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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元彬梦向

废话很多的校园暗恋一则。

     在世界的尽头相遇

 真奇怪啊。人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然后忘记他的面容。距离我上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他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回响，他的脸庞却模糊不清了。明明我们之间有很多回忆啊，我记得哪些场景和你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的眼睛。

最近一直在准备搬家。一个人要从住了很久的家中离开，其实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我匆匆忙忙地离开这里，去上大学，青春时代所有的东西，还尘封在这里。搬家，所有这种感觉真不习惯啊，感觉弄丢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我是个恋旧的人，从家里扒拉出来很多杂物，简直多到难以想象啊，甚至还有一把旧吉他。那把吉他已经很旧了，上面堆积了无数的灰尘，琴弦已经泛黄。是不是人都会在这种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忆过去呢，看到那把吉他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你。明明上一秒还在对着初中时候写的日记傻笑，下一秒心里就泛出细细密密的苦涩，连喉咙都泛出酸水来。灰尘在午后的阳光中飘着，暮春的太阳晒得人头脑发晕。这把吉他就是在这样一个暮春的午后里买的。那天，我第一次遇见你。

我背着吉他走进地铁。慵懒的阳光让人提不起劲来，真想好好睡一觉啊，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昏沉沉地在电车里站定。反方向的那列电车缓缓启动，我隔着车窗，望见了你的眼睛。你靠在列车的门边，橘黄色的阳光照在你脸上，隔着人群，你向我投来目光。恰巧你身后的樱花树被风吹落一地花瓣。

我定定地望着你离去的方向出神。你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你的眼神和身影似乎还留在那里，在暮春的樱花树下。 

从列车上的初见我就对你影响深刻，具体是为什么我又说不清，因为春天，樱花树，还是你的眼睛。我不明白，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

高中开课几天后，我又见到了你。这次你是以转校生的身份出现。我想起来一次对话，我问你，“你还会离开吗？从这所学校离开。”你笑着说:“谁知道呢。”

你上讲台做自我介绍，那时候早读刚结束，我睡得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你的眼睛，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恍惚间你似乎对我笑了一下。

后来同学们背地嘲笑你说你自我介绍介绍地坑坑巴巴，像想不起来自己名字一样。

具体是怎么跟你熟悉起来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放学后，我们总会在车站相遇，如果隔着两条铁轨的相遇能叫相遇的话。刚开始我们只是隔着铁轨遥遥相望，我看着你身后的樱花树盛开，又吹落一地花瓣，后来我向你走来。

我捡到过一支盛开的樱花，就是来源于你站的那棵樱花树。它开地很盛，枝头上还缀着几个花苞，躺在春天的泥土里。我从那里路过，顺手捡了起来，那时候，你靠在站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到你的耳钉闪着细细的光。

后来那支樱花被我插在一个小花瓶里，放在我房间的窗台上，朝向车站的方向。我祈求它不要枯萎，开地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海枯石烂。

我从杂物堆里抬起头，看向窗台，眼前恍了恍，半天才聚焦。那只花瓶还立在那里，里面什么都没有。

曾经看着它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泛上很多回忆。我们之间的，或者我单方面对你的回想。那些回忆，是好是坏，回味起来总是酸涩的，酸得人不自觉得掉眼泪。如今看着这个花瓶，想起来那些往事，心里就像落了潮，潮水细细密密地带走了些什么，空落落的。我已经不会再哭了。

我们在一个班里，但座位总是离得很远很远。我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你，趁着回头的时候佯装不经意地让视线扫过你的座位。我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你的眼睛。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是爱你的。爱是懵懂无知的，自己都理不清。

再讲讲那把吉他吧。那把吉他是我热血上头买的，但是自己那时候根本不会弹吉他。买回来就很头疼，不练放着有点可惜，最后还是因为你而下定决心学吉他。

我轻轻地拨了一下那把吉他的弦，灰尘在走调的音符中飘荡。

你曾经抱着一把吉他，坐在街头，边弹边唱，身边围着很多人。我远远地看过你几次，不敢上前。后来，我坐在你坐过的地方，弹着跟你一样的曲子。再后来，我跟你一起演奏。

练吉他很累，弦很硬，手指上会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练久了手指会磨出老茧，但是不怕被弦划伤了。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弹过琴了，茧已经看不见了。你的手应该是那样，残留着练吉他留下的茧。

学校的文艺汇演，老师问谁会弹吉他，文艺汇演需要两个人上去弹吉他。我和你同时举起了手。其实那时候，我的吉他还弹得不怎么好。在音乐教室里，你听我坑坑巴巴地弹下来一首曲子。你沉默了。气氛有点凝固，我有点艰难的开口，小心翼翼地保证自己不会拖你的后腿。你笑了，笑得很漂亮。你说没关系，努力就好。

努力就好。你也是这样的吧。可是从街头驻唱到拥有属于自己的演唱会，所付出的努力是难以想象的。

后来在文艺汇演到来前的几周里，我都有在努力地练习曲子，甚至抱着琴谱睡觉。手上被琴弦割出小小的伤口，细细密密地，一道叠着一道，未愈合的旧伤上又添新伤。

也是在那时，我们不再隔着铁轨遥遥相望。我向你走来，向你请教有关吉他的问题。你总会耐心地解答，却会很快推掉其他女生送给你的情书，好像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吉他上一样。

那天是休息日，我整抱着吉他挠头的时候你突然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练习吉他。我问去哪练习，你说这是秘密，让我在平时相遇的公交车站坐你那班列车，坐到终点站前三站下车。你还给我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我虽然疑惑但不得不顺着你的话做。一路上，我都好奇着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列车晃晃悠悠地开了很久才地方。远远地，我已经看见你等待着的身影，一身黑色大衣，牛仔裤，挂着头戴式的耳机。跟第一次遇见你时的穿着一模一样啊，我呼吸一滞，旋即又紧张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男生一起出去啊。

注意到列车靠站，你抬起头来，我有些紧张地小跑过来，紧张小声地跟你打招呼，紧张地把手里的奶茶塞进你手里。我坑坑巴巴地解释，说：“这几天吉他就拜托你了，奶茶是谢礼。”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在他的脸色有点奇怪，耳尖红红的，他咳了一声，瞥过头去，小声说：“谢谢，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我都跟在你身后，没什么交流，我几次欲言又止，好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你又不说，我又不敢问。气氛就一直这么沉默着。

你带我拐进一个小巷，又推开一扇大门，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你用钥匙开了锁，带我走进一个房间。意外地是，虽然整个屋子看起来有些破败，但这间屋子收拾地纤尘不染，里面放着属于他的东西，用来摆放着琴谱的架子，黑猫样子的水杯。你说这里曾经是某个亲戚的家，后来亲戚搬走了，就将房子留给了你，你把这里改造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天下午，你真的很有耐心地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意外地上手很快。夕阳映在你脸上，你身后的白窗帘被风吹得飘动，琴声悄悄藏起了我心跳声。“啊，”琴声戛然而止，我悄悄藏起被琴弦划破的手指，“我这里，好像还是不太会呢。”我说。你微微皱眉，俯下身一点点指导我。我们是面对面坐着的，房间太狭窄。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随着你的动作一下子缩短，你温热的吐息打在我的耳侧。你的动作的顿住了，说：“可以靠得近一些吗。”你的耳尖红透了。我的手还搭在琴弦上，你伸手，指尖短暂相接。你偏过头去，滑落的发丝遮着你的脸，让我看不清你的表情。我注意到，你脸颊右侧有一颗小痣，平时社交距离完全注意不到，此刻它却在我面前放大，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你握着我的手指说，“这里，手指放在这里，这样…”你愣了下，手指轻轻摩挲着我手上哪些划痕。有点痛，我嘶了一声。你回过神来，马上放开我的手，重新回到你的位置上，“对不起。”

我傻傻地接了一句“没关系。”然后又是沉默，直到太阳下山，我准备回去的时候，你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离开前，我笑着对你说，“谢谢你，今天的特训很有成果呢！”你笑了，“没关系，路上注意安全。”你说。

那天之后，我的课桌上多了一盒创口贴，还是黑猫图案的，一看就知道是谁给的。想到这里，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盒创口贴，我还留着呢。除了那天用了一个之后，就再没舍得用了。我在房间里一阵翻箱倒柜，灰尘满天飞，然后从某个柜子里翻出了那一盒创口贴。我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灰尘，仿佛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对着它傻傻地笑起来。

也许就是那些日子里，我逐渐喜欢上了你，也逐渐喜欢上了吉他。那时的我是迷茫的，因你产生的陌生而又强烈的情感。你说你以后想当吉他手，站在大大的舞台上演奏，这是你的愿望。你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闪着细细的光。那么我的愿望就是，我想留在你身边，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什么地方。那次文艺汇演，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站上舞台，也是我最后一次站上舞台。

高中的第二年，夏天结束的时候，你离开了这里。

其实对着一切，我应该早有预感。那时候，有时放学了我也能从操场上也看见你坐在窗边，头靠着窗子，夕阳暖暖的光晒在你脸上，你望着操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中第二年暑假的某一天，有人敲门。我打着哈欠开门，看见是你后吓了一跳，问你怎么来了。你把一本书递给我，支支吾吾地让我帮你还一下，说是从学校图书馆借的。我懵懵地拿着书，站在原地，预感到了什么，看着你离去的背影。

那个时候，我想叫住你。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些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后来开学没看见你的身影，问了老师才知道你转学了。你拜托我还的那本书——《追忆似水年华》，我去学校的图书馆问了，却没有你的借书记录。我只好放在自己家。

我说不清自己的那时的心情，我很早就明白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你总会走的。我们之间，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你走之后，我们偶尔还有聊天。可是逐渐连消息都不发了，只有节假日的祝福。再后来，你给我发消息说自己马上要站上更大的舞台，我衷心为你感到高兴。发完那句话后，你注销了社交账号，我们彻底断了联系。

你离开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眼泪。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偶尔，看着原属于你的座位上坐着别人，我还是会难过，心脏传来一阵一阵刺痛的感觉。 深夜，看着那把吉他，我还是会想起你，想起车站旁的樱花。

我想想，那本《追忆似水年华》应该还放在这里。在书架上，你给我后，我也一次也没有打开看过。我在逃避我把那本书拿出来，意外发现它的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我翻开那页，里面夹着一张车票，你经常乘坐的列车的车票，几朵干枯的樱花。我轻轻摸着那几朵干枯的樱花，就像摸到了曾经的春天，一股难言的情绪又在心中漫延。我发现哪张车票下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我拿开车票一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那是一张我的照片，拍摄者拍地很匆忙，有些地方甚至没能对上焦。照片里，我身穿高中校服，站在樱花树下。

后记：

我拿着那张车票登上了那辆列车，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张车票通往哪里。我只是上了车，弥补青春时的遗憾。有些人，有些传达不到的爱恋永远留在了这里。那株樱花树还在哪里，在春风中舒展着枝条。真奇怪啊，我这时，忽地又记起了你的眼睛。

在你离开的很多年里，我都是爱着你的。

对面恰好也驶来一辆列车，多么巧啊。我这辆列车还没开动，我看着对面的列车上的人。无数个与你擦肩而过的回忆涌上心头，对面那列车上有个很熟悉的身影，同样的黑色大衣，灰色裤子，身形也与你那么相似。那人带着口罩，低着头，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似的抬起头。我们目光相撞，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泪光闪烁，我恍惚看见你也哭了，有眼泪自你眼角滑落。列车开动了，你要去哪儿呢，我忍不住想。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泪流满面。我擦干眼泪。列车开动了，我望着你的身影渐行渐远，青春时期，我无数次这样望着你的背影。这次你又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对面那列车开地只剩一下一个小点，在空旷的田野间不断地向前。前方是望不到头的绵延的青山。列车不断向前，向着青山的方向，像是要开到世界尽头。

画外音：素微博的riize联文，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发，但是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