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风】水师大人休妻记
#一些奇怪的东西又增加了
#潇喜欢尝试一些奇奇怪怪的写法,但因为是尝试,所以写得不好,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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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啪——”的一声落下
诸位听客,列位看客,今日小的就在此处献丑了,登得台来,讲这一出 “水财神休妻记”!
话说,这事情就发生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您要说这怎么没个具体的关键时候呐,怎么总是某某某的。哎哟,这奇闻逸事哪有具体的时辰啊,您别着急,且往下听。
话说有这么一日,原本是晴空万里,好个艳阳天!
这等天气,适宜劳作。可偏生有人,不似那田间地头里劳作的农户人。...
#一些奇怪的东西又增加了
#潇喜欢尝试一些奇奇怪怪的写法,但因为是尝试,所以写得不好,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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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啪——”的一声落下
诸位听客,列位看客,今日小的就在此处献丑了,登得台来,讲这一出 “水财神休妻记”!
话说,这事情就发生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您要说这怎么没个具体的关键时候呐,怎么总是某某某的。哎哟,这奇闻逸事哪有具体的时辰啊,您别着急,且往下听。
话说有这么一日,原本是晴空万里,好个艳阳天!
这等天气,适宜劳作。可偏生有人,不似那田间地头里劳作的农户人。只瞧他,是一头乱发糟糟,一身衣裳烂烂,手上一手端着个豁了口破碗,足下两脚踏着双破了洞草鞋。那碗里,一个铜板丁零当啷,那草鞋,两条鞋带坠地拖沓。
您打眼看,这人是臊眉搭眼,有气无力,浑身惫懒,脏脏兮兮,正是个乞儿啊。
说到这里,有听客要说了,这说着水财神休妻,怎么忽然又说起了乞儿了呢?
您莫急,亦莫慌,且听小的慢慢讲,细细明。
古人有云,这天,有不测风云呐。乍乍然晴空万里间,忽见了片乌云罩顶;这乌云罩顶,又是忽儿一声雷声轰隆;这一雷声轰隆,却是不好——您只瞧,这斗大的雨珠子,可就滴滴答答,嗞哩哇啦,哗哩哗啦,就这般从天上往下地坠。初时还小,转眼暴雨倾盆,噼里啪啦就这么越下越大!这乞儿才出门不久,还不曾讨得什么,出师未捷——这今日饭钱呐,还没有要到呢。
天降大雨,无处可避,这小乞儿那是一身破衣烂衫淋了个湿湿透,从头到尾一身凉,真是可怜哝。
但这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亦云,是天无绝人之路。
又是可巧,暴雨淋头四下张望,且看,就在附近,打眼一瞧,竟有座庙,这自然也该去躲躲雨。那小乞儿握紧了碗,拖着草鞋,那是三步并作两步,六脚奔作了三脚,急匆匆,大剌剌,慌里慌张奔进了这座风水庙。
这时候有看客要说了,这怎的不是雨师庙?怎么不是地师庙?怎的偏偏是风水庙?
哎哟,这您看,这风水二庙供的可是什么,供的可是水师大人,风师娘娘。
这世人,哪个不爱财啊——俗语有云,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嘿嘿,谁不想发财啊。这出海走货的船老大也拜,求着海上风平浪静,一番风顺,出行无忧;这做生意的商人要拜,求求财神老爷开开眼,护佑他明日财源广进,挣上个几世也花不完用不了的金山银山;这走街串巷的小贩也拜,求求明日手上的小意儿能得个大卖;这客栈掌柜的也拜,水师大人保佑,那是生意兴隆,房不留空。
谁不拜啊,就是咱们这升斗小民,那也是拜了又拜,盼着明日就发了财。
说罢了水师大人,再说风师娘娘。
这谁不拜啊,春夏秋冬四时八风,皆由风师娘娘掌控。莫说是咱们,就是当今圣上,每年冬日里头携着皇后,领着文武百官祭天之时,也是求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方才能国泰民安呐。这风,是无处不在,风雨适时,才得安泰。古语又云了,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上至富贵天家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市井小民,哪有不诚心上拜,求良善的风师娘娘垂怜施恩,能得场好风,借着运道,好叫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两位神官皆是香火旺盛,信徒众多。若只单论一位,已然是比好些神官要强上许多。偏巧,风水二师又是一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恩爱夫妻,便是庙宇亦是合在一处同享供奉。信徒数不胜数,庙宇自然处处皆是,虽是可巧,却也是理所当然。
这闲话不再赘述,咱们言归正传。
话说这乞儿,进了庙,先是抖罢了身上的雨水,随即,便在案前跪下。看着供奉于一处的风水二师,心中忽而生怨啊——他心内哀声叹!这世间有钱人是那样多,偏生少他一人啊!他破衣烂衫,整日间挨饿受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而这风水庙修建的极好,雕梁画栋,珠围翠拥,金碧辉煌。连神案上两尊神像亦是金灿灿,哪怕是身上的金箔随意扣下来些许,亦或是随便扔给他些许玩意儿,也够他花销许久了。
这乞儿心里郁郁,登时,磕头便拜。
他只是求,求财神老爷庇佑,赐他一段好机遇,佑他发发财,免受这饥寒交迫之痛,无处为家之苦。
他只是求,求风师娘娘赐福,赏他一场好造化,叫他得得运,自此顺风顺水,无愁亦无忧。
这又是正巧,他这边求,上头风水二师,全给听见了。
那水师大人听见了凡间有人求,睁眼一瞧,登时不悦。这求便空求,一无香火供奉,二无功德奉上,这谁搭理他啊?
水师大人懒洋洋收回了眼,只作不曾听见,不曾看见。
大人充耳不闻,只是装睡。
那边风师娘娘却是心怜众生,见得这乞丐浑身上下湿淋淋,惨兮兮,又听得着乞丐说自己是衣不蔽体,无食充饥,心中更怜。
她伸出手,推了推正在睡觉的郎君,曼声语;
好郎君,莫再睡,郎君您且睁眼瞧,打眼看,这底下,有信徒求呢~
娘娘虽是好心,财神老爷却是心中不愿,依旧装睡。
两下推,三声唤,皆不应,娘娘心中明了,这自家好郎君是不愿管,懒于看。可她依旧怜,这小乞儿这般可怜,既然水师大人不理睬,那便她来吧……可怎么来呢?
先论天理,财运非她掌,再论家规,财权非她管——这便难了。
娘娘心中犯难,左看右看,先是瞧了瞧腰上这扇,这不成,这是水师相赠,夫妻二人各执一把;再望一眼臂上拂尘,也不成,水师大人相赠,乃是赠她的护身法器;再看看脖上坠着的长命金锁,这也不成,乃是水师大人相赠的定情信物;再看背上长剑,亦是信物。
娘娘上下一扫,这头顶莲花冠,青玉簪;这身前护心镜,腰佩白玉带;这腕扣双龙镯,指上玉扳指;这一手捧如意,一臂搭拂尘;是腰间环佩铃铛,靴上明珠靓。
这哪有能给出去的,件件般般皆是郎君相赠,怎么好给出去呢。
思量再三,娘娘伸出手,将耳上一对不太起眼的金耳坠取了下来,一扬手,掷在了乞儿前。
那乞儿眼前一花,忽然瞧见了一对金累丝莲花耳坠落在面前,顿时大喜,这自然是水师大人风师娘娘怜他,这才开恩。他捧了耳坠在手,连连磕头,谢大人娘娘显灵。
要说啊,这得了东西,就赶紧走吧——他哪里知道,这是娘娘私给的啊。
这下好了,他这又是磕头,又是道谢,反倒将正在假寐的水师大人给惊得睁了眼。
财神爷也纳闷了,自己哪有给赐财,怎的这小乞儿磕起头来——睁眼一看拿眼一瞧,这小乞儿手上正捧着一对金耳环,喜不自胜感激涕零。
再一瞧娘娘,耳上空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是自家心软的好娘子,亲手掷下那对金耳环。
水师大人登时恼怒。
这可是他赠给娘娘的定情信物,竟就这般给人了——他心中生怒,竟将娘娘赶下神案。
这正是,薄情郎君心生恼怒休妻,
只哀叹,多情娘子泪成双恨别离。
有看官要说了,这一对耳环便休妻,值当吗?
诶,这您可就不懂了。
天规在上,水师大人身掌财运,哪由得他人多管闲事,越俎代庖;家法在后,风水二师总归还是夫妻,这自古的道理,女子讲究三从四德,这三从,便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所谓夫为妻纲,这水师大人不管便罢,这娘娘如何能悖逆其心意行事呢?
再者,且说这行径对是不对?您诸位说呢……这自然是,大大的不对!
又所谓,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自食其力,才得善果。这乞儿,四肢健全却不思劳作,头脑灵活自甘堕落,好逸恶劳,四肢不勤,得过且过。但凡有心总能讨个活计,何至于无食充饥呐——
这般人,财神大人一贯是瞧不上的。今日娘娘生怜赠了耳环,明日又当如何?这且不说明日后日,若人人都似这般不事劳作,只等着在水师面前磕头祈愿,便能得了施恩,不劳而获,岂不是要生出大乱?
这娘娘也是好心,可追根究底,到底有错,水师大人生怒休妻,也是应该。
诶,这位看官发话了,您说这风水庙还是风水庙?供奉的还是风水二师,不曾别离?您莫急,且听小的继续道。
这娘娘被赶下神案,要咱们凡间女子,被休弃了尚且还能回了娘家。可这娘娘身在神位三百余年,上哪里去寻娘家回啊,自然是没有的事。可娘娘也不是无处可去,这风水二师一同被供奉,却还有一位,同风师娘娘交情不浅。方才也说了,这每年冬月祭天,皇上皇后祭了天地,拜了帝君,还求了谁啊?求的是能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风雨二师啊。
这雨师大人同风水二师同为五师,私交颇多,尤其风雨两位都是女子,更是独一份的亲厚。这娘娘被赶下了神案不需多思量,自是腾云驾雾,落在了雨师门前,垂泪便喊,
好姐姐呀。
欲语泪先流,是泣不成声,泪湿罗衣。
可叹可叹,夫妻二人伤怀别离。
那娘娘,虽是身在雨龙山下,有雨师姐姐作伴,可却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渐消瘦,这真是日日思君不见君,空念天上水。
这多情娘子伤怀洒泪,形容憔悴。
而那薄情郎君,也曾是爱妻、护妻的多情郎。这水师大人疼爱娘子,那也是三界皆知,皆有耳闻。这乍乍然的,往日里双宿双栖,形影不离的娘娘不在身边,可想而知是什么滋味……
昔日恩爱终成空,劳燕分飞各西东。
一位是在天上望人间,一位却是在人间空对月,两下里分明还有情,偏是天各一方,难诉情衷。
可巧,可幸,这雨师大人可在娘娘身侧,她观娘娘实在是思念夫君,是日日以泪洗面悲戚戚,夜夜辗转难入眠。这做姐姐的,如何得见娘娘这般深受相思之苦,离别之痛?
不忍呐。
雨师大人思量又思量,终是不忍,亲笔写下一份书信,托天边鸿雁传书,以枫叶为信,诉一诉娘娘说不尽的思念,道不完的哀愁,如诉如泣,惨惨戚戚。即便是雨师大人座下的大黑牛,亦是被娘娘的深情厚意所打动,日日哀鸣……
纵使是薄情寡义郎心似铁,亦为之触动。
那水师大人观了信,知晓娘娘思他念他,日日垂泪,借酒浇愁,不由一叹;再看娘娘盼他望他, 情殇难愈,弃妆不顾,又是一叹。这万物皆有灵,那替雨师大人看家护院驱使代步的大黑牛尚且被娘娘深情所打动,连连悲泣。难道他这大丈夫,还要拘泥于脸面,弃这情深娇妻于不顾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这谁的媳妇儿谁知晓心疼啊,要是换了在座各位,能舍得叫自家娘子这般伤心?定是不能的,水师大人亦是啊。风水二师结为夫妻数百余年,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山盟海誓犹在耳,哪里是这般随意能舍弃的?思至此处,那水师大人自是起身,唤来仙侍登上金车,自天庭飞驰,穿云破雾,直直降落在了雨龙山下,雨师乡前。
这正是,怒休妻水郎君捧信生悔,
又可幸,终会面分飞燕互诉情肠。
要说这水师大人如何将娘娘接回,又是如何好生哄慰佳人,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伤别离鸳鸯侣分镜盼得重圆
情难舍水财神下界亲迎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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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说娘娘被休弃了以后日日垂泪,借酒浇愁
哥:她就是馋酒
民间传说娘娘被休弃以后日日伤心,无心梳妆。
哥:她就是在雨师那里玩的太开心了顾不上收拾
民间传说娘娘伤心欲绝,就连雨师大人的黑牛都为其所动,日日哀鸣
民间传说雨师大人看不得夫妻劳燕分飞,分隔两地,托鸿雁传书,请大人去接娘娘
姐:娘娘把我家牛灌醉了,日日瞎叫唤,速来接走
哥:即刻就到
【水风】山之高·7
#故事线承接月光光
#注意避雷,妹是女相
#水风非典型破镜重圆文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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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的,师青玄在水师府待了也有两月有余。
时至夏日,水师殿原本就很多的祈愿更为多了。水师大人掌控天下水域,且又兼任了水财神。这世间求财的原本已然是不少了,谁不想自己能有机会发财,自此衣食无忧,金满堂,玉作床,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美馔。但夏季到了,去庙里烧香拜神,求着水师大人也不少。有些地区是入了夏起,便开始少雨,缺水。夏至过后暑热难耐,更是无水,旱地种不活庄稼,没了收成又等同于没了生计,需得求雨师大人、水师大人垂怜,...
#故事线承接月光光
#注意避雷,妹是女相
#水风非典型破镜重圆文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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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的,师青玄在水师府待了也有两月有余。
时至夏日,水师殿原本就很多的祈愿更为多了。水师大人掌控天下水域,且又兼任了水财神。这世间求财的原本已然是不少了,谁不想自己能有机会发财,自此衣食无忧,金满堂,玉作床,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美馔。但夏季到了,去庙里烧香拜神,求着水师大人也不少。有些地区是入了夏起,便开始少雨,缺水。夏至过后暑热难耐,更是无水,旱地种不活庄稼,没了收成又等同于没了生计,需得求雨师大人、水师大人垂怜,求雨师大人落雨,求水师大人分水。
而有的地方,则是水太多了些。
无水不好,是灾,水盛亦是。
汛期极易生洪涝,暴雨水灾冲毁堤岸、淹没房舍,也少不得求着五师之中的两位大人。
到这时候自然是要繁忙一些的。还好这些事情往年也处理过的,理事自有章程,不过是依据着往年的列子,再结合着今时的情况,一一细心应对。
水师大人手下神官不少,此时此刻都规规矩矩的排了一排,等着水师大人挨个的下达任务,再领了手令,往自己所负责的地域去。
水师大人端坐在堂上,对他而言处理这种事情,莫说是上一世已然是做了数百年的水师无渡,就是今世才飞升数十年的师无渡,也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发号施令的空闲时候,他抿了抿茶润了口,下意识的又撇了一眼窗台。
小狐狸此时此刻,就趴在窗台上。先时是小侍女担心大人口干生燥,安静无声的端上了茶。加了蜂蜜百合,还有一点梨肉烹出的茶润肺清喉,被送到了水师大人桌上。奉茶完毕,小侍女又安安静静地退下去。他们议事,这场面小狐狸在不太方便,更别说小侍女在水师府地位特殊,见是她上来奉茶,还有些没怎么见过她的小神官偷摸摸的打眼来瞧她。
但她出了门,却也没有走。她从门出,又绕了个弯,偷摸摸的往窗台上一趴,双手撑腮挂在窗台上看着水师大人专心致志的处理事务。水师大人专心,她也是同样的专心致志,望着水师大人的身姿,目不转睛的看。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也没怎么掩饰。水师大人就算想当作不知情也不成,这小东西看不够他似的,何止是偷摸摸的看。
一开始或许还知道,还记着什么叫做收敛。
水师大人察觉到了小东西的目光,抽空望了过去。她还知道低低头,或者是侧过面,好似生怕被水师大人看见她满眼,满心都是他的样子。后面则是全然不装了,水师大人寻空看过去,明明她也羞得脸上绯红,却还是仰着小脸冲他笑。
她安安静静的守,亦是明晃晃的看。
这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水师府的神侍早就知道他们关系亲密了。一开始师青玄还纠结,和哥哥的事情没藏住,被发现了羞得不行,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才来第二日就勾搭上了大人。水师府的人都被哥哥调教的好,自然不会怎么样。可是一旦传出去,那才叫不好呢。她的脸不提,哥哥的脸面名声才重要呢,那些好事,嘴碎的东西还不知道在背地里是怎么议论,揣度,将水师大人这一回事情挂在嘴边当作笑谈。
但很显然,水师大人对此并不意外,也不在乎。
他哪里会在乎这种事情,这有什么好在乎的,又不是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也不是非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他。
他不奇怪小狐狸对这事情有反应,只当她还小,没经事,还哄了几句。小狐狸也好哄,得了几句大人的安抚,也不再在意了。
当事人坦然不当回事情,小狐狸又不爱出门,再者,就算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不想活的敢到他面前叽叽歪歪。而上天庭的热闹也是不缺的,人,鬼,妖,神,三界,没个几日的功夫就被其他更为引人注目的事情给吸引走了目光。
于是小狐狸明晃晃的看。
也不怪师青玄看得挪不开眼,水师大人就该是如此。若不是因他拖累,前世何至于到那般境地——这一世固然是波折许多,但幸好,幸而他还能守在哥哥身边。
前世的自己是那一排同神官的一员,等着哥哥下发完了任务,再跟着哥哥下界去。这一世没这般待遇,她也不是被哥哥亲自点了将的同神官。但这也很好了,又不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下界,师青玄心里生出许多满足的欢喜来。若是论起来最开心的时光,自然也是在水师殿,是跟在哥哥后头四处跑的时光。后面飞升的事情是假,不提也罢,但他做风师做着做着,也在某些时候有着些许叹息,要是他还是那个小神官就好了。
虽然这种时候,师无渡都会忍不住敲他的脑门。
她心里满足面上带笑,又偶尔在望着水师大人看的当间出出神,不知不觉的想起一些前世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傻乎乎的望了多久,等水师大人走过来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没看够。
师无渡的确还要下界一趟,特意过来叮嘱某只傻呆呆的,把自己挂在窗台上的小狐狸。他出门一趟,这回下界的时间应当会长一些,叫她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也不要贪玩,还得勤加修炼。
小狐狸心里叫着,来了,又来了。前世今生共同的,都有的一份待遇,前世的师青玄、水师殿的少君,这世的咩咩、小狐狸,都逃不过水师大人的催修炼。
但小狐狸可不像师青玄一听这话就愁眉又苦脸,她仰着脸,乖乖的应承下来。
师无渡看她无限乖巧听话的小模样,伸出了手抚了抚她的脸,这才转身领着人下界去。
水师大人这番下界,回府的时候,已然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他回来先过问神侍,这段时间上中天庭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过问了这段时间水师府的内务事宜,最后又仿佛是顺口似的,问起了小狐狸。
小狐狸的的确确是很乖,水师大人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在也是一样。只不过将侍奉在水师大人身边的时间挪作了其他。小狐狸似乎是迷上了做点心,趁着水师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花样百出的缠着水师府里厨内那位极擅长糕点甜食的师傅教她做点心。
小狐狸没有偷跑出去玩,很乖了。
很乖了这个念头在师无渡脑中一闪而过,又让他自己觉得难以置信。小狐狸原本就乖,不像青玄一般,每次放他在府里,明明反复叮嘱了叫他好好修炼,他却经常偷跑出去玩。没出去这也属正常,但他总之下意识的将小狐狸当作是师青玄。乍一听闻小狐狸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大半个月没有出门,竟是心里觉得惊讶,不免还是想到了青玄能这么老实?这可太不像他。
或许是小狐狸过于相似,又或者是他对青玄的执念太过,水师大人也不得而知,只是又告诫自己一番,她不是。
这边还念着小狐狸不是师青玄,那边小狐狸就已经知道水师大人回来了,欢欢快快用着小碎步迈了进门,几日不见小狐狸还是那般傻愣愣的小模样,见了大人眼前一亮,小脸带着笑,轻快地跃过来,似乎是要往水师大人身上扑。几步奔了过来,但还是顾及着边上还有位管事的,强忍着没直接扑怀里,先帮着大人将外袍脱了,换上家常的便衣。
某位跟在大人身边的管事自觉退了下去。
换过了外袍,水师大人进了书房才坐下。
处理完了事情也照样不得闲,寻常祈愿不必如此,但此番事情重要,该写一份文书上报后才算正式了结。
师青玄侧目看,心里闪过一点奇怪的念头,上辈子的哥哥可没那么上心,自然有手底下的人给他写,事情办完了不出差错,述职报告随便应付了事也是常有的。这辈子哥哥的行事好像和上一世不同,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毕竟哥哥同他一样是重活一世,她是知道的,行事自然不会像前世一般。
将这个念头抛却开来,她端着茶水往水师大人面前端。
“大人先歇歇,喝口茶吧。”
小侍女殷勤侍奉,水师大人很受用。
眼看着她奉完了茶,又要往外走,水师大人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揽了过来。
小狐狸有些吃惊,但很快的反应过来,顺势坐在了水师大人腿上。
“大人……”
在水师府待了两月有余,容易害羞,貌似胆小的小狐狸也逐渐适应水师大人对她的亲近,坐在怀里也不是羞怯怯的模样。温香软玉在怀,水师大人托起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这小东西半个月没见他,又是时时都爱黏着他,以前都在山野间自由自在,如今在仙京规矩多,不熟悉,她住不惯正常。原以为他下界以后,小狐狸不见他会觉得不安,没想到是他想多了,小狐狸哪有半分消瘦,反而一张小脸还圆润了些,摸着手感更好,可见还算过得不错。
“在府里还适应?”
“适应,大家都很好的。”哥哥关心她,她高兴。小狐狸软软贴着哥哥撒娇,一边一一细数,在她口里,水师府就没有不好的人。管事的陈执事很好,教她做点心的师傅很好,园里收拾花草的某位神侍很好,都很好都很好,没有不好的。
小东西坐在他怀里倒是念着别人的好,水师大人不语,手上用了一分力,捏了捏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在底下还忧心她,这小东西倒是没心没肺的。
小狐狸察言观色,又立刻道,“自然是大人最好!若不是大人怜惜奴,哪有今日这般闲适。”
这话也没有说错啦。
水师大人是水师府的主神,一府之主说一不二。他对小狐狸是什么样的态度,自然手底下神侍们对小狐狸也是什么态度。水师大人显然对小狐狸极为上心。纵然小狐狸身份低,但她同水师大人那般亲近,他们做神侍的又不傻,要是趁水师大人不在给小狐狸吃苦头,等大人回来,小狐狸随意的吹吹枕边风,这风也够把他们吹得不知道往哪里去。
何况小狐狸性子本来也好,没有和她处不来的,她好说话,嘴又甜,自然水师府也没有人有意要为难她。
她撒娇,“大人最好了~”
水师大人凝着的面色缓和些许,松开了手指。
没有被捏住脸,小狐狸立即喜笑颜开。论起前世今生,也没有人能比她更要了解哥哥了,哥哥心情好,她更便于撒娇。虽然是有意讨好大人,但这话也是发自肺腑——她软软糯糯的继续道,“奴想大人,想极了。”
自然是想,重逢之后,这也是首次和哥哥分别这样久,虽然只有短短半月,但怎么会不想呢,但她不能像前世的小神官一样跟着哥哥,寸步不离,只能在水师府里等哥哥回来。
柔嫩的小脸主动贴上,在掌心蹭动,一派乖巧,依恋。
师无渡顺势摩挲着掌中的白皙细嫩的脸颊,依旧是问她,“在学做点心?”
他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又道,“怎么不见?”
“奴还尚未学会呢,”提到这般伤心事,小狐狸彻底将小脸都埋进水师大人掌心了。
其实也不是她不会,就是因为她太会了——前世早已经学过,不说他第一次下厨就是两兄妹一起吃的。只单单说点心吧,他做出来的点心自然也是哥哥头一个品尝。无论是出师不利,做出来硬的、过甜的、过软的、难吃的;还是后来逐渐得心应手,出品的甜度适宜,香甜软糯的糕点,哥哥吃过不知道多少。她做出来的点心,只怕端上去让哥哥浅尝一口,就能尝出来是师青玄亲手做的,哪里敢往哥哥面前端——也只有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把哥哥常吃的那些点心,做出来能好吃,但又和前世师青玄做的不一样。这也太为难人——这可不怪她。
觉得羞愧的小狐狸埋着脸,但还是给水师大人画了个饼充饥,“等奴的手艺能拿得出手了就给大人端来,大人一定多尝尝好不好?”
娇软的小狐狸在怀里撒娇,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师无渡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小狐狸说的,一定多尝尝。指腹来回摩挲,手上的触感真实,他无声叹气——相似的话语从相似的两个人口中说出来,前世同今生,每当他觉得小狐狸有不像师青玄的地方,小狐狸却又让他再一次的分不清。他收回手,用指尖点了点小东西的耳垂,
“实在学不会,也不必为难自己。”
没了掌心可以蹭,小狐狸往他胸口埋,一双手也拥了上来,她不应声——说自己能学会好像有点嘴硬,怎么能和大人顶嘴。可说自己学不会好像又显得有点没用,只好贴贴。耳垂被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悄无声息的发着红,又听见哥哥开口,“修炼的怎么样?”
“……”师青玄无声无息的一叹,什么时候哥哥才能放弃抓她的修炼啊。
不见小狐狸应声,水师大人又开口,“我此番下界寻来本功法,适合你修炼,只是需要默出来,等过两日就给你。”
“又让大人费心了……”
“倒不是费心的事情,”师无渡停了停才继续道,“是本双修的功法。”
其实,也不是水师大人此番下界才找到的。
要论起来,应当也是前世的事情。他得了之后略微看过,是很不错。大多双修的功法,要么是女子修炼采阳补阴提升自身修为,要么是适宜男子修炼,全然将女子当作是炉鼎,鲜少有两人共修,能齐头并进的,极为适合同道侣一同修习。只是功法虽然好,但水师大人并无道侣,用不上,也就被他丢开了。
原以为小狐狸能修炼成人,应当修炼的是狐族独有的功法,没料到小狐狸修的就是最为基础的功法,能化型做人也算难为她了。狐族采补的功法他有所耳闻,哪里想到小狐狸一点都不会——他留在小狐狸体内的东西,是半点不见小狐狸有什么法子应对炼化,她真不会——
也难怪她这般纯真。
惊讶之余,就开始着手找适宜小狐狸修炼的法子,找来找去,寻来的狐族的那些都不太合适,看的水师大人直皱眉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什么魅惑之术,迷惑幻梦,不成体统!怎么能叫小狐狸学?
自然被水师大人放弃了。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前世的那本,只能依靠记忆默写出来,给小狐狸了。
师青玄两眼一黑。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虽然她早就知道哥哥最注重修炼之事,从前世抓到今生,但也不至于这种事情也用来修炼吧,不会吧不会吧——
但还能说什么呢,小狐狸从怀里露出半张脸,乖巧的应下。
水师大人低头去看,只见她羞得耳朵尖都发红,可爱至极。原本以为小狐狸还该问两句详情,小狐狸连问也不问,当真是不怕水师大人把她当作……这全然的信任依恋——小东西总有让他心软生怜的时候。
正温情脉脉间,小狐狸率先放开了揽着他的手,似是要起身——自然,水师大人明显还有要事,扰了一时也就算了,哪里还能继续这么撒娇下去。
她自觉起身,还没迈出步,又被勾着腰往下揽,坠进水师大人怀里。
水师大人不悦,“去哪?”
“大人……”小狐狸不解风情,愣愣的道,“大人不是还有事情吗?”
“不着急。”师无渡揽在她腰上的手捏了捏,自然不着急,先吃了小点心再写,也来得及。
————————————
一些事业脑的哥:做都做了就顺带修炼吧(利益最大化(嗯。
一些恋哥脑的妹:啊,这种事情也要用来修炼吗(就不能是单纯的快乐嘛(咳
哥发帖:家养小狐狸太单纯了容易被人骗怎么办?
妹发帖:家里大人总是抓我修炼怎么办?
抱一丝潇不是有意卡在这里的,但是已经五千了甚至还没有进前戏(就更一章吧!)
下一章是一些主仆的书房咳咳,
【水风】公主坟(上)
*架空古代前世今生
*考古部分来自cctv10探索发现栏目and我瞎掰
*感谢阅读
01
当手机上「无信号」三个黑字终于变成满格的竖条纹时,师无渡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来了。
师青玄连忙按下接听键,兄长的声音一出来就带着汹汹的怒气:“青玄!你人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熟悉的声音响起,师青玄心底泛起阵阵暖意,在田间灰头土脸大半天的坏心情全部烟消云散。
师家父母早亡,留下一大笔遗产和两个小孩。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师无渡带着师青玄,硬生生在群狼环伺的董事会站稳了脚跟。
而师青玄由哥哥一手带大,兄...
*架空古代前世今生
*考古部分来自cctv10探索发现栏目and我瞎掰
*感谢阅读
01
当手机上「无信号」三个黑字终于变成满格的竖条纹时,师无渡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来了。
师青玄连忙按下接听键,兄长的声音一出来就带着汹汹的怒气:“青玄!你人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熟悉的声音响起,师青玄心底泛起阵阵暖意,在田间灰头土脸大半天的坏心情全部烟消云散。
师家父母早亡,留下一大笔遗产和两个小孩。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师无渡带着师青玄,硬生生在群狼环伺的董事会站稳了脚跟。
而师青玄由哥哥一手带大,兄弟二人关系非常好。正因如此,在师家父母意外去世,师家内乱的时候,师青玄遭遇了一场性质恶劣的绑架,虽然最后他并没有受伤,却给师家兄弟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师无渡从此对他严加管教,对他的行程也是格外关心。
师青玄挨了一阵兄长的责骂并不反驳,等师无渡停顿了才道:“哥,我没事的,只是这次的项目地方有点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吵的麻雀哈哈哈哈哈。这边的导师和师兄师姐都挺照顾我的,不用太担心我啦。”
师无渡是关心则乱,这时也觉得自己说话过重,不由得软下了声:“也怪我,当初没有阻止你选这门专业,现在天南地北到处跑,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哥,一切都过去了。”师青玄轻轻道。
师无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悻悻的哼了一声:“明天降温,记得加衣。”
师青玄眉眼弯弯:“好。”
挂了电话,师青玄看着读了一半的论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怪师无渡极力反对他读这门考古专业,虽然平时跟其他专业学生没什么区别,最后一年实习期却是实打实的跟着导师到乡间勘探,风吹日晒几天下来人都憔悴了不少。
师青玄揉了揉眉心,古人有“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对人的生和死都相当重视,在一个人去世之后,人们往往会遵循礼制修建他的陵墓。陵墓建筑由地下和地上两大部分组成。
地下部分用以安葬死者,埋葬他的遗物及其代用品、殉葬品。这些带到死后世界去用的器具被称为明器,取冥器之意,大部分是真实事物的缩小版模型,烧成陶俑的模样;古代等级森严,陪葬品诸如金银玉器之类需要根据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进行放置;此外里面还会放置一些墓主人生前的喜爱之物,或是墓主人的亲朋想要带给墓主人的物品,这类物品不拘于礼器,大都寄托着对墓主人的哀思。
不同时期的墓葬代表着不同时期的文化和历史。古人偏重礼制,从墓葬的规格礼制和墓志铭可以大致推测墓主人的身份地位,所处年代,以及生前经历如何,从而与史书相互印证。墓里出土的文物也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是珍贵的一手史料,有时甚至能直接改写现在的史书。
想当年他也是被考古学这门充满神秘感的学科吸引过来的,没成想实际工作起来会是这样。师青玄有些懊恼的将这座古墓的初步勘测结果草草浏览一遍,跟导师预计的大差不差,是个规模不大的景朝墓葬,距今约两千多年。
结果报告后面附上了一份墓葬被发现的相关资料,师青玄本着“看都看了”的心态继续读下去。
这片土地原来是一片河流的流域,近几年河流改道,这里才渐渐显露出来。在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淤积后,人们发现这块地的土壤肥沃的可怕,拿来种地再合适不过,也正是一个农民在犁地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漆黑的空洞,随即报了警。
很快上面派了个专家过来勘察,确认是盗洞无疑,这座墓自然就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这座墓埋在水下这么多年,发掘难度极大,同时期的墓葬因为战乱十不存一,抽调大量人力物力挖掘一座很可能被盗的空墓,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研究所思来想去,索性将发掘这座墓葬的任务交给了这一帮学生。
毕竟是本科生的实习,那些规模宏大、具有重大历史价值和意义的大型墓葬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组里对这座墓里的东西也没抱太大期望,师青玄已经做好了抱着几个陶土罐写毕业论文的准备了。
初步勘测已经完成,开工时间定在明天。师青玄看完报告已经十一点多,他匆忙的定了闹钟就昏沉的陷入黑暗。
一夜无梦。
02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发掘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座墓比想象中要大的多。事到如今,在这穷乡僻壤里摇人难于登天,一帮人只能苦哈哈的硬着头皮继续干。
挖了一上午,这个墓葬才刚刚露出一点轮廓。中午的时候又变天了,众人只能匆匆搭起一个棚子接着发掘。随着雨越下越大,导师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等好天再继续。
师青玄费劲的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给师无渡报了个平安,接下来的时间却不知道如何打发。
这里三面环山,加上持续大雨,上面增派的人手遥遥无期。师青玄百无聊赖的翻出背包,除了一台游戏机,他还带了这座墓相关的一些资料,上面记载了有关景朝的一些历史。
「景氏之兴,起于乱世。其先高祖本郢之权臣,后废郢自立,都泜阳,国号曰景,历四世七十三载。
末帝武皇帝雄武有略,尝拓疆千里,铸九鼎以彰武功。然性暴戾,外有群雄并起,内多党争倾轧。会武帝春秋鼎盛而骤崩,未数年,诸侯裂土,烽燧连天,景室遂绝其祀。」
师青玄细细浏览了一遍上面有关景朝的记载,又查阅了景朝时期的疆域图,内心的疑惑却更深了:
景朝定都泜阳,史书上有记载的景朝王公大臣都葬在泜阳旁的景山上,这座墓葬却位于都城几十公里外的渃陵。说明墓主人大概率并非是景朝的一位高官将相,而是封地在渃陵的王侯。
顺着这个线索,师青玄又去查阅了相关的史料,得知在景朝,封地在渃陵的只有三位:永宁王伯英、安平王仲秋,和清阳郡主。
渃陵在被河水淹没前一直是山明水秀的富饶之地,因此前两位都是为景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异姓王,清阳郡主更是景武帝的胞妹,身份更加不凡。
据史料记载,前两位先后薨于景朝开国后不久,葬在自己封地中。而清阳郡主早在景武帝登基前就因病离世,封地也是在她死后追封,这样算来她的墓葬应该是在武帝即位后修建。
只是她这种规格的葬仪在史书中竟然毫无记载,未免太过蹊跷。师青玄摩挲着纸张的边缘,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风雨昼夜不歇,浇灭了他一颗蠢蠢欲动想要游山玩水的心。他去向导师请教过,导师与他的推测基本相同,只是不知是这三位中的哪一位。带着疑惑,他等到了第三日的晴天。
03
上面增派的人手陆续到了,一大群人在这片工地上忙忙碌碌好几天,这座墓葬才显露出全貌来。
砖石券顶,斜坡单墓道,是王侯墓无疑。
墓被两块硕大无比的石门死死封住,即使是队里所有的年轻人用吃奶的力气去推,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队里的专家推测石门后应该还有一块巨大的顶门石撑着。再者通过盗墓贼留下来的一个盗洞,可以看见里面黑黢黢的一片,极有可能蓄满了水。
导师联系的施工队赶过来需要两三天,原定今日打开墓门的计划只能推迟。
队里发了盒饭,但由于地处偏僻,条件艰苦,师青玄对着连吃了好几天的菜式嘴里发苦,也就没去领,巴巴的拿了块烧饼蹲在角落啃。
中午的大太阳晒的人晃眼,工地的遮阳棚都用来遮发掘的墓顶了,师青玄只能努力的缩在土堆后,来减少自己的受光面积。
一朵云正巧飘过来,挡住了太阳。
师青玄终于能让自己蜷的像棵小腌菜一样的身体稍微舒展开一点,打心底对这朵云充满了感激。只是不知为何,这朵云仿佛有灵性一般,他往左偏,云也往左偏,他往右偏,云也往右偏。
师青玄最先沉不住气,小声叫了一句:“哥……您怎么来了。”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师无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出息了。”
师青玄连忙按开手机,果不其然上面一串都是师无渡的未接电话。他正想抬头解释,却看见师无渡手里拎着个大袋子,连忙殷勤的接过来。
“这是给你带的午饭。”师无渡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手里啃了半块的烧饼,“下次出外勤多备点吃的,实在不行打电话给我,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
师青玄点头如捣蒜,师无渡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任由师青玄带路到他暂住的民宿。
一路上师青玄兴致勃勃的跟师无渡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从村东李大娘的鸡今早下了几颗蛋到村西王大爷和老友切磋棋艺喜提十二连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不妨碍师青玄将它们讲的津津有味。
师无渡耐心的听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牵着刚放学的师青玄回家,也是在路上弟弟兴致勃勃的跟哥哥讲述今天学校里各种新奇见闻。
“到了。”
师青玄推开那扇有些年代的木门,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师无渡进去打眼一瞧,屋子简陋是简陋了一些,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不妨碍师青玄将这个房间吹的天花乱坠,仿佛置身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师无渡有些忍俊不禁,敲了下师青玄的额头:“少贫嘴,下次不许一声不吭跑到这种地方来。”然后很自然的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拿出笔电开始办公。
“哥……你请假了?”师青玄试探着问。
“上午临时请的假,明天就得回去。”
“哦……”师青玄顿时觉得嘴里的饭菜索然无味。
师无渡事务繁忙,师青玄成年之后就很少有跟兄长两人独处的时候。这次因为他从外地赶过来,多半还是因为对之前的绑架案心有余悸。师青玄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拖累了哥哥。
心里虽难过,但师青玄很快收拾好心情,转身和师无渡说笑。
吃晚饭的时候师无渡看见了他收在桌上的资料,问道:“这是你们这次的任务?关于这座墓有头绪了吗?”
“不清楚……”师青玄不小心咬到了花椒,嘴里麻麻涩涩的,“不过要么是公主要么是王爷。”
他连灌了两口水才缓过来,期间师无渡在翻看着那些导师给的资料,是有关景朝末年那段历史的,师青玄还没来得及看。
“我估计里面也没什么,景朝所处的时代那么乱,天天打仗民不聊生,摸金校尉盛行,大概率挖不出什么。就算有,上面也会派人来,轮不到我们这帮小喽啰。”
师青玄在一旁讲起到这来的前因后果,师无渡放下资料,意外的没对资料上面的内容给出自己的看法。
到了夜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窄窄矮矮的安在角落。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坐在了床上。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师无渡开口道。
师青玄便乖乖往里贴着墙睡了,在哥哥面前他似乎永远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兄弟二人抵足而眠,静谧月色中,师青玄只能听到师无渡轻缓的呼吸声。
“哥……?”
“嗯。”
不出所料的,师无渡回应了他。
“其实哥你不用赶过来的,我在这里真的没事。”
“这是什么话。”
哪怕现在闭上眼,师青玄都能想象得出他哥微微皱眉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缓缓道:“哥,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能总是围着我转,这样太累了。”
师无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无奈师青玄虽然答应他闭嘴,眼睛确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管你?”
银亮亮的月光洒在床上,清晰了两人的目光,模糊的是彼此的界限。
师青玄眨眨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师无渡能看到师青玄的眼睛里除了月光,还盛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我知道,你是我哥。”师青玄笑了,月光在他眼底摇晃,漾起波纹,“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俩也是这样睡的,那次我不小心看了鬼片,后面成天做噩梦,你就会让我靠里睡,说不怕,有哥哥保护你。”
师无渡也陷入了回忆,那时他也不过是未满十岁的小孩。师青玄是第一次做弟弟,他也是第一次做哥哥,在母亲将师青玄小小的手牵给他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承担了“大人”的责任。
青玄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母亲便让师无渡帮忙照看一下弟弟。对于师家而言,这本是一件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师无渡对师青玄比家里任何人都爱护的周全。
「小玄小玄,你最喜欢家里哪个人呀?」保养得宜的妇人看着自己经常跟在大儿子后面的小儿子,好奇的问道。
「哥哥,我最喜欢哥哥!」
师无渡原本要去书房拿自己的读本,闻言一转身,师青玄就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后来我上学,班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有个初中部的亲哥师无渡。”
师青玄说到这里有些想笑,想起自己在儿童节话剧上扮公主,还真有人误以为师无渡有个妹妹。后面不知道师无渡用了什么法子,那些开玩笑想当师无渡妹夫的男生全部谈青色变。
“再后来……”
是什么?
是家里突遭变故,他和哥哥一夕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那时候他堪堪满十岁,师无渡也才是读高中的年纪,就这样在学校、家和公司奔波,忙于学业、家事和前途。
他知道哥哥不容易,自作主张的承包了家里的一切内务,从一个大户人家的幺子变成了菜市场大妈心里喜欢嘴里念叨着的小师。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正是因为它的不可预知性。就像师无渡如果知道他离开的十五分钟会发生什么,他绝不会离开师青玄半步。
找到师青玄的时候他被锁在一个废弃厂房的集装箱,浑身湿透双眼无神,一见师无渡就喊了一声哥,嗓子都是哑的。
“是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师无渡声音有些哑。后来他每次看到师青玄远去的背影,都心有余悸。
“不是这样的,哥。”师青玄把手轻轻搭在兄长肩上,“你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么我作为世界上最最好哥哥的弟弟,是不是也应该变的更优秀一点?”
师青玄冲他眨眼笑,狡黠而明媚,如同月夜下的精灵。
他跟师无渡一样,遗传了爹妈的优良基因,明眸皓齿生的极好。两兄弟主要是在气质上的区别较大,师无渡偏凌厉,师青玄偏柔和。此时师无渡再借着月光端详着弟弟的脸,发现他的眉眼比过去张开了些,澄澈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坚定。
长大了,师无渡想。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作为师青玄的哥哥,师青玄世上唯一的亲人,一直以来都身兼数职,现在青玄叫他放下一些担子,他反而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角色转换。
只作为哥哥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师青玄看出了他的犹豫,大大方方的笑着伸手:“哥,再抱我一下吧,就当是我的成年礼。”
师无渡也笑:“多大人了还成年礼。”却是也伸手回抱住了对方,如儿时一般亲密无间。
04
师青玄很快入了梦,这个梦与以往不同,他像是被密不透风的茧包裹,外面是腥风血雨,战火纷飞,远处仿佛有个声音在一遍遍的问他,你是谁。
第二天起来师无渡便急匆匆的要赶上午的飞机,师青玄送他到了路口,两人就此告别。
上午依旧是忙碌地准备着现场的发掘工作,队里安排的施工队也差不多到了,在机器的配合下,众人终于打开了那扇沉重无比的石门。
墓室里面不出所料,灌满了水。队里又安排了好几个抽水泵。上面又怕损坏文物,只敢用那些小型泵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磨,到最后更是用人力一点一点把水舀出来。
万幸的是这个盗洞发现的早,加上里面的水让盗墓贼无从下手,墓室里面倒没什么损坏。
这样持续了几天,终于是把主墓室清理了出来。一副黑色的棺椁静静的安放在墓室中央,梓木套棺,黑漆为底,上饰朱砂混金箔漆。经验丰富的老队员都对这座棺椁的保存完好程度赞不绝口,一副捡到宝的样子。
出了这样一座保存完好的大墓,上面自然增派了不少人手,师青玄这一帮学生就被分到了清理耳室甬道那边,一个和壁龛一样是放置陪葬品的地方,一个是链接各墓室的通道,师青玄就在后者,负责一些清理和编号的简单工作。
师青玄乐得清闲,拿着刷子在一旁慢慢的清理。舍友林肃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对他说:“老师确定是那个公主墓无疑了。”
“怎么发现的?”
“墓志铭啊!青玄你没有看群消息吗?”林肃扶额,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就嵌在石门后面,导师大致翻译了一份放群里了。”
师青玄冷不防被手机怼脸,一行行字一下子挤入眼帘。
大景故清阳郡主墓志铭并序
志曰:
郡主宁氏,讳云暄,高宗皇帝之曾孙,太宗皇帝第三女也。生而眸含秋水,色映朝霞,帝甚爱之。每随帝宴,坐于锦茵,见者皆叹「瑶池仙种,谪在人间」……
奈何天妒琼英,元贞廿三年春,寒疾侵体。弥留之际,犹执其兄所赠玉骨扇,上题字朱砂未干而香魂已渺,年止十有六……
这位公主的生平与景朝史书上所言分毫不差,看来这座墓的主人是谁已经毫无疑问了。
林肃在一旁接着说道:“导师他高兴到现在了,本身景朝在历史上记载就不多,院里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成想拿到了这样一手史料,咱们的论文可算有着落了——等等,你挖出来个什么?”
师青玄从自己的思索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刚刚清扫出来的硬物。即使在淤泥里埋了这么久,依旧能看出它金灿灿的底色来。
林肃瞪大了眼,指着这个物体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哇,金色传说。
师青玄脑子里飘过这样一句话。
一块实打实的金饼,大概是从旁边的壁龛里不小心掉下来的。师青玄小心翼翼的将它装进采集袋里,还没来得及编号,他就听见旁边负责耳室的一群人爆出了小小的惊叫声。
他和林肃连忙过去察看。原来是耳室有专门的门封堵,渗水渗的少,他们一打开耳室,里面的陪葬品安然的陈放在里面,仿佛穿越了千年的岁月,一些器物上的颜色依然鲜明如昔。
看到陪葬品的全貌时,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规整的摆放着墓主人在地下世界所用的各类金银器皿,出行车马,礼乐歌俑。墙壁上绘着壁画,还有几个可能放着妆奁和绫罗绸缎的大漆木箱,虽然因为深埋地下的缘故,木制品大部分朽烂,彩绘暗淡无光,但依然能看清楚大致的轮廓。
“这公主也太……奢华了吧。”林肃有些震惊,“是不是有点逾制了?”
师青玄也反应过来:“对啊,那边一排好像是军队俑吧,怎么会放在一个公主墓里?这公主难道也是个平阳公主?不像啊……”
军队俑一般出现在诸侯王的墓里,象征着他们所掌管的兵权,即使死后也享受着这一殊荣。出现在公主墓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公主拥有兵权上阵杀敌,要么公主嫁的夫婿是个手握重权的将军。但这位公主未嫁而亡,生平也跟军事毫无关联,那她的墓里为何会出现兵权的象征呢?
师青玄按着发涨的太阳穴,感觉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消化不下。
耳室既然已开,在场所有人便抓紧时间先发掘耳室,争取最大限度的保存好文物。师青玄和林肃也不例外,但考古这工作最要紧的是细致,因此一群人再怎么赶,快也快不到哪去。
“嚯,这么多酒器,这公主还是个酒鬼啊!”林肃苦干了半天难得休息,对这那堆刚挖出来的宝贝咋舌,“这公主的宝贝可真不少,小师你怎么看?”
师青玄满身泥灰,闻言笑着打趣道:“那必然是和我一样有品味。”
“得,还是酒鬼最懂酒鬼。”林肃冲师青玄摆摆手,眼睛向着主墓室的方向若有所思,“那边好像要把棺椁搬到实验室里慢慢研究,不过也是,景朝后期出了这么大乱子,兄弟相杀,权臣篡位的,这种情况下还能保存这么好的景朝棺椁也就这一件吧。”
“这个公主死在变乱之前,享尽荣华富贵,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05
这两天师青玄可谓忙的不可开交,他头一次觉得挖宝藏也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每天睡前一定要跟师无渡抱怨一遍。
“这墓里东西也太多了,一部分人跑去研究棺椁了,剩的人完全不够,这些东西埋土里还好,一丢到空气里分分钟氧化,几天下来,快把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牛马用了……今天组里一盘,发现不光是宝贝,就连她小时候的玩具都一并埋进去了,怪不得这么多……哥你知道吗,那壁龛里面全放的金子,看的我都想去做公主了……”
师青玄吐槽了一大堆,师无渡估计还在办公,就在那边耐心的听着,不时回应一两句。
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一看手机里多了一条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想来是他睡着后师无渡没有着急挂电话,而是等了两个小时,师青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给这位通讯录置顶编辑了一段情真意切的早上问候。
做完后他才发现昨晚导师组的群消息炸了,点开一看全是他不理解的对话。他不想上翻99+的信息来追踪事情的前因后果,选择直截了当的去问林肃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肃很快回了消息:「这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就直说了」
「那副棺材里面是具男性尸骨」
「年龄也完全对不上,鉴定部门说了,起码二十往上」
「要么有人在公主下葬的时候把真公主掉包了,要么景朝的历史记载有问题」
「越挖问题越多,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就吵了起来」
师青玄坐在床上,愣愣的感受着风穿堂而过,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tbc-
我真是个起名废物请忽视我给公主起的言情风名讳。本来是想用春风的两个别称暄风和柔风组词的,但是组起来太软了就没用orz。
宁主要是因为它二声的时候比较柔和,四声又有种劲劲的感觉,虽然不是很像皇姓但我还是用了。
【水风】无尽夏
#一些奇怪的东西增加了。
————————————————
1
沈一不喜欢小乞丐。
这还是很正常的,小乞丐摆明了就是贪图他们家少爷的钱财想着抱大腿不劳而获嘛。
他家公子不过是好心的看小乞丐被小二往茶棚外面赶,心生不忍的让小乞丐和他那几位乞丐兄弟一同进来喝茶,好去去热气,能歇上歇。小乞丐倒是不见外,一边欢呼雀跃的搀着伙伴过来,一边连声道谢。
这个时候,沈一对小乞丐的好感还是很不错的,就算是做乞丐倒也是很讲道理,身上收拾的挺干净,道谢快,也诚恳,再加上瘸腿断手的小乞丐先是扶了年纪大一些的,生病的坐下,才跳着去找水来给病人解渴,还算是不错。
但很快他就改...
#一些奇怪的东西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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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一不喜欢小乞丐。
这还是很正常的,小乞丐摆明了就是贪图他们家少爷的钱财想着抱大腿不劳而获嘛。
他家公子不过是好心的看小乞丐被小二往茶棚外面赶,心生不忍的让小乞丐和他那几位乞丐兄弟一同进来喝茶,好去去热气,能歇上歇。小乞丐倒是不见外,一边欢呼雀跃的搀着伙伴过来,一边连声道谢。
这个时候,沈一对小乞丐的好感还是很不错的,就算是做乞丐倒也是很讲道理,身上收拾的挺干净,道谢快,也诚恳,再加上瘸腿断手的小乞丐先是扶了年纪大一些的,生病的坐下,才跳着去找水来给病人解渴,还算是不错。
但很快他就改观了。
少爷出身官家,父辈乃是替皇家做事情的人,乃是工部的大员。今年的夏日格外闷热,分明未至夏至,却已经热了起来,燥热的心内难安,有些许经验的,比如他家老爷便推测,恐怕不日将有大雨,大雨都还好,只怕会有长而久的暴雨将至,而夏季暴雨,只怕会有汛灾,祸及百姓。
2
沈少爷同沈一商谈正事。
他在朝堂之上亦有官职,父亲上奏圣上直道恐有夏汛,应当提前筹准备,不至于汛灾来时无力抵抗。圣上准许之后,几番调动,他被指派到某个州府。这地往年皆有汛灾消息传来,不得不小心一二,他年轻,不太有经验,但更有经验的父亲被指派到了其他汛情会更为严重的州府。他手上只有几份往年的,前人的,再由父亲添了好些内容的手册,记载了许多处理汛情的经验以及内容,他在赶路的途中,就算是暑热难耐在路边喝茶解渴歇息一二,也少不得拿出来看看。
“若是在前两年就好了。”沈一作为护卫这般叹息,“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消去求求水师大人,也不必费这样大的劲。”
沈少爷捏住书册的手指一紧,道,“水师大人他,如今也无力管。”
水师陨落,天下皆知,往日信徒极多的,也就只比曾经的神武大帝略差一筹的风水庙再也不曾显灵过,有信徒不信,依旧参拜,有信徒则是见拜之不灵,便觉得无用,怒而砸起了庙来。砸了庙,拆了匾,丢了功德箱,再欢天喜地的改拜别家。水风二师成了过往云烟,如今就算有汛灾,他们又能去求哪位,去拜哪位呢。
3
“水师大人不是不管,如果他在,就一定会管的。”
一道微沙的声音忽然插了一嘴,是对面那位瘸腿的小乞丐。他捧着碗,正在喝水,应当是听到了他们说话,便插了口。小乞丐低着头,像是伤怀,小声念了三回,他会管的,会管的,一定会管的。但很快便欢喜的窜了起来,还是不见外的样子,大声道,“你们去治水灾吗?今年天气不寻常,只怕小不了呢。”
“是又如何?”是沈一接口,他不耐烦,一个小乞丐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什么东西,要不是他家少爷好心,这领着乞丐们同小二再怎么讲道理,再什么争执,也照样只能被赶在外面,一口水都喝不上。
小乞丐微微怔了怔,又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大义凛然的拍桌子,“救灾就是救命!人命关天! 再者,就当是感谢你们还挂念着水师大人!”
沈一几乎要气笑了,“你这个小乞丐能做什么?跟着能做什么?”
他面露不屑,但很快,不等小乞丐开口,他身边的乞丐已然开口维护道,“什么小乞丐啊我们老风可是神仙!神仙懂吗!愿意帮你们还不领情!要不是有一水之恩,才懒得管你们这些贵公子!不知疾苦的大少爷!”
沈少爷挥退了正要发声的沈一,温和的问,“你是神仙?你会治水?懂得处理汛情?”
小乞丐沉声,“是啊,我是神仙呢,以前是,只不过现在不是了,”
他笑着,“但我真的会治水,家兄极善水道,以前教过我,我会。”
4
于是小乞丐就赖上了他们。
沈一始终觉得小乞丐压根就是满口谎话,什么以前是神仙,现在不是了,怎么做神仙还有以前是现在不是的,再说哪有神仙断胳膊断腿,走路都费劲,一身脏兮兮,哪有神仙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沈一是很不屑。
但沈少爷却很相信,不仅要给小乞丐准备车,方便赶往此行目的的州府,还准备了衣服鞋子供小乞丐换洗。小乞丐挥着手先是拒绝的车架,他说自己会骑马,又说自己虽然断腿不碍事,能骑马,不能叫耽误时机。就是上马的时候需要帮着扶一把,要不然也上不去。
沈一直撇嘴,凉嗖嗖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从马上摔下来。
小乞丐再挥手,又是拒绝新衣新鞋。
但沈少爷却道,他是官家,要跟着就得换,不能丢了面,丢面是小,世人先敬罗衣后敬人,若破衣烂衫,就算说出来的是极为有用的治水之法,只怕也没人肯听。
小乞丐闻言也点头,干干脆脆的换了衣服,收拾了头发,又三两下的蹬下了脚上的草鞋,换了靴子。
收拾得宜,面目一新,是位清俊小少年,同沈少爷的少爷气质很像,有过之无不及,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忽略他额角的伤疤,脸上的几道划痕,断了的胳膊,手上冻疮的旧痕,瘸了的腿的话,的的确确是位很有气质的小公子,像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5
小少年懂得好像真的不少。
沈少爷手上的册子,他倒是胆子大,取过来了自己看了看,边看还边点头,说着不错不错。但很快的就提出、纠正了几处。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至少沈少爷听起来更为简洁快速,有效。小屁乞丐说完还取了笔墨,用他仅剩的那只手,往册子上添加注解。小乞丐右手断了,左手写字也照样写得极好,沈一下意识的捏了捏手,感觉他那手狗爬字更像是用脚写的了。
小乞丐还开口,到了地方,可以先去拜一拜雨师大人。
“雨师?”
“正是,”小乞丐笑了笑,“夏季多暴雨,雨水多,再加之上流区域又有冰雪融化作水顺流而下,河流流量大增才易生洪灾生汛。雨师大人掌雨,往年有汛有信徒求到水师大人这里,水师大人也会寻雨师大人。”
“水师大人将信徒的祈愿收好了,先将任务分发下去交给了殿里的小神官们,又重新写了一封信,将信递给一直跟着他的一只小青鸟,小青鸟叼着信,就那么飞啊飞啊,越过了山水树木,飞到了雨师大人处,认认真真的把信给了雨师大人。”小乞丐做了个呼扇翅膀的动作,但很可惜,有一只翅膀没能抬起来,他盯着飞不起来的翅膀卡看了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悻悻地低下头,但很快就又抬头,“雨师大人很好的,她会管。”
沈一撇嘴,但很快听到小乞丐继续开口,声音很小,“雨师大人接过小青鸟叼来的信,认真的看了,又谢过小青鸟远道而来的辛苦,芒种才过不久,雨师大人答应等到秋收以后给小青鸟送些大萝卜。小青鸟很开心,跳着追问能不能自己来拔。雨师大人很和气的应下,转而拿起了她的雨笠,又喊上了她家的黑牛。”
“雨师大人很好的,她会管。”
6
急着赶路,不日就到了地方。
他们未至,雨水先落,先落了几点几点,又是一片一片,最后哗啦哗啦。倾盆大雨,掩了视线,盖了耳听,小乞丐很快就提出来,先探查河道。
他们费劲的在雨里打着伞,延着河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里面艰难拔足,小乞丐本就瘸腿,更为艰难,手上也只能单手打伞,暴雨当头,雨伞在雨里被雨滴打得倾歪,不足以护下他,被淋了个彻彻底底。等好不容易到寻到了一间庙,沈少爷开口说先进去避避雨。小乞丐盯着庙上匾额看,看了好几眼,比在泥泞里面拔足更为费劲的,沉重的步入了庙门。
是一间风水庙。
7
荒废了的风水庙许久无人造访。
但沈少爷和沈一都莫名敬畏,只望了一眼案上奉着的,无人打扰早已经落了灰,不再光鲜亮丽的两座神像,就不再看,只是拧身上的水。
沈一低头拧衣摆,先问,“小乞丐,你看出了什么没有?”这小乞丐小疯子没准就是吹牛,他才不信他会,他懂。
无人应答。
小乞丐压根也没空应他。才进了庙,他连身上的水也来不及去拧干,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块布,就着身上的水,一点点的在擦那尊水师神像,给擦了灰,除了蛛网,费力许久才算是让神像展现了原本的风姿。
小乞丐是水师大人的信徒,他们都知道,小乞丐给擦干净神像,这不奇怪。
沈一劝了一句趁早拧水。
沈少爷则是将目光从小乞丐身上挪到了水师神像又飘到了一边的被小乞丐当作没看见的风师娘娘像,来回游离几番,皱眉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乞丐也在想事情,想得入神,在水师神像面前静静地立了片刻,嘴巴动了又动,依稀听到了小乞丐念着什么,但要仔细听,却又被外头的雨声给搅扰的听不清。
沈一偷摸摸的拉了拉自家少爷的袖子,低声道,他说什么,对不起,说他错了,说他……很想哥哥……
沈一转完话,又不住槽,听过求财的,听过求治水的,还没听过向水师大人求原谅说想哥哥的。
沈少爷不作声。
人尽皆知当年水师大人的陨落之时,风师娘娘不知下落,不知所终。
8
从风水庙出来,小乞丐又精神抖擞起来,不见刚刚的失落与悲伤。
他先带着人又在旁边找了一大圈,终于摸到了雨师庙的位置,认认真真上了三炷香。
有人求着下雨,自然也有人求着停雨。
这雨水下了大半日,河道里头的水线上涨许多,再那么下,再来些水,就要越过安全线,从河道之中漫到其他处了。至少上游已然有些控制不住,堵不如疏,小乞丐打听来了一些东西,早年间也是有做过扛汛的准备的,只是需要人为去打开,雨下得急,没能及时的打开引水分洪的堤坝,自告奋勇要入河。
沈一把他揪回来,不让他去。
暴雨依旧遮掩视线,看不清人,沈一就算一直觉得小乞丐很讨人厌,但也不想看着他去送死,毕竟小乞丐看起来很废物,又断手又断腿的身上又瘦弱,入了水还不得被水冲到不晓得什么地方去。明明有人!他也在!就连本地的官员听闻上头派了上官前来,也亲自领了人在,详细的讲述此地之前做的准备,帮得上忙的大有人在,何必小乞丐自己涉险。
小乞丐不以为意,哪有水能淹了他?
但还是被牢牢的捏住了后颈皮,看着本地县官派了人下水。
暴雨淋头,大家都是湿乎乎,好似落汤鸡。但不知不觉,雨由大转小,居然不声不响的停了下来。骑着牛的青衣女子戴着雨笠,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是突兀的出现在了人堆里。小乞丐看见,欢天喜地的蹦了过去,热情大声的喊了一声姐姐。
骑着牛的姐姐揽着他,两个人聚在一处说小话,小乞丐一下子连连点头,又一下子连连摇头,青衣女子也无奈,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说了什么,小乞丐面露不舍但还是收回了勾着黑牛牛角的手,笑嘻嘻的说了一句,篁姐,你放心吧!等入了秋,我还要去你那里拔萝卜。说完了还要拍拍牛脑袋,牛兄牛兄,好久不见!
青衣女子来得突然,走的也快,无声无息的来,不声不响的走。小乞丐看着她走了,止不住的揉眼睛,一边揉一边喊,眼睛里怎么就突然进水了。
沈一走过去,下意识的先呛句,不是脑子里进水就好。
小乞丐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叨叨了两句早就有水了,都是水,没别的。又开始大力的拍着,夸着本地的官员,称赞扛汛做得极好,非常好,特别好。
沈少爷大概看出了些什么,看着青衣女子离去的方向,莫名的,无声的叹,还是神力好用。
“好用吗?”小乞丐却正了脸色,“世人都爱求神祈愿,却不知道神也不是万能的,只说治水之法,就算是水师大人,当年也是吸取了前人经验又亲身试验了数回,前前后后不知道花费多少功夫,耗费了几多时日,方才得见成效。”
“世人祈愿,只当是神明挥手弹指便可移山倒海,却不知背后艰辛。”
“河道修的真的很好,时常探查,多多注意,只要上心还是能避免许多,我哥哥常说人生在世,求人不如求己。”
他一直称赞着河道修得好,他随着官家的人,官员也只当作他是上头的大官,被他一连称赞了好几句,也是面红,积极的过来搭话,“哪里哪里,还是当年水师大人派了使者前来,当年洪涝成灾求到了水师大人哪里,后来水师使者到来,不仅解决了水患,还帮着带着我们一起重新整修了河道,连带着引水堤坝,蓄水池也一并修建完毕,如若不然早被淹没了不晓得多少次了。”
小乞丐拍他肩膀的手顿了顿,也是没想到一样,但很快又挂了笑,继续拍的啪啪作响,“很好很好,”他扬眉,好似是自己被夸奖了一般,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有幸荣焉,“那可是水师大人呐!”
也难怪此处的水师庙只是无人祭拜打扫,却不曾被砸过。
小乞丐很是高兴,面露含蓄,话语又坦率,“其实我也是水师大人的使者。”
9
小乞丐自称是水师使者,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水师陨落三年都是知道了。没人敢接话,小乞丐也不当回事情,还要说什么,先是大大的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大家都是落汤小鸡,谁也别说谁,谁也别耽误谁。县官安排人来替换观察水况以防不测,沈一上去就是捏着小乞丐的领子,沈公子打头,小乞丐在当中间,一起跟着县官找地方好好安置,换衣的换衣,喝姜汤的喝姜汤,休息的休息。
沈一换完了衣服,就自己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根老粗的长木头,吭哧吭哧用刀削。自家公子在做笔记,记录着所见所闻。唯独小乞丐直挺挺,病恹恹。被大雨淋了这样久,无力躺着,发着热,只是连声喊着哥哥、哥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沈一端着药碗,尽职尽责的像是在伺候自家主子,硬是给张嘴都费劲,烧得眼冒金星的小乞丐一日三次的灌了药。
10
小乞丐意识清醒能开口说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先谢了两位的救命之恩。
能爬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那座荒废的风水庙。
也不用别人帮忙。沈一挺想帮的,但是小乞丐挥开了他,没叫他帮忙。自己打来了水,找来了扫把簸箕,花费了一日功夫,硬是把风水庙给收拾干净了,那尊风师娘娘像也得了收拾干净的待遇,打扮一新的安安静静的立在水师大人身边。
他盯着这两座神像,迟疑许久,才把一直等着他的两位好兄台往外请,“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
沈一不耐烦的翻白眼,正要开口,就被自家公子拽着往外走,把场地留给了小乞丐。
沈一也是纳了闷,想问自家少爷,又想要听墙角,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面等着不说话,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根削了快一大半的木棒子。
等了小半日,才等到小乞丐出门,两眼红红,像兔子。
小兔子又谢了谢他们。
11
小乞丐向他们请辞,说自己要走了。
这也太奇怪了,沈一皱眉头,更纳闷了,“你去哪?”
“沿着水走,去东海。”
“去东海干什么?”
“回家。”小乞丐理直气壮的,“东海是我的家啊,我当然要回去。”
“你家?”沈一追问,“你家还有人?”
“有啊,我哥哥啊。”小乞丐更加理直气壮了。
“你哥哥?你哥哥在东海?”
“不知道,”小乞丐诚实的答,“我不知道他在不在,但是我想着也该先回去,等他回来。”
“你都不知道他在不在你还去?万一他不回来了?”
“他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一天,两天不回来,我就等两天。“小乞丐道,“只要他回来,就一定回来找我的,我得回去。”
小乞丐竖起了手指,拍着胸口表示自己有三件事情要做,
第一件,他是水师大人的使者,自然要替水师大人处理人间的事务。
第二件,他要顺着河道,顺着水,回家去。
第三件,就是等哥哥回来。
小乞丐认真的又谢了沉默着的沈一,“谢你骂醒了我,不然我还是浑浑噩噩,活得糊涂。”
沈一一头雾水,想了想才明白小乞丐的意思。赶路的途中,他一直觉得小乞丐是骗吃骗喝赖着不走的厚脸皮,没少和小乞丐呛声。小乞丐说这样更有效,他说你真有这么厉害做什么乞丐?小乞丐说那样做会更方便,他呛声,你做乞丐可真是屈才。小乞丐说起哥哥曾经尝试过,教给他的方针,很是有效。
沈一还是呛声,你哥真那么厉害,你做乞丐真是给他长脸啊。
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小乞丐被他呛着,其他的都还好,唯独这几句入耳,他低下头不说话。
12
小乞丐说走,就真的走。
次日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收拾好了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沈公子给了两身衣服换洗,沈一送了一根新削成的,打磨光滑的拐杖。
萍水相逢,行了一路的两人还想要挽留,但小乞丐很是潇洒自如的一挥手,不必说不必说,他心意已决。抬手为自己戴上了一顶雨笠,他架起了拐杖,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沈一看着他越走越远,不住上前一步,大声喊着,“小神仙!你保重啊!”
眼看他不回头,他又补了一句,
“你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祝你们兄弟早日团圆!”
师青玄方才回头,他笑着,也大声喊,回道,“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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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奇怪,越写越凌乱,感觉好像写出来了心里的想法,又好像没有。
可能过两天我就把这篇删掉(つД`)
【萧蔡】青山白雪(一)
这是一个蔡蔡重生回二十几年前,与年轻版师父一起快意江湖的故事,为了剧情发展内有大量私设,年龄操作,我流ooc,谢绝ky,大概是个很短的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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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一抹暮色穿过袅袅升腾的炊烟,斜斜地落在正倚在窗边眺望远方的青年身上。青年披散着一头鸦羽黑的青丝,冠玉般端正俊秀的脸庞隐约透出大病初愈的苍白,他一手托着脸颊,双眼无神地望着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金黄的田野,眉目间始终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之色。
一步错,步步皆错。可心高气傲如他,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轻易妥协,直至灰飞烟灭,才发现自己...
这是一个蔡蔡重生回二十几年前,与年轻版师父一起快意江湖的故事,为了剧情发展内有大量私设,年龄操作,我流ooc,谢绝ky,大概是个很短的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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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一抹暮色穿过袅袅升腾的炊烟,斜斜地落在正倚在窗边眺望远方的青年身上。青年披散着一头鸦羽黑的青丝,冠玉般端正俊秀的脸庞隐约透出大病初愈的苍白,他一手托着脸颊,双眼无神地望着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金黄的田野,眉目间始终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之色。
一步错,步步皆错。可心高气傲如他,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轻易妥协,直至灰飞烟灭,才发现自己心中所求为何。
可叹他糊涂一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在最后一刻恍然醒悟。
原本以为一切已经迟了,没想到上天居然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重新开始——只不过这重新开始的时间点似乎提前了太多。
蔡居诚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看着屋外炊烟袅袅,暮色照大地,偶尔有几个晚归的村民扛着锄头慢慢走回家,随着暮色变深,林地间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
他数着天际边逐渐浮现的几颗闪烁的小点儿,正无聊得很,远处蜿蜒的林间小径总算出现了他一直在等待的那道身影。
柔和的金色光线轻轻落在那人身上,让冷若冰霜的玄衣道长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不好接近,蔡居诚痴痴地望着那人,明明他身旁另外两位同伴也是外貌极为出色之人,他眼中却只有玄衣道长一人。
与记忆中银发披肩、超凡脱俗的仙长模样不同,今年才刚及冠的道长一头青丝乌黑水滑,眉目间仍带着些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年轻白皙的脸庞水灵得仿佛能掐出水似的。
第一次见面时蔡居诚风中凌乱了许久,才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白嫩脸庞回过神,接受这人是他那位年轻了二十几岁的师父萧疏寒。
抱着朴道生尸身跳崖的蔡居诚没想到,他最后没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却回到了正统四年、二十二年前这一年,在重伤昏迷不醒之际被当时正与友人结伴出游、还是武当弟子的萧疏寒出手救了一命。
把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剥离,蔡居诚的视线稍微向旁边挪了挪,落在一身白衣、如风般逍遥快活的少年侠士身上,以及他身旁被他逗得以袖掩唇,发出一阵银铃笑声的美貌少女。
蔡居诚半眯起双眼,目光不善地盯着这郎才女貌的两人。
蔡居诚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让他穿到二十几年前重活一次,看他上辈子过得太糊涂给他机会改过自新?或是为了让他偿还朴道生舍命相救的恩情?
不管怎样,他的确是负了朴道生、负了武当。上一辈子萧疏寒和武当的养育栽培之恩,这一世萧疏寒的救命之恩,为了消除欠下的因果业力,蔡居诚思索良久,决定帮武当度过一劫,而那一劫正是令武当遭受重创、折损了好几位精英弟子的明月山庄惨案。
蔡居诚醒来不久便从萧疏寒他们那里打探到今年是正统四年,他还有两年时间阻止明月山庄惨案的发生,时间倒是挺充裕。只不过当年明月山庄惨案一事疑点重重、扑朔迷离,具体情况外界传的不多,而且时隔已久,蔡居诚也没有特地去瞭解这桩惨案,只知道事情起因是因为楚遗风那厮抢了他师父的未婚妻李如梦,李家为了化解其中恩怨,邀请武当和华山众人齐聚明月山庄,才有了后来惨案的发生。
这件事让武当华山产生了许多嫌隙,作为武当弟子的蔡居诚自然对华山没什么好感,何况被抢了未婚妻的那人正是他师父。
正逗得李如梦发出欢声笑语的楚遗风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内心郁闷不已。他之前努力带起话头,想要给好友萧疏寒与他未婚妻李如梦制造聊天机会,结果这小子跟木头似的,八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聊着聊着居然变成他和李如梦在说话,萧疏寒走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楚遗风真想揪住萧疏寒的衣领大声吼他:「你小子再不主动些人家姑娘都要跟我跑了喂!」
楚遗风的心声在这一刻与蔡居诚同步了,蔡居诚看着自家师父,看他走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楚李二人谈天说笑,脸上不但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听到有趣的地方眼中甚至还会露出浅浅笑意,望向两人的目光柔和似水,蔡居诚不由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故意忽略心头浮现的一丝酸涩滋味。
他从未见过萧疏寒这种充满人情味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已是大道无情境界的萧疏寒永远都是一副恬淡寡欲、清冷疏离的样子,令人难以靠近。
萧疏寒救了蔡居诚后就把他安置于小山村里的一户人家家中养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留在这里照顾了他大半个月。
正好这小山村离他和楚遗风的任务地点很近,平日里他们三人出去打探消息,请农家主人照顾蔡居诚,有时李如梦也会留下来照顾他。蔡居诚旁推侧引,从李如梦口中了解到他们三人此行的目的。
最近各门派发生了门中弟子无故失踪、下落不明的事件,武当派出萧疏寒前往事发地点调查其中缘由,找回失踪的弟子。
李氏觉得女儿李如梦和未婚夫萧疏寒的感情关系太过疏远了,便趁机请求萧疏寒带上李如梦一起前往查案,希望他们能在过程中互相培养感情。两人途中遇到了同样被华山派出去调查此次失踪事件的楚遗风,便一起结伴同行。
经过这半个月以来的观察,蔡居诚发现李如梦对萧疏寒并非毫无感觉,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他师父在男女感情方面实在迟钝得令人发指,他与李如梦之间的相处虽然客气有礼,却不亲近。哪怕人家姑娘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他,各种找借口与他独处,他师父都能把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扔在一旁,自己跑去练剑。
李如梦送他自己亲手缝制的药囊,萧疏寒回她一本经书做回礼,李如梦约他喝酒赏月,萧疏寒拉上楚遗风一起,李如梦鼓起勇气含羞带怯地主动去牵他的手,萧疏寒却以男女授受不亲避开了李如梦的碰触……看着李如梦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蔡居诚心里同情极了。
有这么一座不解风情、生人勿近的木头冰山在旁边作对比,风流潇洒又懂得体贴女儿家心思的楚遗风就显得可爱极了,难怪李如梦最后跟楚遗风跑了——蔡居诚无奈扶额。
撮合萧李二人的目标太过艰巨,蔡居诚阴暗地心想干脆对楚遗风下毒手算了,但他估计了下自己与华山七剑之一的战斗力,觉得这个办法也不太现实,何况楚遗风是萧疏寒的好友。
既然阻止不了楚遗风和李如梦的感情发展,蔡居诚只好放弃从他们身上入手,幸好还有两年时间让他慢慢调查明月山庄惨案发生的起因。
蔡居诚绝不承认自己在明白萧李两人姻缘无望时,一瞬间生出愉快欢喜的心情。
想要了解明月山庄惨案,就得接触那些当事人。蔡居诚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萧疏寒他们一起行动,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得先解决一下。
「哈哈哈,蔡兄你今天已经能下床走动啦?」
楚遗风爽朗的笑声飘入屋内,蔡居诚转身迎向他们,脸上挂出一张感激的笑脸:「幸得三位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料,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日后蔡某定会报答此番恩情。」
「诶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晚上夜凉,蔡公子你可要多穿一些衣服,小心染上风寒。」李如梦端着药碗走进来,蔡居诚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微烫的药碗。
「我会的,多谢李姑娘关心。」眼角余光瞥见萧疏寒手上捧着一套与他同款的玄色衣衫,蔡居诚垂眸敛去所有神色,端起药碗慢慢灌进嘴里,心里和口中一样发苦。
他被萧疏寒他们救回来时身上正穿着武当弟子的镇玄衣,这衣服的款式与萧疏寒现在穿着的那套玄色衣衫一模一样,这大概也是萧疏寒为什么会留下来照顾他这么久的缘故。
楚遗风与李如梦会把他当成萧疏寒的同门,可萧疏寒不会。萧疏寒自幼被送到武当习武,虽说他不能保证自己认得武当每一个弟子,但肯定认识年龄相仿、有资格穿上镇玄衣的师兄弟们。别说他从未见过蔡居诚,更没听说武当现下有哪一位居字辈弟子。
萧疏寒因为有事要问蔡居诚,所以当楚遗风和李如梦两人回房休息时,他依然留在蔡居诚房里。
离开前楚遗风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乖乖伸出手腕让萧疏寒把脉的蔡居诚,心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位可能是武当弟子的蔡兄台对萧疏寒的态度相当顺从,仿佛萧疏寒是一位年龄大他许多的长辈。虽说萧疏寒少年老成了些,可也不至于让一个同龄人对他态度如此恭敬吧?
楚遗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快将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抛置脑后,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给房内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嘿嘿,他之前和李如梦打赌,赌蔡居诚究竟是不是武当弟子,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肯定是他赌对了,看蔡居诚与萧疏寒如出一辙的高冷气质,还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这两人肯定是认识的啊!
楚遗风和李如梦离开后,房间只剩下他和萧疏寒两人,蔡居诚盯着萧疏寒那张风神俊秀的淡漠容颜,尽管他早就想好了借口,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感到有些紧张。
就算面前这人年轻了二十几岁,道行也远不及那位白发的仙人,可他也是萧疏寒啊。
「蔡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这几日可以尝试下运行内力。」萧疏寒放开蔡居诚的手腕,对他轻声说道。
「多谢萧……道长。」被萧疏寒碰过的手腕还残留着微凉细腻的触感,蔡居诚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手腕,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到现在还有点不太适应彼此之间的称呼。
他见萧疏寒凝眸看向自己,立即绷紧身体,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问:「萧……道长是否有话问我?」
萧疏寒点了点头,把已经洗干净血污的镇玄衣递给蔡居诚,开门见山道:「贫道心中确实有一疑问,蔡公子这身衣物与我武当门派服饰一模一样,莫非蔡公子曾是门内弟子?」
蔡居诚接过镇玄衣,搬出心中早就想好的说辞:「说来惭愧,在下的确曾经拜于山门前,请张祖师收我为徒,可惜我注定与武当无缘,张祖师说我心系红尘,不适合修道一途。后来我偶遇一武当道长,因为心有不甘冲动之下便偷了他的衣服,倒是让萧道长见笑了。」
说完,蔡居诚像是感到不好意思似的低头笑了笑,避开萧疏寒探究的目光。
他的解释虽然不靠谱,但萧疏寒暂时也无法证明他是在胡说八道,至多怀疑他可能与武当弟子失踪案件有联系,这样倒是方便他留在萧疏寒身边。把怀疑对象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著,总好过放他到处乱跑吧?
※ ※ ※
蔡居诚又休息了几天,等他可以下床自如行动,内力也恢复得差不多,就向萧疏寒他们提出说要一起帮忙查案。
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月,他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蔡居诚本来是想以报恩为借口,但后来李如梦告诉他,经过一个月的调查,他们发现除了各门派弟子,附近也有不少村民无故失踪,可能与门派弟子失踪案有关。
蔡居诚想了想,换了个理由,称自己有一好友王某,几个月以来一直杳无音信,他家人担心对方的安危,托他帮忙寻人。他循着王某失踪前最后发出联络的地点前来,谁知半路竟遭到歹人偷袭,重伤昏迷,之后就遇上了萧疏寒等人。不管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朋友,还是找出当时重伤自己的歹人,他也必须调查出事情真相。
这天一早,他们与借住的农家夫妇辞别,在出发前蔡居诚面临了一个小小的难题:他们一行四人,但只有三匹马。
楚遗风热情地招呼蔡居诚与他共乘一匹马,蔡居诚瞥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扭头选择了萧疏寒。
楚遗风:「……」
他敢打包票,他绝对从蔡居诚眼中看到了嫌弃!
蔡居诚走到萧疏寒骑的那匹白马旁边,萧疏寒主动向他伸出手,让蔡居诚扶着他的手一边踩着马镫坐到自己身后。
为了照顾蔡居诚的身体,三人骑马的速度比平时缓了许多。萧疏寒在前面慢慢策马前行,蔡居诚抱着他的腰,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师父的腰好细……蔡居诚呆呆地想道。萧疏寒身上常年有一股清冷的药香,蔡居诚把脸贴在他肩上仔细一闻,质地细腻顺滑的衣服隐约还透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蔡居诚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萧疏寒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的那时候。
天渐渐下起了小雨,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被乌云笼罩,蒙蒙细雨如轻雾一般,在这初春的天气也给人带来丝丝寒意。
几人都是修道习武之人,放在平时并不会在意这场小雨,但蔡居诚重伤初愈不久,身子还有点虚,这种湿冷入骨的寒气对他来说就不太好受了。蔡居诚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因为心虚没再穿那套镇玄衣,现在身上穿的粗布衫早已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又黏又湿的很不舒服。
「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萧疏寒忽然开口。
楚遗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回答:「这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一时很难找到避雨的地方,而且看这雨势之后可能会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加快速度赶到最近的雨家村避雨吧。」
「楚大哥说的不错,雨家村就在前面不远。」李如梦也说道。
萧疏寒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微微侧头对脸上出现一丝倦意的蔡居诚说:「你坐到我前面来。」
「啊?」蔡居诚还没反应过来,萧疏寒便直接下了马,再踩着马镫翻身跨上来,坐到蔡居诚身后。
马鞍位置窄小,自己的后背正与萧疏寒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似乎都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蔡居诚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坐好了。」萧疏寒伸出双手握紧缰绳,蔡居诚被他圈在怀中,大部分雨水都落在了萧疏寒身上。几绺发丝随着萧疏寒身体前倾的动作落在蔡居诚脖颈处,时不时蹭着他的脸颊,水般柔滑微凉的触感撩得蔡居诚的心跟脸颊一样酥麻,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
呼……蔡居诚悄悄吐出一口气,觉得面颊一片滚烫。如果此时在前面带路的楚遗风李如梦两人回过头来,就能看见他苍白多日的脸庞难得布满一片红霞。
这场细雨下了快半个时辰都未停歇,幸好他们已经到了雨家村附近,他们牵着马,先走进了村口外的一个亭子中躲雨。
四周一片烟雨朦朦,雨家村被一片青翠竹林包围着,附近有几条蜿蜒小溪,到处水流淙淙,别有一番美景。
「咦……总觉得这里好安静啊。」眼看雨势渐小,之前被这场雨掩盖住的某些东西渐渐显露出来,李如梦不禁皱了皱秀眉。属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有古怪,但她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太安静了些。」楚遗风接下李如梦的话,道:「虽说村民可能因为这场雨都躲在家中避雨,但现在正是午时,我们站在村口外,别说炊烟,连一点人声都没听到。」
蔡居诚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几座用青竹搭建的屋舍,鼻翼微微翕动。
雨停了之后,他们把马拴在村口附近,握紧各自的武器走进雨家村中。
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和植物的草腥味一起,混杂着一股非常浅淡的腐烂腥味,不特地去感觉就很难嗅到。
四人踏入雨家村看见眼前的场景时,脸色骤变,李如梦直接发出了一声充满恐慌的尖叫声。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房屋、走道、溪流中……整个雨家村都化为了人间炼狱,残肢断臂散落在各处,经过多日的雨水冲刷,血腥味倒是淡了不少,很多尸体被冲洗得发白,肿胀得看不出原本面目。
萧疏寒最先反应过来,大跨步走向前查探情况,蔡居诚看见他的举动也紧随其后。
楚遗风伸手挡住李如梦眼睛,道:「如梦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和他们先进去看看。」
「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李如梦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楚遗风的衣袖,楚遗风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追上萧疏寒他们。
几人在雨家村内呆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逐渐变黑,才带着一脸疲乏之色走了出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楚遗风提议道。
让他们在满是死人的村子里睡一晚是不大可能的,李如梦第一个反对,而且那些竹屋里面到处都是一股腐烂臭味,睡在里面对人也不好。但要露宿野外嘛,傍晚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们只好回到之前避雨的那个小亭子里凑合过一夜。
「那些村民的死状很奇怪,不像被外人谋害,反倒像是彼此之间互相残杀。」
蔡居诚他们几人围着火堆而坐,一边啃干粮一边交换在雨家村探查了一个下午的情报。
「唔……而且我还发现有几人身上并无伤口,脸色发黑、七窍流血,看样子像是中毒身亡。」
互相残杀?中毒?蔡居诚咀嚼的动作突然一顿,脑海中蓦地闪现一些片段。
三方积怨已深以致大打出手……难道……
蔡居诚默默地把剩下的干粮塞进嘴里,思索着之后必须和萧疏寒他们一同查清各门派弟子失踪的事情,他总觉得雨家村一案和明月山庄惨案有点相似,而失踪事件发生在这附近,说不定三者之间有什么他们还未发现的联系。
雨家村的惨状实在太令人触目惊心了,再加上一直断断续续下不停的雨,天空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周围气氛显得阴沉可怖,弄得楚遗风他们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
「唉今晚大家怕是没办法睡个好觉了,不如我们来喝酒吧!」为了纾解笼罩在他们周围的低沉气氛,楚遗风贡献出自己一直舍不得喝的一壶美酒。
没有酒杯,几人一人喝一口然后把酒壶传给下一个人。李如梦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性子里还是带了些江湖儿女的豪爽,这时候也不去计较什么喝男人口水的问题,爽快地从楚遗风手中接过酒壶畅饮了一口。
萧疏寒本不欲喝酒,李如梦看着他,忽然笑道:「春寒料峭,萧道长也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蔡居诚见萧疏寒面上露出些许为难神色,刚想帮他解围,楚遗风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把他伸出去的手捞了回来。
对上蔡居诚眼底满满的嫌弃神色,楚遗风嘿嘿一笑,凑到蔡居诚耳边嘀咕道:「你想不想看到那小子醉酒后的样子?我跟你讲啊,你别看他平时一副清冷正经、不爱说话的模样,一喝醉酒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特别能说。」
蔡居诚抿唇不语,望向萧疏寒的眼神却已经动摇了:他从未见过师父醉酒的模样,可要让他看着师父喝李如梦喝过的酒……
蔡居诚在这边进行心理斗争,那边的萧疏寒犹豫了一会,看李如梦举着酒壶脸上渐渐露出些尴尬的神色,最终还是伸手接过酒壶,对着另一边没被人碰过的边沿轻抿一口,接着递给坐在旁边的蔡居诚。
蔡居诚飞快地瞥了一眼酒壶壶口,嘴唇假装不经意地对上萧疏寒之前留下水印的地方,咕噜灌了一大口。哎,这美酒的味道还真不错。
四人一人一口地分完了一大壶醇香美酒,蔡居诚一脸期待地看着萧疏寒,等他喝醉酒,李如梦脸上也是和他一样的期待表情。谁知他俩满心期待地等了许久,萧疏寒只是脸上染了一抹薄红,神色如常。
「你不是说他喝酒后话很多的吗?」蔡居诚不满地看向楚遗风。
「我说的是醉酒后。」楚遗风纠正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这点酒四个人分根本就不够嘛。」
「你就不能多带几壶酒在身上吗?」
「带这么多很重的,换你来带啊!」
他们两人在一边斗嘴,李如梦纠结了一会然后露出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表情,站起身走到萧疏寒面前,开口道:「萧道长,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蔡楚两人停止了互掐的行为,齐齐抬头看向萧疏寒和李如梦,只见李如梦面上一片红霞,一双美目含情脉脉,满是动人的娇羞之色。
眼睁睁看着两人起身离开,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竹林中,蔡居诚和楚遗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互相瞪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去干自己的事情。
还在亭子中待着的两人各怀鬼胎,根本没有想睡觉的心思,干脆坐起来围在火堆旁烤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天色越来越黑沉,雨早已停歇,李如梦终于回来了,但只有她一个人。
「萧疏寒呢?」蔡居诚脱口而出。
火光照出了李如梦明显红肿了一圈的眼睛,听见蔡居诚的问话,她愣了一愣,抬手指着不远处那片竹林:「应该还在那边吧。」
她的嗓音中仍带着一丝微弱的哭腔,眼神空洞悲伤,像是流干了所有的泪水一般。
「我去找他。」
蔡居诚说完便马上站起来走向竹林,丢下不知所措的楚遗风与李如梦独处。
拨开挡路的竹叶,蔡居诚找到了盘腿端坐于溪边似乎在赏月的萧疏寒,他向前跨出几步,在萧疏寒身旁的位置坐下。
四周十分宁静,只有溪水叮咚叮咚流动的水流声,伴随着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响。
蔡居诚盯着那轮倒映在水面上的银色月牙看了一会,开口问道:「师……萧道长,李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何总是拒绝她的一片心意?」
蔡居诚以为萧疏寒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萧疏寒接下来却出声了:「贫道并不适合李姑娘。」
蔡居诚扭头看向萧疏寒,只见他面上一片平静。
「贫道只想专心求道。」萧疏寒轻叹一口气,继续答道:「我能许李姑娘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却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还真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蔡居诚一瞬间觉得李如梦的脸和自己的重叠了,但随即晃了晃脑袋甩掉脑海中可笑的想法:他和李如梦是不一样的。
「居诚……」
蔡居诚心脏猛地一跳,而后感觉到有谁微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颊,将他垂落在脸侧的鬓发轻轻别在耳后。
蔡居诚觉得自己此刻大张着嘴巴、瞪圆双目的样子一定十分滑稽。他震惊地看向萧疏寒,见他双颊飞红,平时冷若冰霜的脸庞被皎洁清辉柔和了不少,肤色莹白细腻,薄唇红润……蔡居诚紧张地抓紧自己的衣摆,看着萧疏寒一双墨玉般的清冷眼眸染上潋滟水光,心想这家伙真的被几口酒放倒了啊。
「何、何事?」蔡居诚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萧疏寒眯了眯双眸,倾身靠近蔡居诚,一手摸向他的脸庞,神情恍惚道:「我们之前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面?」
蔡居诚脑中一片空白。
「我总觉得……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你,认识了很久、很久。」
蔡居诚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慢慢垂下脑袋,小声回答:「你喝醉了。」
「是吗?」萧疏寒望着蔡居诚,目光柔和,「我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武当能自在聊天的人也只有张师祖和几位师父,遗风是我唯一处得来的好朋友,你跟他们又有些不一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和你相处时我却感觉很轻松自在,就好像……你很懂我似的。」
楚遗风还真没骗人,师父醉酒后话真的变多了——蔡居诚默默想道,萧疏寒靠得他很近,闻着对方身上混了些酒气的清冷气息,总觉得自己也要跟着醉了。
我当然了解你——蔡居诚专心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仿佛上面会开出花一样——毕竟我花了一生的时间在追逐你啊。
蔡居诚张开双手,抱住忽然软软倒下的萧疏寒,他调整了下坐势,好让靠在自己怀里睡觉的萧疏寒能靠得更舒服一些。
四周再次恢复回之前的静寂无声,只剩下两道绵长清浅的呼吸声,互相交融在一起。
※ ※ ※
蔡居诚第二天就感染风寒了。
他裹紧萧疏寒脱下来给他穿的外套,时不时吸溜着鼻涕。
他们此时正站在江水城的衙门中,楚遗风和李如梦向当地官府交代雨家村的事情,他躲在萧疏寒身后,从外面吹进来的风都被萧疏寒挡了。
唉,他的身子骨真是越来越差了。蔡居诚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感慨道,只不过是在溪边吹了一夜的风,再被雨水淋一淋,这么容易就患上风寒!另外三位一点事都没有,连看似柔弱的李如梦身子都比他硬朗啊。
曾经在点香阁长期服用毒药落下的病根,再加上之后寻翟天志报仇时被对方重伤跳崖,蔡居诚的身体简直是饱受摧残,也怪不得他比同行的另外三位习武之人体虚。
不知道翟天志和梁妈妈他们现在在哪里,蔡居诚阴暗地想道,最好趁他们还未成长起来便扼杀在摇篮中。
「你再忍一忍,我们过会再给你找大夫。」萧疏寒转身看向蔡居诚,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今早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压在蔡居诚身上睡觉,害对方跟他在溪边吹了一夜风,染上风寒,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极了。
「没事!」蔡居诚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我跟你们一样好歹是习武之人,身体比普通人强壮多了,区区风寒算不了什么。」
结果当晚蔡居诚就发低烧了。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心里郁闷到了极点: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倒霉?
看着萧疏寒为他熬药的背影,蔡居诚眨了眨眼睛,忽然又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好吧,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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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医生门诊夜班
过年期间,外来务工的人都回了老家,本地人也都计划着外地旅游,皇城的大街小巷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平日人山人海的皇城中心医院也难得清闲了下来。
空旷的急诊大厅里三两患者拿着挂号单坐在等候区,期间偶尔发出几声轻咳。
叫号机里机械的女声报出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之后就消弭在安静的空气中。
几名护士聚在护士站聊天。
没有患者的医生也在走廊里慢悠悠地溜达。
今晚的急诊楼弥漫着安宁闲适的气息。
然而这种气氛马上被打破了。
随着钢化玻璃大门向两侧滑开,吵吵嚷嚷的声音涌入急诊大厅之中。
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古惑仔骂骂咧咧地冲入急诊大厅。三十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染着大片血迹,衣衫下露出深......
过年期间,外来务工的人都回了老家,本地人也都计划着外地旅游,皇城的大街小巷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平日人山人海的皇城中心医院也难得清闲了下来。
空旷的急诊大厅里三两患者拿着挂号单坐在等候区,期间偶尔发出几声轻咳。
叫号机里机械的女声报出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之后就消弭在安静的空气中。
几名护士聚在护士站聊天。
没有患者的医生也在走廊里慢悠悠地溜达。
今晚的急诊楼弥漫着安宁闲适的气息。
然而这种气氛马上被打破了。
随着钢化玻璃大门向两侧滑开,吵吵嚷嚷的声音涌入急诊大厅之中。
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古惑仔骂骂咧咧地冲入急诊大厅。三十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染着大片血迹,衣衫下露出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滴在光洁的地板上,又被鞋底踩得到处都是。
打头的几个人面目狰狞地冲到护士站,挥着拳头吼叫,“医生!医生!把你们这的医生都给老子叫出来!”
护士们吓得尖叫,瑟缩在护士台后。
又有几个人直接闯进医生诊室,也不管诊室里有没有病人,直接把里面的医生拽出来,表情凶神恶煞,命令他们立刻给所有人治疗。
一个医生颤巍巍地说了声“我是眼科医生…”
被一拳打肿了眼眶。
其他人不敢说话了,纷纷加入到紧张的清创缝合作业中。
呼吸科在急诊楼走廊尽头的位置,此时师无渡正在给一个肺炎患者听诊呼吸音,嘱咐患者深呼吸,一个部位一个部位认真地听。最后听到肺底部少量湿啰音,摘下听诊器。
走廊里的吵闹声瞬间包围了他。
师无渡置若罔闻,开了一盒抗生素,嘱咐患者三天复诊,又交代了些不能饮酒和忌口方面的事宜,就准备叫下一个号了。
这时诊室半关着的门被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师无渡皱眉,看向门口。
“你他妈聋啊!赶紧滚出来给兄弟们包扎!”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壮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刚刚的病人甩出门外,气冲冲地向师无渡走来,一步一个血脚印,每一步都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听到男人的谩骂,师无渡松开鼠标,瞄了一眼走廊的摄像头,发现摄像头的视野刚好被弹回来的门挡住了。于是他伸展了一下背部,改变了坐姿,两肘撑在桌子上,十指指尖相对,眯起眼睛,“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男人本来看这个年轻小医生稳稳坐在椅子上一副没打算出来帮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被这样说,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嘴里骂着脏话就抬起拳头向他冲过去。
师无渡挑眉,动也不动,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笑声清冽得像碎冰,是师无渡独有的冷笑。
这个声音穿透进男人的意识,似乎不久前才听过。
男人本能地汗毛倒竖,手一顿,脸上带了一丝疑惑,慌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两个眼镜片都已经不同程度的碎裂。
当他从镜片的缝隙中看清了师无渡的脸,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脑袋上冷汗就下来了,“少,少爷…”
黑水组每年年底查账都是少爷经手的,他们这个堂口上周才来过,怎么今天就眼瞎没认出来呢。不过也不能怪他,少爷穿着职业装又换了全边的金丝眼镜,头发梳了个微分碎发,任谁看都是刚毕业的帅气实习生,哪能往黑道那边想啊。
实习生抱着手臂,身体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垂眼看他,“没记错的话,南边堂口的熊大壮,熊哥,是吧?”
男人刚刚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擦汗都不敢,汗水随着脑袋上的血往地上掉,“少,少爷叫我小熊就好…”
师无渡没什么表示,仍然垂眼看着他,“说说,怎么回事?”
熊大壮筛着糠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无非就是兄弟们过节酒喝多了闲的跑到别人地盘上打群架那点事儿。
“赢了输了?”
“赢了…”
师无渡点点头,“哦,涨能耐了,酒壮英雄胆,城南那点地盘满足不了你了,打算占领中心医院?”
熊大壮赶紧摇头,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少爷,我们真不知道今天您当班…”
“嗯,我不当班你们就准备杀人放火是吗。”
熊大壮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脸都绿了,不敢吭声。少爷平时很少管这些事,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堵得慌,难道是自己的堂口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问题并不出在熊大壮身上。
师无渡之前大概每隔三天就能收到贺玄寄来的明信片,基本都是当地的风景民情照片,反面还用好看的蝇头小楷写着时间和地点,偶尔夹在些土特产里一起寄过来。师无渡起先不觉得有什么意思,收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还挺有韵味的,和养旅行青蛙一个感觉,也就养成了每隔三天看一次邮箱的习惯。这个习惯大概持续了半年。
然而突然有一天明信片就断了,师无渡原以为是快递丢失了,因为明信片这种东西确实也容易被忽略,等了三天仍然没有收到,之后的日子也没有新的明信片来,这种情况到今天已经整整半个月。
师无渡这才发现如果贺玄不找自己,自己是不知道还该去哪里找他的。
有朋友说给贺玄打电话,电话是不可能打的,贺玄和他关系在那摆着呢,谁会主动给炮友打电话,况且贺玄几乎不用手机,通常打过去都是关机。
这也就更加让师无渡意识到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师无渡心情不是太好,憋了几天的火,今天正好来了个撞枪口的,他索性找点茬撒点火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只是他一找茬下属就抖成了筛子。
大过年的。
师无渡叹了口气,用鞋尖怼了怼熊大壮受伤的手臂,“都伤哪了?”
熊大壮被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喊疼,哆哆嗦嗦,点头哈腰,“就,就这,没别的地方,兄,兄弟们也,也都没啥大事儿…”
师无渡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么点伤就鬼哭狼嚎地到医院来占用医疗资源?年货是不是该给你们每人塞盒创可贴?”
熊大壮脑袋都要钻到地里去了,硬汉流血不流泪,他们了喝点马尿就脑袋一混跑医院来闹事,活该被少爷阴阳怪气。
外面的吵闹声又响起来,听意思是嫌医生处理得慢了。熊大壮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恨不得冲出去叫那帮孙子把嘴闭上赶紧夹着尾巴有多远滚多远。
显然师无渡和他想得一样,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再让他呆在这里外面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师无渡没什么耐心地挥挥手,让他出去,“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熊大壮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边往外退边掏手机,“少爷放心,我这就叫兄弟们都滚蛋!”
就在他电话打完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师无渡又叫住他,“等等。”
熊大壮很顺滑地又跪回地上,“少爷您吩咐。”
师无渡抬手,两根手指随意地指向地面画了个圈,“擦干净。”
熊大壮低头看到自己踩的一地血印子,脑袋又开始冒汗,赶紧脱下外套趴下擦地。边擦边退,直到出了呼吸科诊室。
半个小时后护士进来叫他到护士站吃宵夜。这时刚好又有人挂了呼吸科的号,师无渡让护士告诉别人先吃他看完病人再去。
师无渡到的时候夜班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们已经快吃完了。
正好也没有病人,几人边吃边聊。
“刚才真吓死了,那么多人。”
“保安大叔都不敢拦。”
“那肯定啊,一个人哪能拦得住三十多人,病人都吓跑了。”
“我也想跑来着,他们吼我的时候我都吓哭了。”
“哎,还是水师兄运气好,诊室在最里面,没人发现他。”
“水师兄你看到他们了吗?”
师无渡摇头,没有们,他只看到一个。
其他人见他冷淡中透露出些许置身事外的眼神就不再盯着他,继续聊天。
“不过幸好。”
“你说他们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是呀,一开始我都怕他们拿刀砍死我。”
“结果削了不少苹果。”
“嗯嗯,这苹果挺甜的,应该问问他们在哪买的。”
“啊?这些苹果是他们削的?!”
“袋子上有标签,我看看…就医院门口那家新开的水果店。”
“刀干不干净啊!”
“干净啊消了好几遍毒呢!”
“地板上的血他们也给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擦了门窗,台面,电梯扶手…”
“我都怀疑他们是清洁工假扮的。”
“是吧,大过年的看我们还在加班来慰问的吧。”
“不会是咱们院后勤部的吧?”
“不对啊,那些人最后不仅挂了号还主动要求多收费,缴完费也不清创,呼啦一下子又都走了,后勤不会这样吧。”
“所以说就应该是后勤,你看啊,他们身上的伤可能是假的,要是真清创不就被发现了吗。”
“哎,有道理啊!”
“用这种方法给咱们创收啊。”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层层推理,最终将这次的事件归类为院领导组织的新年节目。谁也不记得,还在急诊室里躺着的眼科医生可是真挨揍了。
过了十二点,门诊已经没什么人了,师无渡收拾了一下回到住院部。
电梯平稳上升。
就在数字变成13的瞬间电梯猛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灯管闪烁,下一秒整个空间一片漆黑。
师无渡猛地绷紧全身肌肉,放慢呼吸,缓缓后退,手指向两侧摸索找寻护栏,等待电力恢复。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手指触摸到了略微粗糙的棉织布料。
电梯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却摸到了另一个躯体。
布料下传来僵硬冰冷的触感,这种感觉他只在解剖室才摸到过。
阴冷的气息从那具躯体上传递过来,空间温度急剧下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向他侵袭而来,逐渐贴近背部,慢慢包裹住腰腹,又蔓延至全身,师无渡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阴风在耳边轻轻拂动,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想我了吗?”
恐怖冰冷的感觉瞬间消散。
脊背上传来酥麻的触感,师无渡毫无防备,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搂在腰上的手臂紧紧将他箍住,用力一拉就将他带入了并不冰冷僵硬的怀抱。
师无渡知道这是手臂的主人刻意将自己的身体改变成了活人的状态。
微凉的鼻尖在后颈和肩峰之间轻轻磨蹭,师无渡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抱过这个身体了,他抬手托起抵在自己肩上的下巴,扭头过去主动寻找那张单薄而柔软的嘴唇…
…自行想象…
师无渡穿好衣服电梯便恢复了运转,在贺玄的搀扶下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也冷冷清清,电脑都是待机模式。
冲了杯咖啡,师无渡靠在椅子上盯着这个旅行炮友,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贺玄坐在他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仰着头和他对视,似乎看懂了他心中所想,率先开口,“新年快乐!”
师无渡:“…都初七了。”
贺玄:“…过期了吗?”
师无渡:“嗯。”
贺玄:“那我补偿你吧。”
师无渡:“拿什么补偿?”
贺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师无渡一动不动。
贺玄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前跨了半步,和师无渡额头贴着额头,“我手机卖了。”
师无渡:“…想让我再给你买新的?”
“不是,”一道水光顺着两人相贴的部位传入师无渡体内,“以后想见我就叫我名字,我听得到。”
师无渡愣了愣,感受着身体里的水光流转,心想这是什么事儿?专属炮友,随叫随到?还是说…
还在愣神的功夫,就听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响起:
“当然最新款的水果机也不是不行。”
【all侠】假如糊糊出了触摸系统…
all侠短打,内含清崖/方思明/师爷/秦王/蔡居诚
狗糊久久不更灵犀,我居然还能奢望有触摸系统Ծ‸Ծ只能自己做饭满足一下啦
/清崖/
头
“想摸摸头发?小友不必踮起脚尖,楚某弯腰便是了。”
面部
“唯有看着小友时,楚某的眼睛才算含情。”
“能在楚某的睫毛上荡秋千,还能在楚某的鼻梁上滑滑梯,唔……小友当真是奇思妙想!”
胸膛
“若这怀抱能让小友多些安心,那便多靠靠吧。”
“心跳有些快么?那是对小友发出的专属信号。”
腰腹
“腹肌么?一般来说习武之人都有,而楚某练武的时间要比常人长些,自然更为结实硬朗。”
......
all侠短打,内含清崖/方思明/师爷/秦王/蔡居诚
狗糊久久不更灵犀,我居然还能奢望有触摸系统Ծ‸Ծ只能自己做饭满足一下啦
/清崖/
头
“想摸摸头发?小友不必踮起脚尖,楚某弯腰便是了。”
面部
“唯有看着小友时,楚某的眼睛才算含情。”
“能在楚某的睫毛上荡秋千,还能在楚某的鼻梁上滑滑梯,唔……小友当真是奇思妙想!”
胸膛
“若这怀抱能让小友多些安心,那便多靠靠吧。”
“心跳有些快么?那是对小友发出的专属信号。”
腰腹
“腹肌么?一般来说习武之人都有,而楚某练武的时间要比常人长些,自然更为结实硬朗。”
“小友不必如此拘束,摸摸吧,它也很想与你做个亲密接触。”
手
“一手执扇,一手牵你。”
关键部位
“咳,小友当心些,险些摔跤……方才碰哪被硌到了?(摸鼻子)大概是撞到石块了吧……”
“小友这般,倒是让楚某再难做个正人君子了。”
腿
“可能是常年动用轻功的缘故,才显出些线条来,小友喜欢就好。”
“一脚能踹几个人?那下次楚某遇敌便不用扇子了。”
/方思明/
头
“价值千金的白发我却天生就有?呵,你的角度总是让人……耳目一新。”
“对于用茜栀膏挑染这件事,我没有兴趣。”
面部
“能这般肆无忌惮来摘我面具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曾一度讨厌这副皮囊,因为要用它去讨好许多人……只有在你面前,它才是真的有价值。”
胸膛
“……你已经在上面靠了许久,很舒服么?(叹息)罢了,随你。
“见到你的时候,这颗心才算在真真切切地跳动。”
腰腹
“嗯,这些伤痕都是从前留下的……傻瓜,早就不疼了。”
关键部位
“好奇它是什么样子?因为这个我才被视为怪物,你不怕么?”
“在某些事情上,就算没有它,我也能让你满意。”
“招惹了人的家伙,今夜就别走了。”
腿
“到底是谁在四处宣传我没有穿裤子?”
/姚倦/
头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哎哟好好好,揉几下都小宗主说了算!”
“灰白发色更好看?那等师爷运个阎王债……”
面部
“小宗主还是第一个说姚某人长得好看的……从前?从前自然有人夸过,不过身处卿相时放个屁都有人捧,那话又能值多少份量呢?
“小祖宗,这镜片都要被您玩包浆了!”
胸膛
“姚某人的心跳上一次跳这么快,还是放榜那日……”
腰腹
“比想象中强健?无明宗可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若没点体魄,师爷怎能活到今日?”
“在无明宗这么多年,倒让姚某人要练成个武状元了!”
关键部位
“小宗主,这可不兴碰,不然……是要被吃干抹净的。”
“看来小宗主很想尝尝这罔顾礼法的滋味?”
腿
“在无明宗生存的第一要义,能跑,会跑,跑得快!”
/秦王/
头
“江湖人就是这般没规矩!孤不和你计较。”
面部
“一柱香的功夫里,你已经偷看了孤四十九次。”
“想让孤多笑笑?只要你别总在孤面前晃悠,孤自然就身心愉悦了……开玩笑的,没听出来么?
胸膛
“错觉,孤的心跳一直都这个频率。”
“你靠这么近,明日‘秦王的眼光为何这么差’便会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
腰腹
“这回知道了么?孤并非娇滴滴的皇子,也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铁血男儿,不比你们江湖人差……”
“军中之人的腰向来都很有力量,孤允许你抱着感受一下。”
关键部位
“放……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孤没有脸红,一点也没有……
“孤可以理解为你在暗示什么?罢了,看在你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孤可以容许你放肆一回。”
腿
“这腿长的确快赶上某人身高了。”
/蔡居诚/
头
“再像撸猫一样摸我的头,我就……我就把你扔出去。”
面部
“哼,好看也不是你的。”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个登徒子么?”
胸膛
“当年的剑不是白练的,自然发达了,至少比某个姓邱的发达……”
“你看看就行了,别上手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腰腹
“你!今天不开心?好吧,那让你抱一会,不过等会得多给几两银子。”
关键部位
“你……你想干什么?沈袖!当年的交易没说要卖身啊!”
“今日之辱,我必铭记在心,等日后恢复了武功,定要将你这手给废了!”
腿
“空有一双腿,却走不出一个点香阁。”
/END/
【男少侠x姚倦】任是无情
男少侠x姚倦
1v1,婴儿车,温馨向,剧情较少。
summary:纵然是无情之人,身体也是温暖的。(h)
1.
院内紫藤树边,摆着一鼎小小香炉,今日的配方中添了云木香,晌午时分点的,如今将燃尽,只剩下一点点烟雾,要飘不飘地垂悬在那处。
夏日热浪终究与满地黄金落叶一同消逝而去。一到下午便有些冷,没有丝丝缕缕的清风,那种凉意是从土地中沁出来的,大约雷雨天又要降临。
池水中的鲤鱼群身形消瘦了许多,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残荷的荷柄,亦或是安静地沉入水中。少侠站在回廊中,看着它们。
他侧过身,想对身旁的人说些什么,却未如愿。方才记起,师爷今日因事出门了。
站在原地,逡...
男少侠x姚倦
1v1,婴儿车,温馨向,剧情较少。
summary:纵然是无情之人,身体也是温暖的。(h)
1.
院内紫藤树边,摆着一鼎小小香炉,今日的配方中添了云木香,晌午时分点的,如今将燃尽,只剩下一点点烟雾,要飘不飘地垂悬在那处。
夏日热浪终究与满地黄金落叶一同消逝而去。一到下午便有些冷,没有丝丝缕缕的清风,那种凉意是从土地中沁出来的,大约雷雨天又要降临。
池水中的鲤鱼群身形消瘦了许多,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残荷的荷柄,亦或是安静地沉入水中。少侠站在回廊中,看着它们。
他侧过身,想对身旁的人说些什么,却未如愿。方才记起,师爷今日因事出门了。
站在原地,逡巡了一会,步履有些急切。他倍感无聊,于是飞进书房,抱着几本书,到竹林中去。
这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落着零零散散的种子果实,一路上,也踩碎许多枯枝败叶。幸而竹林依然郁郁葱葱,平和安静。
少侠倚靠在藤椅上,摊开怀中的书页。经年翻阅,所以它们有些泛黄,个中细节,他也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只是如今又将它们找出来,却不是为了书,而是为了字。
师爷在案边看书时,发现了少侠在书中指点江山的注释,其中有一些引人发笑的谬误,于是抄起笔帮他把错字,连同理解有误之处都修正了。
这些新落下的笔墨,笔锋与走势看起来格外美丽,少侠指尖轻轻摩搓几下,脑中满是姚倦拿着毛笔时专注的模样,目光愈发温柔。
2.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直到天边的浮云一点点暗淡下去,视线开始模糊,师爷还没回。
少侠看了好几眼大门的方向,又闭上双目,等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
不多时,他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坐起身,兴奋转过头去。纵使那人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是周身内力的流动,少侠能感觉到。
“师爷,你回来了。”
姚倦衣带飘飘,走到他旁边。少侠往旁边挤了挤,腾出身侧一大片空位,似乎是在示意他一起去休憩。
但姚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亦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抬起手,拉开了自己腰间的束带,衣料摩擦,声音窸窸窣窣,长长的带子垂落在脚边,头上发簪,身上配饰,也都取下。
少侠见状,脸红红的,呆若木鸡。姚倦扶着他的腰,跨坐在他紧绷、而滚烫的腹肌上。
他的腰背挺直,一边的衣裳好好的,另一边不受控制滑落下去,松松垮垮流连于手臂上,平素穿的衣服,尤其外边那一层黑纱,略微一挑或一扯便容易掉,不如少侠的时装牢固。
如此这般,一半的肩胛与胸口暴露在空气中,肌理线条清晰可见,但是他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浑然不在意,捧着少侠的脸便亲吻下去。
少侠的心霎时间如同擂鼓,下意识勾住了对方柔软的舌丨头,放缓呼吸,跟随对方的动作,整个人飘飘然的。
过了一会儿,姚倦抬起头,原本浅浅的唇色被染得有些红,幸而比起前几次少侠主动亲他,这次眼前之人的牙齿并未磕破他的嘴角。
“师爷,你今天怎么啦?”
说这句话时,少侠舌丨头都快要打结了。
但是姚倦今日不言语,他一只手掌轻轻蹭着少侠的脸,却不太像寻常情缘之间的抚摸。
少侠并不急着要一个回答,他抓住姚倦的手蹭了蹭,然后从前面抱住他,整个人埋进对方身体。
少侠高挺的鼻尖,沿着锁骨,勾勒到了胸前,伸出舌尖,留下一片晶莹水色,末了,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有些酥酥麻麻的,怀中人好像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姚倦的侧颈旁,少侠嗅到了从敞开的衣领中渗出来的,对方惯有的那种清淡的墨水味,幽幽的,除此之外,还有少侠房间内的熏香味,或许,这便算是沾上了“少侠的味道”。
这个认知令他分外兴奋,直直地抵丨在姚倦的大腿上。
此时姚倦被少侠牢牢抱着,于是便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另一只手下滑,游刃有余地钻进少侠的衣物内,握着轻轻捋丨了几下,令它直挺挺躺在手中。
冲动的热浪穿过大脑,呼吸加重,少侠忽然翻身把他反按在身下,将姚倦原本半敞的衣襟直接扯开,裸丨露的肌肤上,还残留一些近几天留下的,未曾完全消散的痕迹,或深或浅,或新或旧。
“小宗主啊,多少次了,你还是这般着急,师爷我的手还没撤出来呢。”
他悠悠地说,另一只手掌不紧不慢地勾着少侠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拉向自己,越来越近,连呼吸都能交融。
暮色朦胧下,似笑非笑的双眸,难以捉摸的表情。似水中月,镜中花,将少侠迷惑得晕头转向。
少侠凑上去堵住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3.
少侠两条有力的手臂,撑在他身侧。两个人顿时扭在一块。
竹林本身平静祥和,月光皎白,倾洒至每一寸土地,远远望去,片片针形碧绿的竹叶,与错落有致的竹节上的月影,便如黑与白交融的水墨画。
只是偶尔,内力或是枯荣真炁不受控制地散出来,比疾风骤雨更猛烈,使竹叶剧烈颤抖、飘落在地,水墨画晃动与拉扯,不成形状。
在中途,少侠忽然停下动作,好奇地低着头,借着月光,瞧了瞧身下姚倦的神色,炙丨热的物体还在对方身体里。
往日与姚倦睡在一张床上,狂喜的刺激占据大脑,又是烛火熄灭,夜色深处,少侠很难能看清他的神色,也很难从断断续续又压抑的喘息里,听出更多信息。
如今他看到了,除了汗涔涔的几缕头发贴在脸上,对方的眼神,好似意丨乱丨情丨迷,又好像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瞬间,少侠真的很想知道。
姚倦……他究竟清醒吗?
他……究竟喜欢被这样吗?
师爷经历了太多变故,如今已然是一个无情的人。
这一切,是否如同一个始终会醒来,会结束的幻境。是否,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真正了解这个人。
“…师爷,看着我吧。”
滚烫的呼吸,撒在耳廓边略有些痒,姚倦不动声色地偏了一下脑袋。每每纠缠到一起,少侠都像一条烤鱼,在他身上涌动,弄得他满头大汗。
此时,少侠的腰不知道往哪里扭了下,在姚倦身丨体的东西猝不及防猛地一蹭,令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小宗主…你又在…唱哪一出。”
姚倦抬眼注视少侠,哑着嗓子,呼吸有些不畅。
少侠伸出手指,在姚倦的脸上轻轻地,慢慢地划过,然后感受到湿润的睫毛扫着指腹,心中微微一动。
“没什么…”
就这样看着自己,少侠想,然后动作略微有些冲动。
他一直回望着,似乎要将这一双平日装了许多东西的眼睛印在脑海中,直到它最终缓缓阖上,睡着,还是昏过去,无人知晓。
过了良久,少侠抽身出来,抱着姚倦去清理,还用内力烘干了二人的头发,最后回到了卧室,点燃安神香。
姚倦似乎睡得很沉,安静地躺在这里。
少侠靠近,咬住了他的下唇,其实,当姚倦不在客栈高谈阔论时,这张嘴是很柔软的,舌头也很软。
这个可恶的“大骗子”,曾经招摇撞骗,什么话都能说,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掐死他。可是自己被他骗的时候,却又没有那么生气。
少侠拉过被子,将他们卷在被窝里,然后像一只章鱼缠住对方。
这个无情的人,身体却依然有温度。
4.
一天前,来自无明宗的飞鸽传书落到姚倦手里,是时候离开了。少侠还紧紧把他的手臂抱在胸前,只能缓缓拉开。
一个不带有欲丨望意味的吻在少侠额头上轻轻印下。
“小宗主,咱们后会有期。”
无论将来如何。关中的事还未了,他总是要回去的。
(完)
【姚倦】不读南州传
之前参加微博活动的文章
一
九窍流秽出世法,脓血一包不死方。
荒唐且弃蓬窗去,岂托炎凉寻稻粱。
二
夏节白日长,最惮蒸暑。
炎晖之下,坐卧的,骸垢想浴,行步的,执热愿凉。
“昭华姐——”少侠一面心劳江湖众人于讨乱之中的伤亡,又仍记得沐夜回京复命前安抚天道盟的托付。但是,待少侠看向不远处、盖顶日头底下安置伤员的昭华,才发觉沐夜交托的实是个棘手的活计。
少侠正翼翼犹疑之际,却见身围红裙金络的昭华正手折一枝,看着繁花流彩的蓝紫色植物若有所思。
昭华转头瞥见少侠踟躇,神色稍和地走过来说道:“此番能于无明宗称乱之时带出重伤的云闻盟主,还...
之前参加微博活动的文章
一
九窍流秽出世法,脓血一包不死方。
荒唐且弃蓬窗去,岂托炎凉寻稻粱。
二
夏节白日长,最惮蒸暑。
炎晖之下,坐卧的,骸垢想浴,行步的,执热愿凉。
“昭华姐——”少侠一面心劳江湖众人于讨乱之中的伤亡,又仍记得沐夜回京复命前安抚天道盟的托付。但是,待少侠看向不远处、盖顶日头底下安置伤员的昭华,才发觉沐夜交托的实是个棘手的活计。
少侠正翼翼犹疑之际,却见身围红裙金络的昭华正手折一枝,看着繁花流彩的蓝紫色植物若有所思。
昭华转头瞥见少侠踟躇,神色稍和地走过来说道:“此番能于无明宗称乱之时带出重伤的云闻盟主,还要多亏少侠与乱党周旋。”
少侠乍一回神,如惊翔之鸟般合掌拍了拍,问道:“对了昭华姐,云长老的伤如何了?”
“云长老先前忧心云皑为阎王债恶疫所侵,一时忡惙不察,被无明宗乱党所伤,现还未醒……”昭华面容长肃,但见少侠微微凝眉,便强笑着开慰道:“少侠可有受伤?若早知无明宗犯此奸触大罪,不该叫你孤身前来。”
少侠见昭华颇有些扫截堂阶草、不得生紫庭的宗室怒气,知她也是不堪忍无明宗乱伤滥杀之举,一面抻出手臂一面摇头道:“我没有受伤,这关中祸乱之兴,终有其咎。枯荣经而今现世,可谓事有必至、无法改变,虽不知沐大哥先前如何断定我能修复彼是方生,但我既习得枯荣经、毁去连生枝,已是斡维关中与外界的不二人选……不日当再去寻无明宗众人。”
“不可,无明宗确不能放虎归山,只是如今师兄也已到关中,此事还应从长计议——”昭华倦疑之时听到沐夜的名字又是沉默,却刻意避忌谈论,想也知道他会站在哪方。
少侠涉此艰阻却无逆愁,只当惊浪作浮航,对昭华道:“昭华姐,云皑兄与部分未能及时逃出的天道盟弟子仍陷在关中,如今或只有我一人能够出入其间,我要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昭华还欲言不妥、应有人接应,少侠倒先笑而问道:“昭华姐,我确有一事,现下或许只有你能助我,你先前在金陵,可听过‘姚倦’这个人?”
“少侠说的便是当日在门达身侧、缁衣束冠的男子?我原并未见过,要说这个名字也不甚相熟,想必他也如苏星文一般是关中人,少侠如何说我应知晓……”昭华思虑良久仍不得法,略带惊奇地看着少侠,片刻又像终有定舍一般,开口提及沐夜道,“如今这位‘姚倦’仍是苏星文的幕僚,少侠去问沐小王爷或许能解答一二。”
少侠暂一顿住悬于半空的手,转而看向城楼下曳曳飘丝的苇丛,解释道:“沐大哥说他少时在关中并未见过此人,而我自遇到姚倦以来,他常说些‘蟾宫客’、‘金銮殿’,我便猜想他也许曾在朝为官……”
“沐夜或许知道,只是不肯言明,而我对朝中官员的擢迁所知不多,”昭华虽知朝堂中诸事多忌,但既已牵连便不可轻易脱身,有心相助道,“少侠不妨细言此人形貌,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兴许我少时于宫中行走曾有听人提起。”
姚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不成样子的人。”少侠喃喃自语,无论是初见时打着无明宗旗号招摇撞骗的江湖人,还是后来油嘴滑舌、满口奉承的姚师爷;若要问姚倦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没人看得分明。
“少侠若是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昭华屈起手指点了点下颌,在少侠惊疑的目光中继续道,“时值许文武将军卒而归葬,祭礼上有个年轻进士徒步来吊,哭毕便去,又不告姓名,只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大树将颠’,让人见了以为是呆痴疯汉,却也有人说他是南州高士……要说年纪,大概与少侠所问之人差不多。”
昭华见少侠闻后久不言语,便说道:“少侠若着实在意,我便修书一封寄予母亲,她说她在居庸关遇上了故人……故人虽已投身江湖,想必却比我了解。”
少侠思及昭华所言故人当是其生父朱诚,随即连连摆手,却又忽而想起什么,笑着对昭华说道:“此事不劳烦昭华姐,我突然想起再入关中之前,也有一封信要写。”
蟾宫旧客,吹谪瑶席。
昔年,举袂挥谢沸观声,而后又被利名缰锁的,不止姚倦,还有俞靖安。
三
与君聊记姓名
不知道。
与君点头之交
怎的,我不说,你还要将我下锦衣卫狱,置以极刑?渭河水涨溢,民田被淹,淫雨坏稼,竟没将你饿得写不出字。如今居庸关还有你的海捕文书,你若在关中紧勒着穷肚皮,不如早来自告,免得在关中被人头插草标卖了去。
与君偶通消息
你是江湖中人,而今人交游淡薄,何故为一时意气而掺和进朝廷的悖乱,不怕死。黎羽从前也多爱问我在京中为官是何感受,不过是见惯下敛党与上蔽匿,谗言争上宠,妒功毁贤才,我让他莫问莫听,君谨自戒。
与君时有往来
你既执意要问,不妨说出此人籍贯,难道要让我将景泰四年的三甲榜单默下来吗?我可无意编摭言。至于你,既要牵涉朝中事,便不可再如傻子一般。北镇抚司统掌刑狱,指挥门达恃皇帝宠信,擅作威福,天顺年间因他锒铛就狱、冤号载道的官吏不可计数。
我提此事,只当是泥佛劝土佛,当年专管侦查的番子无论事由大小,皆呈报宫中,将贿不如数之人投入镇抚司监狱,有资财先给金银的虽能保命,却成后妃、内侍的谈资笑料,朝野相顾而不能自保。你的来信也未必不会被番子探得。
我身已在北蛮,虽落魄失节,但北镇抚司要再诬攀我却是不能。而你尚在关中,我与你通信之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来信中也记得隐去你的姓名。
与君意气相投
见你这鸽子灰头土脸,想也是为你送信视死如归,物似主人形,罢了。你信中所说的关中籍进士且在一甲之内的我只记得一位,曾任户部给事中,但你无需再问了。
一则他不姓姚,二来他已经死了。
与君相见恨晚
……甘酒嗜音,酒出自粟谷,庶民尚不足以果腹,饮酒岂不是成了晒场上飞鸣啄粟的恶鸟,怪不得——每次饮酒都觉酒令人枯……<墨迹模糊>今失厥道、失道……从死津……你找的人,也死了。
少侠,你可知道这人是何时死的?钩党非无意,清流逊宦官。太监曹吉祥,乃社鼠城狐之辈,不通文墨,却卖官鬻爵……向来为人不齿,但因权势颇大,已致无人敢言。此人得寸进尺,后又闹出上朝先向他低头,在他腋下钻过去的浑事,而你所问之人竟于上朝路上,举起朝笏将这太监打得头破血流。
待闹到朝堂之前,这人又言莘莘国胄,通籍入仕,是天子荣遇,曹吉祥藐视失据,此等朽劣奴仆,该打。堂上之人乐得听这话,并未追究打人之事,还将此人派任知府,可是他却于赴任路上中毒暴毙……
与君情同手足
醉酒失态……竟与你说了这么多,本想不再写信,却也该告诉你此人死因。吏部曾有人巡查,只道他出任前在外购入一红毫毛笔。而此笔乃是曹吉祥安排太监扮以卖笔贩子,以毒浸泡而呈朱色,专为他所制。时值隆冬,砚水冰寒难以开笔,人多以口含笔,如此一来,便中毒而亡。
少侠你看到了吗,秉心贞正之人的下场。不为利谄,行其所知,守其所学,却独入荒郊黄泉之中。常言“忠信有道,生死有伦”,如今我身在蛮营,早已不谈忠信,无容抱衰疾,死也非难事……我既知道自己无能,却不肯就死……无非是想再看一眼,兴国救颠,是否真能得见……若能如此,即日当死,便是被萧鸿飞所笑,被你问之人笏击,又如何呢。
四
荒凉古塞,草色凄迷。
晋朝潘岳的《关中诗》有云:“乱离斯瘼,日月其稔。”姚倦一面念叨一面凑到少侠身边说,这是个年轻漂亮的人写的。
少侠孤身再入棚户地,原以为会被无明宗送客,却未想到仅在度过关中庆典之后,哪怕是苏星文刚结果了北镇抚司的指挥使门达,关中百姓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定,至少姚倦和石小飞是这样。
“贵客少侠,你来啦!”石小飞从一个装似灶台的土块上抬起头,而一旁的姚倦还在低头在一张黄麻纸上写着什么,“我在让师爷替我再抄一份老大语录,飞将军绝不让老大的话落空!”
少侠看着意气可拔山的石小飞,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苏星文那些可专门用来嘲谑敌手的语录,却还是不免绕到姚倦身后去看纸上所写。
俯身看时,大概是因为人一到了关中最易饿得发昏,少侠便从包袱中掏出根草叼在嘴里,忽而又有些惊奇地问石小飞道:“小飞大哥,你之前没有抄录过老大的话?”
“当然有了!我都贴身带着,只不过,呃……”石小飞掂起刀柄,手臂被震得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后的头发。
“只不过有的人当时以为自己时日无多,就给吃下去了,说是要融会贯通。”姚倦松脱开肩膀,搁下笔,转侧说道。
“你什么时候吃下去!当日如此情急,苏星文语录又足足有一百条。”少侠扶石小飞的肩膀摇了摇,对方难得没有计较直呼苏星文名讳的事,转而解释道:“我原本想托付你烧给我,可我怕我心不诚,收不到怎么办……”
少侠尚遭余震,瞠目之际却听姚倦老神在在地凑过来,指了指少侠嘴里的草说了一句:“小宗主,纸固然不能吃,但这颜色妖异的草,师爷我只见过菩萨蛮拿来染指甲。”
“贵客……好厉害的颜色,像三不医里熬的苦药汁……”石小飞抬起头盯着少侠的嘴,语气中竟是颇为佩服。
少侠犹疑着抹了下嘴,连手指也被染上了蓝紫色,却佯装镇定地咳了咳,直起背去看姚倦抄好的老大语录,意有所指地说道:“姚倦,你的字倒是很不错。”
见姚倦抄录完毕,石小飞也凑过去重新收好,转而要去寻个桌面去将黄麻纸剪切整齐:“‘飞将军特供,别写了,吃饭。’……所以我才让师爷给我抄,虽然师爷教我写字,可我的字来抄老大的话还是太冒犯了。”
“卑职若无一技之长,如何能追随宗主做事。小宗主你也抬爱,更显得师爷我可堪任用。”姚倦将写完的笔收起来,低头之时,只听少侠问了一句:“姚倦,你认识俞靖安吗?”
“怎么,这个人写字比卑职漂亮?”姚倦不着痕迹地拿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将毛笔上的墨汁吸干收好。
你是状元他是探花,大概是你写字比他漂亮;但他是探花你是状元,可能是他比你漂亮。少侠兀自腹诽,若是还在寻找枯荣经本源的路上,他未必要问到底,可是如今门达暴毙,北镇抚司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再入关中,必然是要知所能知、尽力而为。
“小宗主还是太年轻。”说话之时,姚倦已然站起身,神情颇似以身为棋时那般临幽险而自乐。
少侠此番却无当时一般的急乱,反而正定容色,说道:“姚倦,你姓姚吗?”
“哈?小宗主莫不是和沐夜一样——呆了?”姚倦笑说,却在不察之时收敛眉目道,“不过小宗主倒不如方才年轻了。”
见姚倦顾左右而言他,又站而不坐,少侠索性坐到姚倦方才所坐的灶台前。
土烧的灶台长久不用,已有些颓塌,最上被用作桌子,却也蒙着一层尘灰。
“如今是‘龟龙为蝘蜓。鸱枭为凤凰。’……”姚倦摇着手正要吟诗,却被少侠打断:“姚倦,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又没有死?”
姚倦不假思索便乘兴开口,少侠便知他一开口只可信一半。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
五蛇从之,为之承辅。
龙返其乡,得其处所。
四蛇从之,得其雨露。
一蛇羞之,槁死于中野。”
姚倦顾而笑说,“少侠,蜕皮之后的蛇还是原来那条蛇吗?”
见少侠点头,姚倦忽而敞笑道:“你是信士,必不乖违。”
自金陵七星之后,见过的很多人,其实是游历江湖时只是擦肩而过的人。少侠细细思索着,初到落日马场前在中原见过的许将军,竟是萧鸿飞的师父;在羡鱼港剿灭水匪,踢他们进海的时候听他们大喊惧怕海娘娘的传说;在不知第几次路过夫子庙时,还曾听过举子口中诵读当朝状元的诗作……定不是如今这般,贫嘴!
……黄贞、俞靖安,他们都在看着。少侠将掌心翻转到眼前,盯看着,又握起,只是很想也念一句诗:亲睹盛世复何求。最终说出口的只是一句:“姚倦,你就当我夸下海口吧。”
“浊泾清渭不复变,小宗主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姚倦甩了甩笔锋,看向群山乱石中的无明渡,“那我姚倦,也看着你。”
既然一句话半真半假,名字是假,后半句该是真的。
六
居庸行人绝,关中荒草生。
即今折剑处,共与齐民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