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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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善良的人鱼救下了伯爵，并决定狠狠勒索他一笔。

 

没想到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了。

 

（一）

 

“所以，你打算怎么把他引出来——伯爵夫人？”

 

“地点随便定，我配合你就是了，”半倚在马车上的少年懒懒抬眸，白皙长挑的双腿熟练却毫不突兀的翘起，余光似有似无眺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嘴角微挑，“但别忘了给我准备烤鱼和蛋糕，抹着罗塞淡奶油的那种。”

 

“当然，亲爱的。”伯爵近乎宠溺的轻喃。

 

（二）

 

当杰克伯爵即将在三天后举办婚礼的消息随着报童传播在每一个大街小巷时，帝国贵族圈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然而再次得知伯爵即将迎娶的是一位男性时，整个帝国几乎遍地都布满了女孩们碎掉的玻璃心。

 

众所周知，杰克伯爵不但是当今帝国最年轻的伯爵，更是备受君主信任的亲信，是连教廷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大人物。

 

最重要的是，不同于其他坐拥土地的侯爵，亲自被殿下授予西边土地掌控权的杰克伯爵是位清政爱民的好管理者免了大部分贫困土地的租税，还凭借一己之力协调处理好领土内贵族与农民的利益关系，是被平民们奉为神明的存在。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随便在英，不仅减国女性中挑出十个采访，九个想嫁给的都是这位杰克伯爵。

 

因此，这场突如齐来的婚礼，除了破灭了小姐少女们的幻想外，还成为各个阶级贵族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

 

“那是个十分安静的少年，以前从没见过的生面孔，脸蛋很漂亮，皮肤也白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贵族小姐们的茶点聚会上，因资质较老而不久前拜访过杰克的贵妇人细品着手中的红茶，“大概是哪家贵族私藏的小少爷。”

 

“我看他就是靠那张脸才蛊惑了杰克先生。”

 

“劳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可不是好姑娘该有的举止。”垂眸调试手中香薰瓶的药剂师不紧不慢制止道。

 

“那薇拉小姐，听说你昨天刚刚帮杰克伯爵调制了熏香，你知道那小子的来历吗？”没有哪个聪明人愿意为了一时嘴快而招惹伯爵御用的首席调香师，身为子爵独女的劳拉小姐收敛了气焰。

 

“这个嘛，我可不知道，”扣在指尖的丁香碎屑轻轻调入铜瓶中，薇拉搅拌着自己最新调制的药水，轻轻摇头，“先生只是找我定制一种能麻痹痛觉的药剂而已，不过有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保密。”调香师眨了眨眼睛，脸颊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三)

 

“对这里满意吗？”　

 

整洁舒适的别墅里，奈布接过绅士细心剔除所有尖刺的烤鱼咬了一口，丝毫不在意周围仆从们异样的目光。

 

“当然，有一个有权有钱谁都不敢招惹的丈夫，不是稳赚不亏的事情？”

 

自从奈布某次被路过的渔船投喂过烤鱼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烤熟的鱼排肉质入口即化，不但没有生鱼那种无法剔除的血腥味，还掺杂着迷迭香与柠檬的清甜，令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他跟眼前这位伯爵相识在十年前。

 

彼时的奈布还是海洋里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虎鲸，每天的日子不是装鲨鱼吓吓人类啦，就是捉个海龟跟同伴当羽毛球玩。

 

那天外出捕猎的他在路过一片珊瑚礁时瞅见了一艘遇难的船只，随便一扫就刚好看见了那位昏迷在木板上的小少爷。

 

众所周知虎鲸是种很亲人的鱼类，奈布经常被岸边好心的渔民投喂，再加上想起艾米丽整日在耳边絮絮叨叨什么慈悲为怀、不能随便咬人类啦等等耳朵起茧的唠叨，他便顺手把对方打捞起准备扔到岸边。

 

然而谁知本被扛在肩上少年突然睁开眼睛，抬手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

 

人鱼本能的自卫反应令奈布立刻扬起鱼尾，彼此力量的悬殊令对方被自己狠狠拍在岸上。

 

少年那不可能属于人类的猩红色眼眸依旧历历在目，危险到令人心悸，他几乎瞬间想起了女巫为了恐吓顽皮的海族，曾讲述过的那个最毒辣的诅咒。

 

传说恶魔为了降临世界，在一些生物尤其是不听话的幼崽体内降下诅咒，随着时间的推移诅咒会慢慢蚕食它的精神，直至彻底吞噬灵魂占据对方的身体。

 

被巨大冲力击倒在海滩上的少年再次昏迷过去，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如果没得到及时处理的话，恐怕命不久矣。

 

懒得多管闲事的奈布丝毫不在意这个人类的死活，本应该拍拍鱼尾走人，可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尾巴被昏迷的少年轻轻抓住。

 

因保护本能而蜷缩住身体的少年脸色苍白，脆弱的仿佛暴雨中飘忽不定的烛火，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

 

但是那只手却紧紧抓着自己硕大的尾巴，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任由奈布几次摇摆都甩不放开。　

 

“别抛弃我.....”

 

少年似乎陷入了梦魇，在苦苦哀求着什么。

 

这一幕唤醒了自己还是一条小虎鲸时不怎么美好的童年回忆，奈布暗骂了一声，盯着少年紧皱的眉头犹豫许久，咬开了手指。

 

海族的精血拥有极其强悍的的治疗功效，溺水的小少爷很快苏醒，大难不死的少年望着眼前的人鱼，鎏金色的眼睛充满迷茫与懵懂。

 

“嘿，小子，家里有钱吗？”忙碌一早上没吃饭的虎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敲诈勒索的好机会，“我救了你一条命，作为报酬，明天赶紧派人在这片海域投点食物，最好是煎熟的鱼排和小蛋糕，听懂没？”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后续见彩蛋】

上一棒（7:00） @仓鼠一只（练画中） 

下一棒（8:00） @渺渺大海.（自娱自乐版） 

（碎碎念：好久没写过杰佣正剧了，挑了好久以前一个没写完的灵感续写，笔力大不如从前了请见谅【鞠躬】。总结整个故事就是打滚耍赖都没得到糖的小孩开始作弊【bushi】）

　　我们将有一天会明白，死永远不能够夺去我们的灵魂所获得的东西。因为他所获得的，和他自己是一体的。         ——泰戈尔

　　（一）

　　众所周知，恶魔是一种向来喜欢蛊惑人类的群体，它们空洞的胸腔里没有自己的心脏，只剩下溢满的坏水，它们不会被任何情感与道德束缚，但会以对人心的完美掌控引诱那些贪婪个体自坠深渊，或以虚假伪善的温柔欺骗那些脆弱又可怜的灵魂。

　　据说，只有那些穷凶极恶，无可救药的人死后才会被撒旦看上成为恶魔，因此这个群体里101%以上都是坏到骨子里的烂人，比起伊甸园的天使们在目睹一位位纯善之人堕入地狱后发誓迟早要把所有恶魔钉死在圣洁的十字架上不同，冥河收割灵魂的死神们都是行动派，它们往往会拿着被截胡的业绩表骂骂咧咧的杀到魔界，让这些该死的恶魔们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

　　每到这个时候，这些坏到极致的恶魔就会开始装傻充愣踢皮球：

　　“不知道啊，不是我啊~”

　　“好像有印象，你去问问四狱的卡比尔吧~”

　　“哦，这个人啊，我知道，他的灵魂好像被鲁尔加收走了，你问我鲁尔加是谁？十二狱的看门人啊~”

　　“哈？亲爱的死神先生，你在跟咱开玩笑嘛？咱这就九层哪儿来的十二狱？”

　　死神们生前都是不善言谈的社恐人，哪见过这种世俗的险恶，因此晕头转向的忙活半天，结果往往被忽悠半天不但没找到犯罪嫌疑人，还沦为了众恶魔茶余饭后的笑柄。

　　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没有物种喜欢恶魔的原因了吧？

　　用一句狗憎人嫌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作为常年被隔壁天堂评选为“最他娘的混蛋败类”这一极佳赞赏、在同事之中颇有面子的大恶魔，凭借着自己这幅漂亮的皮囊与高超精明的话术，杰克曾经骗过的灵魂数不胜数，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可以塞满整层炼狱。

　　百年来的未尝败绩使得这只恶魔的品味越来越挑剔，开始将目标专门放在那些被天使们捧在手心里的优质灵魂，以欣赏那群鸟人们被抢人后气急败坏嘴脸的取乐。

　　然而，当他将目标转向那位看起来纤瘦不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少年时，却遭到了这数百年来职业生涯头一次的滑铁卢。

　　那天，他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衣冠禽兽）的降临于世间，曾经骗过数不胜数魂灵的嗓音依旧低沉而充满蛊惑人心的磁性：“要做个交易吗？我能给予你任何你想要的，包括权利，金钱或者是你心悦的那个人......”

　　然后那个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少年却头也不抬，他紧紧的咬住牙，从成堆的尸骸中艰难爬起，若非自己是不可触及的恶魔，杰克相信他下一秒就会像只凶狠的小猫一样扑过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那个少年只回应了恶魔一个字。

　　“滚！”

　　(二)

　　雪花落在苍白的唇上，灼烫了所有神经。

　　萨贝达慢慢抬头，湖蓝色的瞳孔如同一幅被画家忘却高光的作品，冷漠地注视着这片白色到令人眩晕的世界。

  绵延不断的雪花织成了闪闪发光的帷幕，覆盖着那双仿若死去的双眼，使万物模糊不清。

　　四周一片寂静，除却雪花下落时的窸窣之声外，一切声响都被严冬埋葬。

  

　　这是伦敦的今年的第一场雪。　　

　　抱着橡胶球玩耍的孩童们注意到了这个矗立良久的男子，他们交头接耳，饶是谁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要在这块荒芜的坟地上一直等候，稍加思索后，孩子们继续一哄而散，追逐着嬉戏。

　　一排排方形的墓碑整齐排列在墓地之上，无人守护，无人管理，仅有几棵大树遮阴，大雪为这座朴素荒凉的墓地披上了一件圣洁的银装，比起那些昂贵的大理石装饰更使人肃穆敬畏。

　　这是沉睡在战争中生命的安详之地，他们将鲜血浇灌给了土壤，将躯体埋葬在热爱的国度，当他们慢慢倒在成堆的尸骸上时，被缄默的死神悄然带走时，便再也没有人会去打扰他们难得的美梦。

　　萨贝达将手心中的百合放到了一座坟墓前，他俯身用手帕擦干上面的积雪，因长期握枪而长满薄茧的指腹无声抚摸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威索·伊尔，那场战争中用自己的心脏为他挡下子弹的同伴。

　　“抱歉，我没有经常来看你，”萨贝达凝视着寂静的四周，大雪在他眼中如同崩坍的天幕般下落，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长官下周要带领我们突袭敌军阵营，他说这是最后一场，我们将结束这该死的战争。”

　　“不一定是结束，但是你一定会死在那场战争里。”一道似有似无的嗓音通过空气传递在耳畔，身为恶魔的杰克低头凑到这个自己纠缠许久的小士兵耳边，即使一次又一次的惨遭拒绝，可人类就是人类，恶魔对此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越得不到的越是有趣，他偏偏就要拿到这个人类的灵魂。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那些曾经天天围着你要糖果的孩子，也会照顾好军营里那些笨拙到不让人省心的傻瓜们，”然而萨贝达却像完全没看见这位蛊惑人心的恶魔一样，长期的骚扰让他早已对他的一切无视，依旧喃喃着，凝视着碑文的目光渐渐温和，任由那个烦人的家伙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等战争结束，我会去找你，也请你在那个地方再等等我——就像曾经那样。”

　　“他听不见你的话，他的灵魂不是早被死神收走就是被我的同事骗走了。”

　　少年短碎柔软的发丝被杰克伸手把玩着，颇具耐心的恶魔根本不恼他的无视，相反，他越是淡然，便越会勾引恶魔的恶趣味。　　

　　这是恶魔纠缠他的第三个年头，从最初因为无法触碰而没办法给到这只烦人恶魔深刻教训而气急败坏到已经能精准屏蔽对方所说的一切屁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很奇怪，战斗经验丰富的佣兵记不清战争持续了多少个年头，反而记得这种无聊的小事——萨贝达觉得自己脑子也坏掉了，得抽空去看看军医才对。

　　萨贝达离开了墓地，耳边依旧是恶魔动人心魄的低语，可无论杰克提出怎样诱人的条件，佣兵对此都置若罔闻。

　　恶魔无论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为何他如此固执，也不明白为何这个人宁愿在战争中惨死也不愿意用灵魂与自己交易。

　　人类向来都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生物，不是吗？

　　他见过无数有的人为了活下去，跪在自己脚边哀求的丑态，也见过有人为了金钱，毫不犹豫将刀子捅向信任之人的背影，甚至就连十月怀胎的母亲，也会为了那短视的利益而活生生掐死自己的孩子。

　　他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所谓的战友情？可笑的责任感？还是那毫无意义的愧疚？

　　根本让魔无法理解。

　　杰克面无表情的看着提枪赶往战场的佣兵，数百年来头一次感到焦躁，他终于撕开了恶魔伪善的面容。

　　“如果你不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就偏偏不让你死。”

　　“我会剥夺你这幅身体死亡的权利，但却原原本本的保留你的痛苦，如果我没记错你一直在被旧伤折磨吧？你会每时每刻都被病魔残忍摧折，即便身体遭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去。”

　　“你想光荣死在战场里？没门，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身边战友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让他们的哭嚎声成为你每晚的梦魇，直至你再也无法忍受，跪求在我脚下乞求解脱！”

　　恶魔与佣兵原本还能维系虚假表象的玻璃纸在那一瞬间被捅破，萨贝达下意识就要揪住恶魔的衣领，却因无法触碰而再次落了空。

　　本以为终于彻底激怒对方的杰克下意识抬头，却在下一秒愣怔在原地——那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佣兵那阴翳到就连恶魔都要为之颤栗的目光。

　　“那么，我宁愿等到死神的镰刀割掉我的脑袋，也绝不会交付给你。”少年冲他竖了个中指。　

　　看，恶魔都是狡猾的生物，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终究会暴露本性。

　　于是在恶魔的诅咒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少年单枪匹马的穿过枪林弹雨却没有死掉，有人说他大概是被神明眷顾的幸运儿，然而真相或许只有他本人和一个恶魔知道。

　　（三）

　　在那之后过去了多少年，萨贝达自己都无法记清，他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冲刷慢慢淡忘，忘记了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以至于也忘记了那个恶魔什么时候终于放弃离开了自己。

　　其实他早就忘了，那个名为杰克的恶魔从未离开过自己，他一直在他的身边，沉默见证了他的成长，他的荣辱与衰老。

　　他见证了一位名为奈布·萨贝达的佣兵的平凡一生。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迄今为止，杰克只能用一个词语去形容——弯刀。

　　忘记哪位诗人说过，弯刀有着锋锐到能斩断一切的一面，但它的刀背却因迟钝而不愿伤害任何。　　

　　或许痛苦会像一块巨石扼住他嘶哑的喉咙，却无法阻挡那洪水般迅疾的脚步；或许苦难会像丛生荆棘刺穿他脆弱的躯体，却无法动摇那双湖蓝眸底坚定熔铸的光影；或许泪水会一如既往缄默充盈愧疚的心脏，却无法逼迫他屈膝俯首称臣。

　　但他是奈布·萨贝达，那个被战争与希望赋予了姓名，那个被尼泊尔之母悉心养育的孩子。

　　纵使他的羽翼被折断，纵使他的心脏被碾碎，纵使他身上的每一处旧伤都重新崩裂溃烂，暗稠的脓血顺着狰狞的疤痕处徘徊浸润。

　　可疼痛压不垮他，磨难摧毁不了他，命运更征服不了他。

　　就连最厉害的大恶魔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得到他。

　　难以想象的痛苦为他的身躯灌注了击穿钢铁的力量，苦涩的磨难沉淀为靛青湖底璀璨耀眼的珍宝，喧嚣的命运使他嘴角微扬，化为驰骋闪电的雄鹰划破被罪恶利益灌注的苍穹。

　　他是被光明遗弃的天使，也是被黑暗深爱的玫瑰。

　　但是他的心却全部奉献给了那令自己嫉妒的上帝，献给了埋葬在土壤中的卑微灵魂们，献给了不属于、也永远都不可能和自己沾边的硝烟战争。

　　身为恶魔的他根本无法进入这个人的心，永远得不到他的灵魂，甚至难以触及。

　　因为这个人说过：“没有心的恶魔是无法理解人类的。”

　　死神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进着，银铁面具上附着的黑雾令任何生灵都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在他们的视线里，眼前即将馈赠自己死亡的仅仅是那位没有情感，冷漠无情的神祗。

　　他回到了自己熟悉到地老天荒的房间。　　

　　垂垂老矣的佣兵平静的倚靠在躺椅上，原本那头柔软的浅栗色发丝早在时光的磨损下褪去了全部色泽，变成又硬又干的白线头，褐色的斑点布满了那张皱巴巴的面容，在凹陷下去的眼眶中，那双亘古不变的湖蓝色眼瞳里依旧平静的望着远方，如果有人去细细凝视它，便会有种仿佛窥视到其中曾经拥有过的坚毅目光。

　　“终于来了吗......”老人沙哑的嗓音如同缺水的寒鸦，低沉却并不刺耳——或许是他早已听之习惯，几十年来杰克头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人的尊敬，因为对他而言，他面前的是即将带领他与那些于战场失散同伴们相约再会的，尊贵的神祗。

　　而并非那个在自己耳边蛊惑了一辈子的狡猾可耻的恶魔。

　　“你是第一次......”无法辨认的冰冷男声从死神的面具下传来，杰克顿了顿，熟练地握住镰刀，垂下了眼眸，“我是说你是第一个面对我毫无惧意的人类。”

　　他注定无法属于自己。

　 “因为我想我很早便见过你，在你曾经带走我同伴的时候。”

　 “......”

　　奈布将他的沉默理解为神祗的冷漠，也是，毫无感情、只会收割灵魂的死神怎么可能会在意接下来即将收割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灵魂。

　　可是这个机会对于自己而言已经等了多少年，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于是面对着即将砍下自己头颅的巨大镰刀，老人微微抬头，眼睛明亮到仿佛他还曾是那位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少年。

　　“我想与您做个交易，用我的灵魂与来世。”

　　（四）

　　“你要放弃地狱大恶魔的身份，转职来冥界这里当一名小小的死神？”

　　冥王盯着桌案前的那张求职信，晦暗无光的眼瞳直溜溜的盯着面前的恶魔，似乎有些惊诧于这只恶魔胆大到竟然敢来到自己面前找乐子，难道它不怕自己把它倒着插进冥河里喝到饱吗？

　　然而向来能瞬间分辨谎言与否的冥王在没有从它身上嗅到任何虚假气息以及对方那认真的神情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

　　“你.....认真的？”

  

　　杰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嘶.....你知道的，入职死神可不是什么儿戏，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更何况你还是以一个恶魔的身份.....”

　　杰克：“我将我手里的灵魂给你。”

　　冥王显然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

　　“这不是灵不灵魂的问题，你难道不清楚你这家伙曾经给我惹过多少麻烦.......”

　　杰克：“所有。”

　　“你被录取了！”冥王“啪”的一声将求职信拍到了桌上，热情的拉住了一秒前还是狡猾恶魔现在已经是冥界的新晋死神，“我们冥界就需要你这种能力优秀的人才，浪魔回头金不换，从今天开始你就改名叫‘忘川’，小伙子好好干，相信以你的能力要不了几百年就能成为咱们冥界新的大死神！”

　　像是生怕对方反悔，冥王马不停蹄的找来了冥界公章盖在了求职信上。

　　忘川面无表情的接过身着黑袍的死神递给自己的同款工作服与镰刃。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冥王突然叫住。

　　“虽然占了很大便宜，但我还是很好奇，可以冒昧询问一下，你放着好好的恶魔不当，突然当一个死神的原因吗？”

　　死对头那厉害能干的老部下就这么白给到了自己手里，想象到撒旦得知这个消息鼻子都气歪的画面，冥王整个神简直爽上天。

　　冥王猜测过很多原因，像是什么撒旦的手下搞职场欺凌排挤、又或是对方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来换身份躲避风头，却唯独没有猜到会是那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为了得到一个人类的灵魂。”　　

　　 “哈?你在开玩笑对吗？就像死神可以不征求凡人同意那样取走灵魂，你们恶魔想要谁的灵魂，随随便便撒几个谎，人类不是把自己的灵魂卖出来都不知道还在帮你们数钱吗？”

　　“......”

　　它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五）

　　沉默再一次在一人一神间弥漫很久，灵魂与神明没有一致的时间概念，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不过只是一瞬，新晋死神放下他的镰刀，似乎第一次仔仔细细的开始打量这个大胆的、将死的灵魂。

　　萨贝达能感受到一束冰冷的目光将自己钉在原地，却毫无畏惧的继续说道。

　　“这一世他们都很年轻，深爱着他们的家人，可惜战争却带来了这样的悲剧，我希望用我的灵魂能够让他们重新团聚，即便无法下一世，也请让威索他们转世前再无遗憾。”

　　神父说过，死去的人要在地狱经过漫长的磨难后才会回归天堂。 

　　“我想这对于能够控制灵魂的您来说，再简单不过，对吗？”

　　“你想好了？”如他所料，死神不会拒绝这个对自己绝对有益的交易，“从此以后你的灵魂将独属于我，永远受尽折磨，永远无法转世。”

　　“没关系。”老人轻轻笑了。

　　“那么，交易成立。”

　　黑雾笼罩在老人的视线中，寒气像冰冻千年的寒窟般轻轻抚上他的双手，火光和阴影的蒙尘昏暗交织在一起，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脸上带着记忆中熟悉万分的温和微笑。

　　老人安详的闭上眼睛，任由死神收取自己的灵魂。　　

　　银铁面具骤然掉落在地，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死神猩红色的双瞳中溢满了疯狂。

　　他紧紧拥抱着怀中早已失去意识的魂魄，他的力道很大，给人一种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骨血的错觉。

　　忘川知道，纵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蛊惑，纵使自己用镰刀强行剥夺他的自由，死亡能强行夺走他的灵魂，却永远夺不走真正的他。

　　忘川承认，自己嫉妒的发狂，从第一遇见这个人开始，从逐渐了解他的灵魂开始，他便想要得到这个人，无论灵魂还是躯体，无论思想还是爱，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要得到。

　　想要的已经发狂。

　　那是比伊甸园的禁果还要美好的事物，属于萨贝达的一切，属于这个人独一无二的一切。

　　遥远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回溯到了他们起初相遇的那个时间，恶魔一如既往用编造的虚假过往企图博得佣兵同情。

　　他专门挑了跟对方相似经历的过往为脚本，好骗的小佣兵自然中了自己的圈套。

　　“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话，或许你也不是自愿当恶魔的，我可以抱一抱你给点安慰。”

　　看着少年那有些泛红的眼角，恶魔一边心里讽刺着真好骗，一边渐渐现出本体，等待着这个单纯的小孩献出象征信任的第一个拥抱。

　　然而，擅于玩弄人心的恶魔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落入圈套的羔羊。

　　“嗷！！！”

　　伴随着肉|体|被撞击的沉闷响声以及随后响起的那响彻天际的惨叫声，向来彬彬有礼的恶魔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捂着自己的下半身在泥地上打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少年则狡黠的扬起嘴角，露出藏在下面的小小虎牙。

　　“呦，你不是说过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的鬼话嘛。”

　　“下次要长点记性哦，恶~魔~大~人~”

  

　　那是少年第一次朝自己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也是唯一一次。

　　或许就在那一刻，空洞的胸腔传来了不可能的颤动，没有心的恶魔诞生了自己曾唾之以鼻的奇迹。

　　最终，他终于得到了这个灵魂，即使它是出于交易。　　

　　一旦得到，他又怎么可能会归还给那个该死的上帝？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同人类一样，恶魔也有着来自骨子里的自私与贪婪。

　　他想要这个灵魂从里到外都彻彻底底属于自己，打上自己的烙印，从此眼中只能装得下自己一人，没有自己便无法存活，永远无法离开自己，永远。

　　哪怕为此付出一切......

　　（六）

　　“嘿，你小子，醒醒啦！”一双拍在肩膀上的手将萨贝达的意识从神游中拍了回来。

　　年幼的小士兵恍惚的睁开眼，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恍惚间喃喃着：“抱歉，我怎么睡着了。”

　　奇怪，他好像做了个梦......

　　“行了行了，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快点到军营集合，听说上头为了明天的突袭专门调来了个位高权重的大军官。”

　　不给他回过神的时间，好兄弟威索便拉着他赶往军营，届时军营已经列队整齐，所以两人赶到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这两位年轻士兵。

　　威索拍了拍胸膛，随后非常义气的将害自己迟到的兄弟推上了前。

　　萨贝达：......

　　“抱歉长官，是我由于贪睡迟到了。”

　　年轻稚嫩的小佣兵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诟骂，然而片刻，他却听到了一声似曾相识的轻笑。

　　“没事。”

　　萨贝达有些诧异的抬头，瞳孔却因看到眼前之人微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金色的阳光为年轻军官镀上一层温柔的轮廓，男子抬手扶了扶帽檐，那双鎏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有些愣怔的男孩，猩红色的野心却在瞳孔深处沉淀蔓延。

　　“初次见面，我叫杰克，今天开始便是你的长官。”

#是占祭合志《拂晓梦》的解禁文，大家阅读愉快~

#姗姗来迟的解禁（目移）（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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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哈拉人有他们自己的纪年，一万个世纪短于一朵玫瑰的瞬间。

                                        ——E.E.卡明斯

  柏柏尔河以北在地理学上被划分做沙漠，那里神秘，残忍而人迹罕至，金色的太阳灼烧热浪，零星的绿色在氤氲而模糊的视线里颤抖。向导已经无数次劝诫伊莱·克拉克停下他的脚步，不要去探索那片工业革命都倦于染指的地方。无数冒险家与殖民者曾在此望而却步，黄沙中生存的部族在故事里野蛮而疯狂，他们碾碎外来者的骨血，他们供奉的沙漠吞噬生灵，他们眼里的白日焚毁夜晚。

  不要去白白送命。向导翻来覆去能说的却只有那几句话，干瘪得像脱水的面包，但伊莱并不在乎这些。从他选择离开邈远的故乡，拿起蘸着枯蓝色墨水的笔的那瞬间开始，对文字与精神的满足便高于生死的渴求。

  “但这片黄沙，无人踏足的地方，必然有从未见过的风景。”

  于是年轻又狂妄的伊莱·克拉克辞别了向导，孤身一人走进了沙漠。他的身影被翻滚的热浪吞噬，扭曲作不成型的虚影。天上有秃鹫掠过时投下的阴影，红色的眼睛注视每一个踏足蛮荒之地的孩子。

  他们也许会死在黄沙之中，也许会睡在不存曾在的绿洲。

  他早已走过很多地方。

  从离开家乡，离开群山怀抱的沃土时，他便学会注视了无人烟的地方。那里往往有着书中不会记录的瑰丽，有着造物主遗弃的杰作，那些山峦，海岸，文明与遗迹都会成为他笔下的风景，成为记忆里的篇章，顺着漫长的河流摇摇晃晃直至生命的终点。但柏柏尔河北沙漠是他亲眼见到的第一片黄沙，在有限的路途中伊莱业已看到白骨，被风沙侵蚀得早已不是当年的样貌。可他并没有觉得恐惧，也无所谓死亡是否会来临。

  他知晓自己在某天会为所向往的一切付出代价，但在那之前他会用藏在眼罩后的双眸一一看过。

  伊莱靠在庞大的仙人掌下，借用荫蔽短暂地躲过灼日。他跟着标定的线路行走，却不幸地遇到缠绵的风沙，扬尘无情地扭曲他所行过的道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迷失了，失去的方向与目标，飞鸟盘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预兆。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去，会成为无数不知名白骨中的某一具，唇舌的干涸混杂着血液的腥气，目光如同天光黯淡，伊莱甚至都苦笑着想自己确实狂妄，但似乎也没什么后悔可言。

  但他终究是幸运的。

  ——那里有人！

  在意识被太阳融化的最后一刻，伊莱模模糊糊听到有人的喊声，他们似乎在朝这边过来，也许是黄沙里的某个部族，信仰太阳，河流或者狂风，他们或许会善意地解救他，又或许会残忍地杀死他。

  而后视网膜上短暂地浮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古怪却依旧美丽的服饰，看起来有些像文献里说的祭司，她耳边的吊坠闪闪发光，如同某种高高在上的神谕。

  那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又无情。

  那是一个古老的部族。

  菲欧娜·吉尔曼从小在这里长大，因为天生的羊角和早慧的性格让她被部族人奉为神明的使者，高天的祭司。她从小学习着祭祀的典仪，学习着领导部族发展的要领与诀窍，得到整个部族最完善最高昂的教诲，然后在成年那一天获得加冕，降下黄沙中指引方向的神谕。

  那不止是神谕，更是她的智慧。

  柏柏尔沙漠与旁的沙漠并无不同，在偶尔走过的行商和规模零散的集市口中都无一例外地神秘又可怕。商人不肯走进沙漠深处，摊贩只敢在临近绿洲的沙丘上短暂地停留。每次菲欧娜带领族人去交换物资补给时常常在想，黄沙里到底是什么可怕呢？

  是天灾，是沙暴，还是故事中他们这些有如蛮荒的原住民？

  菲欧娜想，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她终究不同于部族的人民，她是领导者，她看到了很多，她从零碎的言语中知道外界的变革。因此她执意买很多启蒙用的书籍，她知道他们的技术落后，他们生活困苦又不易，但他们需要精神的成长。

  他们要挣扎，他们要举起火把，他们要在艰险的环境下建立沙漠的文明，而这一切都要从人开始。他们要学习，他们要创造。

  所以当菲欧娜返程，当她看到即将被黄沙淹没的外来者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救下他。

  这不仅是留住一个脆弱的生命，也是了解外界的窗口。

  “把他放在骆驼上，遮好。”

  菲欧娜同随行的人安排起来，昏迷的青年有这略显苍白的皮肤和被眼罩遮盖的双眸，他看起来很年轻，却莫名让她觉得遥远。

  “走吧，回到我们的部族。”

  回到黄沙之中，被淹没，或者被埋葬。

  伊莱的睡梦并不安稳，他在虚假的幻觉里走过短暂的往事，被误解，被放逐，选择流浪，诸如此类，自由自在也孑然一身。

  他惊醒的时候正值深夜，因为干燥而加剧的昼夜温差使得身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薄毯无法掩盖住寒意。肌肉依旧滞涩，头脑有些昏沉，但伊莱明白他大抵是得救了，至少目前还活着，但接下来的事他无法预料。

  ……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去预料。

  未卜先知未必不是一种永恒的恶意。

  他扶着墙壁直起身，粗糙的质感大抵是砂岩，红杨与梭梭树这类材料的混合品，能够抵御风沙并尽可能地降低温差。这些沙漠部族的资料鲜少有人问津，可伊莱认真地研读过一遍，兴许是某种尊重——一种对于陌生，古老却依旧顽强生存的生命的尊重。

  伊莱推开门，门外一片寂静，天空澄澈而一望无际，偶尔有星星挂在月亮的末尾，夹杂着奄奄一息的疲惫。这里看起来是个聚居地，零零星星有不少这样的居所，部族同样也需要生活的基岩。

  “您好。”

  略有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少女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得如同命运的伏笔，他回头看去，视网膜上曾倒影的模样此刻生动而明了，朱红色的发梢和明亮的眼睛，耳坠与饰品在白晃晃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您好？”伊莱有些惊讶于她说着沙漠以外的语言。

  “不用很惊讶，”菲欧娜弯了弯嘴角，她把一杯水递给他，沙土质感的水杯里晃荡着澄澄的水波，“我学过些知识……可惜不算多。”

  她的发音有些滞涩，还有些蜿蜒婉转的口音，听起来确实像个初学者。

  “您好，我是，菲欧娜·吉尔曼。”她慢慢地说。

  “伊莱·克拉克。”他顿了顿，顾及着她不是很熟练的语言也放慢语速，“我来到这里旅行，同时也将所有景色都和故事汇聚在笔下。”

  菲欧娜微微蹙眉，她认真而努力地理解着他的介绍，而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酒窝盛着酣甜的佳酿：“原来如此。我敬佩您这样的人，文字为我们带来了外面的容貌。”

  这并不夸张。菲欧娜的语言，谈吐与知识除了上一辈祭司口口相传之外，唯一的途径只剩下市集上贩卖的书，那里面有童话，有游记，有手稿，有乐谱，菲欧娜总会挑选一两本喜欢的买下，努力地研读，抓紧在黄沙中难得的聚居机会学习无法触及的外界知识，就像涓涓细流，虽然脆弱，长久以来依旧可观。

  伊莱不知为何有些局促，也许是因为菲欧娜熠熠生辉的眼睛，因为诚恳的光芒。他知道文明的差异，知道发达与蛮荒，知道黄沙不曾受到工业革命的侵扰，他们被天然地保护着，免受殖民的惨剧，可他们也被隔阂着，慢慢落后于世俗。

  万物本就具是如此，有利有弊。

  在那天过后，菲欧娜的部族中出现了远行的客人，他穿着兜帽，戴着眼罩，说话也是一贯的温言细语——可惜没人听得懂。

  “这是伊莱·克拉克先生，来自沙漠外遥远的国家的学者，他被我们搭救，留下来报答，我将让他教育新生的孩子，让他写下外面的故事，让他见证我们部族的强盛。我们要以客人的礼仪对待他。”

  伊莱在黄沙中短暂地驻足。

  他当然明白知恩图报，似乎也不意外菲欧娜·吉尔曼——这位年轻而漂亮的祭司提出来的要求，她只说要他在这里多留一会，等两个月后的交易市集再送他离开，她希望他能教导孩子们知识，也教导她知识，他们同样需要教化。

  “您想看部族的风俗，看黄沙里的生活，”菲欧娜咬字缓慢却清晰，“我会为您提供保障。”

  他们握手，他们微笑，他们口头立下交易和契约，只有星星，月亮和吹过沙砾的风听见。

  “故事的最后，勇士宽恕了邪恶的巫师，这个国家回归了平静。”

  菲欧娜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帮伊莱翻译那些故事，她不在时伊莱就教孩子们一些外界的文字，部族里当然有人不满——就像如今依旧有人嫉恨她的权利一样，无关痛痒却属实头疼。

  但多数人都有着热情的秉性，对菲欧娜的决定极为支持，或许是交易的市集也让他们短暂地看到外面先进而从未谋面的技术，知识无论在哪片土地都尤为重要。

  于是就出现了伊莱面前摆放着的大碗，碗里放着烤肉与零星的蔬菜，出现了伊莱每天早上都被一群孩子围着笑闹，他们也告诉伊莱自己的语言，让他的生涩蹩脚显得有些滑稽。这是菲欧娜希望看到的。

  “孩子们可喜欢你了，”菲欧娜轻声说，“你知道的，部族有人对你并无善意，可他们的孩子却对你充满好奇。”

  伊莱偏过头看向她，菲欧娜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明暗难辨。她的语气是笑着的，可脸上却并无笑意，看起来甚至有些无奈与失落。伊莱想了想，猜测她大抵是渴望“外界”的——或者说，她渴望外界的文明与知识，却恐惧自己无法保护养育的部族。

  他还记得他们谈论交易的那天，菲欧娜有着亮晶晶的眼眸，她有时也像婴孩，也会认真地倾听他讲述的变迁，伊莱偶尔会不知从何讲起，因为菲欧娜总是太认真，太认真。

  她满心满眼地为着她的部族，和那些关于黄沙的文献资料分毫不差。

  ——柏柏尔沙漠中大多数部族依靠着信仰集聚，他们的祭司学习祭祀知识，掌控着部族所有的权利，领导部族发展，在黄沙里壮大，或者在黄沙里消亡。

  她的野心与爱并存。

  伊莱·克拉克少眠，在夜晚的星子都昏昏沉沉时他总喜欢走到门外安静地仰望。万事万物都如洪流中的水花一样渺小。

  “睡不着吗？”

  菲欧娜从不远处走来，手上还拿着一本诗集似的书，这几天伊莱很少见她，听说她在为部族的一个盛宴做准备，现在仔细看看眼下到的确有些乌青，她甚至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你才忙完吗？”伊莱笑了笑。

  菲欧娜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晚间没有燃起火堆，她叹口气，语调有些疲惫:“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如此。我们要举行，仪式和节日——去纪念传说里黄沙的王，高歌我们的生存与展望。”

  她瞥了伊莱一眼，后者正用手支着下颌，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于是菲欧娜把书放在膝盖上，为外乡的来客介绍古老的风俗。

  “庆典大致分为三部分，从下午开始，首先是我的祝词，然后是一起制作筵席的佳肴，等待夜晚彻底降临，我们燃起篝火，男男女女一起跳舞，最后向夜空祷告，祈盼来年的今天。”

  “听起来就像是人们最简单也最真诚的希冀。”伊莱笑道，“你在考虑你的祝词吗？”

  “是啊，”菲欧娜撇撇嘴，指尖在硬书皮上敲击，“处理完食材一类的准备后，就要想祝词了。每年总要说些不一样的。”

  伊莱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遥远的沙丘，夜晚的沙漠宁静，沉默，沉寂上万年的汹涌。

  “慢慢想吧，”伊莱斟酌着说，“就比如，你我身边的沙砾，也是故事中神明的遗嗣。”

  菲欧娜眼睛亮了亮，用交换来的铅笔在书后面写了些什么——伊莱看不太懂那些文字。但能看出来她似乎开心了一些，又或者从刚刚的话语中得到了灵感。

  “你真不愧是诗人。”菲欧娜夸赞道。

  她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缓慢，每个单词都读得格外清晰，伊莱·克拉克仍然从这之中感受到她恳切的心情。

  诗人并非他的本职，伊莱·克拉克自认其实没有多少天赋，只是造物主素来鬼斧神工，也只是太多人沉醉在工业的喧嚣里不愿踏足往昔的影子。这片沙漠——他不需要修饰，不需要辞藻，似乎也能描摹出里面生活的孩子如何挣扎与顽强，部族如何兴盛或衰弱，能描绘出他们的祭祀古老而传统，他们的祭司年轻而神秘，用追逐却小心谨慎的目光一点点接触外界的变革。

  他想，在这段并不长日子中，他能感受到大多数族人对菲欧娜·吉尔曼这位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女性的尊重与爱戴，他更能感受到她的爱与期望。换作是他，他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菲欧娜在书的最后写着什么，笔尖有划过纸张轻微的摩挲声。伊莱没有去看，月亮让黄沙变得像一些海滩一样乳白，仿佛月光流淌在他们身旁，他阖眼安静地感受着久远的宁静与安详。

  他也的确感受到了逐渐热烈的氛围——比如妇女们开始自制果酱，比如有小孩子穿上了新衣服，比如菲欧娜经常会钻研一张地图，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柏柏尔沙漠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寂——这片黄沙地上依旧有着许多可供狩猎的生灵，它们的肉质往往鲜美，是难得的佳肴。部族占领的绿洲栽种可以生长的作物，他们很少迁徙，但也随时有迁徙的准备。

  “祭司，姐姐……很厉害！”小孩子对他夸张地手舞足蹈，比划一副射箭的模样，他绘声绘色地说菲欧娜狩猎射箭时百发百中，和部族故事里象征丰盈的女神一模一样。

  伊莱莫名开始有些期待这个盛典——或者说，他期待着他未曾见过的一切，黄沙的节庆，众人的欢呼，那位祭司的身姿。这都会成为他的灵感，成为笔下涌出的河流。

  于是他也开始试着帮忙，比如搬运些货物和木箱，比如妇女们成群结队地离开时照看那些玩闹的孩子，又比如在深夜，他素来晚睡而浅眠，总能遇到一样熬夜的菲欧娜，他们坐在星星和月亮底下，交换着彼此的故事。

  

  菲欧娜·吉尔曼出生的那天，她的父亲在黄沙中失去了踪迹。而她天生的羊角令人敬畏而恐慌。是上一任年迈的祭司亲自抱起她，说这是神明恩赐的孩子。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也的确突显出一些特质，她素来冷静，好强，认真而笃定，也一直认为自己本便是神的遗嗣。

  她的母亲也很快随着父亲离世，身作孤女的继承人自小养在老祭司膝下。老祭司对她很是喜爱，教导她牙牙学语，教导她知识，也会像父母一样陪着她玩闹，给她说一些神话一样的睡前故事，温柔而善意地补全了她的童年。

  老祭司死后，她顺理成章地接手部族，不记得自己曾对多少有异心的人下手，也不记得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是如何模样。只是她偶尔偶尔会觉得自己竟然还很年轻，与她同龄的姑娘还在刚刚谈婚论嫁，而她已经离他们太遥远。

  “但这是我的选择。”

  菲欧娜总是用亮晶晶的眼睛去询问伊莱——询问他，你会记录我的故事吗？你会怎么描写我？你觉得那些读者，会如何看待我？

  可惜对此，伊莱总是回答一句“秘密”，丝毫不因她偶尔服软又祈求的目光动摇。

  “好吧好吧，”她撇撇嘴，把玩着衣服上银色的饰品，叮叮当当像泉水的声音，语气却仿佛有几分抱怨，又有几分轻松，“两天后就是庆典的开幕，你可是享有了座上宾的殊荣。”

  “好好感受我们的文明。”菲欧娜正色道，“我们定然不比外面发达，但我们生长在黄沙与恶劣的干燥中，繁衍生息，沙暴从没能覆灭我们。”

  伊莱微微怔愣，继而点头。

  他始终是相信的。

  延续的文明没有哪个不是坚强而有着无可替代的底蕴，何况菲欧娜·吉尔曼更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领导者。

  明天便是盛典。

  伊莱放下笔，纸上只有寥寥数字。他在落笔时突然觉得黄沙的庞大与浩瀚，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写沙漠的磅礴和隽永，写部族的盛典和欢宴？还是写文明的初始和挣扎。伊莱·克拉克想不明白。大抵因为身处其中，就在沙砾之上，才会觉得此处愈发漫长。

  “伊莱哥哥！”

  小孩从远处跑过来，嘴里喊着他教给他们的名字，脸上是灿烂却简单的笑容。他们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伊莱用书压住纸张，起身走过去。

  “这是菲欧娜姐姐要我们带来的！”他们围成一团。

  伊莱垂眸看去，一杯看起来颜色有点古怪的饮品正摆在自己面前，橙黄色的液体闪烁着不明的光。

  ……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这是什么？”伊莱还是接了过来，毕竟他们期盼的目光可不好受。

  “菲欧娜姐姐的特制饮品！”一个年龄大些的孩子一般说着夹杂着两种语言的话一遍认真比划着，“听说上次交易的东西里面有做饮料这种东西的配料表，为了庆祝盛典，菲欧娜姐姐和扎那叔叔他们最近都在试验呢！”

  “这是，试验品？”

  “这是最成功的试验品！”小孩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想着要给伊莱哥哥，因为您是客人！”

  伊莱低头，抬头，再低头。

  无所谓，还能怎样，喝吧。

  他端起杯子，心态莫名其妙地都有些视死如归。当然他觉得这应该不至于有毒，只是味道大抵好不到哪去。

  首先入口是淡淡的，有些像橙子的酸甜，而后则是酒水的感觉刺激神经，最后留下淡淡的并不醇厚的回味。

  并不能说难喝，只能说像在尝试鸡尾酒的新品。

  伊莱·克拉克放下杯子，迎着孩子们热切的目光，微笑着回答:“请帮我转告菲欧娜，味道还不错。”

  “是吗？”

  菲欧娜突然从身后探出头来，她身边是手里捧着上次交易来的水果的妇女们，深色的眼睛亮闪闪宛如山间湖泊。她拍拍他的肩膀，可脸上的笑容在伊莱看来左右都不怀好意。

  “既然喜欢的话，那再来一点吧？”

  伊莱:……

  伊莱:“谢谢啊。”

  “……紧张？”在目睹他喝了大概四五杯菲欧娜特调后，人群渐渐散开，太阳的余晖慷慨地将沙砾烧成赤金的滚烫。伊莱坐在椅子上，低度的酒精让他不至于醉，只是喉咙微微有些烫。

  “倒也不是，”菲欧娜回答，“毕竟这次有一位客人嘛。”

  她伸了个懒腰，耳边的坠饰依然是亮晶晶的模样，折射太阳的棱角，一如她永远澄澈的眼睛。

  “好好休息。”菲欧娜笑着说，“明天见。”

  皮质的木鼓鸣响，长桌上堆叠罕见的水果和佳酿，一旁的火焰被微风吹得呼呼作响，连带着女人们惊呼着这么大的火可是会把肉烤焦了又互相调笑，男人们在一旁拉着弓比试力量。

  伊莱的生物钟从来都是早起——但在今日众人这热闹的氛围里倒也的确不算早，就连爱赖床的几个小家伙都抱着玩具探头探脑，猜测今年又有什么好吃的。

  他听到他们打赌的输家，惩罚是去吃菲欧娜做的菜。

  伊莱: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有族人告诉他，他这位异乡的客人会坐在尊贵的位置上，他们笑着说伊莱·克拉克可是一位大诗人，一定要写出他们部族的热闹，繁盛和热情好客，伊莱也笑着应声，毕竟这的确是某种事实。

  ——沙砾与尘土铸就黄沙之神的故事，祂的遗嗣仍徘徊于诸神论道的殿外。

  ……

  我们向您祈祷，您的辉光仍旧庇佑子民，沙尘蔽日，俱如瞬息。

  菲欧娜平时说话的声音总是清脆而果决，他很少听到她如此端庄又威严的念词，这让伊莱恍恍惚惚地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因为缺水而濒临昏迷，只记得视网膜在失去成像的最后那瞬间，菲欧娜瞥过来的一眼也同样威严而高高在上。

  台下爆发热烈的掌声，伊莱也跟着鼓掌，他从经久不衰的掌声里感受到了所谓的“生命力”。

  “愿黄沙依旧庇佑我们。”她微笑着结语，将酒杯里的琼浆悉数倾倒在沙砾上濡湿一片痕迹。

  人们欢呼雀跃而上，他记得下一步是开始制作宴席的菜肴，伊莱不自觉地望向台上，却没有捕捉到菲欧娜的身影。

  “找我？”

  离得近了才看清菲欧娜脸上画了很浓的妆，眼角还贴着有些亮晶晶的装饰，白色镶嵌鎏金底纹的祭司服衬得她愈发明艳。

  “你也参与吗？”伊莱指了指开始生火忙活的人。

  “事实是，”菲欧娜眉眼弯成一轮纤细的月牙，她抬起手伸向他，葱白的指尖上染着蔻丹的色彩，金饰和珠宝坠成流苏摇摇晃晃，“我们尊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伊莱·克拉克先生，不打算一起参与这场盛宴吗？”

  伊莱愣了几秒，思绪莫名其妙地放空，拉回到很久以前他只身一人离开故乡的那年。偏僻而落后的村镇不明白德鲁伊的可贵，他年少时也同样狂妄而可笑得不曾收敛自我的锋芒，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远走他乡，群山不再向他展开怀抱。伊莱曾因为先知，因为预言而与旁人格格不入，他们尊重过他，他们咒骂过他，却不曾接纳他。

  可当他戴上眼罩，狼狈地出现在黄沙深处的土地，在菲欧娜笑盈盈地伸手邀请他的那一瞬间，伊莱·克拉克感受到陌生的归属。

  就仿佛他短暂地属于这里，沉浸在欢宴之中。

  “祭司大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的水平依旧如此令人赞叹。”

  部族里的老者背着手站在一边，菲欧娜尴尬地望着面前这盘勉强算得上沙拉的食物，蔬菜与水果都因为生疏而显得大小不一，而用来提升鲜味的肉更是由于火候而显得焦糊。

  “这……这也是一种……额……稳定嘛！”她急着为自己辩白，“赞达爷爷不要再取笑我了！”

  伊莱端着烤好的松饼从一旁经过，听到她这聊胜于无的解释后探头看了一眼，脚步一顿。

  这样的水准，大概是他在六七年前刚上路时的烹饪水平。

  “你来评理。”菲欧娜敏锐地注意到路过的伊莱，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幽幽地指着那盘沙拉发问：“很难看吗？不能吃吗？”

  伊莱沉吟一会，将手上香气四溢的松饼递给他人，注意到彼时菲欧娜望着卖相和色泽都格外优秀的松饼露出了羡慕的眼光。他暗自发笑。

  “当然不，”伊莱一本正经地回答，“至少从安全性上来说，它当然是可以吃的。”

  菲欧娜：？

  菲欧娜：忍不了，忍不了一点！

  但偏偏伊莱·克拉克又颇懂得让步，他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打量了一番一旁的食材，赶在菲欧娜找到报复她的方式前又补上一句。

  “别生气，祭司大人，不如考虑再做碗汤？我帮你。”

  说是生气，但这到底是一场盛宴，菲欧娜根本提不起半分恼怒，只是在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肯定沙拉吃起来怪怪的但那份蘑菇汤却显得细腻而美味是依然有些不忿。

  伊莱给她端来了松饼，她叹息一声，一口咬掉一块烤的焦香的肉接了过来。

  “没想到你厨艺也这么好，”菲欧娜不经意地道，“是因为常常在外旅行吗？”

  “当然，”伊莱看着她把交易来的黄油涂抹在松饼上，份量不多，似乎有些不舍得，“不过……总是行走在外，远离故乡，也算不上什么让人羡慕的事。”

  “……是啊。”菲欧娜怔了怔，垂下眼眸。

  伊莱·克拉克行走在外，背井离乡，离他出生成长的土地太远太远，他能放下，能去看这片天空遥远的彼端的景色。而菲欧娜想，她无法做到，在纷飞的沙砾和尘暴中，她注定会选择守望挣扎而成长的生命。

  “菲欧娜姐姐！”

  有小孩子挥着手喊她。

  也许困囿于黄沙一生在旁人看来了无自由，但她的部族，她的人民，她的心血早已融入这里。

  在伊莱·克拉克的记忆中，故乡那些人们满足口腹之欲后总会追寻一些娱乐活动，比如赛马、舞会或者走出门看一场歌剧。

  但很显然，沙漠什么也没有。

  ……不，不对的，沙漠还是有些什么存在，比如深蓝色的夜空由星星作为闪灼的聚光灯，鞋底沙砾的交叠铸就微微塌陷的舞台，木柴丢进火堆，燃烧的空气扭曲交错，对面人的面孔在一瞬间都模糊不清。音乐并非来自曲谱或者高雅的乐器，而只是人们最基本的愿望与歌唱，他们高声唱歌，声音嘹亮宛如破晓的朝阳。

  这是他们一年一次的盛宴，是这个部族勇敢顽强地扛过这一年的礼赞。

  男男女女拉着手，脚步轻快，围绕着篝火曼舞欢歌。

  他下意识地想抽出纸笔，下意识地想记录什么，却又觉得文字那么单薄，记忆那么脆弱。他在面对巍峨的雪山与路边的白骨时也曾有过这般恍然，恍然于此世的厚重与震撼，如今目睹这场欢宴入夜后的庆祝，那些来由于人心的喜悦与快乐浸润每一寸空气。 

  伊莱·克拉克惊觉，对于生的渴望与文明繁荣的赞美亦如造物主杰作般沉重，这片沙漠中的人们孕育着他们自己的文明，外界变革发展的蒸汽时代将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但黄沙的孩子拥有自己的时光与纪年，洋流逆转也不过一支舞的瞬息。

  火焰嗤嗤作响，夜色逐渐暗沉。

  

  “该不会，又要我邀请你吧？”

  菲欧娜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先前祝祷时繁复的华服，反而换了套部族里寻常的裙子，裙摆没有花纹，飘摇在细微的风中。

  “虽然你说过不会跳舞——”菲欧娜笑眯眯地说，“但可不要一副游离世外的模样。”

  “你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大诗人。”

  菲欧娜拎起裙子，足尖踮起，转身好似转了个圈，衣裙开出一朵斑斓的花，她身后是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男女，他们也在跳着舞，在他眼里只是莫名其妙地黯淡了下去，只有菲欧娜，在篝火边微阖双眸的菲欧娜·吉尔曼，她琉璃般的瞳孔倒映着火光，她随着鼓点，歌唱与节拍翩翩起舞，就如同在遥远的神话，在黄沙的欢宴上最耀眼的太阳。

  她的目光偶尔略过他，见他在认真地看着便露出笑容。伊莱想她真正沉浸于这场盛典，在舞曲中短暂地卸下作为祭司的威严与重担，如同她这个年龄的姑娘一样爱美又欢乐。而她的欢乐也不仅仅只是这份盛典给予的，也是她的心血，她见证了一年里部族的发展，他们依旧活着。

  他抽出笔。

  你要记录些什么，伊莱想，也许就记录篝火旁菲欧娜·吉尔曼的舞姿，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用目光追随一个身影，每一次睁眼，每一次回眸，和每一次嘴角扬起的笑容。

  他想，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又急促，似乎比汹涌的河流中一万年更漫长，又比一朵玫瑰花在夜色中绽放更急促。

  她最终停下来，旋律也渐渐和缓，她走到他面前，气息还有些不稳与不匀，但她仍旧笑着，那双眼睛比他见过的所有星子更加明亮。

  “你知道玫瑰吗？”伊莱·克拉克做出来一个决定。

  

  在伊莱·克拉克的描述里，玫瑰是一种热烈而灿烂的花，有着鲜血一样的红色和残忍的带刺的茎干。它沾染最无暇的晨露。

  “如果用诗人的比喻，菲欧娜·吉尔曼祭司当然可以是沙漠的玫瑰。”

  ……是啊，是啊，就像她在月亮和夜色下翩翩起舞时，一万个世纪短于一朵玫瑰的瞬间。

  菲欧娜歪了歪头，似乎有些费解于诗句里常有的辞藻，她在他身边坐下，眼里倒映着火光和孩童奔跑的身影。

  “我从没见过玫瑰，”她回答，“市集上也没有，但我在故事里见过，它的尖刺刺穿了夜莺的心脏。”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伊莱明白了她在说哪个故事，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

  菲欧娜瞥他一眼，只道自己不喜欢伊莱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但她不多言，只任由风亲吻脸颊与鬓发，夜色渐深。

  盛宴的结局总是一片华丽的颓唐，佳肴也只留下不那么精美的碗与盘子，松饼更是一块不剩，若要真说有什么被遗弃了，那也只能是祭司的大作——那份沙拉，最后菲欧娜把这个喂进了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嘴里，权当惩罚他平日不爱吃蔬菜的习惯。

  “盛宴要结束了。”菲欧娜长长地叹息一声，好像有些不舍，但很快又挂上笑容。

  “怎么了？”伊莱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她站起身，动作幅度不大地伸了个懒腰，有点像咖啡店门前慵懒的猫，弯月牙般的眼眸溢出点点碎光。

  “我在期待明年这个时候呀，”菲欧娜道，“明年的盛宴庆典一定会更好。”

  “到时候我也要想办法从市集上搞点玫瑰来装饰。”她又补充一句，听起来倒有几分不服输的认真，“我可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模样。”

  伊莱沉默些许，菲欧娜已经走向人群，身影淹没在旁人的遮掩中，他垂下眼，笔在手中打转，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慢半拍似地发笑。

  他想，如果他能送一朵花给菲欧娜·吉尔曼，他一定会选择玫瑰，开得最昳丽，开得最浓烈，鲜血淋漓般的才好。

  

  盛宴后连着几天部族都在懒散地休憩，他们似乎在囤积东西，比如粮食或者蔬果，也有人开始打磨着武器，准备某些要来临的战斗。

  “这不是什么大事，”菲欧娜解释道，“盛宴后部族往往会迁徙到另一处地方——那边离新的市集会更近一些，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进行一场狩猎，这是新的开始。”

  “我想和你们一起。”

  虽然菲欧娜·吉尔曼非常笃定伊莱·克拉克是个不擅武力的诗人，也从心底觉得他向来游刃有余又温和平静的身姿不适合沾上鲜血，但他既然想目睹，菲欧娜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那天是一个很明亮的晴天，在上路前就有小家伙围着伊莱叽叽喳喳，说菲欧娜姐姐的射箭可准了，每次狩猎总能满载而归，也有人哼着说以后自己只会更厉害，最后换来伊莱敷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往菲欧娜的方向走去。

  “……是吗？羚兽行动速度快，不够聪明，没什么威胁……嗯，按照上次的办法，谨慎靠近就好。”

  她同随性的人说着些什么，见到他来，眼睛立刻弯出明晃晃的笑意。

  “大诗人，准备好上路了吗？”

  “少揶揄我。”伊莱轻笑。

  他骑上驮兽，菲欧娜也慢悠悠地在他身边，白日的沙漠氤氲着热气，扭曲狭窄的视距，漫无边际都是单调的色彩，而有些民族依旧在此生活了千百年。

  “嘘。”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羚兽身形硕长，头上有着尖角，类似于骆驼的驼峰用于储存水源，一个羚兽族群平静地走在黄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菲欧娜同周遭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悄然将箭筒里的箭矢取出，长弓发出猎猎的声响。

  “体型最大的雄性一般都是族群的首领，”菲欧娜压低声音对他说，“只要射杀了首领，其余的羚兽会失去组织，狩猎便轻而易举了。”

  他们屏息。

  长箭破空，却并非来自菲欧娜，她只是拉弓，眯着一只眼睛对准黄沙之上的生命，那只箭矢没能击中要害，反倒让雄性嘶哑地鸣叫，动作显得暴躁而凶戾。部族的其他人啧了一声，懊恼自己没能一箭毙命。

  “看好了。”她忽然开口。

  菲欧娜的弓有些特殊，倒不是什么精巧的构造，只是上面画着类似太阳或祭祀的纹路，最下角垂着一串亮晶晶的珠子，如同黑夜里她的瞳孔一般澄澈而清明。她的利箭从弦上脱出，仿若割裂空气切割成令人窒息的碎片。

  鲜血喷涌而出，健硕的羚兽轰然倒地，血在沙砾间蔓延，在伊莱眼底恍恍惚惚凝结成玫瑰花的形状，而旁边菲欧娜不过司空见惯的模样，部族人在她的命令下继续狩猎，演绎着这片沙漠里最为常见的搏斗与弱肉强食。

  最后仍有十几只羚兽奔逃离去，身影没入尘烟。

  “高温会扭曲视线，”她蹙眉道，“下次要小心些，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伊莱随着他们上前，部族人熟练地将累赘切割放上驮兽，离去的速度很快。

  “是畏惧野兽靠近吗？”他轻声问。

  菲欧娜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嫣红的唇显得张扬而明媚，她心情不错——至少狩猎算得上顺利，听到伊莱的问话后思考了几秒便道：“差不多，虽然有自保的武器，但如果被成群的野兽袭击，多少也会失去些猎物。”

  而后她抬起下颌，一副有些得意的模样，眉眼弯弯，手指绕着弓上的串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菲欧娜抬眸，尽管伊莱的双眼并未隐藏在简单朴素的眼罩后，她依然看不真切情绪。

  ……说起来，自从伊莱到了部族后，好像就没见到他戴过眼罩了。

  “怎么样，”她忽略内心觉得伊莱·克拉克从来都淡薄迢遥的想法，笑盈盈地问，“我的箭术在部族也是一等一的。”

  “……当然，”伊莱听到她毫不掩饰的笑音，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我已经想好该如何用文字描述祭司的英姿了。”

  “真的？”她双眼一亮。

  “真的。”

  而后一个月的时间如光影瞬逝。部族新的居住地也如之前那个一样易守难攻，不远处便有面积客观的绿洲。伊莱·克拉克大多数时间都遵循曾经的约定，为孩子们讲述故事，为沙砾记录过往，为这里的文明赋予祝愿。

  他也写下了菲欧娜的故事，夜夜琢磨，字字推敲，就仿佛记录的并非一位小小的部族首领而是神话里高高在上的神祇。

  ……可菲欧娜和神明又有何区别呢？伊莱想大抵是没有差异的，她是神的代行者，是玫瑰，是黄沙的孩子。

  “明天会有交易市集，”菲欧娜再次坐在他身边，如同迁居前深夜最寻常的动作，她看见伊莱又再次戴上了眼罩，隔绝看起来清冷又温柔的瞳孔，“在那里你可以跟着商队离开。”

  “……好。”他微微笑着。

  菲欧娜张张嘴，一时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也许她该感谢——感谢伊莱·克拉克在这两个月为孩子们带来的知识与教导，也许她该好奇——好奇这位异乡人为什么复又戴上眼罩，也许她该祝福——祝福他往后的旅途顺风顺水，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回来再和部族的朋友们聚聚。

  但她最后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递上一个精巧的小玩意，也是一串熠熠生辉的珠子串成的首饰，大小并不均匀，看起来甚至有些违和。

  “大家……部族里的许多人，比如赞达爷爷，比如最淘气的萨达纳，大家都挑选出一颗喜欢的收藏，串成了这个。”菲欧娜不自觉语气便轻快了许多，“送给你做临别的礼物，好好收着。”

  伊莱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链，内心被浸泡类似于酸涩又庆幸的情绪。

  他从来便无归属，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白骨埋在哪里。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在长大后便早早明白并非永恒的馈赠，伊莱选择做随风的蒲公英，他走过许多地方，如他笔下那些光景与人生。但他在这里——在这片陌生而干燥，曾经要夺走他生命的黄沙里，在这里的部族中感受到接纳与善意，就宛如夜空并不一定有星星或月亮，却一定能看到黑暗做最虔诚的背景。

  “谢谢。”他轻声说，“谢谢……非常，谢谢。”

  菲欧娜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重复，面上露出些不知所措，于是她便扯东扯西说了些注意的话，最终还是绞着手指，难掩好奇。

  “眼罩……对你有什么特殊寓意吗？”她问。

  “特殊？”伊莱望向她，隔着布帛也能感受到一如既往的沉静，他斟酌几秒，又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这并不特殊。只是未卜先知未尝不是一种恶意。”

  “未卜先知……？”

  “嘘。”他轻柔地打断，像那天的她一样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部族的星星与微风总是比别处更好，所以偶尔也要放纵自己真切地看清一些景色。”

  就像他唯有独处于喧嚣之外才选择摘下眼罩，唯有在自然的巍峨与命运的磅礴下才选择直视无妄之往，却也唯有只在沙砾之中感受到未曾被扭曲的原始。

  正如他们落后，他们蛮荒，可他们屹立不倒。

  “菲欧娜·吉尔曼，”伊莱也对她露出一个笑，她很少在他脸上看见那么明显的弧度，仿若冰雪消融的温柔，“这里或许是个好地方……多驻留一两个月也无妨。”

  他还是自私地替她寻求了部族的未来，作为一句小小的忠告随风消散在空中。

  作为一份小小的，临别的赠礼。

  “那么，我祝愿你往后的旅途一切顺利，祝愿你能如自己所想一般走过世界每个角落，也祝愿你在某天会再次回到部族之中，我们始终欢迎你。”

  菲欧娜给予他一个拥抱，如同他们初遇那样，她耳边的吊坠闪闪发光，澄澈的眼睛始终未变。

  “也许某一天我也会踏上一段旅途，但是——但是我相信，大诗人，你所见的风景会比我更多。”

  

  菲欧娜·吉尔曼离开部族已经有十年。

  她的继任者也是一位优秀的少女，身上有着她威严和偶尔柔软的影子，伊莱在此驻足了很多年。正如他曾经所言，总有一天他会走过所有标注的地点，然后再某天回到一个能接纳他的土地。这片黄沙在那次短暂的缘分后二十年依旧拥抱了他，他早已不再年轻也不似以往那么沉默，沙砾带走时间，赞达爷爷归于黄土，淘气的孩子早已长大，而菲欧娜也早已在两年前的某天辞行，走出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但她总会回来的，对吗？”新任的祭司问他。

  是啊，是啊。她总会回来的，会在某一天如他那般走遍角落，有些疲惫，带着风霜，身影却带着明亮的月光。

  只是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想他已经老去，似乎也要迈入迟钝的年纪，只是在条件困苦的黄沙，长寿也有些遥不可及。

  身前传来嬉戏打闹声，不过又是一年的盛典，新任祭司认真地念诵祝词，人们欢声笑语，在篝火前起舞，他偶然回忆起清晰的过去，菲欧娜也拎着裙摆，随着鼓点和歌声朝他伸手。

  她说，大诗人，我们欢迎你，记得回来看看。

  那你呢，他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盛宴的桌上摆着玫瑰——他们说这是菲欧娜留下来的习惯，也许她的确做到了那句要亲眼见见玫瑰是如何模样，次次相传成为一种习俗。

  这里没有菲欧娜·吉尔曼，但这里依然是她为之热爱与奉献的土地，孕育着她曾庇佑过的传承。

  伊莱·克拉克捻起一朵玫瑰花，时间在指尖如沙砾流淌。他想他也许要等菲欧娜很久很久，但这并无所谓。等待她的时间再漫长，也抵不过他眼前玫瑰绽放的瞬间。

————————End————————

  😋是OE😋

  

  

  

发一下今年规划吧。

目前淡圈，但是偶尔会写一些找找手感，最近有点吃夜骨，可能会产粮，但不是非常肯定。

今年肯定的计划：

  写一篇杰佣正剧向

  更新几篇启示录连载（但是时间跨度太大了文笔倒退了感觉继续写可能没以前那个味了【捂脸.jpg】）

  

　　上一棒 11：00：@产粮废物 

  

  

  新年快乐呀，是一篇搞笑小甜文。

  （我们在大量梗中找到了少量文字）

  

  

  

　　（一）奈布

　　“我跟他......是协议结婚。”

　　在一间所有布局都令人无比舒适的办公室里，暖醺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射出明亮的光辉，坐在软垫沙发上的青年一边抓起桌子上小蛋糕往嘴里塞，一边极其严肃的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医生。

　　“梅斯默医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

　　艾达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撑在办公桌前，余光扫了眼档案夹上的资料，闻言漫不经心的安抚着眼前的老客户。

　　“萨贝达先生，我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我不会害怕，您请讲。”

　　“你知道的，体育老师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身份，我实际上是为‘求生’组织卖命的杀手，每天不得不做些见不得人的脏活，但杰克先生不一样，他是一位正直仁慈的外科医生，靠着手里的手术刀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他不但医术高超，而且在为人处世方面也颇有造诣，他的同事无不夸赞他是一位温柔有礼的绅士，同时，先生还极度具有责任心，哪怕是面对无理取闹的病患都能从容应对，从业二十年来从任何无差评，职业素养无人能及......”

　　“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在聆听自己患者喋喋不休夸赞自家先生近乎五分钟、感觉自己有被塞了一嘴狗粮嫌疑、以及按分钟计费同样颇有职业素养的艾达企图将话题转移到重点上，“您刚刚提到的杰克先生，也就是您的协议结婚对象，他漂亮......咳，可以同我说说详细情况吗？比如你们之间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缔结的协议结婚？”

　　“当然——那次组织给我派发了前去晚宴暗杀某个政府高官的任务，这种任务我少说也有做过几百次了，特别熟练的伪装成端甜品的侍从在蛋糕里下毒，艾米丽给的毒剂量都是严格把控的，毒发时间足够我亲眼看着任务目标吃下并收拾残局撤退，结果那次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岔子，那人吃完甜点直接白眼一翻就躺板板了，难缠的警员们迅速冲出来把整个宴会厅封死，幸亏那时候宴会混乱一片，我侥幸带着作案工具逃到了楼上的某个房间里。”

　　“但那时候的局势很不妙，宴会上层的房间都是给那些有名有势的大人物准备，就那群警员势必要把整个会厅掀开查找凶手的架势，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更不幸的是，我在宴会上不小心多吃了几口冰沙，胃病这老朋友亲切的又来捣乱。”

　　艾达：“......”谁家正经杀手会这么馋嘴?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杀出一条血路的最坏打算。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那所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先生走了进来——哦，那真是一次犹如梦境般的邂逅。”

　　“我前面说过，先生是位医德高尚的医生，他完全没有在意我为何会贸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而是一脸担忧的望着缩在地板上的我，为我诊断治疗，如此高尚的他甚至为了尽快带我离开这里就医，违背了自己医者信念为我撒谎做担保，说方才一直同我在房间里.....呃，梅斯默医生？”

　　“啊，不好意思，”艾达默默放下了手中《如何送恋爱脑闺蜜去挖野菜》的专业书籍，“您继续说，我在听。”

　　“这就是我跟先生的初次相遇，那时候无论是先生的美色还是性格都无比的吸引了我，于是借着复诊的幌子，我与先生一来二去便相熟，至于协议婚姻，则是为了调查圣心医院的秘密，”奈布意味深长的看了艾达一眼，“毕竟‘催眠师’突然断联，原本的线人也不幸被发现处理，我们对圣心医院的情报网络完全断开。”

　　前·情报专家催眠师·现·改邪归正心理医生艾达心虚的笑了笑：“没办法，人嘛，总有几个因为爱情的力量而金盆洗手。”

　　“圣心医院的安防力量太过庞大，更何况‘监管’也对此任务也虎视眈眈，所以要想要到尽快混入那里的身份，最快捷可靠的办法就是找一位医院内的相关人士联姻。”

　　奈布所在的组织“求生”与“监管”并列为X国地下组织的两大头目，都属于那种钱给够什么都能干，由于行业范围冲突，委托时常被对家抢走或截胡，也导致了两方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组织给我安排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医学主任作为相亲对象，但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所以耍了一些小手段，故意将相亲地点定在了先生常来的餐厅算准时间，打算将相亲对象打发走然后演一场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的可怜戏码。虽然中间偶尔出现了相亲对象放我鸽子等小插曲，但问题不大、一切大致都按照计划进行，甚至幸运女神都久违的眷顾了我。”

　　“原来杰克先生也苦陷于相亲的困境，于是我们一拍即合，我鼓起了勇气对先生说，要不.....我们可以凑合凑合？我做梦也没想到善良的先生竟然同意了我这无厘头的请求。”

　　“后来发生的事跟做梦一样，我们租下了X街的一间高级公寓一起生活，先生是个时间管理观念很强的人，十分尊重个人隐私，从不擅自踏入我的房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丝毫不会让我反感。我们最初相处的很融洽，也渐渐随着对对方有更多了解而越发熟悉，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又通情达理的医者，甚至会为我精心准备我自己都不记得的生日......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对先生日久生情了！”

　　奈布自暴自弃的又抓起个小蛋糕。

　　“人对身边优秀的同伴产生爱慕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艾达挑了挑眉。

　　“我想在先生的认知里我同他的关系仅仅是关系尚好的朋友罢了，但我也很满足这种状态，循序渐进嘛，否则会吓到先生的，然而就在我们协议结婚一周年——也就是前天，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让我们彼此这种关系显得岌岌可危。

　　“发生了什么？”一听有瓜，艾达挺起了腰板。

　　“为了周年日，我很早便为先生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结果那天因为任务耽搁，回家比平时完了半个时辰，先生也已经回到了家中，害怕错失机会的我拿着礼物脑袋一热，忘了敲门便闯入了他的书房，然后就被先生轰了出去。”

　　奈布蔫蔫的垂下了头：“我还是头一次见温和有礼的先生如此严肃，我想肯定是被他讨厌了，跑回房间想拯救措施，结果那个时候又来了紧急工作的通知，我准备换衣服速战速决，却手滑打翻了桌上的催泪粉，直接被熏得飙泪，更祸不单行的是，先生在这时刚好敲了我的房门，我害怕暴露身份就大喊让他出去，结果看到了先生手里还拿着我最喜欢的奶油蛋糕，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他一次次纵容我的任性甚至还想反过来安慰我，结果我又把人赶了出去，我真该死啊！！！”

　　“在那之后，我们冷战到了现在，先生一定是生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主动开口，这几天活的简直提心吊胆，生怕先生突然跟我说‘我们的性格不合适’取消婚姻之类的话......”

　　“冷静点萨贝达先生，”艾达敲了敲桌面“面对焦虑的最好排解方法，就是分散注意力，我确实建议过您尝试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来缓解焦虑，但这已经是您吃的第十五盘小蛋糕了，我家埃米尔面团都揉出火星子了，奶油也用光了，再点就不礼貌了.......”

　　“哦......”奈布恋恋不舍的拿起盘中最后一块小蛋糕。

　　“事情我基本了解了，您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看来杀手这项副业看来给您的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不便，您或许应该在爱情和工作之间做出抉择，话说除了食疗外，您有参考过我上次的建议，养些小宠物什么的吗？”

　　“当然，我先前专门约了先生一起去宠物市场。”

　　“那您与您的先生一同买了什么样的宠物呢？”

　　“呃，因为我跟他都是第一次养宠物，没什么经验，一致认为买活动范围小、实用性大、不用操心的宠物比较好，于是我们最终买了一只螃蟹和一只虾。”奈布耸了耸肩，“不过它们之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发生了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

　　“......您确定你们去的是宠物市场不是海鲜市场？”艾达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等等......所谓的斗殴事件不会是那条三位数的帝王蟹把四位数的龙虾同事吃了的新闻吧？”

　　奈布：“......”

　　“是，所以我们当晚的晚餐是螃蟹刺身。”

　　艾达：“......”　　　　

　　“好吧，看来宠物疗法这方面对您与您的爱人之间并不奏效，我们还是回到事情本身，从根本上找解决办法吧。”

　　“那梅斯默医生您有什么建议吗？”奈布无比期待的盯着她。　

　　“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　　

　　“没错，正常的协议联姻可绝不会注意到周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你们双方都为对方精心准备了礼物，足以说明您在杰克先生心里的地位也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就是因为太过在意对方，才害怕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有损，您与他的误会其实只需要一场稍加修饰的解释便可以化解......”

　　一个小时后，在艾达一顿专业外加拍马屁的话疗下，原本不知所措的小杀手犹如醍醐灌顶，焦虑瞬间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医生！您说得对，人总有几个因为爱情的力量而金盆洗手，一切的痛苦根源就是这该死的杀手身份，干完这票我就辞职，向先生表达心意。”

　　“不过我得先去找先生解开误会，我先走了，回见医生！”

　　“好的，路上小心，萨贝达先生。”

　　目送金主彻底离开视野后，艾达这才望向刷卡机上的到账提醒，一直刻意压制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向上扬起。

　　组队来送钱，这对小情侣真是好人。　　

　　（二）杰克

　　两个小时前。

　　“我跟他......是协议结婚。”

　　暖醺的阳光又一次透过落地窗映射出明亮的光辉，坐在软垫沙发上的黑发青年一边把玩着花瓶里鲜艳欲滴的玫瑰，一边极其严肃的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医生。

　　“你知道的，外科医生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身份，我实际上是为‘监管’组织卖命的杀手，但小先生不一样，他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体育老师，会在他人落难时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即便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散发着神性的光辉......”

　　“我与他的初次相识是在某个暗杀政府高官的任务上，这并没有什么难度，我很轻松的便伪装成端酒侍从在酒水里下毒，美智子给的毒剂量都是严格把控的，毒发时间足够我亲眼看着任务目标喝下并收拾残局撤退，但出了意外，那位高官因为被甜点噎到灌了杯酒，不知为何直接毒发身亡，所幸那时候宴会混乱一片，我侥幸带着作案工具回到了楼上的房间里。”

　　“那时候的局势并不乐观，为了掩人耳目我是在很多贵客的见证下离开的房间，贸然回归会显得十分可疑，就在我寻找解决办法的时候，小先生的出现给一切带来了转机。”

　　“没有什么比医生照顾突然胃病发作的患者更完美的理由了，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幸运——为了混淆警察争取时间，我曾顺手在某个甜点区下了另一种会导致腹痛的药，而这刚好被小先生误食。”

　　“然后我成功的借助医生身份洗清嫌疑脱离现场，我承认我最初的目的只是利用，但却随着后来的相处与了解，无法自拔的动了心。”

　　“至于协议婚约，一方面那时的‘监管’需要我渗入学院势力，另一方面则是了解到小先生被迫相亲的情况，我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独占欲，所以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半路敲晕了对方那位被选中的相亲对象。”

　　“然后，我制造了一场意外重逢，编造了一个谎言，善良的小先生同情我的遭遇，竟然愿意牺牲自己与我缔结这玩笑般的协议婚约......”

　　“我们租下了X街的一间高级公寓一起生活，小先生是个善良开朗但内心十分敏感的人，总是会第一时间发现我的情绪变化并报以关心，我们最初相处的很融洽，直到我搞糟了一切，在前天——也就是我们结婚纪念一周年的日子，我提前几天就预定好了蛋糕，但那天被意外情况拖慢了脚步，导致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回家，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的血迹，害怕错失机会的我疏忽大意忘了关门，结果刚好被小先生撞到，匆忙之中呵斥他出去......之后我后悔莫及，带着蛋糕准备道歉博得小先生的原谅，结果就看到他趴在房间里啜泣的一幕，旁边还放着一副一看就是为我准备的名画礼物。上帝，我真该死啊！！！”

　　“小先生一定是生气了，我们连续两天没有交流过......我不敢主动与他交流，害怕他要提出与我解除婚约，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早就知道两人身份的艾达：......原来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三）

　　送走了两位情感咨询的杀手，终于不用再烤蛋糕和更换花瓶玫瑰花的埃米尔走进屋里，将头靠在爱人的膝盖上，有些不解的询问：“所以艾达，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呢？”

　　这样所有误会不就解开了嘛。

　　“亲爱的，当然是因为爱情容不得第三者插手呀，只有在经历了挫折与误解磨砺后的种子，才会结出真正充满爱意与幸福的韭菜。”

　　埃米尔对这个比喻似懂非懂。

　　哄好自己的爱人后，艾达慢悠悠的走到阳台，熟练的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是杰森先生吗？我是上次预约周末看车的艾达，帮我取消一下这周预约吧。”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不是改变购买意愿，而是临时计划有变——对，您没听错，那款限量版跑车不用贷款，我们直接全款买下。”

粽子节到啦，小灵预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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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三位宝贝中奖~要记得查看小灵的私信哦！！

 @唐空翼影  @七欣同学超拖延  @皓月 

ooc，单向强制

当世界变成了攻略游戏，而被攻略的主角就是哥哥的时候。

疯狂吃醋终于发飙病态赫×警惕攻略者却被弟弟得手尼

1

赫莱尔很喜欢他的哥哥，非常喜欢。

喜欢到他的脑子里除了哥哥和实验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

哥哥是他的，哥哥就应该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手中抢走。

但是赫莱尔并不着急，他悄无声息的包揽着哥哥的全部生活，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悠悠的包围了对方，像是最温柔的流水卷住对方，包裹对方，让对方慢慢的沉溺，直到失去了呼吸。

他牢牢守护着自己心爱的珍宝，等待着对方完全被自己融化的那一天。不会有人能突围他所建立的防线，赫莱尔信心十足的想着。

直到从某天开始，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在他哥哥身边，男孩，女孩，活泼，文静……一个又一个的，深深的刺痛了赫莱尔的眼睛，也告知着他的防线的岌岌可危。

他需要重新设了一个防线。赫莱尔想。

一个绝对封闭的，与世隔绝的，让任何人都无法再看见，再触碰到他太阳的防线。

2

如果说最开始遇到那个走路平地往他怀里摔的女秘书，尼布甲尼撒还以为是集团人事部门的腐败，遇到那个笑莹莹和他握手，却别有意味的用拇指/磨///蹭/着他手心的明星时，他还以为是现在娱乐圈的人心不古。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这些他并不想要的桃花运时，尼布甲尼撒就逐渐发觉到了不对劲。

他将自己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想了一遍，在派出了无数探子，也没有查到这些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后，尼布甲尼撒只好暂且排除了是他的竞争对手想用美人计干扰他的工作这一可能。

然而理性无法为他找出答案，那就只能从感性出发。

凭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尼布甲尼撒去找了一位很出名的大师，询问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种的什么桃花劫？

大师看了他半响，尼布甲尼撒看到对方灰白的眉毛都抽了抽，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大师叹了口气。

“是，也不是。”大师念了一遍法号，继而说道“总之你现在身处漩涡之中，你这段时间会经常遇到想和你缔结红缘的人。”

“但无论是他们还是你身边的人，都不是良缘。前者会在得到后亲手切断此缘让你受伤，后者会让你难以摆脱缘线。”

“所以你更要坚守本心。”大师捻着手中的佛珠“如有不妥之处，我这里还有一本清心咒，或许是你所需要的。”

“记住，你本应孤寡，所有的桃花对你来说都是血桃花。”

尼布甲尼撒想了一下，觉得对方的意思是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真命天女，所以不要想着谈恋爱，将来谈你的人都是对你有害处的。

“那他们会影响我的财运吗？”作为一名商人，尼布甲尼撒真诚的问道。——哦，是的，他们，最近那些扑过来的人已经不仅限于女性了。

“不会。”大师原本怜悯的表情变得冷漠了下来。“但是他们会影响你的紫薇星，换而言之就是你的事业。”

尼布甲尼撒刚刚才松了口气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影响事业对他来说跟影响财运有什么区别？嗯，区别大概就是如果将集团比作一个王国，他们不会影响王国的国力，但会影响他能不能成为国王。

难不成他们会导致自己从总裁的位置上掉下来，从此变成一个只能吃分红的股东？

尼布甲尼撒一点都不想变成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股东，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处心积虑的将自己的父亲拽下来自己上位了。

他又不是纳撒尼尔，他那个表弟沉迷文学，连叔叔的公司都拱手相送给了一个半途认回来的弟弟，尼布甲尼撒见过那个叫伊塔库亚的孩子，他确定那就是一只狼崽子，可惜他的叔叔还真以为自己能将他驯服成一只狗，最后被反噬了个彻底。

不过他们两家早已分家了，对于叔叔家的事情，尼布甲尼撒也只是冷漠的当个观众而已。

不过自从那个狼崽子上位后，就很少听到纳撒尼尔的消息了，想着认识这么多年了，尼布甲尼撒还去关心过，只看到纳撒尼尔又给自己建了个书房，爱不释手的抱着伊塔库亚给他找来的古籍，那面色红润的样子应该过得不错，而且完全被那个狼崽子拿捏了。

知道纳撒尼尔没事后尼布甲尼撒也就走了，好像也就是半年前的事情，这半年里纳撒尼尔干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实在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要不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后过去看看？尼布甲尼撒思绪游移的想到。他还是不放心那个狼崽子。

“咳咳。”大师轻咳了两声，将尼布甲尼撒游移的思绪唤了回来。

“抱歉，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尼布甲尼撒尴尬道。

“无妨，施主可还有别的问题？”

“没……”尼布甲尼撒刚发出一个音，想起最近那些让自己抓狂的事情，他又转口道“那这个桃花煞能压制吗？”

“其实这并非桃花煞……”大师严谨的提醒了一句，回答道“不能，一切皆有因果。只盼望施主能够坚守本心，待此劫渡后才能截然开朗。”

懂了，意思是躲不过，只能熬过去。尼布甲尼撒想。

“那请问关于大师刚才说的清心咒？”

“……后殿就有售卖。”

“好的。”可那里不是卖纪念品的地方吗？真的会有用吗？

3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用。

滚烫的咖啡直接浇到了尼布甲尼撒的定制西装上，没有直接尖叫出声算是他的教养和对面子的执着在作祟。

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这套衣服虽然是夏装，但也是两件套的，有外套挡着不至于将他的皮肤都烫到起泡。

罪魁祸首长着一张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婴儿肥的精致可爱的脸，一身咖啡厅里标配的制服，正红着脸嘤嘤嘤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尼布甲尼撒还没有说话，女孩眼中就积蓄起了泪花，“先生，您没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桌上的餐巾去擦拭尼布甲尼撒胸口的污渍。

非常有事！尼布甲尼撒一连念了好几遍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背的非常熟的清心咒，才感觉自己不至于直接露出狰狞的神色。

他躲开了女孩的手，冷着脸道“不用了，你走吧，叫你们经理来。”他这一身肯定是不能继续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了，得找个房间让他的助理把新衣服送过来，需要咖啡厅的经理给他安排出一个没人的房间。

而女孩似乎觉得尼布甲尼撒是要针对自己，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请您不要投诉我，我，我会赔偿的。”

“噗——”坐在尼布甲尼撒对面的人实在忍不住噗笑出声，天然卷的银发披在他的肩头，此刻也随着他笑得轻颤的肩膀而微微晃动。约瑟夫实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连表妹都嫌弃老土的小说书里的情节的现场版。

而且男主角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合作伙伴。

尼布甲尼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约瑟夫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只不过那疯狂上翘的嘴角还是压不下去。

尼布甲尼撒深吸一口气，又将清心咒念了一遍，感觉到翻涌的心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不需要你的赔偿，这里也不需要你。经理呢？！”最后一声尼布甲尼撒提高了音量，看到那个接到了其他服务员的通知，正在快步赶来的身影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段时间尼布甲尼撒也对出现在他身边的几种人有了大概的分类。

一种会以他的生意伙伴某某公司的总裁身份出场，这一种虽然经常会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将一笔笔生意当成接近他的筹码，但不是不可以利用。尼布甲尼撒不打算答应他们那些吃饭的要求，但是对方的公司也不止对方一个人，只要对方敢来，他就有办法让对方不得不签下合约。因此这第一种桃花尼布甲尼撒虽然头疼，但不算排斥。

第二种往往长着连他都会觉得妖孽的脸，有男有女，一来就对他暗送秋波，好像对方勾勾手指自己就会上套一样，偏偏自己附近的那些人还真就上钩了不少。让尼布甲尼撒感觉极其的莫名其妙。

目前他手下已经有三个秘书，四个高管，因为出现了这样的人而倒戈，让他不得不含泪开除了。

可恶，这些家伙知道要培养一个这样的得力助手或者集团高层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吗？其中耗费的时间和金钱都是他尼布甲尼撒的呀！

第三种就是如眼前这个像是小白兔一样，哭红了眼睛的女孩一样。同样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甚至连未成年人都有。这一种也是最让尼布甲尼撒退避三舍的，因为他永远也想不到这些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比如说突然左脚绊右脚往他怀里摔，又或者抱着文件直接往他怀里冲，又或者抱着书包可怜兮兮的蹲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虽然都是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很符合尼布甲尼撒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直男的审美，但是尼布甲尼撒又不是傻子，也没有什么糟糕的///癖///好。那些人一副可怜的样子，眼中的算计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来，比起前面两种，这些人连伪装都不会伪装，一个个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往往连人话都听不懂，干啥啥不行，装傻第一名。

甚至像今天这样突然被泼了咖啡，茶水，香槟这种事对尼布甲尼撒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时候就要先明确的表示和对方划清界限，如此还不够，还要立刻找到能压制对方的存在，比如说对方的顶头上司。

如果只做了前者的话，对方会一脸倔强的表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说着各种我要赔偿的话，然后将简历投到他的公司。有个别类还直接在应聘职位上填了秘书。

尼布甲尼撒:？？？

你看我像是会需要一个连茶都能端洒的人吗？

而如果只做了后者的话，对方会依依不饶，死活都不愿意离开，非要跟他解释。解释什么？你工作失误，还是别有用心造成的失误，我需要你解释什么？

因此在连续的被纠缠后，尼布甲尼撒终于总结出了一连套的拒绝经验。

原本待在办公室核对账目的经理姗姗来迟，额间还带着一些细汗，他路上已经从其他服务员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因此一来就直接按住了女孩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向尼布甲尼撒微微弯腰鞠了个躬。

“非常抱歉，这是我们这边人员管理的失误。咖啡厅这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经理！”女孩挣扎着抬起头，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张着嘴想要解释。

你闭嘴吧姑奶奶！经理额间青筋暴起，又将女孩按了下去。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出现这样的事儿了，天呐，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敢招聘新的服务员了。

“再次向您道歉尼布甲尼撒先生，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以后招聘他绝对不会再招聘好看的人了，颜值越高越容易出事，前辈诚不欺他也。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包间，就在2楼，请问您意下如何？”

尼布甲尼撒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饶有趣味的看戏的约瑟夫。

“看样子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约瑟夫淡然的笑笑“那关于项目的事情还是等到下一次正式的会议上再谈吧。”

本来他们今天只是偶然遇见，思及双方的合作，所以才找了个咖啡厅提前沟通一下双方的意愿，也为下一次正式的和谈做准备。

两人气氛友好的做了道别，只不过一个人脸上依然带着看好戏的笑容，一个人冷着脸怎么都勾不起一个笑来。

女孩还想跟上去，被经理吩咐了人给扣押压了下去，经理有过一次的经验，也从前辈那里听说过各种先例，他知道如果不把人给看紧了，过不了半小时对方就会出现在楼上，然后他就会听到客人的怒吼，他这个经理便也当到头了。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他的前辈就是连续遇到了三次这种事被炒的鱿鱼。

尼布甲尼撒的助理很快带来了一套新的衣服，尼布甲尼撒也不想待在外面了，以他这段时间桃花劫的频率，估计走不了多少部又会来一个横冲直撞却能精准的往他身上撞的人了。

所以尼布甲尼撒选择直接返回公馆，车才开了不到两千米，天空就阴沉了下来，等车辆逐渐开到离公馆不远的公路上时，已然下起了瓢盆大雨。

眼看家就在前方，大雨中却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宛若恐怖片的剧情。

那道身影猛的冲到了公路上，司机瞳孔骤然收缩，疯狂的踩下刹车，猝不及防之下，黑色的豪车依然撞了上去，让那道身影像被抛起的布娃娃一样在风雨中划过一道轻飘飘的抛物线，然后无力的倒在公路上。

比起刚上任三天，一脸惊恐的司机，尼布甲尼撒则一脸麻木绝望的捂住了脸。

又来了一个。

你问为什么他这么肯定这又是一个桃花劫，而不是无辜路人。

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啊！你以为他之前的那个开了八年的司机为什么突然辞职了？

因为他一个月撞到了，啊不，是被碰瓷了八次，现在人已经去心理医生那里报道了啊。

所以你们工资多少啊一个个这么拼？！

4

白衣女孩在医院睁开眼睛，还没等她询问系统现在情况如何，目标角色有什么反应？就看到自己面前坐着一个一身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这位女士，您好，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向您起起诉关于恶意碰瓷的事情。”男人面带微笑，说话的声音却透着一种熟练。

“请您不要矢口否认，那条路上全程段都装了监控，已经拍摄到了关于您站在那里等待了半小时，在我的当事人车辆到来那一刻冲出去的全过程。”

“现在我的当事人已经对您进行了起诉，稍后会有人来对您进行笔录，您可以保持沉默，但医生刚才已经送来了报告，您的身体依然处于健康水平，大脑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只有摩擦的轻伤。”

“所以，请您不要以受伤为理由，拒绝我们的询问。”

男人在白衣女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段话说的停都没有停，宛若课文背诵。在他手中的笔记本的第一页上，还整齐的写了整整五个正字，并且就在刚刚，他还在第五个正的后面又添了一笔。

事实证明男人是真的很熟练了，这两个月他已经先后为尼布甲尼撒处理了大大小小多场案件，几乎每一个都是有一个别有用心的男男女女为了搭上尼布甲尼撒而导致的，他仿佛看到了一颗结满了桃花的大树，然而每一朵桃花都是烂的。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呢？律师所里好像有哪个前辈也经历过，据说他巅峰时期一年打了600多个案子全是一个人。

累是累，但钱也是真的多。如果尼布甲尼撒先生也能像前辈遇到的那个人一样的话，那他的个人律师所可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您是想与我的当事人进行私下和解吗？”男人面带微笑。“非常抱歉，女士，我的当事人已经明确表明了不接受任何和解。”

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突然打开，走进来的青年有着精致漂亮的脸庞，却并不显得女气，银色的半长发扎成了小辫子垂在肩头，边角有些凌乱，那是肆意帅气的模样，让女孩看直了眼。

‘系统，这是谁？怎么跟目标长得这么像？’

【叮——系统扫描，身份确认。】

【赫莱尔，目标人物尼布甲尼撒的双胞胎弟弟，擅长科学研究，目前就职于本人的私人研究室。系统检测目标攻略难度极大，且并非主要攻略人物，不建议攻略。】

‘不建议攻略，那就是能攻略了。’女孩觉得眼前的青年比那个撞了他还要起诉自己的混蛋目标角色要好多了。

【系统只负责辅助，具体由宿主自行决定。】

就在女孩分神和系统对话时，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已经站了起来“赫莱尔先生您好，是尼布甲尼撒先生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律师心里是知道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的？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你先走吧，这个人交给我。律师费会照常打给你的，你也省了功夫不是吗？”赫莱尔似笑非笑的说道，随意扫过病房的眼睛漫不经心，在女孩紧张又惊喜的目光下打量着对方。

他的眼睛在笑，眼底却是冰冷的，不像是在打量一个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个实验品。

“可尼布甲尼撒先生那边……”律师推了推眼镜。

“哥哥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不用管。”

律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说罢直接合上了手中的文件“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赫莱尔先生了。”

律师微笑着离开，还顺手带上了门。

赫莱尔在门被关上的时候就一步步朝着病床走去，女孩忍不住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心里紧张又期待，忍不住悄悄的看向对方，不但风格和她胃口，长得又帅，虽然不是总裁，但也算的上是有权有势，女孩在心里给对方打了个高分，无比的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对方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处，女孩激动的面色涨红。

下一刻，她的脖颈处传来了刺骨的冰凉和疼痛。

“啊！”女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冰/冷的液/体已经/注///入/了她的血管，巨/大/的/力/量让她/无/法/挣/扎。

她的眼前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赫莱尔看着装在特殊容器的光团，金色的光团还在挣扎着，疯狂撞击着透明的容器，可是在没有载体的情况下，它比它的宿主更加废物。

又一个样本。赫莱尔想。

这种东西外壳虽然脆弱，但里面有不少防止泄露信息的后手，基本上刚拆开一点就自毁了，不过好在想得到也不算困难，靠着数量堆也能将研究完成。

赫莱尔随意的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染上红色的纸巾被扔到了垃圾桶。

他将拳头大小的容器揣进口袋里，离开了这间病房。

他并不担心房间里的鲜血淋漓，毕竟以他的了解，这些外来者死亡三小时后，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包括那满床的鲜血，就像被他抓进实验室里的那些一样。

5

最近那些人出现的频率开始变少了。

尼布甲尼撒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算了一下，已经整整五个小时没有发生意外了。

比起之前一小时能发生两起，现在整整五个小时的安宁堪称惊喜。

尼布甲尼撒轻轻呼出一口气，内心喜悦，这说明他快要熬出头了。

这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已经受够了。更别说连他的弟弟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等到事情彻底结束时，赫莱尔应该也会恢复正常了吧。

这样想着，尼布甲尼撒看向了桌子上的那张邀请函。

本来他不打算去的，毕竟谁知道他去了，会不会先被撞了一下，又被香槟泼到，再被蛋糕砸到呢？到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笑话。

不过现在既然频率已经降低了，那他小心一点，应该也没事吧。反正到底也就只有那几种套路。

毕竟他之前已经推了好几个了，这个要是再推，说不准外面会传出些什么。

尼布甲尼撒沉吟了一会儿，叫来了秘书，让他准备一下，他今晚会去参加慈善晚会。

“对了，再带两套衣服。”尼布甲尼撒不放心的叮嘱道。

这段时间已经给尼布甲尼撒跑腿送了近百次衣服，连包里都开始随身携带未开封的衬衫的秘书深以为然的点头。

然而刚出集团大厦的门，一个抱着奶茶的小男生就成功让尼布甲尼撒报废了一件衣服。

幸好他还没有换上在宴会上穿的礼服，尼布甲尼撒想。

不过这么一场倒让他松了口气，现在遇到了这种事，按照他最近的频率，接下来至少四个小时里是不会再出事的。

尼布甲尼撒心里都安稳了不少。

宴会上灯光交错，无论皮囊之下多么肮脏，在这场华美的晚宴上，所有人都拿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合作者互相奉承着，竞争者笑里藏刀，唇枪舌剑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侍者端着香槟走过尼布甲尼撒面前，正巧尼布甲尼撒的几个合作已久的熟人也端着香槟往这边走，尼布甲尼撒便顺手拿了一杯。

望着手中的香槟，高脚杯的光洁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轮廓，尼布甲尼撒的思绪又忍不住飘远，让他想起了一个有着和自己相似轮廓的人。

6

三个月前，那些人出现的还没有那么频繁的时候，尼布甲尼撒和赫莱尔一起在一间酒店里招待了他们父亲的旧部，那无疑是闯鸿门宴，而尼布甲尼撒大获全胜。

结束后尼布甲尼撒去了在酒店订好的套房小歇了一会儿，毕竟为了今天可以一绝后患，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赫莱尔也来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车熟路的钻进了他的/被///窝///里，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样往他怀里钻。

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这么爱撒娇？尼布甲尼撒心里轻笑，被这一举动感染得忍不住回忆了一下童年，也任凭赫莱尔的举动，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发，好在床的面积不小，挤下两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

就在尼布甲尼撒沉浸于这样的“兄弟亲情”中时，本应关闭的房门却被突然撞开，一个醉熏熏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像是中了招，浑身都在发烫，却能精准的找到套房里的卧室。

然后他就看见卧室的床///上///躺///着//两个相///拥的人。

对方:？？？什么情况？

尼布甲尼撒:？？？

尼布甲尼撒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赫莱尔阴沉着脸色/下/了/床，一把抓住那人，就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墙上砸。

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套房，尼布甲尼撒都被惊到了，连忙走过来阻止。

“赫莱尔你冷静一下。”尼布甲尼撒眉头紧皱“别把血溅到这里啊。而且闹大了的话，处理有些麻烦。”

他话音刚落，赫莱尔就松开了手，那人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反应。

“……”好吧，看样子他话还是说晚了。尼布甲尼撒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得换个套间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我不应该生气吗？他这不明摆着想来//上///你吗？哥哥。”赫莱尔冰冷的目光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又慢慢的抬起视线看向尼布甲尼撒。

被赫莱尔这么了当的说出来，尼布甲尼撒脸有些红，嘟嚷着“这不是没事儿吗。”

“没事？！”赫莱尔提高了音量。“你在说什么？哥哥？”

“这是没事儿？你连这个都不在意吗？哥哥？”

尼布甲尼撒:倒也不是……

而赫莱尔满眼怒意，看尼布甲尼撒好似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更是翻滚着火焰。

“既然哥哥连这个都不在意，那么我也可以的吧。”赫莱尔咬牙道。

什么？尼布甲尼撒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赫莱尔吻了他。

像是触了电一样，尼布甲尼撒握着高脚杯的手都是一颤。

吻，赫莱尔，他无法将这两个词汇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另一个与之相连的名词是自己。

后来尼布甲尼撒推开了赫莱尔，将他骂了一顿，然后转身离开了那里。之后再回想，尼布甲尼撒理所当然的将赫莱尔这荒唐的举动和最近出现的这些荒诞奇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认为赫莱尔也是受到了桃花煞的影响，只要这一切都结束了，赫莱尔就会恢复正常了。

因为他打心底不认为那是赫莱尔应该有的举动。

快点结束吧……尼布甲尼撒心想，抿了一口微凉的香槟。

而不远处，某个人将他轻抿香槟的举动尽收眼底，神情中流露出些许的兴奋。

7

“系统，药效已经发作了吧？”看上去像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的小男生绕过了外面的守卫，躲进了高层的一间套房里。

【是的，根据系统计算，再过十分钟他将出现在这间房间里。】

“很好。”男孩脸上是和他的外表不相符的兴奋。“我早就说过那些什么攻略都已经烂大街了，还不如走肾来的快。”

“是这间房间吗？系统？”

【是的，这间套房是目标角色所长期定下的。他一定会到这里来的。】

再次得到保证，男孩放心了，靠着系统提供的万能钥匙，他打开了房门。

然而当他走到卧室的时，却看到套房卧室的落地窗那站着一道身影。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月光照耀，银白的月光洒落到对方银白的头发上，那双银色的眼眸只有冰冷和厌恶。

那一刻，男孩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杀气。

原来真的有人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足以让人感到从心底延伸出的寒意和恐惧。

哪怕对方什么都没有说，此刻男孩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想杀了自己。

“系统！快送我走！”男孩尖叫着吵着房门处逃跑，可是系统却像是被什么所屏蔽了一样，只传出了一阵乱码似的杂音。

自动关上的房门屏蔽了惨叫和鲜血。

——————【见彩蛋】——————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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