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x哪吒】厉鬼缠身
warning:1.2w字一发完。含有冥/婚设定,鬼龙1。
半架空现代,伪怪谈。
正文:
二更天,哪吒站在空屋前,目光玩味。
这个少年怀里揣着龙凤帖,臂弯搭下一截带金丝的大红喜服袖摆。
很显然,他要结婚了。
只是,这婚礼没有宾客,新郎官也不是活人。
***
哪吒快上大学才知道,自己身边的绝大部分意外都并非自然原因。
他三岁时,老家山洪暴发,泥石流冲垮路桥,断了数千人性命。
十岁那年,玩伴跌进深井,活活摔死在哪吒眼前。
幼小孩童成长为青春期的学生,对他...
warning:1.2w字一发完。含有冥/婚设定,鬼龙1。
半架空现代,伪怪谈。
正文:
二更天,哪吒站在空屋前,目光玩味。
这个少年怀里揣着龙凤帖,臂弯搭下一截带金丝的大红喜服袖摆。
很显然,他要结婚了。
只是,这婚礼没有宾客,新郎官也不是活人。
***
哪吒快上大学才知道,自己身边的绝大部分意外都并非自然原因。
他三岁时,老家山洪暴发,泥石流冲垮路桥,断了数千人性命。
十岁那年,玩伴跌进深井,活活摔死在哪吒眼前。
幼小孩童成长为青春期的学生,对他人的目光和语言都同样敏感。
殷十娘试图劝他说不是哪吒的错,小孩子自己咬紧牙关,转身对每一个骂他是灾星的人挥舞拳头,打赢了就更无人敢找他说话。
他孤零零长大,到高三的暑假,人生中第一个如此漫长的夏天降临。殷十娘和李靖都请了年假,说带哪吒出门转一圈。
哪怕嘴上说着无聊,可家里的保姆司机都看出来,哪吒收拾衣服塞进箱子的动作如何精力充沛,就像回到三岁之前,哪吒还在牙牙学语那阵,小孩满屋子东奔西跑,被花瓶矮凳绊倒也从来不哭,只对着墙上的龙穿藕花挂轴笑。
一路游山玩水,他脸上的笑影也多了,甚至会主动跟殷十娘聊起大学的规划,哪吒挠着汗湿的鬓角,畅想将来的宿舍什么样。
而殷十娘和李靖对视一眼,对他挤出微笑:“好啊,我们最后一站走完,就去你大学逛逛,拍拍照吧。”
盛夏的云隙里,阳光如大雨滂沱。叶片落进石板路,又被行李箱的滚轮碾过。
乾元山的太乙真人接待了他们一家子。哪吒放下行李箱,喝不惯苦丁茶,吃了两块肉脯就打算自己去逛逛。
挥别前面跟太乙真人说事的父母,他没看清家人和道士无奈的表情。
屋内,三清塑像的脸笼罩在昏暗的光里,木头窗格划分空间,飞虫吊下蛛网。
哪吒看完一圈,转头就听到一阵略显沙哑的呼唤。
“你……你来啦。”
他一愣,门口的桌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裹着黑衣的瘦削道士。
道士手里一截钢鞭,边上一个签筒,目光略略阴沉,有几分不伦不类。
“我认识你吗?”哪吒一皱眉,又觉得眼前这人是有点面熟,于是上前随手抽了根签文,“解签多少钱?”
那黑衣道士冷笑一声:“李哪吒,你……你当真是一、一点都不记得了。”
“无……无妨,他会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顿起,激得哪吒眼泪直流,屋内高高低低的幡带,裹着铃铛叮叮作响。
他揉开眼角,再看门边,一切都安静下来,那道士也不见了。
桌案上只剩下他刚刚抽出来的签纸,展开来,没有上中下签的等次,只写了批文。
【白龙堪回浪,应遇而不遇。】
“……啥意思。”哪吒嘟囔一声,随手把签文收进兜里,他还挺喜欢这签文的纸张,暗纹透光能看出龙的形状。
当晚他跟父母一起,下榻在乾元山客房。
习惯了熬夜打游戏的少年没睡着,山上网络也不太好,他无聊得趴在床头研究那积灰的黄铜八卦镜,昏黄的圆形照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像观井口般,倒映出他身后的一张脸。
——波纹荡漾,仿佛隔着重重海浪。
“什么东西?!”
他猛然回头,乾元山稀薄的月光蔓延而下,泼泄成深浅不一的黯蓝。
竹叶的影子摇摇晃晃,闷热的风里,只有虫鸣。
“……”
哪吒一阵狐疑:“我看错了……?”
他重新躺下,忽略心头骤然越过的凉意。
——直到那阵凉意变成实体,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来啦。”
清朗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像透明的冰块撞击玉石。非常好听。
只一刹那,哪吒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从会走路开始,就一个人睡自己的卧室,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读书,玩耍。
旁人害怕哪吒,哪吒也懒得讨好他人。所有人的眼里,哪吒向来性如烈火,一点就炸,哪怕只是叫哪吒的名字时语气不太对,就够少年挥舞拳头,给自己血迹斑驳的战绩再添一笔。
但这声音不一样。
这声音……不是嘲笑,没有恶意,十分温柔,相当耐心。
如果换个地方,比如在景区的莲花鱼池旁边,或者大学校园的银杏树步道下,哪吒会很乐意听,甚至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但这乾元山的客房里,黄铜镜面斑驳,屋子里昏暗无明,他的家人早就睡了,那个叫太乙的胖头道士醉得明早都不一定醒得来……是谁?
月光更稀薄了,哪吒大口喘气,心脏生疼。
“嘘。”
一只冰凉湿漉漉的手臂从他背后出现,捂住了哪吒的嘴唇。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另一条手臂也围了上来,即便光线几近于无,哪吒也能看出那手臂莹白如玉,只是白里透青,并不和盛夏的温度相连。
及至此刻,哪吒的牙关发抖,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太冷了。
玻璃窗上结出霜花,细细的水珠流下,又冻上。
冷意的中心,就在他的背后,那双抱着哪吒的手臂,轻轻收拢,手指捏着哪吒的下巴,再往上摩挲。
脸颊。耳垂。眼睛。眉毛……
“你长大了。真好。”那声音由衷地说。
对方徐徐而行,摸得很认真,几缕深蓝色的头发打着结垂到哪吒肩膀上,渗出冰凌都没发现。
哪吒只觉得,那双手摸过的地方都开始僵硬,仿佛寒意从外入侵,让他这个从小到大没着凉感冒过的人也一阵不适。
“放开我——!!”他猛烈挣扎起来。
身后的存在并不因为哪吒的不配合甚至撕打生气,呼吸喷吐在哪吒的锁骨间,立刻让人类产生结冰的错觉。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忧伤。
手臂没松懈半分,反而更加用力地缠绕上来,软得仿佛被抽走了筋脉或是骨头。那些蓝色的头发扫过哪吒的脸,一股和山野截然不同的海腥气便扑面而来。
哪吒后背一阵冷汗,于是越发愤怒:“滚!”
他的手越发用力挥舞,终于摸到了床头的什么硬物,一把掼了出去。
——是黄铜八卦镜,它摇摇晃晃落下桃木钉,甩在了抱住哪吒的东西身上。
那东西抱住哪吒的力道瞬间轻了,哪吒趁机坐起来,踏着床铺看见一个单膝跪在自己身侧的青年。
对方长得太好看,蓝色的长发从对方的肩膀垂下,扫过玉石雕刻般的眉眼,像是从墓穴里刨出来的千年寒冰,开出一朵昙花。
哪吒一时间看呆了,可是那个青年和人类对视,又想来抓他,白而冷的手臂伸出,片片霜花就占据了整个床单。
手臂上的黑色灼痕醒目,床下躺着被人类扣下来的八卦镜。哪吒立刻跳下床去,将铜镜抱在怀里,对着青年一照——
美丽的,苍白到发青的皮肤,在镜中寸寸剥落,然后变成缠绕一圈圈海藻水草,斑驳修长的骨骼,龙角惨白,目孔宛然,一节节环环相扣,互相勾连。
——镜面里出现了一条骨龙。
“哗啦”一声,铜镜跌落,卦象片片破裂。
哪吒第二天醒来,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做梦,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路蔫着脑袋跟父母打过招呼,少年单腿翘在道观的青石台上洗漱。
这道观在夏天也比城里凉快很多,洗漱台上摆着石头花圃;青苔上,粉红色的荷包牡丹开放,美好明亮,一看就让人心里松了口气。
哪吒吐出满嘴沫,听见身后的开门声。
刚醒酒的太乙真人伸了个懒腰,一眼看见驼背歪腿的哪吒:“哟,徒儿,你起来得早哦。”
“谁是你徒弟。”哪吒洗完了脸,把牙刷放回竹筒,冲掉溅出水池的泡沫,满面嫌弃,“我可不当道士。”
“哎哟你个混账娃儿。”太乙真人走过来,扭开竹管水龙头,“看来你确实半点都记不得了哈……当初还是我跟师弟,好不容易给你封了杀戒,不然你个小娃娃哪里活得到现在哦。”
他将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泼在脸上,神清气爽:“要不是我,你个娃儿早就在陈塘关躺板板了。”
哪吒不置可否。景区创收,说法当然多种多样。既然父母跟道士认识,自己也懒得吵架。
他正要拐去饭堂,太乙真人那边漱完口,又是一阵哈欠连天。
“啧啧啧,一个火命的娃娃,结果遭个阴属的龙缠到起,坏就坏在那头龙早就死了,你娃娃哟……再慢些来,我都莫得办法。”
“……”哪吒猛然掰过他的肩膀,目光如炬,死死瞄着太乙真人,“你说什么?!”
“什么叫,我早就该死在陈塘关?”
太乙被他一扑,差点摔在地上。连声说造孽后,哪吒总算松了手,后退半步,又见太乙真人跺了跺脚。
“哎呀,本来大家都不想跟你说的……”
哪吒冷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昨天晚上,我好好在自己屋里睡觉。”
他比划了个掐捏的动作:“有个东西出现在我屋子里,外形像个蓝色长发的男的,长得倒是不错……他抓住我,差点把我冻死。”
“哎哟喂!”太乙吓了一跳,连忙查看哪吒的手腕,没看见什么伤痕,这才松了口气,抓着哪吒就跑,“遭了遭了,我还以为能再拖会儿……这下等不得了哇!”
哪吒错愕地跟上,石板路从他脚下过,他不由自主回头,看见荷包牡丹之间,一闪而过的深蓝色。
师徒二人连早饭都没吃,在道观大堂里,对着三清像,除了父母之外,哪吒又看见了那个黑衣瘦高的道士,这次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申公豹,也知道了更多曾经被瞒住的事情。
申公豹声音嘶哑,断断续续,胜在简洁。
“李哪吒,你……生于丑时,天生犯、犯一千七百杀戒。”
“所以围绕在你周围的人……才会死的死、伤的伤。”
“你三岁那年老家出、出事,淹没陈塘关的可不是泥石流,而是海啸!”
哪吒听到这里,警惕之余有些疑惑:“可是这和我遇到的那个……”冰冷的霜花和忧伤的眼睛似乎都历历在目,最终他咬咬牙,“有什么关系?”
身后,殷十娘的啜泣声轻轻响起来。
就像哪吒出生那年,她对着陈塘关漫天暴雨,曾经流下的眼泪一样。
***
哪吒此人,出生丑时,犯一千七百杀戒。刚在陈塘关中心医院落地,就得上呼吸机。
转院不成,浑身紫瘢。殷十娘和李靖不缺钱,也不缺关系,可是每一个儿科大夫都只是摇头而已。
最终哪吒还是回到陈塘关,虚弱的小孩闭着眼睛,躺在他出生后还没睡过的儿童房,房间沿海,保姆不敢开窗,轻轻晃动摇篮,天花板上吊下海螺和贝壳做的小风铃,一点孩子的哭声都听不见。
直到太乙真人入门拜访,带来一道据说是师父亲写的朱砂符,贴在床头,当晚,哪吒就睁开了眼睛。
李靖和殷十娘对太乙真人千恩万谢,到这个时候,相信科学了前半辈子的夫妻,也不得不承认有的事情就是很玄乎。
但太乙真人摆了摆手,说这事儿治标不治本。
殷十娘几乎给他跪下了,甚至提出把哪吒放到太乙的道门里去修炼,学道远离俗世烦心事。但太乙真人还是摇头。
这时候,太乙后面的申公豹像幽灵般站出来,冷哼一声,徐徐开口。
“你家这哪吒……本来命格特殊,寻常、活不过,三岁!他是灵珠转世,投生……生至陈塘关,只是为了还杀……杀劫而已。”
李靖也面目坚硬:“如果真有杀劫,是要小儿性命来偿还,那做父母的,岂不是太失职?”
太乙真人连忙打圆场:“话也不要说啷个绝,也有办法,就是……”
殷十娘说,不管是金钱还是其他方面,她都愿意付出代价。也好在太乙也实在滥好人,心善到掏家底了。虽然面色犯难,依旧拉着申公豹去角落,周旋商量一番,便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太乙承认,自己师门也早就知道哪吒的降生,他们来只是为了防止这灵珠在还了杀劫后投生成大鬼危害一方百姓,还想着给灵珠一个痛快。
可看着哪吒裹在婴儿被里沉睡,殷十娘和李靖苦苦哀求,太乙也终于下不了手,说动自己铁石心肠的师弟。
申公豹冷笑,拿出了一截枯骨,说,杀劫嘛,当然有移花接木之法。
枯骨被搁在哪吒跟前,太乙咬咬牙,取了哪吒一滴指尖血。照理该刺心口,但这时候的灵珠还太小了,十指连心,勉强也能行。
血滴入枯骨,瞬间腾起一阵红雾。
窗外的暴雨一声声,响起了沙哑的,听不清楚的龙吟,回荡海浪翻卷,闪电交错,点亮远处的灯塔。
殷十娘和李靖夫妇面色一变,互相看了看,都按捺不言。龙为吉祥纹样,可这声音怎么听,都仿佛泣血般不详。
“那可……可是一条孽龙。”申公豹又冷哼一声,“就看这、这小儿,是否命大。”
“何谓孽龙?”李靖求知道。
但申公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这问题也就没了下文。
血雾之中,太乙真人看见,哪吒握住那截枯骨,居然天真地笑了。他头顶的海螺风铃晃得更加厉害,叮铃叮铃,摇动清脆,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逗哪吒玩。
——明明室内根本没有开窗。
“……造孽哟。”太乙叹了口气,注视只照出哪吒和风铃影子的那面白墙,“那条龙……其实按你们的年龄来算,也才三岁呀。”
海螺风铃停了。血雾退散,而枯骨在哪吒的手里,融化般变成灰烬,然后消失不见。
“看来哪吒勒娃儿,还是有福气哈。”
暴雨声宏大磅礴,听不见龙吟。灯光骤然熄灭,太乙说:“——他答应了。”
“来自陈塘关的孽……龙……最终帮陈塘关的灵珠承、承受一千七百杀劫,也是物尽其用了。”
可惜孽龙似乎对所有人都脾气不好,走的时候还弄坏了房子的电路。一群大人点了蜡烛用手电筒,成圈的烛光里,太乙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黄符都掏出来,摆得满满当当。
“哪吒的命暂时莫得问题了,但这孽龙,不好糊弄哦。”太乙真人皱眉又叹气,愁得脸皮都瘦了,“三岁,十岁,十八岁,这三个关头,要给孽龙上供祭拜,光烧香莫得用哈。”
“……要喂血,取三滴就行,和在墨水里,再烧纸……”
申公豹听着太乙的叮嘱,继续冷笑:“师弟,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儿?”
黑衣道士盯着床上酣然睡去的哪吒,眼神复杂:“他替哪吒承担了因、因果,你们就必须、须帮哪吒还……愿,三个愿望,不多不少。”
“第一个……要在哪吒三岁之前完成,第二个、个,在十岁之前……以此类推……”
“这孽龙已……已死,元神成冤魂、魂厉鬼,就是靠执念……化形,若你们依了他,倒是、是还好相于,但若是没能还……愿,呵呵……”
太乙真人急得跺脚:“你莫说得那么哈人!完不成也莫得事!大不了把那条孽龙打散了嘛!!”
申公豹冷冷盯着他:“就算……算是孽龙,也是我申公……豹的徒弟。如今哪吒已欠……欠他一条命,就想消账了事?”
黑衣道士发话同时,窗外平静的海面,再度翻涌咆哮,一波波浪峰拍打悬崖,雷鸣隐隐。
这回换殷十娘和李靖对申公豹拱手,表示不管这救了吒儿一命的,是孽龙还是鬼怪是不是申公豹的徒弟,都一定尽心而为,力争让他怨气平息,投胎转生。
申公豹嘿然道:“倒是……是胆识不错,可那孽龙的胃、口,恐怕不是你们轻易满足得了的……”
“何况,”申公豹摇摇头,满脸讥讽,“谁、谁说,冤魂厉鬼,就一定……想要投胎转生?”
殷十娘和李靖无话,看向床上的哪吒。
婴孩的手指依然虚虚圈着,仿佛握住一截只剩枯骨的龙爪,睡得香甜无恙。
***
哪吒三岁那年,已然会走会跑,在陈塘关的海滨别墅爬上爬下,李靖和殷十娘私下里觉得,大约哪吒真的是什么带了使命的灵珠转生。
否则无法解释,哪吒是怎么自己背下书房那些积灰的古籍,一个人能爬出窗口,在海崖边坐上一整日。
每次找他,都需要全家人上下出动,但每回哪吒其实也没跑远,他趴在大书柜顶端,脚边的古籍已经成了扯散的纸页,虫蛀的孔洞依稀可见段落。
【……盖魔有尽而帅之灵通广大、变化无穷……永镇天门也。】
李靖将他抱下来,看见那篇残页,出自《三教源流搜神大全》,讲述大罗仙转生。
保姆在后头等着,殷十娘翻一页挂历,今天的日期画一个朱砂红圈,已是到了该为孽龙达成愿望的时候。
晚上十二点,小孩子熬不住夜,在殷十娘的臂弯里连连打哈欠。他的脸被照亮,围成一圈的烛火和香雾袅袅升腾。
人造的光芒和刻意为之的黑暗里,太乙真人在他脑门上贴了张黄符,眼前那张合着血墨的纸丢进火盆,渐渐燃尽。
只有哪吒依旧睡得很沉,翻了个身,影子投到墙上,所有人都看见骨骼嶙峋的修长阴翳,蜿蜿蜒蜒一条,绕着哪吒的四肢,巨大的脑袋一点一点,刚好垂在小孩子的脑门上。
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哪吒能爬到书柜的顶上,在海崖边乱跑乱跳而从没产生过坠落的问题,为什么哪吒那么小,就会看艰涩的,旧时代的书本。
那条孽龙从来没消失,一直、一直在哪吒身上。
殷十娘的头皮都快炸起来了,太乙真人也吓了一跳:“这、这不对头哇!莫道理啊!他明明应该睡在海里,啷个会……”
申公豹阴着脸,将那孽龙的愿望公之于众,简简单单,写着哪吒的名字。
香火点燃纸张,裹着那两个并非自然出现的文字,再度化为灰烬。
“这……这确实不对。”申公豹说,“他……他不该许这种愿望。”
那天晚上,海边的别墅灯火通明,没人想赖账,可是那愿望已经超脱冤魂的范畴,欲求太过刻骨,染指活人的地界。
“……哎呀哎呀我就说该把那孽龙打散嘛!”太乙通宵画符,殷十娘叠出三角,旁边李靖给申公豹打下手,哪吒还没醒来。
红线和桃木彼此联结,申公豹完成最后一处布置。
“现在他已经……和哪吒承杀劫了,不能再打散,只能拖、拖着。”
他和太乙一人捏起桃木的一头,穿过五帝钱,将酣睡的哪吒围在中间。
阵法完成的刹那,整个屋子的光明闪烁了一瞬间,然后熄灭下去。
海浪和暴雨混合,愤怒地拍打悬崖。
“你当初、当初不是问,何谓孽龙。”申公豹又是冷笑,下手却慢了几分,“所谓孽、孽龙,冤生枉死,暴戾难当,生时压……压抑杀心,死后成倍反扑,现如今和李……李哪吒连上性命,更是动不得。”
“动不得,就要跑。”太乙补充,一把抢过来,“跑不脱,就要遭。”
“师弟唉,你这个时候也莫心软了,当初你这徒弟,本来就差点活埋了陈塘关,现在不过是再来一回。”
连夜出了城,还在跨海大桥上,哪吒就发起高烧来,台风吹倒不计其数的椰子和蕉麻,湿漉漉的天气里,殷十娘哽咽地抱紧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白日响晴,哪吒在内陆的儿科医院醒来,表情萎靡,跟妈妈说,他梦见了一个蓝色头发的哥哥,抱着他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殷十娘如坠冰窖,连声问后来呢。
哪吒想了想,笑得阳光开朗。
“那个哥哥后来跟着海水走啦,说,之后会再来找我玩的……他的声音好好听,他跟我说他叫敖丙。”
四岁五岁六岁,在搬家之后,哪吒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可是他在集体之中,总是能从每一回的厄运里全身而退,任何灾难,总能独活。
当年孽龙掀起海浪,水漫陈塘关,太乙和申公豹拼尽全力,总算没伤无辜他人的性命,只是房屋街道,都在海啸里没了,连李家的别墅,也被冲去了大半的构建,只剩下孤零零的半截,屹立海崖之巅,仿佛一根钉子,打在不肯姑息的孽龙眼里,将那一根根张扬的骨骼,钉死在东海之中。
七岁的时候,哪吒被发现夜半梦游,站在家中的地下泳池边。
八岁那年,哪吒终于、终于交到一个新朋友,隔壁的别墅搬来的叫石矶的小女孩,来的第一天,踩塌了哪吒家的院墙。
哪吒不甘落后,立刻捡石头扔回去。
两个孩子在你打我闹里就这样相识,石矶说哪吒一看就很倒霉,好浓的黑眼圈,一定天天熬夜打游戏!
哪吒立刻说你还肯定控制不住自己吃东西呢!
吵架的结果是哪吒赢了,可看上去也很委屈,反正小孩子吵吵闹闹,也散不了。
殷十娘没见过石矶的父母,只知道这小女孩喜欢对着镜子说话,很担心有问题,但问了太乙,人家说没关系。
于是也放心继续让哪吒跟石矶玩,小孩子总是需要玩伴。她也发现,哪吒认识石矶以后,再也没有梦游的情况,也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
平稳的日子如一针麻醉,他们都以为,那条叫敖丙的孽龙,不会再来了。
十岁那年,哪吒上四五年级,他的话比之前多,尽管在学校里还是一样暴戾无人敢惹。他也发现,石矶跟他的同学不一样,那个女生不念书,不走太远,老是躲在屋子里,最多到别墅区走走。
“你这天天窝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嘛!”
他翻过开满风车茉莉的围墙,跟石矶说:“今天我们学校来了马戏团,你要不要去看看?”
石矶被说得心动了。
哪吒的学校,白墙高耸,古旧的屋檐下缀连雨链,前头的礼堂教学楼都是后来修缮的,保留了更老的月亮门,屋舍,还有一口井。
石矶和哪吒都身手够好,躲开保安的巡查,混进马戏团的巡演,结果大失所望。因着动物保护条款,这巡演的团里已经看不见大象,狮子和老虎。小孩子心里没那么弯弯绕绕,就只是想看动物而已。
魔术师的白鸽和花朵不能引起他们兴趣,但难得出来一趟,石矶便跟着哪吒四处逛逛,还打算吃吃哪吒请客的冰淇淋。
小孩子的心就是够小,放下一个朋友,是很仗义。而那忘记了的,也就真难想起来。
法国梧桐翠绿的叶子簌簌作响,下面的井栏似乎被校工忽略了,长满湿滑青苔,阴寒的水悠悠荡荡,倒映出石矶和哪吒两张脸。
那天回来后,哪吒一到家,就晕了过去。
殷十娘接了很多电话,也打了很多电话。事情勉强平息下去,可是当时二楼的礼堂里,几乎整个年级的人都在上联合大课,没看见哪吒他们怎么出现的,都看见一个小女孩,摔进井里,再爬不出来。
就算后来校工下去,除了沉在寒水里的碎石头,什么都没找到。
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太乙发语音跟殷十娘解释。
“泰山的石敢当,修炼成人身也难哟,镇宅好东西,当然也能短暂镇镇孽龙,哪吒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倒是不会死。你哪里见过石头死的?”
“不过她非常害怕,又有点生气,大概不会再出现了吧。”
十八岁夏天,哪吒跟着殷十娘李靖上乾元山,一步步落在阳光里。
他并不知道,李靖和殷十娘都跟太乙说了,孽龙的第二个愿望,没变。
十八岁的第三个愿望,哪怕远离大海,孽龙依旧搅动满屋狂风,吹倒香盘花篮,供果落了满地。
那愿望更为具体,这次的香灰吞噬的纸片,血迹斑斑驳驳,依然是哪吒的姓氏单名。
一行人彼此看着,最终,太乙说:“瞒了那娃儿这么多年……他连申师弟都记不得,更莫说我师侄了。”
“让娃儿自己选吧。”
***
抵达乾元山的第三日,哪吒知道了一切,却没有发怒,只是冷笑着,要太乙老头把那些东西都给他。
如此一反常态,殷十娘反而更担心他了。
“吒儿,你、你没事吧?”殷十娘小心翼翼,“我们……”
“哎呀真没事儿!”哪吒挥挥手,薄而匀亭的肌肉裹在手臂之间,起了一层汗,“既然是来找我的,我当然要会会他。”
“……只是会、会……?”申公豹不置可否,“那孽龙,要的可不是你轻易给得起的。”
“为什么要怕?”哪吒嘴角上撇,露出个笑来,“如果我早该三岁之前就死了,那说明我命大。”
“既然命大,那我当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就这么认了。”哪吒掀翻了满桌符箓,就差发起火来,“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弄死我。”
***
夏日的火焰似乎不止在云里,随着夜幕降临,落到人骨头缝内,满屋都是难捱的燥气。
孽龙来时,整个夏天的气息好像都被吓退到树林,竹子摇晃,沙沙爆响一片。
风也成了大雨。
哪吒睁开眼睛,不需要多看,就知道,卧房的墙角,窗台,桌面……都结满了暗霜。
那孽龙化了人形,坐在窗台前,月光太冷,在满世界的喧哗里,照亮他白昙花一样的眉眼。
“……”
哪吒走上前去,手里的铜钱剑和符纸一应俱全。
他斜眼看对方,横眉立目:“哟,听说你小子,叫敖丙?”
孽龙回头,长发垂下,出口仍然温软得不像厉鬼:“我说了呀,我会来找你玩。”
“你弄死了那么多人,把陈塘关淹了,这叫玩?”哪吒怒极反笑,手指掐着铜钱剑,但没忘记质问的目的,“你想要我的命,早说就是了,对无辜之人下手……那你当初又何必答应!”
狂风里,隐约似乎听得见申公豹和太乙,以及父母的呼吼。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呜呜哭声刺耳凄厉。
敖丙垂着眼睛。说来也怪,明明之前什么都不记得,在乾元山看见这孽龙,哪吒心里是怕过的。只不过这微妙的惧怕,转瞬就成了愤怒。
可是知道他的名字后,那恐惧冰消雪融,仿佛就没存在过。
“我自己的杀劫,我自己来扛,不连累其他人。”
敖丙终于又开口了,月光下,孽龙的脸真是看不出一点点厉鬼的样子,温润像古旧的精美瓷器。
只是没有活气。
“……你不想连累谁,但是我舍不得。我也不想要你的命。”
哪吒又道:“那你想要什么?”
月光和霜花里,敖丙轻盈一笑,脸颊竟然活人般晕开一丝红色。
“我只是想要你而已呀。”
哪吒回过神来时,那鬼龙已经走下窗台,来到他身边,一双手握住哪吒的,马上就成了十指相扣,阴寒逼迫而来。
敖丙一字一顿,生怕哪吒听不清:“我换个问法。你愿意嫁给我吗?或者,娶我也行。”
冰冷的拥抱里,哪吒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手里的铜钱剑却怎么都刺不下去,胡乱挣动着。
敖丙看出他手臂被冻僵,于是笑一笑,一手伸入怀中,稍稍一皱眉,闷沉响动过后,一根锋利的肋骨就被他递到哪吒手里。
他另一只手也捏住哪吒手腕,细心又轻柔地扔掉那些符箓和铜钱剑,接着握住哪吒的手指,让人类抓着那截肋骨,再往上移。
然后,停留在敖丙胸前。
“刚刚那些东西杀不死我的。”敖丙轻声细语,生怕吓到了哪吒,“要用我的骨头,刺这里才行。”
鬼的力气控制得很好,又出奇大,哪吒一时之间,抽不开手,便这么握着敖丙的骨头,愤愤地和孽龙对视。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敖丙奇怪,“你不说话,不愿意嫁给我……那我也愿意被你杀死的呀。”
他温温柔柔地,保持单手就包裹住哪吒腕部的姿态,轻轻将人类拥入怀中,下巴放在哪吒的头顶,靠得甜蜜温馨:“我是一向不想你为难的。”
而在姿态调整的瞬间,哪吒也反应过来,一把往侧面发力。
那根肋骨被带偏了,刺穿孽龙的衣服,一阵穿皮破肉的声响,敖丙却一声都不哼,黑色的水从被刺伤的大臂流下来,浸透外衣,渗进哪吒手指之间。
血液冰凉,敖丙最后说:“……你不愿意?”
哪吒反应过来,一把攥紧肋骨顶端,敖丙也就不再使力了。
“自说自话这么久,你听了我几句?”哪吒狠狠瞪回去,“你当真没杀人?”
敖丙收手,肋骨带着哪吒的胳膊垂下,满耳的风声停了。
世界寂静得吓人。
“真的呀。”他托着自己的下巴,那抹奇妙的羞涩还在,不知道是因为还在渗出黑液的伤口,亦或激动,“我可不想你为难,但你身边的鬼,有我一只不就够了?”
寒冷的感觉,一寸寸退去,敖丙已经讲完所有要说的语言,和太乙、申公豹、李靖殷十娘,乃至于哪吒自己的想象都格外不同。
他一直移到窗前,最后纵身一跳。
乾元山的客房和东海那遥远的,已成为废屋的别墅格局何其相同,都在高处,一跃而下,便是跳崖。
厉鬼落进树海,没有一滴声音。
屋子里的霜花消失,哪吒捏紧那根肋骨,跑到窗前,正好看见一条骨龙从树崖底下,排山倒海地升起。
肋骨成排勾连,脊椎尾骨拍过生机勃勃的树梢。
龙头在窗前悬停,空洞的眼眶,一轮框住月亮,一枚对着哪吒,正好是个满心欢喜的意思。
“……哪吒,你如果愿意的话,就来陈塘关吧。二更天,我等你。”骨龙吐息寒冷,但这炎热的夏日,面对灵珠子,他并不担心出事,“你不知道……”
“一千七百杀劫我替你扛了,然后满世界的鬼都来找你。”
“我待在你身上,可是他们怎么都想来找你玩呢?我一只一只把它们吞尽,可终究怨气残留,便成了祸害,你身边那些人死去,就是如此产生。”
“……不过那只石精,我是真的不喜欢呢。但那不是活人,哪吒你……不会怪我吧?”
苍白的骨龙,悠游的动作依旧矫健而美丽。哪吒握着能杀死孽龙的肋骨,钉在原地,目光不移。
“是吗?”哪吒抬头,“那你就去等着我吧。反正你我都时日无多,看看结局如何吧。”
于是孽龙一声欢笑,满身的骨头互相敲击出好听的声音,向天边而去了。
***
得知哪吒要一个人去陈塘关,所有人都反对。
太乙握着拳头又松开,摊手再耸肩。
“你啷个就信了嘛!你……哎呀!!!”
申公豹像一只年老的,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的黑豹,摇摇头:“厉鬼……之语,不可尽信。你、你可知道,那孽……孽龙之死,正和你相关?”
哪吒翘了二郎腿,作出个洗耳恭听的姿态。殷十娘和李靖都说,哪吒不该去的。
多年前的灵珠子转世,分明和敖丙是挚友,可神话里天庭降罪,灵珠请缨,挑了敖丙的筋脉,剥皮落血,将之押在东海,免得真正魂飞魄散。
灵珠子生前本也自行剔骨削肉以平息诸龙王之怒,一片片血肉泡在海里,不知怎么被孽龙吞了,那孽龙便也发起狂来,分明已经无力挣扎,愣是一块接一块咬破浑身鳞肉,大海变成通红,分不清龙鳞和血光。
“成鬼靠的……都、都是执念,”申公豹皱眉,“你、你当真以为,灵珠在世时就差点、点活埋……了陈塘关的孽龙,在死后自行兵解……当真是有什么深情厚谊?”
哪吒没看他,但满屋的人都知道哪吒一定在听。
少年——其实已能称为青年,黑发沾着汗水披在肩头,从怀里掏出根肋骨把玩。
那肋骨比人类的修长太多,微弯的幅度放在耳侧,就听得见海潮的声音。
隐隐悸动。
“没有深情厚谊,又怎样?”哪吒看着这根肋骨,轻轻一笑,“既然我欠了债,也该我还。这些天我一直在想……”
哪吒把肋骨放回外套内侧,那里被他缝上一个口袋,正好能容下修长的骨骼。
“死了那么多年,一定很寂寞吧,不管是热闹还是仇杀,都能让鬼解脱。”
太乙眼见劝不住,只好随他去。
但从始至终,哪吒都没说出口,那热闹,指的究竟是什么。
***
重新回到陈塘关,多年过去,此地的重建逐步有了起色,小镇靠海吃海,旅游的完整产业链初具规模。
哪吒一个人,怀里藏着一条龙的肋骨,走上沿海的公路。
虽然重建包括了基础设施,但陈塘关那座靠海的悬崖,还有上面的别墅废屋,因为当年海啸冲垮了上山的公路,又不是什么旅游胜景,还传闻闹鬼,于是这么多年都没再度修起来,也有几个大老板实地考察过,也都没下文。
哪吒身体矫健,体力出奇的好,光凭借双手双脚,就从悬崖底下爬了上去。一路铁灰色礁石,海潮声声翻涌,掉下去就是捞都捞不起来的粉身碎骨。
但他心情平静,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害怕。
殷十娘在哪吒出发前跟他细细讲过,李家的别墅原有三五层的,地下室有游泳池,顶端有观星台。
现今,倒塌的墙里只有一间废屋是完好的。哪吒踏着碎石乱瓦,鞋尖蒙上灰烬,膝盖穿过荒草,也穿过别墅原本的门墙。
他来到那唯一一间屋前,屋内空空荡荡,天花板上有个印记,似乎原本悬挂着什么。
一阵风来,哪吒沿着空气流动的方向看去,窗户也碎了一半,但边缘淡蓝色的墙纸,看得出这是他出生后待过的婴儿房。
他慢慢地走过去,在开裂的地板之间踱步。似乎幽灵死而复生,闭上眼后,哪吒想象出一个仰视的角度,海螺无风自动,贝壳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海螺烧香。
他在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条被时间忘记的龙?什么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海崖边,身旁化为人形的鬼赶走乌云,又是风平浪静。
哪吒并不会被记忆所困。他走到房屋角落,看见一块地板松脱,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顺手掏出那根肋骨,边缘锋利,微微一撬,就开了。
一口木箱躺在下面,大红描金漆,掀开后是黄色的绸缎,扎着赤色的花,十里红妆精华一箱。
随手翻翻,龙凤帖、菱花镜、不知何时的嫁衣折叠整齐。再往下翻,一枚反旋海螺躺在最里侧。一切都一尘不染,在灾难的尽头和废墟里,这些东西等着他来。
哪吒看得直发笑,一把将箱子拆了,暴力打乱一切,他才懒得循规蹈矩,什么仪式什么嫁娶,都是空谈。
他抓出龙凤帖,塞进外套口袋。又顺手拎起嫁衣,抖一抖,那血色料子泛着细腻的光,搭在哪吒手指间,霉斑和虫蛀也掩不住上面精细的暗花,金线织出重叠的双喜字。
他有一搭没一搭玩着衣裳边缘垂下的流苏,丝绸的质地本该温润顺泽,手感却又湿又冷,像蘸血的生鱼筋脉。
灰烬和腥味混合,气息不绝。天已经黑了。
远处,海平线上,大朵的卷积云堆积。渔港亮起灯,塔外船只回港。它们都得到通知,今晚有突然观测到的大暴雨,前所未有,威力仅次于十多年前,席卷陈塘关的海啸。
一层层裹挟的浪花,拍击悬崖,衰草瑟瑟发抖,废屋内,依旧只有一个人类,待在陈塘关最高处,不怕,也不走。
天边,黑云翻卷,只有命定的人才看得见,一块又一块苍白色的骨骼,连缀成狭长的尾巴,抵达海崖。
哪吒站起来,满身红装,正适年龄,当论嫁娶。
他看着跨山越海而来的龙,露出大笑。
(完)
P1陆沉的场合:npc道具的正确使用方法
P2齐司礼的场合 :彩色粉末的趣味玩法
P3查理苏的场合:“亲友”治疗不可取
萧逸的剧情不怎么满意,所以没画俺还是觉得萧老板玩游戏不会选择作弊🤔😔不过蒲宁针不戳!没想到蒲宁居然是红发小帅哥,有点意思,果然每个男主都有陪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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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ㅎㄹ...真的疯了 完全是legend啊ㅋㅋ这种程度真的不是天才吗 ㅅㅂ…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就完全是神吧ㅠㅠ…以后也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翔阳大人呐 今天完全展现出帅气的角度呢
【注意避雷】彩蛋:女装🟡🦊:翔阳大人,明天要加油哦(免费粮票即可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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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司礼x你】一些由体型差带来的占有欲
*ooc归我
*有点胡言乱语
刚认识齐司礼时,你会时常感慨他是个行走的衣架,近乎完美的比例和匀称的身材穿上什么都是好看的。
有时你会看着他单手插兜讲ppt时的身段发愣,宽肩窄腰大长腿。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
这时他经常会冷冷的瞥你一眼,随后不经意的拉回你的注意力。
在工位上你坐着他俯身靠过来时,你总会有一种被笼罩包裹的错觉。
似乎周围的空气都盈满了檀香,划上了齐司礼的标记。
当你失神的回眸时,又会撞上他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
在一起后,尤其是同居后。
没了衣服的遮盖,他劲瘦有力的薄肌可以完爆所有健身博主。
而且...
*ooc归我
*有点胡言乱语
刚认识齐司礼时,你会时常感慨他是个行走的衣架,近乎完美的比例和匀称的身材穿上什么都是好看的。
有时你会看着他单手插兜讲ppt时的身段发愣,宽肩窄腰大长腿。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
这时他经常会冷冷的瞥你一眼,随后不经意的拉回你的注意力。
在工位上你坐着他俯身靠过来时,你总会有一种被笼罩包裹的错觉。
似乎周围的空气都盈满了檀香,划上了齐司礼的标记。
当你失神的回眸时,又会撞上他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
在一起后,尤其是同居后。
没了衣服的遮盖,他劲瘦有力的薄肌可以完爆所有健身博主。
而且狐狸肤色很白,你经常会在他靠在单人沙发上看杂志时扑到他怀里,坏心思的撩开他睡衣下摆,轻轻的掐他的柔韧的皮肤。
“我给你找出来的厚袜子呢?”他把杂志放到一旁,往上托了托你。
你的这种行为几乎每天都会上演,齐司礼早就见怪不怪。
冬季将至,他让你在家里也穿上厚厚的棉袜。
你坐在他大腿上,脸颊靠在胸口,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室内的香薰飘散,黑夜笼罩,你们在一盏暖黄灯光下相拥。
“忘记了。”
你嘟嘟囔囔的,在他身上找到个合适的姿势,把脚丫塞进他的掌心。
刚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余温未散,倒也不是很凉。
不过相比于他掌心的温度还是有些低了。
齐司礼的手有多金贵,没人比你清楚。
但你就是喜欢他对你的例外。
这只手在画稿时可以完全包裹住你的手,现在又堪堪握住你紧靠着的两只脚。
莹润指腹蹭过脚心,很痒,也很暖。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倒是很少见的没有起身抱你去找。
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快宕机的大脑忽然灵光一现。
“齐司礼——”
这语气就不妙,一般你有鬼主意的时候都会这样叫他。
“嗯?”他随意的翻阅桌上的杂志,应道。
你似乎察觉到他今晚心情不错,连忙趁热打铁。
“今天好冷啊。”你说着又往他怀里蹭。
整个人几乎都要缩成一团,只在他胸口团成小小一只。
他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你。
你有点心虚,不过都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即使被他看穿也要说。
“想抱狐狸睡觉。”你可怜兮兮的拽拽他的袖口。
不是尾巴,是狐狸。
他耳尖一红,视线又转回杂志,“不行。”
早就知道不可能一次成功,你环住他的脖颈,拉下来吧唧亲在他脸上,“行嘛行嘛。”
你见过一次他的本体,那时他还俯身让你坐在他背上。
应该......可以把你完全困住。
甚至你可以藏在他雪白的毛发里,盖着尾巴睡觉。
当晚没有成功,你被他强制的裹成粽子,“睡觉。”
-
你当然不会放弃,反而越挫越勇。
在变着法的央求无果后,你眼珠一转,坏心思又活络起来。
在厂家定制了一款超大的玩偶——狐狸样子的。
在你的钞能力下,半个月就赶制出来送货到家。
齐司礼本以为你终于打消了念头,谁料某天到家看见的就是你小小一只窝在一个巨大的狐狸身前。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使力,兽瞳隐现。
*后续狐狐吃醋+一点狐狐视角在彩蛋
*粮票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