亦或者表演什么炫技的调酒技术——以拉帝奥居高临下的视角,金属的光芒反射,他很确信,楼下那个现在脸上挂着微笑的家伙,正在被人用枪指着。

  

  而指着砂金的另一个人,被一顶黑色牛仔帽遮住了面容,拉帝奥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可以看到部分金属色的躯体。

  ……改造人?

  

  一杯华丽的、金色的酒被推上吧台,冰块轻轻碰撞着。

  

  牛仔帽下的面容晦暗不明。

  “‘午后之死’,不错,看来这位他喵的高管先生已经选好自己的未来了。”

  

  “毕竟被大名鼎鼎的‘巡海游侠’缠上,可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砂金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去手上的水珠,“不如换个地方聊聊吧,一想到会弄脏柜子里名贵的酒,我就觉得非常痛心,这真是太煞风景了。”

  

  “真是公司的小宝贝!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到你他喵的金色脑袋变成一堆喵的小可爱了!”

  

  “波提欧先生,不尝尝吗?”砂金用下巴点了点那杯酒,“这可是为你准备的特调。”

  

  “别他喵的耍什么小可爱的把戏,”被叫做波提欧的男人森然一笑,露出一排鲨鱼牙,“上次的事情不会再重复,现在,他喵的跟我出去。”

  

  砂金仿佛很无奈地笑笑,“哎呀,那确实是一件很令人难忘的事……”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径直在旁边落座。

  “晚上好,希望我没有打扰二位的谈话。”拉帝奥语气平静,目不斜视,仿佛并不知道此时在发生什么,但压低声音说出的又是另一番话。

  

  “这位‘星际牛仔’先生,也许我该好心提醒一下你,‘橡木’已经收到了消息,忠诚的‘猎犬’们马上就要来进行一番撕咬了。”

 

  酒吧里依然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的安静。

  

  波提欧磨了磨鲨鱼牙,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实际上露出的肌肉又显得并不那么简单的男人,“在猎犬到来之前,足够我喵了这里所有的人。”

  

  “那你大可以试试,如果你有百分之一的把握在这之后还能从橡木和猎犬的围猎下逃跑的话,”拉帝奥注意到对方的鲨鱼牙,慢悠悠地说道:“对了,我刚刚本来想提醒你还有三分钟逃跑,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他喵——”

  “砰、砰!”

  “喂——!”

  “怎么回事!!!”

  “啊!!”

  ……

  

  下一个瞬间,酒吧陷入一片黑暗。

  从极致的快乐坠落进黑暗的深渊,不知何处响起的枪声点燃所有人的恐慌,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寻找方向。苏乐达倾洒一地,黏腻香甜的气味在此时几乎有种反衬慌乱的可笑。

  

  砂金在第一时间就掏出大腿套里的枪准备反制住波提欧,但目标所及之处已经空无一人,巡海游侠脱身的把戏,这可太令人熟悉了。

  

  “恕我直言,你对这件事的安排,零分。”另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教授,我该感谢你刚刚的帮助吗,”确定波提欧确实已经逃跑之后,砂金稍稍放下警戒,“好吧,感谢伟大的真理医生出手相助,相信你这么大公无私,应该也不会索要什么报酬,或者说,你不会还要我以身相许吧?”

  

  “……”

  

  砂金坐回吧台边,喋喋不休,仿佛他刚刚并没有经历任何命悬一线的场合。

  “为了感谢这无偿的义举,不如我送面锦旗去博识学会吧,上面就写‘感谢伟大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这能给你们评选优秀会员加分吗?”

  

  在这断电的酒吧里,混乱的此刻,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逃生,他们两个却在吧台边平静地对谈。砂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推给拉帝奥,对方没理他。

  

  拉帝奥略微皱起眉。

  “你之前说‘巡海游侠’——你确实是招惹了不好解决的危险分子。”

  还有鲨鱼牙,鲨鱼牙印——对方更不该在明知道对方是Alpha的情况下以身犯险。

  

  “教训我的话还是免了吧。”

  黑暗中,火光一闪。

  赌徒藏在赌桌下的那只手会紧张地发抖——这句话真假不论,总之他需要尼古丁缓解一下情绪,这是一种习惯。

  

  下一秒,微弱的火焰熄灭于酒杯。

  “唔——”

  

  拉帝奥扯着砂金的领子,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该死的赌徒,永远变不了本性,真出意外的话你准备怎么办——让那个‘需要心理医生的家伙’来给你收尸,顺便在你的墓前给你做祷告……”

  

  话没说完。

  砂金亲住了拉帝奥。

  

  他觉得这家伙太吵,哦,还妨碍他缓解情绪了,于是就任性地采取自己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将烟味、酒味渡了过去,又啃咬着对方的嘴唇,血腥味弥漫。

  

  当氧气几乎都要被耗尽窒息,拉帝奥终止了这个吻。

  “……负分。”

  

  “有尝到吗,烟是蓝莓味的。”

  砂金气喘吁吁,他半跪在吧台上,两人之间距离极近。

  

  “毕竟我还想用那家伙的悬赏换点更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教授你的‘医嘱’恕我不接受啦~”他将一样东西塞进对方的领口,“这是今晚的谢礼,有兴趣的话回头可以来玩玩。”

  

  这是一张黑色的邀请函,上面的关键词简洁明了,无非是些酒吧常见的赌博热场游戏。

  

  拉帝奥冷笑,他对这种赌博活动从来嗤之以鼻,“你真是到哪里都没玩够。”

  

  “毕竟能赌博的机会不多,好好抓住每一次,才有机会翻盘嘛。”

  

  酒吧外的警报声响彻夜空,橡木和猎犬姗姗来迟,砂金翻身调下吧台,临走前,又扔下一句话。

  “哦,顺便提一嘴,说不准会提前——我好像快到下一次发情期了。”


  *

  今晚的惊梦酒吧比平常还要热闹些。

  

  拉帝奥从学术论坛晚间的会议半途离席,到来时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许多人围着中间的舞台,空气中充斥着苏乐达催生的兴奋情绪。

  

  前几日在酒吧发生的意外已经被遗忘过去,枪声被解释为供电系统的损坏,在欢愉的冲击下,人们瞬间就能将惊恐抛在脑后。

  

  只有今晚的游戏值得在意。

  

  舞池被改成了赌场的牌桌,21点、德州扑克、老虎机……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玩,而今晚的奖品也远比一般的赌场要有意思多了,比如太阳的时刻中辉煌剧场演出的包厢票,比如克劳克影视乐园的贵宾券,比如黄金的时刻极其罕见的陈年佳酿,比如……

  

  “大家都想要今晚的头等奖!”黑发男人神情躁动热切,“奖品是那位调酒师的特调,附带是……”

  

  一个夜晚。

  今晚的赢家可以获得一杯特调,还有一个与这位调酒师共度的夜晚。

  这让今晚的酒吧变得异常燥热,尤其是许多Alpha脸上写满难以名状的狂热,信息素的味道碰撞在一起,像是点燃了战火味。

  

  酒吧的乐曲越是狂乱,拉帝奥就越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砰砰地跳。

  这疯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穿过嘈杂的人群,看着那些疯狂的酒鬼们赌博,落败,喝更多的酒,继续赌博,越来越疯,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而砂金,他坐在最中心的赌桌上,最简单的21点,取得资格的人都可以和他来一把对赌。

  奖品是赌桌上的另一个人,的一杯酒,和一个夜晚。

  

  拉帝奥就这样抱臂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赢了整整一个小时,看着无数个Alpha露出狂热的目光,又被烈酒浇醒。

  而那位调酒师呢,在晦暗不明的彩色灯光下,他始终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猫。

  

  “今晚真的没人能喝到这杯特调了吗?”他故意说道,“难道还要我继续追加筹码吗,比如……”

  

  有人落座了。

  黑色邀请函放在桌上,对赌的人面无表情,既没有其他Alpha的狂热,眼里也读不出其他情绪。

  

  就像是在做一场再熟悉不过的实验。

  “我来。”

  

  庄家开牌。

  赌博是概率游戏,但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被计算,尤其是当你的对手是一个运气绝佳的赌徒,甚至还身怀高超的赌博技巧,一不能相信概率,二不能相信运气。

  

  但天才有自己的办法。

  拉帝奥说道:“要牌。”

  他自称是个普通的学者,哦,学者当然不会赌博,但他会另一样东西。

  

  和对面这个赌徒在一起过那么长时间,拉帝奥很好地发挥了他的学者精神,他悄无声息地观察,对砂金的每一样行为加以分析或者说寻求规律,以这样小小的技巧来判断这个长于伪装的赌徒常常被掩饰起来的真心。天才往往过于聪明,拉帝奥将这项小小的研究进行到了极致,而他自己大概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把这些技巧运用在赌桌上。

  

  砂金擅长博弈,出千后的结果尽在他掌握之中,那么拉帝奥,他只需要进行一些观察、分析或者说反推,再加上一点运气,也许就能做到像读心一样的效果,此时拉帝奥便也成了一个“赌徒”,赌的却是他从对方眼里读出来的东西是否是对的——

  

  庄家翻牌。

  ——黑桃A。

  ——21点。

  

   “厉害啊,教授。”砂金露出赞叹的笑,轻轻击掌,“你赢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显然成了今晚酒吧的焦点,所有Alpha的公敌,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嫉妒着他、恨上了他,却又想成为他,只恨自己不能取而代之。

  

  他走到拉帝奥身边,在肩膀上轻点的手指像是在弹琴。

  “那么这位客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特调呢,是烈性的,甜蜜的,还是更加回味无穷的……”

  

  犹如苏乐达的香气在空中弥漫,酒液满溢,那些Alpha都随之沉浸而浮想联翩,仿佛这个幸运的人是他们自己……

  

  “我不需要。”

  

  美梦的泡泡“嘭”一下被戳破。

  

  拉帝奥一本正经,对砂金所说的话不为所动。

  “既然我赢了,那么我就有自己挑选奖品的权力。”

  

  “当然,赢家通吃,这里的一切任您挑选。”砂金轻笑,“那么客人又想带走什么呢?”

  

  拉帝奥挑选了他想要的奖品。

  

  像是作为那天黑暗时刻中被塞进领口的邀请函的回敬,一张克劳克影视乐园的贵宾券被塞进了砂金胸口那黑桃形状的窗口,对方还郑重其事地拍了拍。

  “赢的人有一个夜晚,那不见不散。”

  

  *

  去他的。

  当一个Omega发情期可能要到了,并和永久标记的Alpha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玩了一个小小的游戏,准备疯狂地做并且再混过一个发情期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莫名奇妙像看不懂暗示一样“纯情”了一把。

  

  当砂金出现在影视乐园门口,脑子里的想法依然是:去他的。

  看到拉帝奥在不远处等候,他慢慢走上前嘲讽道:“我怎么不知道教授什么时候有了喜欢来游乐场的爱好。”

  

  “我以为酒吧的赌局应当公平公正,一整晚——由我来决定。”拉帝奥语气平静,“还是说砂金总监已经玩不起了?”

  

  砂金舔了舔后槽牙。

  “还等什么,走吧。”

  

  克劳克影视乐园是通宵开放的,这个时间依然有很多游客,园区里热闹非凡,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砂金展开地图,把乐园的项目环视了一圈,抱着坏心思指着最刺激的倒挂过山车,“我想坐这个。”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十次倒挂过山车的刺激大概都不如一次轮盘赌。

  但他想看拉帝奥出丑。

  就是你小子喜欢来游乐场玩是吧。

  

  拉帝奥并没有任何犹豫,欣然答应。

  贵宾券可以帮他们免去所有排队,坐上过山车时前后的人似乎都非常紧张,来到这里的组合大多类似,父母带着孩子,一对姐妹、朋友或者情侣。在听到后面一对情侣喋喋不休地安慰对方时,砂金故意看向身侧的人:

  

  “拉帝奥,你不害怕吗?”

  “……”

  

  “那我害怕,你牵一下我的手。”

  “?”

  

  还没来得及牵手——过山车已经开出去了。

  美梦中不会有任何危险,来到这里的宾客可以尽情体验一切能带来刺激的极限活动,过山车的速度达到了人体能承受的极限,尖叫声不绝于耳,几乎要撕裂耳膜。

  

  砂金抱着坏心去看旁边的人,不巧,对方也在看他。

  “你不是恐高吗?”

  

  拉帝奥疑惑:“谁告诉你的。”

  

  沉默的人变成了砂金。

       别轻信从博识学会传的小道消息。

  

  再精彩的演出也得要能配合的观众,而这两个人显然不怎么配合过山车的刺激。当过山车连转8次倒转之后、别人都尖叫地仿佛已经上天堂时,这两个人活像是来视察过山车性能的领导,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在最后一次上到最高的坡度时,过山车缓缓加速,砂金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干什么?”

  

  “你之前说要牵手,”拉帝奥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笨蛋傻瓜白痴,“难道不是你害怕了?”

  

  “……”

  

  从过山车上下来时,两人的表情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

  

  拉帝奥问:“下一个去玩什么?”

  

  “……这难道不是你选的来影视乐园吗。”

  

  意识到连最刺激的过山车都没有任何作用后,砂金已经放弃了今晚的坏心。在乐园还能做什么呢,来都来了,只能跟着导览手册把每个推荐的项目都走一遍。

 

  在那把21点开牌时砂金大概从没想过今晚会变成这样:坐旋转独角兽,看米老表跳舞耍杂技,打哈努小子游戏机,还有坐在乐园的长椅上吃冰淇淋。

  他从拉帝奥手里接过蓝莓味的冰淇淋,甜筒最多垒出来三个球,像是要腻死他,而拉帝奥那份只有一个柠檬球,他毫不怀疑这是对方对于那次蓝莓烟的报复。

  

  他一边舔冰淇淋,一边对照地图还有哪些项目没去过。

  “教授,最后一站咯——去坐摩天轮?”

  

  不用排队,贵宾特权,这可真是该死的资本主义。

  他们坐在摩天轮的车厢里,缓缓升空。

  

  一圈摩天轮足有15分钟之久,给乘坐的人创造如此长久的私密空间,尽管砂金很想吐槽这点时间又够干什么呢?

  

  摩天轮视野很好,可以慢慢看清周围的景色:繁华的商业区,车水马龙的街道,永不熄灭的霓虹灯牌,这是匹诺康尼的底色,也是永不沉沦的美梦。

  

  谁都没有先说话。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坐摩天轮是最适合表白的时刻,那如果两个缔结了永久标记、关系却又分外复杂的人来坐摩天轮,那这十五分钟应该被用来干什么呢?难道是用来清算离婚后的财产分割吗?

  哦,他们甚至没有结婚,有永久标记却没婚姻上的法律关系——这可是违法的,

  

  砂金望着远处的惊梦酒吧灯牌,若有所思。

  “教授,上次的事好像还没正式感谢你。”

  

  “难得见到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哈哈,毕竟有些事总在计划之外,那个叫波提欧的家伙确实相当麻烦呢。”

  

  拉帝奥皱眉,“这应该由公司来处理。”

  在上次酒吧的意外后他当然调查过那个鲨鱼牙,想得到对方的一些信息并不困难——一个与公司素有积怨的巡海游侠,从目前展现出的行为来看不难想象对方是要通过砂金向公司寻仇。而拉帝奥不会去问砂金到底做出什么计划,毕竟这家伙上次在匹诺康尼豪赌一把的前科在前,蚌壳是撬不开的。

  

  “嘿,这是在质疑高管的工作能力。”砂金伸长了腿在车厢里舒展,“别聊这种东西了,拉帝奥,聊点愉快的吧。”

  

  愉快的。

  什么算的上是愉快的,难道他们此刻要追忆上次来匹诺康尼时发生的事情吗,那可比鲨鱼牙还让人不愉快。

  

       

  砂金问:“学术论坛怎么样,要结束了吧?”

  

  “最后一天,马上就要离开匹诺康尼了。”

  

  “哦~”

  

   拉帝奥马上要从匹诺康尼走了,他们马上要分开,但也分开不了太久——发情期,这件事将会永久地牵连着他们,至少在隐夜鸫或者博识学会研究出什么洗掉永久标记的技术之前都会这样。

  

  “不多留几天吗,毕竟我的发情期可是快到了哦。”砂金语气轻快,丝毫没看出他有任何担心的迹象。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当然不会拒绝你。”


  砂金也笑了。

  摩天轮慢慢升到最高处,他看着熟悉的夜景,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存心哪壶不开提哪壶,“拉帝奥,还记得上次在匹诺康尼的事情吗?”

  

  拉帝奥冷笑。

  “难忘到我会带进坟墓。”

  

  砂金和拉帝奥维持了很长时间的合作关系——意思是私下的合作。他们因公司和博识学会的往来而相识,砂金主动将对方带上了床——一个优质的、能够为他提供临时标记的Alpha,非常好,后来大概是觉得用着不错,两人之间达成了长期的合作标记关系,方便砂金解决发情期。

  

  之后,在匹诺康尼调查的过程中,一晚的天台上,拉帝奥提出将这段关系修正为“恋爱”。

  当时砂金怎么说的来着……

  

  “为什么不呢,教授?”那时他的眼神像是看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亮晶晶的。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利益交换,各取所需,如果能增加自己的胜率那当然是稳赚不赔。

  

  有人加入赌局,智者放上赌桌的筹码大约是自己的真心,至于有的人……你要知道,赌徒只为追求利益而来。

  

  直到接下来,谐乐大典时砂金的全部布局都被引爆,他进行了一场盛大的豪赌,从梦与死的另一端走了一遭,尽兴地完成了这场游戏,准备退场时,他从白日梦酒店的套房里悠悠转醒,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发情期,就被拉帝奥按在入梦池,他们交换体/ye,进行了永久标记。

  这是砂金罕见地、在赌局上翻了车。

  

  他在匹诺康尼筹划已久的精心布局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益,那个季度的绩效数他最好看,也为未来可以预见的升职铺下重要一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唯独一点在他的预料之外:就是这个永久标记。

  

  砂金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拉帝奥,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我们以前的合作难道不愉快吗,到底为什么要进行那个永久标记……”

  

  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看到屏幕上“知更鸟”的名字,砂金毫不犹豫地接通。

  

  手机里传出的知更鸟的声音罕见地有些焦急。

  “砂金先生,出事了!那个巡海游侠,他、他……”

  “他绑架了哥哥!”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的摩天大楼的大屏上,投出波提欧那张嚣张的脸。

  “喂,星际和平公司的人,有听到吗?尤其是那位高管砂金先生,好心提醒一下你,你的合作伙伴现在正在我手上。”

  

  一闪而过的蓝灰色羽翼,似乎带着斑斑血迹,不难猜出主人的身份。

  “朝露公馆见,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来。”

  

  *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脱离掌控的呢?

  在与砂金达成合作协议后,为了让砂金以身为饵把波提欧钓出来,星期日自然也安排了橡木与猎犬家系的人做出相应的保护,并且调拨了许多人手去保护妹妹,尤其是在波提欧差点成功挟持砂金那次之后,保护就更加严密了。

  

  星期日只漏掉了一件事:他自己。

  他在每周一的清晨会去朝露公馆的圣堂做礼拜,这是私人行为,并不能带太多人手,于是就成了防范最疏忽的时刻。在他最没想到的时候,那位巡海游侠从天而降,星期日顿时从放下鱼饵的幕后操纵者,变成了真正的饵。

  

  “他喵的,可算让我找到机会了,你们这帮小可爱,”波提欧骂骂咧咧,看着半躺在地上的星期日,“不过真没想到,小可爱的,你居然会是个Beta。”

  

  星期日不得不怀疑面前这个巡海游侠是不是被改造坏了脑子,总之现在他的耳羽上占了许多血,不是耳羽受伤,而是这家伙在他颈后啃了半天,啃得破烂,血弄脏了耳羽——他简直怀疑这家伙是条狗,身体里有什么狗的本能喜欢咬人,或者靠这种方式辨别别人的身份。

  

  波提欧在星期日面前蹲下。

  “但你身上居然有不错的味道,他喵的,匹诺康尼的鸟人都像你这样?”

  

  星期日声音嘶哑,“Beta没有信息素。”

  

  “信息素?你们管什么东西叫信息素,他小可爱的,无所谓,反正我闻不到。”

  

  如果星期日对星际和平公司的改造技术,或者说目前的改造人技术有更多的了解,就会知道,因为Alpha的各项素质更强,将普通人通过改造人技术变成Alpha的技术已经在慢慢落实,而波提欧正是这样的实验产物之一。至于随之而来的认知紊乱等等的痛苦,就是只有当事人才会体会到的了。

  

  波提欧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大门推开,在星期日以往引以为傲的那座巨大的沙盘模型对面,砂金的身影终于出现。

  “路上耽误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砂金拍了拍衣服。

  

  波提欧森然一笑,鲨鱼牙反射出冰冷的光。

  一把左轮手枪被高高抛过沙盘,砂金顺手接住,与此同时,另一把枪也对准了星期日的太阳穴。

  

  “一换一,这位公司的小宝贝高管,先给你自己的胳膊上和腿上各来一枪,以防万一,然后再跟我走,”波提欧手中的子弹上膛,“不然这位鸟人的脑袋上恐怕就要多打几个孔了。”

  

  砂金打量着略显狼狈的星期日,绛紫的眼眸和那双金眸碰撞了一瞬间。

  

  这位素来高高在上、克制且极富控制欲的橡木家系家主,恐怕极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如果不是他们姑且还算一条绳上的蚂蚱,砂金一定会乐意见到星期日这幅样子。

  

  “搞得很狼狈嘛。”砂金慢悠悠地转动枪膛,“说起来,我们‘巡海游侠’先生的躁狂症还没好点吗?抓着一个人就咬,我认识一个医术不错的医生,也许可以介绍给你。”

  

  “小可爱,别他喵的想耍花招。”波提欧咧嘴笑,“真可惜你已经被什么人标记过了,这也是小宝贝公司控制人的手段吗?不然你小可爱的上一次说不准已经被我标记了。”

  

  上一次——在某个公司刚刚收购的矿星上,波提欧一个人拦下了战略投资部的车队,而当时代表公司来做这笔生意的高管正是砂金。波提欧劫走了他,准备以他的性命威胁公司停止入局G21矿星。

  

  砂金当时已经被他掳上星舰,而如果不是突发意外:波提欧信息素紊乱,理智全无地对着他一个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又啃又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砂金找到逃跑的机会。

  

  有前车之鉴在前,这次波提欧当然会有多一手的准备。

  

  “一定要这样吗,巡海游侠先生?”砂金好像很苦恼地叹了口气,“我这身行头可贵得很,不想被血弄脏,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暴力,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砰!”

  一枪擦着星期日的耳羽射了出去。

  

  “小宝贝,时间不多了哦。”

  

  砂金毫不怀疑,按照这个星际牛仔高调狂放的作风,再拖下去,下一枪打穿的会先是那鸟人的耳羽。

  他投降似地摆了摆手,笑着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左腿,心里则在默默倒数。

  

  波提欧同样再次转动枪膛。

  

  三,二,一……

  

  “砰!”

  “他喵的……!”

  “砰!”

  

  一发子弹贯穿过砂金的左侧大腿,疼痛让他登时冷汗淋漓,但那双紫色眼眸却死死盯着沙盘对面。

  

  波提欧半跪在地,一条腿和一只手臂像是被锁住,无法再被他自己控制。

  “他喵的,你小可爱的……”

  

  “砂金!”

  被叫到的人一分神,血流不止的腿软了一下,在摔倒下去之前却投入了另一个怀抱。

  

  感受着对方检查自己身体的动作,砂金发出轻微的鼻音,“嘿,拉帝奥,我没别的事,只是腿上穿了个洞,我技术很好,没伤到骨头,很快就能好。”

  

  他最擅长这种把戏,如何对自己身体开一枪却只造成最小的损伤,避开所有致命的地方,这都是过往的生活为他带来的经验。

  

  拉帝奥没说话,却不由稍稍箍紧了这个怀抱。

  

  砂金看着那个嘴里不停地“你小可爱的、你小可爱的”的巡海游侠,还有旁边被捆着、头颅低垂的鸟人,说道:“是不是该去管一下星期日先生了。”

  

  “波提欧的改造人身体来自公司,幸亏这个型号依然有记录在案,博识学会最近又在研究对改造人的神经中枢控制方法,但这依然有风险……你下次不该这么冒险。”拉帝奥忍不住蹙眉。

  

  在后半圈摩天轮上,他们两个人之间商量的计划;由砂金出面拖延时间,至于如何解决波提欧,则交给拉帝奥自己判断。砂金不问过程和办法,只等一个有可能的结果。

  

  “但你看,我们又赌赢了。”砂金拿拉帝奥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星期日走去,并不在意旁边的“全自动小宝贝骂人机”。

  “这件事终于算是结束咯,星期日先生,我们接下来该谈谈报酬问题……”

  

  “轰!!!”

  

  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时刻,朝露公馆沙盘上方的吊顶,轰然落下。

  而当守在外的知更鸟和橡木、猎犬家系等的成员晚一步进来时,这里只剩下一地狼藉的废墟。

  

  “——哥哥,砂金先生,拉帝奥先生!”

  

  *

  “总之,家主大人现在刚刚苏醒,暂时不太方便出面,还要揪出和巡海游侠合作的叛徒,许多事情都得靠小姐处理,小姐让我帮忙给您和砂金先生带个消息,想等二位都方便的时候见一次面。”治安官加拉赫行了个礼,“小姐非常感激您和砂金先生这次的帮助,她再三强调一定要亲自上门表达感激。”


  “也替我向知更鸟小姐道谢,隐夜鸫的治疗技术相当高明。”拉帝奥点头致意。

  他的额头上有些微汗珠滑落,有些不自然,不过就算是被人注意到了,大概也只会当成是伤痛的反应。


  “那么我就先不打扰了,拉帝奥教授,祝您早日康复。”加拉赫再次行礼,推门离去。


  在对方走后,拉帝奥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真该感谢猎犬家系的人大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


  面前的桌子底下,砂金钻了出来,脸上笑嘻嘻的,他只穿了一件过于宽大的衬衫,抬起对方的下巴索.吻。

  他用气音说道:“有什么关系,你的Omega发.情期到了,解决不就是你的义务。”


  Alpha与Omega信息素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

  砂金微微仰头,亲吻着对方的喉.结,又留下牙印,仿佛不是他被Alpha标记,而是他在标记一个Alpha。


  “星期日还不能露面,又为了不让‘梦主’起疑,知更鸟只能先充当几天话事人的角色,还要找出背叛‘橡木’的内鬼,啧,他们也是够忙的。”

  如果只是听他一本正经的谈话内容,谁都会以为砂金是在公司的会议室开会,而不是和自己的Alpha度过发.情期。


  那天巨大吊顶砸下来的时候,拉帝奥完全依靠本能将砂金拽了回来并护在身下,被吊顶结结实实砸伤了半边身体,到最后砂金反而成为了伤的最轻的那个——只有他朝自己腿上打穿的那一枪。至于鸟人,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而那个巡海游侠,铁一样的家伙完全不用担心被砸坏,现在已经被橡木家系拘禁了起来。


  而这也当然并非是一起意外,星期日的行踪也是有人泄露给波提欧的,不难猜出是“橡木”内部生出了蛀虫,有人和波提欧达成了合作,一方要星期日,一方要砂金,至于蛀虫的身份,就得看星期日之后的手段了。

  砂金还想继续说下去,但随着对方的动作,脱出口的全变成了破碎的话语。

  这是对有些人心不在焉的惩罚。


  “嗯,慢一点……维里塔斯,先别……”带着鼻音的话语几乎有些像撒娇。


  每次发情.期都是这样,他们会从客厅到浴室,再到床上,但是进**腔的次数却不多。可当他坐在Alpha的身上,两人结/合在一起,Alpha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有些事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拉帝奥今天似乎对那处格外有兴趣。

  

  “嗯……啊,别,先别……”

  砂金jia得更紧,故意用这种坏心的方式让拉帝奥放弃对那处的磨蹭。但任凭他如何卖力,体力消耗到动弹不得,对方也不为所动。


  拉帝奥没说话,但动作表明了态度。

  感受着对方距离进入**腔只有一步之遥,尽管那种感觉确实很爽,但砂金还是头皮发麻,眼尾飞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维里塔斯,维里塔斯……”


  拉帝奥金红的双眸晦暗不明,他就着砂金埋头在他颈间的动作,在对方颈后咬了一口,留下深深的牙印。


  拉帝奥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到底和星期日达成了什么合作协议。”


  砂金原本带着水雾的迷蒙双眼似乎清醒了一瞬。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恶人先告状:“维里塔斯,这样利用Omega的发.情期,你真是太坏了。”

  他支起身子几乎想就此抽离,可还没等起身,猛一下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维里塔斯……”


  其实Omega的发.情期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不是吗?只是有人以往总抱着好心,一次次地纵容着,似乎从未想过这也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机会。

  你该知道的,Alpha的信息素不只是用来安抚Omega的,同样也可以反过来影响对方。

  

  砂金慢慢神志不清,恍惚间甚至会产生自己已经被成.结的念头,兜兜转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能让拉帝奥*在**腔里面。

  他搂着对方的脖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板。


  “嗯……波提欧为了向公司寻仇盯上了我,这家伙行踪诡异连公司都不好处理,星期日正好听说了这件事,知更鸟又对波提欧很感兴趣,为了实现妹妹的愿望呗,星期日给我提供庇护和帮助,用我把波提欧钓出来,剩下的事情他来解决……”


  这就解答了拉帝奥从托帕那里听来的消息:砂金被一些狂热分子缠上,没向钻石汇报,却一个人躲到了匹诺康尼来。


  拉帝奥咬住了砂金颈后腺.体的位置。

  “在你眼里,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会是匹诺康尼?”


  “维里塔斯,开什么玩笑,难道你希望我像什么会哭唧/唧的Omgea那样扑到你怀里,嗯,叫你‘亲爱的’,然后求你帮帮我——等等……别,啊,停下……维里塔斯——”


  被*满了。

  砂金低垂着头,埋在拉帝奥颈间,不知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余韵带来的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一片。松柏信息素的味道将他包裹,让他从里到外都染上了一样的气息,仿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两人仍然结合在一起,并没有分开,就这样,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余韵慢慢消退。

  

       汗水打湿床单。

       砂金在拉帝奥的额头轻轻留下一个吻,慢慢地,又吻到眉宇之间。

  一个并非像他一贯接吻时那样、运用高超技巧的、缠.mian悱.恻的吻,而是一个普通的、像是依靠着原始本能一般去亲吻对方的行为。

  “一码换一码,维里塔斯,你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在影视乐园的最高处、摩天轮上的那个问题。

  在他们第一次到匹诺康尼进行合作的那次,一切画下句号的结尾,唯一在砂金意料之外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拉帝奥的永久标记。

  拉帝奥与对方十指相扣,冷笑一声,“怕有些赌徒一下看不住,又把命放上赌桌了。”

  

  亲眼见证疯狂的赌徒以身为筹码,从梦境与死亡的那端走了一遭,那样的场景任谁都会感到后怕乃至留下阴影,而这样的戏码是否又会在未来重复上演?时至今日,那个突如其来的永久标记也是他罕见的、没有完全受理智控制的时刻。

  匹诺康尼的事情会结束,但有人不想让这场赌局结束。

  

  拉帝奥在赌如果这世上但凡有一个锚点,是否有一丝牵住砂金的可能。而情感并非是可以计算的东西,再多的论文研究也没法给出标准答案。

  于是倘若你要去博取其中的概率,那么唯有先一步放下自己的筹码,并尽可能拨大自己的赢面。

  

  砂金笑着,绛紫色的眼眸映出对方的倒影。

  “我们博学的天才——居然也有亲自下场赌博的一天。”

  

  他们胸.膛贴着胸膛,几乎成为一体,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这世上有无数欺骗的方法,唯有身体的本能难以掩盖。

  

       在又一次攀至欲望的高峰后,他哼哼唧唧地叫着:“嗯……维里塔斯。”

  

  “怎么了?”拉帝奥声音嘶哑。


  砂金笑着,攀附着对方的身体,在颈后也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等有机会……再去一次影视乐园吧,呼,我去问问知更鸟怎么包场,再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打扰了。”

  

  拉帝奥披着衣服走下床,去拿补充体力的营养剂。

  “这算什么,约会,还是……”

  

   砂金看着对方背后被自己留下的抓痕,一道一道,像是猫挠人留下的痕迹。

  “我自愿的追加投注。”

  

  拉帝奥也笑了。

  

  你大概永远不能指望一个常常被人评价为“口蜜腹剑”的投机客嘴里会有什么深刻且直白的话,他曾经在床上倾吐的那些呢喃爱语也随时可能变成谎言,唯有轻浮的表象下偶尔的几句玩笑,反倒带着那么一点真心了。

  

  他端着营养剂回来,喂到对方的嘴里,故意问:“赌局的持续时间是多久?”

  

  “嗯……我得好好想想,一个月,半年,一年——”

  砂金牵起拉帝奥的手,像是数数一样一根根地掰着对方的手指。

  “筹码够多的话,也许会是……”

  

  一辈子。

  Alpha与Omega之间的永久标记从来不是单纯的终身标记……而是互相制约,互相交付一生,倾尽所有,就像是老练的赌徒也心甘情愿地将全部的筹码放上桌面进行对赌。

  

  拉帝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自己一根手指上被砂金咬出了一枚圆形的牙印,这家伙简直像到了磨牙期。

  “那么请问砂金总监,我们现在的关系是——”

      

  砂金眯起眼,露出一个狡黠而坏心的笑容。

  “为什么不能是地下/qing人呢?”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藏不住了,但凡留点心,谁都能闻出他们身上彼此的味道。但这个游戏还未结束,有些人大概是演了调酒师之后角色扮演上瘾,连发.情期都能当做“偷.qing”的游戏。

  

  拉帝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一手搂住对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下个月呢?什么时候‘偷.qing’。”

  

  “让我想想,嗯……”砂金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也许我该查查Alpha的易感期多久一次,又有什么症状……”

  

  拉帝奥从背后抱住对方,像是随时要开启下一轮,于是砂金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毯上。

  “用不着去查……我现在就能让你知道。”

  

  *

  两周后。

  

  “他宝了个贝的!你们别以为我会答应!你们他喵的都该去见上帝……”

  

  惊梦酒吧被暂时征用改成了电影片场,拍摄由知更鸟主演的电影最重要的、也是开场的一场戏。女主角在这里与一个神秘的金发调酒师相遇,与对方有着一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露水情缘,但短暂的梦很快就会苏醒。

  

  那位巡海游侠——他此时正被拘束在片场角落,嘴里骂骂咧咧,这就是知更鸟对波提欧感兴趣的原因:一位名声在外的巡海游侠,名留青史的大电影中正需要这样一位重量级的反派。

  

  “就不能把这家伙的联觉信标关闭了吗?”砂金在吧台边擦着玻璃杯。

  

  知更鸟坐在旁边,正在接受化妆师最后一次补妆,“唔,理论上应该可以,不过吧……”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星期日被人推着来到片场,耳羽上还缠着绷带,朝知更鸟招手,“我来了,妹妹。”

  

  砂金诡异地发现,角落里那条疯狗一样的鲨鱼牙突然不说话了。

  

  知更鸟压低声音,指了指脑子的位置,用只有她和砂金能听到的声音说,“记得吗,波提欧是公司改造出来的Alpha,不是什么正常的Alpha,他患有很严重的信息素紊乱,啊,真是一堆跟公司说不清的烂账,其实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公司的技术不行,他的脑子也出了问题。”

  “这家伙喜欢莫名其妙咬人,他上次把哥哥咬了,然后好像就,呃,信息素紊乱好了一点?总而言之——他现在好像缠上了哥哥。”


  知更鸟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不得不怀疑,欢/愉星神的势力是否已经严重渗入了匹诺康尼和家族。”

  

  砂金随便做了个向欢.愉星神祝祷的手势,并不标准。

  “阿哈在上。”

  

  摄像机启动。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女主角款款登场,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流传在匹诺康尼的传说,一位与“同谐”星神希佩有关的少女的故事。而在电影开场,她在酒吧中与一位身份神秘的调酒师相遇,开启了这一段宇宙间的冒险。

  

  吧台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女主角浅紫色的长发垂落,而金发青年挑起一缕发丝,勾在指间细细啄吻,眉目虔诚。

  “再醇美的佳酿,亦不如此刻……”

  

  镜头外暗处的片场,轮椅上的星期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中间休息,知更鸟下场,来到他身边。

  

  一个橡木家系的手下悄声递上一份材料。

  “家主大人,大小姐,关于之前在朝露公馆发生的事情,外面已经有风声了,接下来是怎么处理,要强行压下去吗?”

  

  星期日点了点下巴,示意由妹妹来决定。

  

  知更鸟捧着脸回过头,蓝绿色的璀璨眼眸中倒影出砂金潇洒立在吧台边的身影,如果仔细嗅闻,也许还能闻到来自另一位Alpha的味道,但那位Alpha现在可不在这里。

  

  “作为一个‘传统’的Alpha嘛,我可是非常看重终身标记的神圣性,嗯……为了感谢公司和博识学会两位先生的帮助,那就让我送上一份小小的礼物吧~”

  “我想想,不如就……拿去做电影的宣传吧!”

  

  手下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您是说,用于宣传?”

  

  知更鸟笑道:“是呀。”

  

  *

  一个月后。

  星际和平公司总部高层办公室内。

  

  “我从未想过公司有一天被人权协会找上门,居然是因为Alpha人权协会说公司内部存在高管涉嫌蔑视永久标记关系,还有‘对Alpha不负责’。”翡翠把一叠文件扔在桌上,叹了口气,“现在AO人权问题正是热门,你知道这条新闻如果放出去,公司的股价会下跌多少吗?”

  

  “但我这个月的绩效已经足以成倍弥补这部分损失。”砂金无所谓地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他跟拉帝奥的事情——鬼知道是不是匹诺康尼那个鸟人从中作梗,总之现在两个人之间是永久标记的Alpha和Omega的事情,被捅给了媒体和Alpha人权协会,永久标记但没有登记结婚——这可是违反法律规定的,和“公司”两个字挂钩就闹得更大了。

  

  “公司入职的时候难道没有培训过吗?注重培育正确健康的AO关系,不要总玩一些奇怪的游戏,搞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连这个都需要教,”翡翠感到一丝头疼,看着砂金丝毫没有悔意的样子,不禁扶额,“行吧,那你就等着组织公司员工去看你演的电影吧。”

  

  砂金:“?”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那想必你还没看过成片,”翡翠冷笑,打开会议室的屏幕,“知更鸟小姐好心寄来了一份,建议你可以多看几遍。”

  

  电影被拉到149分37秒,是影片结束后的花絮彩蛋。

  那是在朝露公馆的场景,能隐约看出来,一金发一紫发两个人被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虽然只有一帧,但一个金毛咬了另一个的脖子。

  超绝大屏公开处刑。

  

  “……”

  砂金立马就想起来了,这是波提欧那次绑架星期日发生的事。

  

  一句宇宙通用脏话就骂了出来,“那鸟人怎么把这种东西剪进去?”

  他自己的脸都不要的吗?!

  

  “你最好想想你们这次的合作是否愉快,还有,公司也知道了波提欧的事情,钻石刚刚来了电话,‘遇到事情记得找公司解决’,还需要他回来之后亲自来给你强调一遍吗?”

  

  “……当然不用。”

  砂金可不想丢脸丢到钻石面前。

  

  翡翠一边打通内线电话,一边说,“鉴于最好让这件事帮你长个教训,顺便当做一次AO关系的普法,我会建议公司组织P16到P35的员工都去看你参演的这部电影,就当做这个月额外的团建项目,经费从你的奖金里出。”

  

  “天哪,真的有这种必要吗,我自己掏钱包场空场行不行——”

  

  “咚、咚。”

  玻璃门被敲响,抱着文件路过的托帕推门而入,“嗨,砂金,容我提醒你一下,到下班时间了——楼下有人正在等你。”

  

  “还有,欧泊哥也听说了这件事,同样身为Alpha的他对你的行为表示大力谴责,刚刚已经让人把后门都关闭了。”

  “你今天只能走正门下班了哦。”

  

  阿哈在上。

  有些人曾经做过的一切,终于像是回旋镖一样都打回了自己的身上。

  

  砂金脸上挤出一个笑,“无所谓,我会……”

  

  “跳楼影响公司形象,加班违反人权法,今天谁加班谁倒扣工资。”翡翠把砂金从位置上拎起来,抽走了他屁股底下的办公椅。

  “好了,现在都给我下班。”

  

  一楼大厅的贵宾等候室里,有一个正埋头看论文的身影。当视野里出现一双皮鞋和白色西装,他抬起头,摘下鼻梁上的眼镜。

  

  “这算是彻底被迫公开了吗——‘对每一件事都胜券在握的砂金总监’。”

  

  “我习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下一步要举办婚礼的话,我会从这帮家伙身上狠狠刮下一大笔礼金,”砂金舔了舔后槽牙,“走吧,让我蹭你的车下班,因为被Alpha人权协会找上门,董事会说我影响公司形象,把我这个月工资和奖金扣光了,我现在负债上班,连油钱都烧不起了。”

  

  “恭喜,看来你这个月终于能安分一点了。”拉帝奥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没钱花啦,想去酒吧找个兼职又被拉黑,说我工作水平太次,”砂金伸了个懒腰,“教授,不介意让我蹭吃蹭喝一段时间吧。”

  

  拉帝奥忽然停下脚步,砂金差点一头撞上对方的后背。

  

  “喂,教授……”

  

  在公司人来人往的下班人流中,站定的拉帝奥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登记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永久标记,但没结婚,也没办婚礼。

  法外狂徒竟是自己。

  

  “……别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

  砂金脸上一热拉着对方,几步跑到高管专属的电梯,在电梯门彻底打开前先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了那小子肯定会翻车,之前说的赌我这个月一半奖金……”

  电梯门打开。

  翡翠、欧泊和托帕都在里面。

  

  五人面面相觑。

  

  砂金扯着拉帝奥的袖子,头也不回,“……走楼梯!”

  

  在他背后的电梯里,欧泊还在喊道:“小子,再对自己的Alpha不负责,小心Alpha人权协会再找上门!”

  

  砂金回头比了个中指,“你就等着把新收购的那颗星球当做礼金吧!”

  

  End.

  

  *“边拼酒边写代码”梗源《社交网络》

  

  

  


收到梦情的我螺旋上天

不枉我煞费苦心每天都去蹲砂金的壁纸,有最后的赢家的壁纸我是没想到的,我只能说老米你真的会卖,这样我一打开手机就可以欣赏小情侣互动了嘻嘻嘻嘻

不枉我煞费苦心每天都去蹲砂金的壁纸,有最后的赢家的壁纸我是没想到的,我只能说老米你真的会卖,这样我一打开手机就可以欣赏小情侣互动了嘻嘻嘻嘻

二氧化硒SeO2

【二十四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24h】

第23棒

上一棒: @Mirale_mirale 

下一棒: @奶茶本茶(备考中) 


某位庸人在庇尔波因特的某个午休所作的个人演讲

他说:树荫之下没有新鲜事


但至少这一刻,树荫确实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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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树荫之下没有新鲜事


但至少这一刻,树荫确实属于你。

瑶涵
过主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浅...

过主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浅p一下()

过主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浅p一下()

微醺日落

【理砂】摔死那个该死的茨冈尼亚奴隶

Sum:当一个被杀会爆金币的npc被蓝发玩家救下后,编码延伸出了爱意

 

 

他被丢下高楼的瞬间,正好是夜晚七点,霓虹灯在报时声中准时亮起,无尽的黑暗在延伸,地面在急速接近,而那些绚烂又靡丽的霓虹灯光点亮了繁星。

 

 

今天又是没有看到日落的一天,他想,而后闭上眼睛,迎接着最后的撞击。

 

 

肢体触碰到地面的刹那化为无数的信用点洋洋洒洒的飞散开,有玩家欢呼着靠拢,争抢着散落一地的信用点,争抢着他的血肉。

 

 

而数据又在无人在意的高楼顶端重新汇聚,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

Sum:当一个被杀会爆金币的npc被蓝发玩家救下后,编码延伸出了爱意

 

 

他被丢下高楼的瞬间,正好是夜晚七点,霓虹灯在报时声中准时亮起,无尽的黑暗在延伸,地面在急速接近,而那些绚烂又靡丽的霓虹灯光点亮了繁星。

 

 

今天又是没有看到日落的一天,他想,而后闭上眼睛,迎接着最后的撞击。

 

 

肢体触碰到地面的刹那化为无数的信用点洋洋洒洒的飞散开,有玩家欢呼着靠拢,争抢着散落一地的信用点,争抢着他的血肉。

 

 

而数据又在无人在意的高楼顶端重新汇聚,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他俯视着哄抢的玩家,眼神和心皆是空空荡荡的。

 

 

好像,他本该死去。

 

 

01

 

 

他叫砂金,是一个全息游戏里的npc,或许无人在意他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爱他。

 

 

也许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其实并不冲突。

 

 

游戏的身份设定里,砂金起初是一个卑贱的茨冈尼亚奴隶,后来不断上位,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富翁。他随机刷新在城市的各个地点,当然,最常在的地方就是城市中最高楼的顶层。

只要玩家杀死他,便能获得巨额的信用点奖励。

 

 

嗯,玩家们爱他,每当他被杀死时,砂金总能看到他们满足的笑,于是砂金也会跟着一起笑,虽然他品不出几分快乐的滋味。

 

 

“来吧,我的朋友,杀死我,你就能获得丰厚的奖励。”

 

 

他一边说着台词,一边抬起手臂,像拥抱自己的爱人一般拥抱死亡,胸口被刺穿的瞬间,他向后趔趄两步,再一次从空中坠落,在痛苦开始侵蚀感官的瞬间,他会迎来短暂的黑暗,而后睁开眼,又见到城市最高点繁华的夜景。

 

 

02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重复,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彼时砂金正被人推搡到了露台边,半个身子都快要掉出栏杆外,站在他面前的玩家很兴奋,嘴里还念念有词,“总算有一次能让我蹲到刷新了。”

 

 

砂金也为他高兴,毕竟杀死他的机会总应当是被平等分配给玩家的。

 

 

他闭上眼睛,等待熟悉的坠落降临,但是过了几秒钟,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响起了争执声。

 

 

一个蓝色头发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正抓着那个玩家的手臂把他往旁边拖,男人的力气很大,玩家完全无法挣脱,只能不断叫骂。

 

 

“你干什么?你有*啊!”

 

 

蓝色头发男人并没有理会玩家的叫骂,他冷冷地说道,“有问题的人应该是你,游戏中的行为能反映一个人真实的想法,暴露出你内心深处的冷漠、残忍甚至是对弱者的蔑视。”

 

 

“不是吧,我玩个游戏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看来我前面说的你一点都没有听进去,闭嘴,我不想和蠢人继续进行交流。”

 

 

他干脆利落的把玩家往旁边的电梯里一扔,摁了下行的键,玩家的叫骂声随着电梯的向下移动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完全消失了。

 

 

砂金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头上带着id,他也是一个玩家。

 

 

他的名字叫拉帝奥。

 

 

拉帝奥看了他一眼,忽然向他走了过来,砂金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就在他即将跌下楼的瞬间,拉帝奥伸手抓住了他,用力将他拉回,稳稳地把他放到了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谢谢你,朋友,我叫……”砂金急急的叫住了他。

 

 

拉帝奥转过头,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打断了砂金的话。

 

 

“砂金,我知道,我是拉帝奥。”他简短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砂金目送着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忽然发觉自己的面部神经不知何时被牵动了,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好,有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03

 

 

砂金发现,自从那晚以后,这个叫拉帝奥的男人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每当有玩家对砂金流露出敌意,拉帝奥总是第一时间介入。他通常会以平和的语气与对方交流,试图化解敌意,用言语的力量让对方放弃攻击砂金的念头。而对于那些执意要伤害砂金的玩家,拉帝奥则选择用武力进行镇压,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果断,即便是最顽固的玩家也不得不放弃攻击砂金的打算。

 

 

他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很少说话,却总是如影随形。

 

 

不知怎的,砂金有些害怕与他对视,他总觉得拉帝奥的眼神中蕴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这种情绪复杂而深沉,宛如陈旧的诗篇,既包含了守护的决心,又似乎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芜。

 

 

它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玩家对NPC的眼中。它太过强烈,太过真挚,仿佛是对待一个平等生命体的态度,而不是一个游戏中的虚拟角色,反倒像是……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04

 

 

新年零点的钟声响起时,砂金站在高台上,向底下扔着大把大把的信用点。

 

 

信用点犹如银色的流星,划破寂静的夜空,带着璀璨的光芒坠落。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人群之中。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每个玩家都争抢着那些从天而降的财富。

 

 

砂金拖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拉帝奥站在他的身边,不发一言。

 

 

忽然像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击中了他似的,砂金迫切的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转身对拉帝奥道。

 

 

“看啊,我多么受欢迎。”

 

 

“请允许我纠正,他们更爱你的信用点。”拉帝奥对所有人都是犀利的,对他也不例外。

 

 

砂金又掏出一大把的钞票,扔到空中,一边笑着一边说,“我亲爱的拉帝奥,你说话真是直接。你看啊,他们笑的很开心,他们爱我。”

 

 

“砂金,那不是爱。”

 

 

“拉帝奥,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砂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拉帝奥的眼中骤然流露出悲哀的神色,那种悲哀如同深夜的海洋,无边无际,深邃而沉重。

 

 

过了很久,当砂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拉帝奥忽然道,“是朽木疯狂长出春天的藤蔓,然后在一夕之间凋零。”

 

 

“朋友,原谅我才疏学浅。”

 

 

砂金转身向着夜色,在黑暗中敛去自己片刻的失态,好奇怪,就在刚刚,他的心忽然动了一下,变得不再那么空荡了。

 

 

05

 

 

砂金有好几天没看见拉帝奥,他似乎很忙,这很看得出来,因为每次拉帝奥来到他的身边时,眼圈上的乌青总是越来越重。

 

 

“哎哎,这两天好像那个疯子不在,我们有机会了。”

 

 

“快点,他在那边发呆,赶紧上去捅了。”

 

 

砂金听到了那两个玩家在低声交谈,只是他不想理会,让他很庆幸的一点是,就算他的行动轨迹是被程序好的,他由数据组成的大脑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去想、去思考,虽然脑海中总是混沌荒芜的,但是最近却多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玩家已经鬼鬼祟祟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砂金平静的眼睛连都不想眨一下。

 

 

不过是一次坠落。

 

 

“我靠!为什么我不能靠近他?”

 

 

“我也是,系统出bug了吧?”

 

 

两个玩家的咒骂声响起,砂金有些疑惑的转身,看到那两个玩家用了全力试图靠近他,却没有任何的进展。空气中好像多了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们和砂金隔开。

 

 

砂金忽然意识到,这堵空气墙或许是拉帝奥留下来保护他的。

 

 

就算他暂时离开,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NPC啊。

 

 

06

 

 

空气墙事件吸引了很多玩家前来尝试,大部分人都是无功而返,除了……

 

 

“不如试试最新的外挂吧。”

 

 

“真的要用这个吗?我听说这个外挂不是很健全,可能会损伤NPC的数据。”

 

 

“一个NPC而已,怕什么?再说了,杀死他能拿到奖励啊。”

 

 

两个玩家的交谈声传入了砂金的耳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向他们。

 

 

其中的一个玩家像作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朝砂金走来,砂金本能的觉得危险,向后退了一步。

 

 

忽然,一种强大的脱离感把他笼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数据流开始瓦解,空气墙逐渐消融。

 

 

随着一声“成功了”的欢呼声,砂金的腹部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猛地刺穿,他茫然的转头,看到一张笑颜扭曲的绽放。

 

 

血液淌下,还未沾地,就化作无数的信用点。

 

 

这些信用点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而后,砂金的腹部又挨了一刀,这一刀比之前的更加狠毒,内脏好像都快要错位,不对,他好像没有内脏,他只是一串串数据。

 

 

但是,他还是会疼啊。

 

 

贪婪,残忍,暴行。

 

 

好痛。

 

 

砂金的脑海好像要被撕裂,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好像,曾经也经历过一样的事。

 

 

他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两步,腰部触及栏杆,失了重心的残破身体徒劳的挣扎了两下,便翻出了栏杆。

 

 

天空开始颠倒,灰蒙蒙的,连阳光都难觅,然后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砂金!!”

 

 

是拉帝奥的声音。

 

 

砂金骤然睁眼,看到一抹蓝色在向他冲来。

 

 

爱是什么?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跌落已然无法逆转,他坠向地面,褪去色彩的天空迎来黑暗,他却在恍惚中看到了独属于他的落日。

 

 

身体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数据开始消散,化作无数的光点。

 

 

 

07

 

 

拉帝奥在楼顶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砂金重新刷新。

 

 

“真好,那个叫金砂的奴隶好像又摔死了,快来捡信用点!”

 

 

“来了来了!”

 

 

拉帝奥茫然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钞。

 

 

然后颤抖着,像拥抱自己的爱人一般,攥紧了纸钞。

 

 

钞票像花瓣雨一般落下,哪里都是砂金的血肉,但是哪里都没有他。

 

 

彩蛋:关于虚拟、爱人和真相| “砂金,你并不会孤独” | 当砂金的数据消散后,拉帝奥做了什么  | 不过是大刀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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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砂

掌心小人,玩还得是官方会玩(掏出棉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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