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记:初心
确实说了懒得写什么后记,但今天已经写了不少字了,又觉得今天不写,以后就不会写了,所以还是决定写一写,顺便也可以写一写关于终极和汪家倒数纪年的认识。
为什么给张日山写一百年
我对张日山的认识正像上一篇所说的,并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形象,但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仍然完美无缺的。不老不病不死,有钱有颜有身材有见识有眼光,忠心不二,知道照顾小朋友,懂得守身如玉。
大多数故事里不老不病不死的角色都异化了,他们可能是神仙、妖魔、吸血鬼,也可能频繁失忆,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张日山不同,他的自我认知很贴近正常的老人,处在一种喜欢倚老卖老,让人叫叔叔叫爷爷的阶段。相比异化的人,他显得太过可爱。
大概从...
确实说了懒得写什么后记,但今天已经写了不少字了,又觉得今天不写,以后就不会写了,所以还是决定写一写,顺便也可以写一写关于终极和汪家倒数纪年的认识。
为什么给张日山写一百年
我对张日山的认识正像上一篇所说的,并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形象,但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仍然完美无缺的。不老不病不死,有钱有颜有身材有见识有眼光,忠心不二,知道照顾小朋友,懂得守身如玉。
大多数故事里不老不病不死的角色都异化了,他们可能是神仙、妖魔、吸血鬼,也可能频繁失忆,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张日山不同,他的自我认知很贴近正常的老人,处在一种喜欢倚老卖老,让人叫叔叔叫爷爷的阶段。相比异化的人,他显得太过可爱。
大概从识字起,我就很容易被永生题材吸引。在张日山之前,我觉得始祖吸血鬼就不错,没有重大设计缺陷,直到见到张日山,才意识到张日山是最好的。
我常看人说心疼副官百年孤独。我不心疼。因为在喜欢之前,我首先觉得羡慕他。
我羡慕他,所以从一开始关心就不是他的CP,他的福祉,而是他活一百年经历过什么。和那些脱离了人类社会的永生者不同,张日山是真正混迹于普通人之中,保持着相对稳定的人际关系,度过这一百年的。
于是通过他,我也一步一个脚印,了解了一个1917年出生,三十年代到长沙的人,会经历怎样的历史。对历史上没有的,比如“长沙布防官”,我也都一一为他们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真实世界的参照物。真实的历史同样充满了神奇的巧合。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完美的载体,张日山将盗墓笔记的历史事件,从战国帛书案到史上最大盗墓活动,再到巴乃张家古楼和重建古潼京,全都穿在了一条线上。这是其他任何一个角色都无法做到的。
当然,后来我终于明白,张日山的状态是特殊而可贵的,注定不能长久。他此时还能倚老卖老,是因为肯叫他叔叔爷爷的这辈人都还活着。终有一天这些人都死了,他会成为真正的“老不死”,被迫脱离九门这个固定的社会关系网,从心理上发生异化。到那时,他不会再感慨自己老了,也不会再要求谁守什么规矩,更不会再摆出什么长辈的架子,因为他会从心底里承认,自己和芸芸众生是截然不同的,他会变得泯然众长生之人。
终极是什么
终极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因为万一它只是件很无聊的事,整个盗笔世界的神秘性都会因此荡然无存,但也正因此,让人更想揭开这个秘密。
我觉得终极的秘密不在书里,不在万奴王爬出深渊的故事里,也不在吴邪在青铜门前做得梦里。
思考这个问题的正确方式是,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重大的秘密,一部分人坚持几个世纪保护这个秘密,另一部分人坚持几个世纪揭露这个秘密,并且想利用这个秘密,那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又或者说,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最重大的秘密,那一个世界能拥有的最重大的秘密是什么?
我以为在人类有限的想象中,这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答案——我们的世界是人造的。
这无疑是老生常谈,但一个世界没有比这更大的秘密了。
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世界和他们自己都是被其他更高级的世界创造出来的,但张家人知道,而且他们还掌握了接触更高级世界的方法,他们可以青铜门往返两个不同的世界,并且他们认为这件事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
然后汪藏海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认为张家人凭什么代表所有人做出决定,其他人同样有权利知道这个秘密。继而汪家人敏锐的意识到这个事实是可以利用的,一个更高级的世界所蕴含的机会和资源,对这个人造的世界来说,几乎是无限的。
支持人造世界猜测的,有两个或许是过度解读的证据。
其一,是张起灵。这个故事里的人,似乎只有张起灵是有原型的。这就像是我们这个世界里某一个普通的人,到了盗墓笔记的世界里可以封神,并且只有他一个人掌握了进出两个世界的方法。
其二,是我接下来要写的,关于汪家倒数纪年的真相的猜测。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人造世界的想法根本就是毫无想象力的现实。他们的世界就是人造的,是三叔造的,三叔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他是370的朋友,所以张起灵就进去了。
汪家倒数纪年的尽头有什么
“汪家本历的第23年,黎簇在湖边的轮椅上消失不见,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这是沙海3的内容,这之后发生了吴邪荡平汪家的故事,而这一年应该是2014年。
佛爷修复古潼京的计划是60年,而小说里古潼京计划通过审批是1977年。
这两个时间的终点都刚好都指向了2037年。
2037年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2038年1月19日3点14分07秒会发生什么,这个我知道。
如果以2038年1月19日作为最终期限,那么倒数纪年到2037似乎没什么不可以。
关于2038年问题,引用维基百科的标准答案:
在计算机应用上,2038年问题可能会导致某些软件在2038年1月19日3时14分07秒之后无法正常工作。所有使用POSIX时间表示时间的程序都将受其影响,因为它们以自1970年1月1日经过的秒数(忽略闰秒)来表示时间。这种时间表示法在类Unix(Unix-like)操作系统上是一个标准,并会影响以其C编程语言开发给其他大部分操作系统使用的软件。在大部分的32位操作系统上,此“time_t”数据模式使用一个有正负号的32位整数(signed int32)存储计算的秒数。依照此“time_t”标准,在此格式能被表示的最后时间是2038年1月19日03:14:07,星期二(UTC)。超过此一瞬间,时间将会“绕回”(wrap around)且在内部被表示为一个负数,并造成程序无法工作,因为它们无法将此时间识别为2038年,而可能会依个别实现而跳回1970年或1901年。因此可能产生错误的计算及动作。
这就引出了一个过度无聊的答案,三叔想到这个trick是因为知道以前的系统是32位的,会在2038年1月停止,而对终极真相是人造世界的盗笔世界,这个问题可能会导致他们的世界崩溃。
所以为什么汪家倒数纪念到2037年就不继续数了?是因为汪家制定这个倒数纪年历法的人,知道2037年之后的世界将不复存在。虽然广大汪家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刚经历了举国同悲,正要举国投入建设经济的20世纪70年代末,张启山为什么要修建古潼京,只为了听一段音乐?60年的大工程,谁给他投钱?谁同意他调遣军队?——所以我只能认为古潼京和倒数纪年是有关的,和防止2037年之后的世界覆灭是有关的,于是我也是这么写的。
当然,从青铜门出来的张起灵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计算机系统都用64位了,64位可不得了,可以记录到292,277,026,596年12月4日。
结语
为张日山写一百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没什么世俗的意义,但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想我不会再轻易为其他什么角色写什么一百年。如果非要写,倒不如写自己的一百年来的有趣。
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透过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记得我写过的张日山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年代一直到如今的很多事,也记得一些我根本没写过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
他的想法不全是我的想法,他会说出很多和我想法不同的内容。比如对于永生的观点我们是相反的。
他也会做出一些我没有预想到的事,比如他在张家古楼焚烧众人尸首之后,突然举枪对准自己的头,这就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但我还是觉得陪他两人三脚走了一百年,这种经历弥足珍贵。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忘了他。
还有其他为了撑起这一百年而出现的角色,他们也都很珍贵。鼎中死的时候我很难过。最后一个出场的念慈,我希望她今后的日子能无惊无险的过。
我猜我会比没为张日山写过一百年的人记他记得更久些,但终有一天,我也会忘了他。
不过那也挺让人期待的,因为到时就可以重新认识他一次。
祝张日山104岁生日快乐。
2021年2月8日
预言(1973-1974)
张日山与黑眼镜一行五人离开古潼京,再次穿过山体内部的孔洞,返回地下河。河道的尽头,透出光亮之处,是他们在黑眼镜的指引下进入洞穴之前,原本打算前往的出口。
从湖底钻出,重新踏上沙漠,几人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致与进入巴丹吉林沙漠后的几日间所见的截然不同。
巴丹吉林金色的沙漠,在焦阳炙烤下隐隐发红,天空则从来都是澄澈的蓝,远天便是出现几丝游云,也会被风轻易吹散。但此刻,目之所及,沙子都是纯白色的,雪景一般,阳光照射下让人有种同雪一样反光的错觉,连带着天空的蓝色,似乎也被稀释了。
黑眼镜颇有些郊游观景的兴致,相较之下,张日山带来的几个当兵都神色凝重,尚未来得及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多做感慨,就在不远处看...
张日山与黑眼镜一行五人离开古潼京,再次穿过山体内部的孔洞,返回地下河。河道的尽头,透出光亮之处,是他们在黑眼镜的指引下进入洞穴之前,原本打算前往的出口。
从湖底钻出,重新踏上沙漠,几人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致与进入巴丹吉林沙漠后的几日间所见的截然不同。
巴丹吉林金色的沙漠,在焦阳炙烤下隐隐发红,天空则从来都是澄澈的蓝,远天便是出现几丝游云,也会被风轻易吹散。但此刻,目之所及,沙子都是纯白色的,雪景一般,阳光照射下让人有种同雪一样反光的错觉,连带着天空的蓝色,似乎也被稀释了。
黑眼镜颇有些郊游观景的兴致,相较之下,张日山带来的几个当兵都神色凝重,尚未来得及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多做感慨,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半边身子已经埋入沙中的人——正是最开始被吸入地下河的那个人。
几人怀着一丝侥幸,将人从沙子中拖拽出来,才见那人胸腹部受了贯穿伤,大量出血,早就没气了。
随着尸体被拖出,暗红的血色沾染在洁白的沙上显得格外刺眼,但过不了多久,掠地而过的风沙,就能将一个人留下的些许痕迹完全抹去。
于无人之处,受这样致死的重伤,只能说明这一片死寂之中隐藏着他们未曾发觉的危险。但相比侦破谜案,此刻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回到原来的海子,与大部队汇合。而白沙之中,显然没有他们要找的出路,于是几人商议原路返回,再次进入地下河道,寻找其他出口。
张日山命手下带上族人的尸体一起出发,然而就在他们靠近海子边缘时,大地突然开始震动,蛇柏从沙层中钻出,直冲云霄,又掉转方向,袭向五人所在。生死关头,终究是活人的命更重要,几人在混乱之中纷纷跳入海子,尸首则永远留在了白沙之中。
三日后,“组织”的人在沙漠边缘与黑眼镜作别,返回了格尔木。
沙漠深处的危险无需多做说明,因此格尔木上下见副官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张日山则没那许多想法,行李一放,立刻命人洗出古潼京内部的照片,带着东汉堪舆师的竹简向佛爷复命。其实比起沙漠里会否遇险云云,他更担心留在格尔木的佛爷的安危,毕竟数月前出现过黑飞子袭击的事件,只是如今平安归来,亲眼确认了佛爷安然无恙,关心便也不必挂在嘴上。
古潼京的照片,由于光照的限制,几张打了照明弹拍摄的全景并不清晰,但十六座石碑的正反两面的细节还是清晰可见的。
古潼京的石碑,内容分三个类型:浮雕、文字、卦爻。
全浮雕的两座石碑,有蛇形纹样,推测是反应先民的历史。
刻有文字的石碑有十二座,其中两座刻的是大篆,容易阅读,记载的内容与汉简最后一卷上写得类似,关于当地的风俗传说、也提到了女娲和毁天灭地的预言。张日山由此猜测,留下竹简的堪舆师虽然曾古潼京居住过数月,但短短数月间很可能无法掌握对方的语言,因此很多事情同样是通过石碑了解的。
剩下十座文字碑的内容,推测为先秦少数民族的文字,解读起来需要一些时间。万幸1973年夏天,仍然有一部分当年协助翻译四姑娘山文献的专家留在格尔木,可为这次解读助力。
相比浮雕和文字碑,余下两座刻满了卦爻的石碑,才最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常的六十四卦,阳爻为实,阴爻中虚,六爻一组,一共384爻。而古潼京这两块石碑,四面虽各有400条前后的卦爻,却并非是六个一组排列。每面上的卦爻纵向分八列,每列上下又分四段,除了第二段每列都固定有19条,其余三段都是7到11条不等。
张启山对术数、周易都可谓精通,但这两座石碑上32列的卦爻究竟想传递怎样的信息,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参透。齐铁嘴已经不在了,如今世上再想找这样一个算命的却是不易,且不说是否真有那么些许道行,单就与“四旧”沾上边儿,这些年也被打杀得差不多了。
张日山通过九门的关系,花了一个多月,在全国搜罗了几个所谓的“风水大师”,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许了些好处,找人誊抄了第一面石碑的卦爻,分别寄给这些人。数周之后,陆续得到回复,”大师们“果真各个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没有重样的。
然而这条路走不通,两座石碑的解读也就陷入了瓶颈,张日山命人将卦爻碑以1:1’的尺度还原,字画似的挂在房间里,白天晚上看着,指望周公在梦里能给个提示,几个月下来一次都没梦到过。
10月,关于先秦少数民族文字碑文的解读有了些进展。古潼京的民族所使用的文字是一种象形文字,虽然与后来在同一地域生活的少数民族的文字截然不同,但因为有大篆碑文和竹简的内容做参考,一部分文字的意义率先得到了确认,很大程度上加速了余下内容的解读,而以几种文字反复被书写的,正是关于“灭世”及古潼京能拯救世人的预言。
关于古潼京如何发挥作用拯救世人,专家的意见分成了两种。一种倾向于认为古潼京本身就是某种法器,当毁天灭世的灾祸再次发生,可以使用这种法器达到救世的目的;另一种认为古潼京更类似诺亚方舟,进入其中方可躲避灾难——当然,无论哪种,都只是曾经生活在古潼京的先民信奉的神话,至少参与解读的专家,没有人会把这当真。
张日山和这些人的想法类似,他虽然确实见过太多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可非要让他相信女娲补天留下了古潼京或者贾宝玉,大洪水面前古潼京就是诺亚方舟,即使对他而言也有些超纲了。
然而佛爷的想法有所不同,因他关注的不是这个预言的内容本身,而是其他一些细节体现出的后人对这个预言的反应。
张启山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按照副官的说法,带出汉简的建筑里堆满了不同时代的金银珠宝。这很可能说明在古潼京的先民消失后,仍有人源源不断将财宝搬进去。
正常的古墓,一旦被后世发现埋有宝藏,后世之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宝藏取出。没有人会在发现古墓里有大量宝藏之后,反而想方设法将自己的财物也搬进去。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一种猜测,或许每朝每代都有一些巨贵,比如皇权的执掌者,发现并相信了古潼京的神话,转而相信其可以成为躲避某些灾难的避难之所。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或许就有他们尚未成功解读的线索隐藏在碑文中,或是仍留在古潼京内的某处。
张启山决定先派人去河南发掘汉墓,寻找堪舆师所绘制的古潼京地图,这是目前除了碑文之外,他们手中唯一确切的线索。因为堪舆师是随着军队进入沙漠的,所以他出沙漠之后,很可能将《古潼京沙海图》带回洛阳,进献给了光武帝。
冬天不是个适合动土的季节,尤其在北方,汉墓的发掘工作也进展得很慢,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初。
张家人从东北带来的习惯,过年总是极其热闹,热闹到让张日山反而想找个地方避避,得个清净,突然想起那个关在给疗养院地下一年多的汪家人,想着地牢倒是个安静去处,索性决定下去看看。
他很长时间没来这间牢房了,印象中里面什么都没有,如今却有了床铺桌椅,甚至一些书籍。牢房打扫得很干净,几乎让人觉得其中的人并非被囚禁,而是在里面生活。
“张先生,您好久没来了。”汪渠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竟笑着向他打招呼——果然心态也全然不想被囚之人。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张日山嘴角微翘道,并不是嘲讽,只是真这么觉得。
张日山从前并未觉得汪家人除了能控制黑飞子之外,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如今观察着这个叫汪渠的年轻人,在地下被囚禁了一年多,仍能如此平静,才第一次觉得汪家人或许也并非俗类。他想着若是交换位置,如今的自己或许也能平静接受,耐心等待出逃的机会,但放在二十几岁,他自问是做不到这样的,不是被憋疯,便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要我说,外面的世界同样是个牢笼,铁门的内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汪渠刚被关进来时,一天二十几个小时都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只有等到张日山来审问他,才会结束那令人疯魔的漫长和虚无。因此在格尔木会接近这间牢房的人中,唯独张日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张日山又笑笑,“这话倒也不错,可你们汪家人要是各个都像你一样,怕是没有达到目的一天了。”
“张先生,您知道什么是终极吗?”
这个问题,张日山第一次审汪渠时就曾问过,所以如今被反问,并未作答。
汪渠看看他,“我也不知道。所以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件我自己都不明其意的事呢。“
汪渠这样的态度,让张日山有些不快。他不知道这个汪家人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仅仅在玩儿某种文字游戏,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汪家专门派来扰乱视听的。他什么都没说,起身打算离开,突然鬼使神差,想起古潼京预言中的那个毁天灭地的时间点,和汪家本历所指的,似乎是同一个年份,汪家很可能对古潼京是有所了解的。
“听说过古潼京吗?”
对方说不说,与他信不信是无关的。
汪渠思索过后摇头,“没有,没听过。”
根据汪渠以往的供词,他在汪家地位很低,刚结束训练,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被逮住了,所以不知道什么家族的重大秘密,因此回答不知,也算意料之中。而这时的张日山,或许真是受了将卦爻碑的滕本挂在房间,日夜参详数月的影响,突然就问汪渠道,“一页纸上画满了无法解卦的卦爻,你认为那是什么。”
“密码?暗号?”
“什么密码?”密码文字这点,张日山不是没想过,只是全然没有解码的线索,所以无法深入。
“我没看过图案,不好说,不过卦象本身不就是一种密码么。单独只是阴阳,组合在一起,却根据组合方式的不同,产生独立的意义。”
“东西不能给你看,但我可以告诉你,按照它的排列分组方式,不太可能将每组卦爻都翻译成某个固定文字。”
六爻一组可以表示64个固定的含义,那么十爻一组,就可以有一千种以上的表达,但问题是石碑上的卦爻并不是固定数量成组的,上下四段,每组7到19条不等。而如果假设这种密码体系本来就包含了爻数的不同各种组合,那么仅仅是7、8、10、11、19这五种爻数,就会产生将近五十三万种组合。常用汉字才不过几千个,一种密码文字预先设定如此多的组合,显然太牵强了。
“张先生的意思是,它的分段是不规律的。”汪渠若有所思。
张日山微微颔首,他对于汪渠能仅仅根据这样一句话,立刻推测出这些信息感觉有些惊讶,但并未表露出来。他隐约记得汪渠说过他留在汪家,原本是想进入“运算部”,他喜欢钻研数学,却没想到被派出外勤来执行任务。
“如你所推测的,每组的爻数不同,非要说的话,每组只有一个共同点,都以阳爻开始。”
“以阳爻开始”,汪渠重复这句话,“阳爻”,然后表情豁然开朗,“张先生,我有一种更简单的解释,这是一段用阴阳爻表示的数字。”
“什么意思?”张日山双眉微蹙,这是个新的可能性,他此前从未想过,一时间也没有理解汪渠的逻辑。
汪渠开始解释什么是二进制,以及十七世纪发明二进制的德国数学家,如何看待易经八卦与二进制的关系。
1973年的中国,已经成功研制第一台百万次集成电路电子计算机。但张日山活了五十多年,仍然不知道什么是二进制。人对和自己原有的知识体系无法接轨的内容,本能会觉得抗拒,他耐着性子听懂了汪渠想说什么,却本能觉得这是个玩笑,毕竟那些卦爻不是印在某本科学期刊上,而是刻在两千多年前,地下古城里的石碑上。
但几周之后,坐在房间里,盯着卦爻碑拓本发呆的张日山,还是按照汪渠所说,将石碑上的卦爻写成了1和0组成的数字,然后打电话给兰州军区在格尔木的领导,从农垦团里找了一个学数学的知青,来给他将数字换算了。
换算的结果,得到的128个数字中,第一段的32个数字是明显有规律的,是从大到小排列的,最大的一个是1827,最小的是28。
寻常人或许不会将这些数字和倒计时的历法联系起来,但对张日山而言,从巴乃回来后的这两年,倒计时的历法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得太过频繁,以至于他几乎立刻联想到,并且没来由的确信,这些数字代表了过去两千年中的一些年份,而最终,将指向古潼京和汪家所预言的那一年。
TBC
——————
好久没来,险些无法登录。。。好险,好险
这是为了古潼京的工程能在1977年被顺利批准通过所做的必要准备。为了填坑,不是挖坑。
【瓶邪】趁风不注意19
19
“为什么?这不符合常理。”我问。
食物与水是人类乃至所有生物维持身体机能最基本的要求。在青铜门里,很显而易见,这两样东西都能没有。因此,我在很多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不敢去想,不细思我们是否还有重逢的那一天。我怕当我历尽千难万险打开青铜门后,面对的是一具枯骨。而闷油瓶却如此笃定,青铜门后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这已经违背了自然界恒定不变的自然规律。
闷油瓶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思考。你可以理解为在青铜门后人体机能不重要。”
“不重要?”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那你靠什么活着,靠什么来证明你的存在?”
“青铜门后没有时间。”他说。
时间由人类创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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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不符合常理。”我问。
食物与水是人类乃至所有生物维持身体机能最基本的要求。在青铜门里,很显而易见,这两样东西都能没有。因此,我在很多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不敢去想,不细思我们是否还有重逢的那一天。我怕当我历尽千难万险打开青铜门后,面对的是一具枯骨。而闷油瓶却如此笃定,青铜门后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这已经违背了自然界恒定不变的自然规律。
闷油瓶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思考。你可以理解为在青铜门后人体机能不重要。”
“不重要?”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那你靠什么活着,靠什么来证明你的存在?”
“青铜门后没有时间。”他说。
时间由人类创造,人类因为时间而存在。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小时候见到陌生人,自我介绍时,总会说“我叫xxx,我今年x岁了”。因为有了我今年x岁的概念,才会有生命的绵延。
“所以青铜门只是存在于意识形态上的一个虚无的世界?”我被绕得有点晕头转向,一个一个问题问闷油瓶,企图理清思路。
“嗯。”闷油瓶答,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青铜门后人的肉体和意识并不共存,只要我还留有一丝意识去维持清明,人就还活着。”
把故事讲到这里,困扰了我数十年以来的难题的答案渐渐在我的面前展开。闷油瓶与我的对话很简略,也很繁碎。我接下来将通过我自己的理解与组装将这个跨越千年谜题的答案给叙述出来。
世间万物,宇宙洪荒,都是漫长岁月中的沧海一粟。而也正是这些渺小却强大的我们,才构造出了时空的概念。人们交流生活,历史上曾发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岁月流逝间烙下了印记,而时间,就是这些印记曾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如果世界是一个大型的机器,这其中,青铜门就是管理时间的中枢系统。青铜门后是一个与现世不在同一维度上的空间,这个空间调度着时间的顺序,空间出现的逻辑。它由意识主宰,这也是所谓的终极。
闷油瓶所在的张家就是发现终极秘密最早的家族,并与此同时,天授的记忆也交付给了他们守护时空顺序的责任。按闷油瓶所言,每隔十年,不同的家族理应轮换去守护青铜门都是借口。
因为真正能够拥有强大到可以在虚无中控制自我保持清晰意识的,只有从小经过特殊训练的张家人。并且为了不滥用时间的秘密,维护时间的公平性与稳定性,只有张家历届族长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长生的秘密也在于此。张家人是放牧时间的人,他们人生的时间轴与普通人的截然不同。他们拥有的只有时光的碎片,并将天授的记忆与这些时光碎片相连,构成完整的生命。碎片的时光是静止的,正如他们的生命一样,无法流逝。
好巧不巧,在明朝洪武年间,张家出了个有史以来最能够说道的族长。这个洪武年间的张起灵机缘巧合之下,与汪藏海相识,一来二去,就让汪藏海知晓了有关于终极与长生的秘密。
汪藏海利用时间的漏洞,不知穿越了多少不符合他的时代的时空,盗取了属于未来领先的科技。因此,才有了我所遇到的的西沙海底墓,云顶天宫,与古潼京的秘密。也是从那时开始,汪家与世界秩序的斗争拉开了序幕,直至今时今日,我还在为此奋力斗争。
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只有重返青铜门,闷油瓶在门内,用他的强大意识,控制与修补一切漏洞。这样一来,我洞晓了汪家的秘密和世界的终极后,回归到属于我的征程之中。
就这样吗?这就是那个困扰几代人的秘密,让几代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破解的谜团吗?
这一次,我并没有往常那种破解谜团后酣畅淋漓的快感,反而觉得怅然若失。
“走吧。”闷油瓶拍了拍我的肩。
“去哪儿?”我反问他。
“找青铜门。”
“然后呢?”
闷油瓶看着我,不解。
我继续说,“然后呢?你进青铜门,我回墨脱的悬崖?”
他躲开我的眼睛,别过头,轻声说,“必须要这样做。”
我明白,闷油瓶不是不懂,而是淡漠,超出凡俗的淡漠。他一定听懂我话里的意思,青铜门用意识控制,一旦失控,他又会忘却一切,奔向新的一轮无尽追寻的轮回。而我呢,墨脱高原,天寒地冻,九死一生。
从这场奇妙旅程的一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就当是一个幻境,与费洛蒙的幻境一样,它只是为我的斗争提供了线索。但事实告诉我,这不是幻镜。活生生的闷油瓶站在我面前,救我于危难之中,将我从悬崖边拉起。他的体温触手可及。
人总是一个综合的矛盾体,我既期待破局,回到我的世界去完成我的计划。与此同时,我又不想离开。
我舍不得他。
“小哥。”我叫他,他看向我。我听见自己哽咽着声音说,“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你会不会发现?”
他目光灼灼,太多浓墨重彩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会。”他说。
“然后呢?”
“来找你。”
我心头一窒,还想问。万一呢?万一你忘了我?万一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不敢说出口。
我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也没有兴趣去拯救世界。我所做的一切,只想让在局里的每一个人摆脱可笑的宿命,好好活着,过完我们每个人应得的一生。
“吴邪。”闷油瓶轻轻叫了我一声,“会再见的,我会帮你。”
“你帮我什么?”
“这不是意外,是终结的必然性。”他说。
我被闷油瓶的话拉回了现实之中,反应过来了他说的终结的必然性是什么意思。我在沙漠里,雪山里面对的困难就在于汪家人的神出鬼没,难以预料。他们把所有人的行踪都掌握在手中,连小花都要通过诈死的手段才能争取到片刻的空余时间。
我一直很不解这是为什么,但联系上我刚才才得知的秘密来看,他们早已借助时光的漏洞掌握了所有人的轨迹。
除了闷油瓶。
汪家人以为,闷油瓶孤悬世外,在黑暗的地底与外界毫无联系。但世界需要平衡,人类文明的发展绝对不是某个家族的一言堂。
于是就有了八年后的我与八年前的闷油瓶相遇。他进入青铜门内,调度时间,让我有与汪家人抗衡的能力。
没有人是局外人。
Tbc.
ps.大家好,我瞎bb完了,感谢看我瞎bb了两章。
【瓶邪】当你豢养一匹狼 番外二·海粟
*迷妹视角的瓶邪,有原创角色BG内容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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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海粟,沧海一粟的粟。按照你们世界的算法,我出生于上世纪中叶;按照我们家的算法,我今年刚满十六,尚未成年。
虽然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我现在的年纪还不许谈恋爱,但是爱情这东西吧它不归你管,一旦心动了,十头牛都牵不回来。我就曾经心动过两次。
第一次为期一秒,对象是我们族长的男朋友。
当时他从外面走来,和族长一起。我忘了说了,我们族长丰神俊朗,郁郁如山上松,实乃我平生所见帅哥之首,而此人伴于族长侧,非但不相形见绌,反而清新俊雅,皎皎如云中月。他们对视的画面像一幅画,我美术课...
*迷妹视角的瓶邪,有原创角色BG内容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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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海粟,沧海一粟的粟。按照你们世界的算法,我出生于上世纪中叶;按照我们家的算法,我今年刚满十六,尚未成年。
虽然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我现在的年纪还不许谈恋爱,但是爱情这东西吧它不归你管,一旦心动了,十头牛都牵不回来。我就曾经心动过两次。
第一次为期一秒,对象是我们族长的男朋友。
当时他从外面走来,和族长一起。我忘了说了,我们族长丰神俊朗,郁郁如山上松,实乃我平生所见帅哥之首,而此人伴于族长侧,非但不相形见绌,反而清新俊雅,皎皎如云中月。他们对视的画面像一幅画,我美术课逃学了形容不出来,总之,我一秒钟就沦陷了。
下一秒,我听到我弟在旁边说:“那好像就是传说中族长的情人?”
啊,那算了,还是让给族长吧。
不是我不自信,实在是我们族长这辈子实在太惨,惨到我这种人都看不下去的那种。他能谈恋爱真是奇迹,我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能让他动心的人,没想到才一百多岁就找到了,而且那个人恰巧还喜欢他,这不是我们张家祖坟冒青烟了是什么?于是我大度地决定不参与竞争。族长不像我,我这种四五十岁风华正茂的小女孩,是很好找对象的。
族长的男朋友叫吴邪,年纪比我还小。我揽下了监视他的活,顺便向他表了忠心。他居然还摸我的头。啊,要知道六岁后就没人摸我头了,突然被小男生这么摸了一下心里还真有点荡漾,是什么让我把持住了自己?是对族长的赤胆忠心!
没过几天,张家的明眼人就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情人,分明是爱人。我怀疑全家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那两人演得煞有介事,聚一起吃个饭房间里都要留人避嫌,真是急死人。但是吴邪走出族长房间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族长正在开着大会突然打发张海客去叫人的样子,又让我看得一本满足。
好不容易等两人睡到了一起,第二天族长就出任务去了,真是毫无求生欲。眼看着族长要去守门了,两人仍是聚少离多,我竟不知道我是该为他们高兴还是为他们揪心。结果族长走后第三天,张海盐那厮就把我们集结起来开了个会,告诉我们,吴邪也能去守门。
“他真愿意?”
“这样不行!”
糟糕,我没忍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我。这种事情张隆半可以表态,但哪有我张嘴的余地?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找补:“族长他……肯定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又要离家出走,又不会接受你们的相亲……”
张隆半大手一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族长他自有分寸。吴邪此次于张家有大功,待他守门归来,张家可破例纳他为外姓随从,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所有人都奇奇怪怪地看着他,海客大伯笑道:“吴家就算不是高门大户,他也本就衣食无忧。”
隆半老头最讨厌我们长他人志气灭张家威风,没好气道:“我看他挺爱往张家凑。”
我心想,族长千里迢迢从越南到杭州,我看是他挺爱往吴家凑。
但我是没有话语权的,更没有议事权,我们只有按照自己接到的指令执行的份。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后,族长被抬回来了,听说又被吴邪一句话给骂起来了;然后族长和吴邪一起出门了,又被抬回来了,这回晕了足足十天。
“海粟,你会做饭吗?教教我!”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
“吴邪!”我一直试图接近他而不得法,赶紧把他拉近厨房:“他们说的守门……你真是自愿的?”
吴邪笑着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嘘什么嘘,现在整个张家都在帮他,他要我瞒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你为什么呀!你这样,族长不会高兴的。”
他叹了口气:“你就当我胆小吧。”
“胆小还进去?青铜门后很恐怖的!有鬼!”我吓唬他。
他笑着又要来摸我的头,被我一把挡住,跟他说我未成年他还真当我小了。
“你不知道,留在外面更可怕。比鬼神更恐怖的,是人心。”年仅二十六的小男生故作老成地说。
“等族长知道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撇嘴道。
他嘿嘿一笑,朝我拱手道:“那你们多担待呀,我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愤愤地展开他拟的菜单,扫一眼:“你知道菠菜其实不补血吧?”
他挠挠头:“是吧?但是我一时没想到其他补血的蔬菜,只好拿来充个数……”
教吴邪做饭是我长到这么大接手的最艰巨任务,真的,放野都没这么难。一块猪肝被他切得像凶案现场,他满手鲜血淋漓,对着我露出了类似小狗讨饶的表情。
我嘴角一抽:“还是我来吧,到时候你说是你做的就行。”
给族长送完饭,我就关在门里不敢出来,那几天听说只有吴邪在他房里陪他。等吴邪走后,就不止是我了,所有人不敢往族长面前凑。据每天负责给族长送报纸信件的小姐妹说,每天看到族长被蒙在鼓里的样子,简直是在拿刀割她的心。
“为什么我们族长想谈个恋爱就这么难啊!”她摇着我肩膀。
“因为他是我们族长啊。”我重复道。
姐妹抬起头抹了把泪:“没事,咱别的没啥长处就是能活。只要我们活得够久,总能看到他们HE的那一天。”
她说的那天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是立秋的当晚,东窗事发了。张家人跪了一地,张隆半和张海凰被狠狠驳了面子,张海盐差点被赶回乡下。可是,吴邪已经无可挽回地进去了。族长被一个美男和一个胖子带走了,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我们是不是没有族长了?”我的小姐妹惶恐地问我。
“这要看我们还有没有族长夫人了。”我面无表情道。
其实我是安慰她的。如果吴邪不能出来,我觉得族长看起来要和整个世界决裂;就算吴邪能出来,他也会和这个家族决裂。
张海凰路过我们身边时嘲道:“我都没哭,俩小丫头片子哭什么?”
“你不懂!你只是被男神拒绝了,我……我CP发刀了……”小姐妹大声道。
或许Flag就是用来破的,一周后,海客大伯居然接到了本应在门内的吴邪的电话。他眉头紧锁,立刻在祠堂里召开了全族大会。听完张海客讲的鬼故事,祠堂里炸了锅,有哭的、有笑的、有破口大骂的,但是渐渐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个巨大的恐惧在我们心中升起。
——张家还有必要存在吗?
如果张家一直以来的使命都是个骗局,那我们这群人聚在山沟沟里是为了什么呢?
“族长他、什么时候回来?”张隆半一把抓住张海客,看来他也想到了,这种时候唯有族长的威信,才能维持张家不散掉。
“吴邪说,让我们自己去问族长。”张海客无奈地说。
“吴邪吴邪,天天就是吴邪!族长他自己怎么说?!”
张海客两手一摊:没联系上。
那天晚上我们所有人都没睡好。但是第二天,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族长的信息回过来:我拟定居杭州,无事不必前来。
族长真的不要我们了。
我握住小姐妹的手:“往好处看吧。虽然我们家没了,但是我们CP毕竟HE了。”
张隆半亲自打电话去找吴邪兴师问罪,差点被气到脑中风,具体内容他没告诉我们,只听到他骂骂咧咧道:“你才自宫!”“族长怎么会听你的?”“族长您说什么呢!您被绑架了现在就告诉我!别……别怕!”“吴邪,你把手机还给族长!你这个绑架犯!”“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心想谁能绑架族长啊,这么多年族长怕过啥,您老怕不是被气糊涂了。没想到当张隆半出来时,表情是极端的错愕,而不是愤怒。他告诉我们:“吴邪说,这个族长他没收了,但他可以还我们十个。”
接下来几天,整个张家都处在一种惊疑不定又万分期待的情绪中。不是我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也没见过这事。等老族长真正到的那天,全族人都着盛装在老宅外迎接。领头的是个高壮的大伯,频频回头和身后的人说话。等到他们走进了,我发现他居然是在笑。这个族长居然会笑。
“跪——”张隆半像个宣旨的大太监,对着我们小孩子的方向喊道。怎么的,还跪上瘾了?什么年份了还兴恭迎陛下回宫这一套,之前排练也没这一出啊?
我和小姐妹交换了个眼神,就听那爱笑的大伯惊愕道:“我们大老远回来,还得下跪才能进自家门?”
张隆半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是让孩子们给长辈磕个头,讨个好彩头嘛,哈哈!”
那大叔笑眯眯地说:“这样啊,好,那你跪吧。”
这回轮到张隆半惊愕了:“我是说……孩子们……”
“在我们面前,你可不就是孩子嘛。”大伯族长理所当然道。
这下是人都能看出来老族长是在给张隆半下马威了,但是祖宗的面子不能驳,张隆半咬牙道:“来,我们大家一起给族长们……”
“别。”老族长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都是自家人,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此处看来是你辈分最高,有什么礼节,由你做代表就够了。其他的心意,我们就心领了。”
于是我们全家人都看着张隆半一个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还要替我们感谢老族长心疼孩子。我真想把老族长的面具扒开,看看是不是吴邪藏在里面。
唉,要是吴邪在就好了。
“姑娘,你是叫海粟吗?”从族长堆里突然走出来个十七八岁的小哥哥,犹豫着对我搭话。
啊,他真好看。我对族长,是又敬又畏;对吴邪,是萌到心化;但是对着这个小哥哥,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今天穿的裙子好像不太显身材啊!
等一下,他知道我名字!四舍五入我们是双箭头!这个时候讨厌的隆半大爷突然扑过来横在我们面前,愣愣地盯着小哥哥不放。死老头子干什么,别拦着我看小哥哥啊!
“杉叔?!您还活着!”
这回不光我懵了,小哥哥也懵了。张隆半抓住他的手:“您、您忘了吗?我是阿半啊!小时候,我放野回来,饿得就剩一口气,是您给了我半个馒头,我……”
“哦哦!海半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都年纪这么大了,哈哈!”小哥哥发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隆半如遭重击,喃喃道:“物换星移几度秋……”
“张海半!”爱笑的老族长偏偏这时候补了他一刀:“快来陪我唠唠啊!我看咱们家这些个孩子,就你挺爱说话,这是个好习惯,我们要好好培养……”
张隆半仍然没回过神来,老族长自来熟地搭上他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其他族长都对张隆半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也是,小时候的恩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了,确实很值得惆怅。
小哥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海粟,你是认识吴邪吗?”
“诶,对!”
他从包里掏出一套护肤品礼盒:“吴邪送你的,说谢谢你做的饭。”
“啊啊啊!”我尖叫道:“吴邪是什么小天使!族长也太好命了吧!”
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族长他觅得佳偶,确实值得羡慕。”
我眼珠一转:“您这么和善,和夫人感情肯定也很好,怎么会需要羡慕别人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道:“你说笑了,我进门这么多年,怎么会有伴侣。”
也对哦!暗恋让人智商降低!我放了心,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杉叔,你还不认识路吧!我带你去你房间呀。”
他不适地想抽开手,我反而攥得更紧,用自己都嫌恶心的天真烂漫腔调说:“你乱紧张什么呀?我离成年还有好几十年呢!”
要不怎么说男人最好骗,他哑口无言,浑身僵硬,就这么被我牵着进了家门。
【瓶邪】真是见了鬼
吴邪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到了一个南方的小村庄。
他的记忆模模糊糊,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飘荡在人间,无处可去的鬼魂。
生前都做了什么,吴邪完全不记得,只是勉强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在一些地方会隐约回忆起曾经的画面,对话声,可是再多一点,他就也不知道了。
他也没有遇到任何认识的人,或者鬼,仿佛自己身无牵挂,是个孤魂野鬼。
可是他明白,一切都刚好相反,正是他生前有放不下的牵挂,才会迟迟留在人间。
刚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脑子里混混沌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而且匆匆来往的人都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他们鲜活富有生命力,而自己表面上还可以走路,讲话,甚至呼吸,却明显地跟别...
吴邪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到了一个南方的小村庄。
他的记忆模模糊糊,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飘荡在人间,无处可去的鬼魂。
生前都做了什么,吴邪完全不记得,只是勉强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在一些地方会隐约回忆起曾经的画面,对话声,可是再多一点,他就也不知道了。
他也没有遇到任何认识的人,或者鬼,仿佛自己身无牵挂,是个孤魂野鬼。
可是他明白,一切都刚好相反,正是他生前有放不下的牵挂,才会迟迟留在人间。
刚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脑子里混混沌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而且匆匆来往的人都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他们鲜活富有生命力,而自己表面上还可以走路,讲话,甚至呼吸,却明显地跟别人不同了。
吴邪没花多久,就意识到自己是个鬼,至于是怎么死的,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或许是寿命到了自然死亡,也说不准是意外,或者病痛,总之他想不起死因,只能知道自己生前应该是有足够的执念,死后也要留在人间。
难不成是有人欠了我一大笔钱没还,所以我死了也惦记着。吴邪摸着下巴,心想。
总归是无所事事,吴邪决定到处溜达溜达,找找熟人,或者熟鬼。
万一碰上自己家祖宗呢。
也不知道他们还没投胎,算好还是不好。
吴邪以为天大地大,哪怕变成了鬼,他想去哪也要靠走路,或者不买票蹭飞机火车。然而没想到,他睡一觉,就会自己换个地方。
说是睡觉其实也不准确,总之迷糊一下就会发现挪了个地方。
先是江南,春风又绿,西湖边开着一个古董铺子,像是有年头了。
吴邪心里涌起一股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经就坐在柜架后面,看看书,做做笔记。前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专注盯着电脑,在打游戏。
后来他还去了好些个可怕的地方,大多数都已经塌了,都是一些神秘的古墓,不过没碰见什么厉鬼,可能在塌陷之前,已经被封起来了吧。
不知道凡间,谁有这个本事。
他感触最深刻的是皑皑雪山,鬼是感觉不到冷的,可是他硬生生觉得风雪扑面是那么真实,迷茫了双眼,自己喘息着好似一直追随着谁的脚步。
体力渐渐消耗,他显然不是个擅长攀登的人,可还是咬着牙向上,从山坡摔下去的时候,心里充斥着绝望。
但我绝不可能是在这里摔死的,吴邪心想。
果然,他看见有个人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对自己伸出手。
是谁?
他还飘进了沙漠,黄沙和风雪不同,但同样迷住双眼。吴邪觉得自己的脑袋混乱起来,真真假假,离谱的画面开始出现,分辨不清哪个是自己生前真实发生过的。
好些个身影在眼前出现,有个非常胖的,一个俊俊秀秀的,一个戴墨镜看不清脸的,还有几个明显年轻许多的。
后来就到了南方的小村庄。
这里显然气候养人,有六道瀑布,和安静的村落。
吴邪挨家挨户逛过去,觉得内心愉悦,当鬼久了,他逐渐也适应了身体,拥有了更多的能力,比如把水杯拿起来。
有一户大妈格外凶悍,他一见就不怎么喜欢,故意犯坏打碎了杯子吓唬她。
大妈还以为是风吹的,骂骂咧咧地拾掇碎片,吴邪捂住嘴笑着跑了出来,继续往隔壁走去。
隔壁是一户极其安静的人家,院子里干干净净,养着鸡鸭,还种了花。房檐上挂着风铃,窗边摆着三把椅子,看来是三人居住。
吴邪胸中那股强烈的熟悉感再次汹涌起来,他迈开腿走进院子,四处打量。
有人从屋里出来,脚步声也似乎在哪里听过,那人拎着水壶,可能是来浇花的,见到了站在院里的吴邪。
吴邪好像重新拥有了强烈的心跳声。
那人拥有一双深沉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一切,他跟吴邪对视,面色如常,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你……能看见我?”吴邪小心开口。他能感知到对方是人,但不确定他是不是什么勾魂使者之类的,要把自己这个游荡的鬼魂超度了。
对方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壶放在门边,侧过身:“进来吧。”
吴邪变成鬼以后,第一次被人邀请进家里做客。
他忐忑地跟在后面,忍不住在屋里乱瞧。
整个村屋有两间卧房,还有个书房,里面满满当当。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家具,生活用品好像都是旧的,用了好多年一样,被修了再修,却没换掉。
难道是不够有钱?做人真难啊。吴邪心想。
外面太阳明晃晃的,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院落主人从厨房里端了几道菜出来,摆了三双碗筷。
吴邪挠挠头,可能还有人要回来吧。
可是那人却只盛了两碗饭,而且像是已经有一阵子没这么做了,盯着自己旁边的一碗发了会儿呆。
他抬眸,示意吴邪过来吃饭,自己也坐了下来。
吴邪自从死后还没吃过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吃,但他从没感觉到饿了或者渴了,想来还是不能随意地碰人间食物。
他有点尴尬,人家招待自己,也不好不给面子吧。
然而那人却没觉得他失礼,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独自吃了起来。
饭桌上过分沉默,吴邪傻乎乎地坐着,觉得是不是可以聊聊。
对方是唯一能看见自己的人,而且还对自己挺好,愿意请吃饭。
吃过饭就是兄弟了,哪怕自己一口没吃进去也一样。
他这么想着,作出热情的样子,起了头:“那个……小哥,你叫什么名字,一直住在这里吗?”
那人手里的动作停顿下来,转过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专注地盯着吴邪。
“再叫一次。”
“小哥?”吴邪不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只是莫名顺口地这么喊了他。
别是生气了吧,那不然……喊小帅哥?
但是小帅哥这种轻佻的称呼跟眼前人的气质太不相符,吴邪给自己逗笑了。
“张起灵。”他不知道吴邪在想什么,但见了他的笑容,脸色竟好似柔和了许多。
吴邪挺开心:“我叫吴邪,你是我变成鬼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张起灵还是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吴邪注意到他的右手有两根奇长的手指,却意外不感到奇怪,就仿佛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两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吴邪的脸,让吴邪惊讶他竟然不止能看见自己,还能摸到。
“你也是我记忆里……”张起灵没有继续往下说。
看来生前是认识的。吴邪心想。
“小哥,你一点都不怕我吗?”吴邪跟在张起灵身后,看他把碗筷放进池子里。
张起灵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怕。”
吴邪心里有点开心,自然地挤到他旁边:“我来帮你刷碗,你去喂鸡。”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张起灵要去喂鸡。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吴邪快乐地打开水龙头。
张起灵被他挤到一边,温和地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出去了。
吴邪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拉开柜门分门别类收进一二层。他好像对这个家的陈设十分了解,根本不需要过脑子就能知道不同的东西放在哪里。
洗涤灵,钢丝球,洗碗巾,都在他习惯的,顺手的地方。
吴邪歪头想了想,擦干净手,没有想太明白,出去找张起灵。
张起灵把鸡都放了出来,在院子里叽叽咯咯的,吴邪笑呵呵地也帮着往地上洒饲料。
喂鸡真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事情,虽然吴邪也不知道自己一个鬼还有什么压力,但总归还是觉得心情大好。
张起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微微歪头,吴邪直觉是很享受的意思。
午后他领着吴邪进了书房,示意他可以随便翻看。吴邪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生前一定是喜欢看书的人,沿着整面墙走过去,略略偏过脸:“小哥,好多……关于张家的书。”
几乎是摆满了书架,另外还有建筑方面的,史学杂记,古董有关的,以及一些闲书。
张家。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有点异样。自己一定跟张家有密切的关联,就像跟张起灵一样,他们绝对不止是浅浅的交情,可能一起出生入死过呢。
吴邪有点兴奋,说不定自己的一生辉煌刺激。
不过张起灵隐居在小村落里,不怎么刺激,可能他是个隐士高人。
一个有着恢弘人生的自己,和一个隐士高人,吴邪看着张起灵,非常满意地想,般配极了。
张起灵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安静地坐在那里翻书,吴邪也找了一本感兴趣的,坐在他旁边。
他看的明显是一本旧书,上面有折角,应该是很久之前有人做的记号。也有一些行间标了笔记,吴邪凑过去一看,愣了愣。
这字体怎么……
张起灵见他发呆,抬头看看他。吴邪摇了摇头,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就要撞破胸口。
他一定读过这本书,也记过笔记,可能就是这一本,可能……就是自己的字。
脑子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抓不住影子,吴邪好像看见了自己坐在这间书房里,就在张起灵旁边的桌子,埋头认真写写画画。
窗户离得很近,外面的树高大茂盛。如果有人躺在树上,可以透过窗看清自己的模样。
张起灵意识到他不大对劲,放下书,摸了摸他的额头。
吴邪有股冲动,想要拿脸在他手心蹭一蹭。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张起灵。
好在张起灵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是他们曾经有过的默契,他摸摸吴邪的脸,安抚他。
快到傍晚的时候张起灵进厨房做饭,吴邪寸步不离地跟着,但是灶台附近用不着他,他撇撇嘴又出来,赖在沙发上不动。
当鬼这么久,吴邪从来没有犯困过,可是在这个旧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他竟然迷糊起来。
跟他之前睡一次就换一个地方的感觉还不一样,吴邪确定这一回他不会醒来就忽然换个地方了。他哪怕现在在沙发上睡个昏天黑地,再睁眼可能也还是在沙发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张起灵轻轻推他:“吃饭了。”
“不要,我不饿。”吴邪还没醒,翻了个身,脸朝沙发里。
张起灵催他:“起来,不给你留了。”
吴邪拽了个抱枕过来蒙住头。
张起灵无奈,上手把他拉了起来,按在桌边。
吴邪端起碗筷,小声咕哝,忽然想起自己是不用吃饭的。
可能张起灵一个人住,实在太想有个人陪他吃饭,所以才一定要叫醒自己。
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都很奇怪,吴邪没有说出来,只是悄悄打量着张起灵。
他好像也有哪里不同了。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身上是一种淡然处世,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气质。可是自从两个人对上目光,他的气息似乎生动了一些。
吴邪把玩着筷子,觉得他们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他至少来过这间屋子好多次,才能对东西放在哪里一清二楚,哪怕变成鬼也保留着直觉。
张起灵对待他也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熟人,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对他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亲近,既可以说是包容,也可以说是珍惜。
吴邪难以否认,第一眼看见张起灵,也像是认识他,不知道他们生前经历过什么,有过怎样的故事。
张起灵吃得很快,比中午吃得多了一点。
他吃完的时候,吴邪还在发呆,下意识把碗推给他:“吃不了了。”
张起灵没说什么,接过碗,把他的那份吃完了。
之后吴邪还是赖在沙发上,他来了不到一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张起灵收拾完厨房,拿着换洗衣物要去洗澡。
吴邪在沙发上打滚,探出一个脑袋对他喊到:“不许用冷水。”
说完自己也惊讶了一下。
为什么会提醒他?
张起灵顿住脚步,回过头。
还没等吴邪弄明白,他嘴里又不由自主说了一句:“不行,我要跟你一起洗。”
鬼用不用洗澡,吴邪不知道,但他一直没洗过就是了。
张起灵老老实实地调成了热水,脱了衣服。
身材真好。吴邪瞄了几眼,接着再瞄几眼,跟张起灵一起挤着淋浴。
脱光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体型也算不错,只是身上一层软肉,长期不锻炼。
相比张起灵的腹肌,吴邪有点懊恼,输太多了。
他心里淡淡地对张起灵有了点崇拜,顺便也计划偷偷摸一下。
“你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张起灵看穿了他的想法,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邪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头发乌黑,眼神明亮,皮肤光滑,确实是青年模样。
他觉得人死后变成了鬼,如果还留在人间的话,或许会保持着他们最怀念的时候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的执念就在青年时代。
“小哥,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水声哗哗。
“六十年前。”张起灵轻轻说,“那个时候的你,就是现在的样子。”
张起灵原来有一百多岁,或者二百岁了。
躺在床上,吴邪搅动着自己的手指。
不过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张起灵各方面都太不像个正常人了,一个不大正常的人,和一个鬼,住在一起,也不知道算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应该挺合适的吧。
他翻个身,占了大半张床。
本来看屋子里有两间房,吴邪想去住另一间的,但是一进去就直觉不像自己的,见张起灵也不介意,他干脆跑来跟他挤。
张起灵擦干了头发,躺了下来,没把占地面积太大的吴邪推一边去,而是把他往怀里一抱。
他身上的味道也很让人安心。吴邪用力吸了吸,真好闻。
张起灵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出声。
“小哥,我不怎么困的。”然而在沙发上困倦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过了好一会儿,吴邪苦恼地说,“我干脆起来吧。”免得打扰你睡觉。
可是张起灵却不肯让他下床,仿若是习惯了他半夜胡闹一样,用了点力气压住他:“别闹,快点睡。”
吴邪还要说什么,张起灵凑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亲。
吴邪安静了整整一宿。
不过作为一只鬼,他并不需要睡觉。
第二天张起灵起得很早,要出门锻炼,让吴邪在家里待着,一会儿他会顺便买早饭回来。
不过吴邪决定跟着他,毕竟在家里也无聊,不如上街去看看。
张起灵同意了,他去跑步,吴邪就坐在原地,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画。
等他锻炼完,把吴邪领走,两个人往镇上去。
路过隔壁家,吴邪兴奋地跟张起灵讲了他是如何吓唬邻居大妈的。
张起灵嘴角淡淡地扬了起来:“以前你也吓唬她,如今住的已经是她的孙女了。”
“一定是她们一家总是找我们的麻烦。”吴邪的手让张起灵牵着,皱眉说。
是啊,总是找麻烦,找到后来,半夜能爬到树上,跟胖子隔着半个村,用灯语骂人家半宿。
张起灵握紧了吴邪的手。
吴邪陪张起灵在镇上吃完早饭,还要一起去买菜。
张起灵话少,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讲价,贵了就直接换一家。
菜摊老板看着他年轻,老想坑他一笔,故意把价钱往高了报。
张起灵没说什么,吴邪却气得够呛,摇晃着他的手:“小哥,你跟他杀价,这也太黑了。”
他接着熟练地念叨了一遍老板多么黑,照着一半的菜价往下砍,之后扬起下巴,鼓励地看着张起灵:“就按我的说。”
可惜张起灵没有完全听他的,略微讲了讲价,就买了下来。
吴邪瞪着他:“小哥,你这样容易被骗的,以前……”
以前……
吴邪脑子里浮现起一些画面,他和胖子,还有张起灵分头去买东西,他成功便宜了好多买了一大条鱼,胖子也拎着一袋子排骨,而张起灵却因为不懂行情买贵了菜。
“欺负我们家小哥是不是?”胖子眼睛瞪得浑圆,就要去找人算账。
吴邪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语重心长地对张起灵说:“小哥,菜市场里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为了不让张起灵吃亏,吴邪从此以后不再让他单独行动。
张起灵捏了捏吴邪的手,轻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吴邪看着他,意识到自己有一部分过去的记忆回到了脑海里。原来他们在一起生活过,还买过菜,不过……都几十年过去了,张起灵得亏了多少钱啊。
吴邪认为自己可以帮张起灵把钱赚回来。
他巡视了一会儿小院,见沿着路往前走直通一块地,盖了几间房,就问:“那是谁家的地?”
张起灵在扫院子:“我们的,一直没卖掉。”
吴邪喜上眉梢:“小哥你还有地,那我们有事情做了。”
他拉着张起灵要去看,那块地显然在多年前被人特意设计过,不像个住家,应该是个经营过的地方。房子年久,显然加固过,多半都是张起灵做的,有个漂亮的水池庭院,上面布满了苔藓,池底铺着一层水草。
外面是一个竹门,也是多少年了。
竹门上挂着招牌,字看不清了,吴邪辨认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地想,这跟我一定有关系。
“喜来眠。”张起灵在旁边说。
吴邪看着那个庭院,他已经能确定村屋,张起灵,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生前有着密切的关系。
尤其是张起灵,不是指他能看见自己,还能触碰,而是自己心里对他仿若有种亲人,和……吴邪脸一红,爱人的感觉。
他也在渐渐回忆自己刚当鬼时候去过的地方,有的地方,比如沙漠中,没有张起灵的影子,但是他记起了他在古董店前面的背影,以及那个在雪山上从几十米的地方跳下来的人,似乎就是张起灵的面容。
这个庭院,说不定是我设计的。吴邪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喜来眠已经不营业了,不过张起灵还是会打扫,他给吴邪开了门,领他进去。
为什么鬼不能穿墙,吴邪纳闷。
张起灵开窗通风,吴邪随便找了个地方坐,恍惚着像是看见了灶台袅袅的白雾,和忙忙碌碌的胖乎乎的身影。
他环顾四周,由于关张,不再有任何的酒水饮料,冷冷清清的,收银台小小一个在门口,还贴着多年前那种二维码。
张起灵以前就负责收银。
吴邪又想起了一些,这里曾经是有生意的,让他有点高兴。
不过可能是他的记忆还不够完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赚了多少钱了。
“小哥,”吴邪决定直接求助,“当初你在这里收银,工资是多少啊?”
张起灵看着他,竟然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都在你那里。”
吴邪怔了怔,捂住了脸。
吴邪有心把农家乐重新开起来。
可是他自己没法出面帮忙,毕竟别人看不见,回头菜在天上飘,多可怕啊。
村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鬼故事了。
但张起灵一个人,明显是不够的,要有帮手。
这让吴邪非常苦恼,既想赚钱,又不想花钱。
张起灵见他在账本上算算划划,也不管他,只是继续翻看着有他笔记的旧书。
吴邪近来天天呆在喜来眠,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甚至能说出最高一次的营业额。
不过他面对张起灵多少有点心虚,因为实在没印象给没给他分红了。
好在张起灵并不在意此等凡间事物,吴邪是个鬼,而他像个神仙。
喜来眠暂时没法重新开业,吴邪也不再天天去溜达,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躺着。
他翻阅了大量的文献,想看看有没有古书里记载过人死后变成鬼魂,却还留在人间的事情。
可惜寥寥,不过依吴邪的推理,他一定是因为执念着某些事情,所以才没有进入下一步,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但是他没能直接保留生前的记忆,这份执念指引着他回到所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地方,让他想起一些片段来。
所以他在古董铺子,古墓,雪山,沙漠里,都记起了一些过往的画面。
而雨村是他最后一站,也是让他想起最多事情的地方。
他去过的地方,让他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那他遇见的人……
吴邪从书里抬起头,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没有问过什么问题,而且不怎么说话,生活极其简单。
不过吴邪没有觉得无聊,他想起的事情足够让他清楚,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两个人如今也没分开过,几乎都是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一起吃饭——当然吴邪吃不了,一起睡觉。
睡前他们会交换亲吻,每次都让吴邪脸红耳热。他的记忆恢复了大半,但是总还差一块,他记不起来自己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说过什么话,而这些对他搞明白一切非常重要。隐隐约约的在脑子里,就差一个提示。
有时候吴邪觉得,会不会往远一点走走,能找到这种提示,毕竟他在村里隐居多年,一定把周围都去遍了。
他心里惦记着事,就闲不住,想着反正自己是个鬼,走夜路撞见别的鬼也就是同行相见打个招呼,所以干脆爬起来独自出了门。
他不走太远,就上附近山里看看,如果山里没有线索,那就明天上附近村里。
变成鬼以后,吴邪不再有累或者饿的感觉,他精神不错,沿着山路往上,远眺着黑漆漆的村落。
如果有灯光的话,一定非常漂亮吧。
他心里想着,继续往山上走。
印象里,山上有一片竹林,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曾经跟张起灵说……
“吴邪!”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然而吴邪已经不记得上次听见张起灵如此慌张的语气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他接近死亡的时候吧。
吴邪转过身,张起灵一手握住他的腕子,一双黑眸里难得隐藏着急切。
“小哥,我……”他跟着也慌了起来,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张起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吗?”
吴邪摇摇头。他已经不再有心跳,但突然像是也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要跳出胸腔。
“你喜欢这片竹林。”张起灵声音有点难以辨别的沙哑。
弥留之际,吴邪一定要回到这片竹林,他不知道自己死后,张起灵该怎么办,托付给张家人,或者黑眼镜,可能都不是办法。
从胖子走后,吴邪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等到自己的这一天,他依旧也只能叹息。
自己是普通人,可张起灵不是。
他最后回到了这里,望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苍翠竹林,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幻想过,死后想要化成一片竹林,永远留在这里,陪伴张起灵。
可是他注定做不成这件事了,那么该怎么才能留下来。
吴邪好像全都想了起来。
他知道了自己变成鬼以后的面貌停留在多少岁,也知道他去的那些地方都是哪里。
最终,他无法化作竹林,但是他执着地留下来,只有张起灵能看见他,触碰到他。他们还在原本的院落里生活,就像一切没有变过。
鬼不再有明明白白的寿命,吴邪心想,或许这次他可以长久地,陪伴在张起灵身边。
无论张家人的长生让他活多少年,他都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之后若是他去世,他们再结伴继续前行。
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但是吴邪一生都没想过要分开。
“回去吧。”他流连了一会儿,又看了眼身后的竹林,开口说道。
张起灵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下了山。
【瓶邪】老张投喂计划
*
认识那么多年,如果按挑食的程度分,我认为我们几个人大概是瞎子>小花>胖子≈我>>闷油瓶。
瞎子虽然现在天天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奈何祖上阔过。“黑爷讲究。”—胖子
小花从小在吃的上面没被苛待过,下斗也总是准备口感最好的。
胖子平常热爱吃,但是特殊情况下不讲究。
我年轻的时候,偶尔还会计较一些。那十年过去,有口清水有压缩饼干,我就能活下去。实在没压缩饼干,蛇,虫子,随便烤烤,熟了就能下肚。但是不下斗的时候,我还是想吃点儿正常人的食物。偶尔胖子心血来潮做大菜,我还是忍不住出锅前就蹲在灶台边。
闷油瓶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一度以为他不吃东西都可以...
*
认识那么多年,如果按挑食的程度分,我认为我们几个人大概是瞎子>小花>胖子≈我>>闷油瓶。
瞎子虽然现在天天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奈何祖上阔过。“黑爷讲究。”—胖子
小花从小在吃的上面没被苛待过,下斗也总是准备口感最好的。
胖子平常热爱吃,但是特殊情况下不讲究。
我年轻的时候,偶尔还会计较一些。那十年过去,有口清水有压缩饼干,我就能活下去。实在没压缩饼干,蛇,虫子,随便烤烤,熟了就能下肚。但是不下斗的时候,我还是想吃点儿正常人的食物。偶尔胖子心血来潮做大菜,我还是忍不住出锅前就蹲在灶台边。
闷油瓶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一度以为他不吃东西都可以活下去,有水就能活蹦乱跳。下斗的时候也确实如此,在墓里时间长,很多时候我和胖子的食物已经快要见底,他才消耗三分之一。就算我二叔又把吴山居收回去,但是养活闷油瓶,依旧一点问题都没有。小三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雨村待久了,我发现,闷油瓶,我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他。
*
喜来眠最近生意不错。我在一片热闹中抽空去了厨房,胖子作为厨房大总管,正指挥着小薛洗菜。
我看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自己撸起袖子,从院子里的大水池里捞鱼。
胖子在爆炒声里冲我喊:“天真你干嘛,这鱼今天可都预定了,你就是老板也不能吃!”
我一边在水池捞,一边喊回去:“给我留两条,小哥爱吃!”说着,我终于从水池里找到了我要的那两条鱼。
雨村这边的河里有种特殊的鱼,和黄鱼长得很像,但是鱼头的形状有些许不一样。肉质细腻无刺,直接片鱼生吃十分鲜美,不带腥气。但这种吃法,自然对鱼的生长周期也特别严格。
这些都是上次市里领导来视察,村支书请我们吃饭的时候,听村支书说的。我见到的,就是闷油瓶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那一盘的三分之二。
这种鱼不好捞,捞着不细看也会弄混。所以虽然我拜托了每天送鱼的小哥多多留意,也不总是经常能弄到。今天送鱼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声,前面一直忙,到现在我才抽空来捞。还好胖子还没来得及下锅。
善哉善哉。
我捞起那两条鱼放进小水盆里。小水盆的水是山泉水一层层过滤的,里面放了特别的水草,养出来鱼只会更鲜。这是村支书老婆告诉我的。村支书老婆特别擅长这些事,我和胖子发现以后,经常去套人家秘方,搞得一段时间内,村支书看我们眼神都带着戒备。
小哥其实不挑,胖子做什么都吃。有次胖子要实验新菜,端出来一盘肉,那个卖相,总让人产生点不好的联想。闷油瓶也面不改色的咽了。
但是逐渐我发现,其实他有特定的喜好。要是他一直在吃一盘,那就是十分喜欢。多夹两筷子,是还不错。雨露均沾,那就是都不喜欢。
同样的蘑菇,他自己巡山带回来的,就会吃得更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就“雨露均沾”。野鸡野猪蛇之类的,也全都如此。
我和胖子讨论,胖子躺在露台上翻个身,有些疑惑地问我:“有吗?小哥一直都很好养活。”然后就开始打呼。
我只好闭嘴,但是多观察几次,我觉得我是有道理的。
*
就连水果也是。闷油瓶对水果只有两条标准:一、新鲜;二、够甜。我和胖子觉得甜得齁得慌的荔枝榴莲凤梨,闷油瓶能一个人吃掉许多。有时候看他的吃法,我都怀疑他迟早要得糖尿病。但前提必须是新鲜的。
众所周知,水果的新鲜和甜度,几乎是两件矛盾的事情。雨村的院子里种不了那么多,我只能拜托二叔帮我收水果,再走特殊物流,放上多多的冰袋加急运过来,才能勉强维持住。
我的几个伙计,王盟坎肩哑姐白蛇,甚至是黎簇他们几个,谁路过当地盘口,都会拐道我这里送趟水果。
然后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要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这次来得是王盟。
他让人把箱子卸进院子,甩着账本大大咧咧走进院子,说老板,这次你绝对得给我发奖金。我可是一宿没睡,连夜开车过来的。
我说你先让我看看你拿了什么玩意儿,我再给你发奖金。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滚蛋。
我心想我这些年,什么没见过,他这次到底收了什么好东西。
我掀开箱子一看,三整箱的荔枝红得均匀圆润,另外两箱榴莲外壳金澄澄的,已经裂开口子,能看到果肉饱满,味道已经溜了出来。镇子里的早集上也有,但是品相没这么好。
可以啊你,我招呼胖子一起搬进冰箱里。昨天邻居大妈送来的桃子,我递给闷油瓶,他啃了一口就还给了我。今天小哥可以吃得开心。我想。
所以,老板。王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掏出手机,微信给王盟转了三千,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和伙计们说,收到好水果尽管往我这里送。
我搬起箱子往厨房走,忽略了背后王盟看我的眼神。
后来想想,我一时大意,居然略过了他眼神里的深意。
*
黎簇来得时候,小哥刚巡山回来。
我在屋里就听见有人把院门踢得咣咣响,一边踢一边高喊“吴邪!吴邪!”
直观上像是对家寻仇。我丝毫不怀疑,再晚两秒钟,我就不用开了。
—门要被黎簇踹倒了。
他抱着两个大箱子就往院子里冲,箱子很高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他在箱子后面嚷嚷:“吴邪你是不是老了,怎么那么慢!最近道上都传小三爷金屋藏娇,不惜大老远连夜运荔枝为了美人一笑,吴老板也让我见见!”
苏万也抱着两个大箱子跟在后面,这时从箱子后面探个头出来,不好意思得冲我们笑笑。
那个表情我很熟悉——老大太蠢,您见谅。
我让他把箱子放下,黎簇会错了意,以为我拦他进屋。抱着箱子继续嚷嚷:“原本是要往北京送的,老板欠我人情才匀给我四箱。”
我叹口气,假装听不懂他邀功的意思。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
闷油瓶擦着头发从屋里走出来。黎簇继续嚷嚷,“我上次听坎肩说,吴老板最近生意从古董改到送快递了!”
我苦笑一声,还不是为了给闷油瓶淘水果。
昔年淘金客,今日淘水果。
我看看闷油瓶,闷油瓶走过去从他们手里接过箱子,说,不能这么使力,伤腰。
黎簇冲进屋里转了一圈,问我,没别人了?
我说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有其他人。
那上次王盟说…
王盟说什么了,我问他。我想起来王盟上次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个眼神,又想起来坎肩他们探头探脑的样子。
卧槽。
我心想闷油瓶我对不住你,你一世英名今天要毁在我吴邪手里。
黎簇回头看苏万,苏万做了个傻逼的口型。
黎簇转回头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难得愣头青的表情,这是什么情况。
闷油瓶的眼神都没什么变化,说你想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他捏了捏黎簇的胳膊,说还要多锻炼,下次记得这里使劲。去吧,吴邪正好找你有事聊。
黎簇飘进了书房,问我金屋藏娇?
我说是。
搏美人一笑?
我想了下,点头,也对。
王盟你**!爷干*你丫*!黎簇抄起手机给王盟发语音,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晚上我在书房整理资料,闷油瓶就挂在房间外的树上,一口一口咬得脆生,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有节奏感。
我从窗户跳出去,看着树下一地的果皮笑出声。
闷油瓶伸手把我拉了上去。
我问他:“甜吗。”
闷油瓶俯身过来,又堪堪停在鼻尖前一公分,说你感觉呢。
我感觉……我心想,我感觉只有我心跳不太正常,以及闷油瓶学坏了,肯定是跟胖子最近看爱情小电影看多了。
我不甘示弱地凑上去,说那我尝尝。
笑话,那电影我也看了。要学大家一起学,谁也不比谁差。
我分神想,确实挺甜,等会儿问问黎簇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要不要我们帮他解决。
小哥睁眼看了我一眼,又把我朝他那边带了带。
瞬间我什么想法都没了,我肺活量大不如前,现在感觉自己要炸了。
在我觉得自己肺活量真的用完了的时候,闷油瓶终于放开了我。
闷油瓶问我,金屋藏娇?
我还沉浸在刚才,所以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刚觉得不对,想解释说小哥你要是觉得没面子我就说我的喜好,就看见闷油瓶笑了,说好。
草。我狠狠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抵挡不住闷油瓶这么笑。管他什么烽火戏诸侯红尘妃子笑,我不想挣扎了,就为了闷油瓶这么笑,即使再来十个汪家我都要让他们泯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
五月的时候,胖子回北京处理货物。闷油瓶巡山回来,说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我猜是张家的事情,索性自己在家无聊,就关了喜来眠,跟着闷油瓶出门。
我们沿着山里的河流一直走。山里的花正开得旺,碎花漫山遍野的铺展开去。
闷油瓶偶尔会跳上树,摘把果子下来递给我。
看着闷油瓶在山里的样子,我觉得他才应该去拍动物世界,人与自然,此时应有响起BGM,在一望无际的大山里…我被自己的脑补逗乐。
闷油瓶看向我,我说没事,顺便在河里冲了把果子。
确实很甜。
傍晚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处山坳里。本该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有座院子。我知道有些张家人一辈子避世而居。没想到这里也有。
院子没落锁,推门进去,院子里种得青菜葱葱郁郁,手腕粗的桑葚树上挂满了果子。除此之外,院里没有其他东西。
闷油瓶进屋转了一圈,手里抱着个匣子出来。我又看了看桑葚树,明白了。我们家最近门上总有人挂桑葚。[注]
闷油瓶一手抱着匣子,一手牵着我,我们并肩看着夕阳,一时相对无言。
想了想,我反手握住闷油瓶的手,说或许,我们可以把这株桑葚树带回去。
闷油瓶点点头,说我没事。
我说这么好的桑葚树不能浪费在这野外。我得扛回去给我们小哥种桑葚吃。
说干就干,我找了工具开始挖树根。挖了两下我回头看闷油瓶,霞光给他披上了一层金纱,他眼神平静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现在家里,不仅有张家人送得水草,还马上有张家人的桑树。
干我们这行往往不得善终,生死有命是共同的信条,张家人的寿命远远超过常人,我相信小哥更明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为他做点儿什么。
起码水草会长得葱葱郁郁,起码明年春天,也还会有这么大这么甜的桑葚。
*
2021.10.9
小哥近来愈发挑食。明日嘱喜来眠送菜阿姨多留意。
——《吴邪的私家笔记》
注:古代人会用“葚”代替去世的意思。
【瓶邪】噩梦(原著向,糖)
练习小哥视角(
雨村的日常
不虐,名字吓唬人
————噩梦————
吴邪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
张起灵从他眼下的青色可以看出来,那是睡眠不足留下的。
他们来到这个一直下雨的村子之后,就住在一起了。是两个不同的房间,但距离很近,何况他耳力好,夜里又安静,他昨夜听到吴邪半夜里起来,抽烟,还叹气。
早上一起吃饭,这里条件不比在杭州,但对张起灵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他习惯了最险恶的环境,如今周遭的安逸会让他想要继续睡觉——身体已经习惯了在确认安全的时候休息,这样才能在古墓中长时间的保持体力和精力。
他吃完放下筷子,打量坐在对面,低头用勺子搅着汤的人。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在...
练习小哥视角(
雨村的日常
不虐,名字吓唬人
————噩梦————
吴邪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
张起灵从他眼下的青色可以看出来,那是睡眠不足留下的。
他们来到这个一直下雨的村子之后,就住在一起了。是两个不同的房间,但距离很近,何况他耳力好,夜里又安静,他昨夜听到吴邪半夜里起来,抽烟,还叹气。
早上一起吃饭,这里条件不比在杭州,但对张起灵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他习惯了最险恶的环境,如今周遭的安逸会让他想要继续睡觉——身体已经习惯了在确认安全的时候休息,这样才能在古墓中长时间的保持体力和精力。
他吃完放下筷子,打量坐在对面,低头用勺子搅着汤的人。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在看他,专心致志的,但又是毫无目的性地动着勺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样子,倒是让张起灵觉得有趣。他淡淡地开口,道:“没睡好。”
明明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一向平淡,更像是给对面人的状态下了个诊断结论。
吴邪抬起眼,条件反射式地,眼神里一瞬间有点茫然,还没回过神。
“嗯,昨天没怎么睡。”很快,吴邪又低下头,继续搅动勺子,“做了个……嗯,噩梦。”
张起灵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做噩梦,然后被吓得睡不着吗,他们都不是小孩子。
他没有继续问,看吴邪也是吃好了,于是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吴邪连忙把剩的一点快被他搅成糊的汤喝下,也站起来与他一起。
都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前他拍了拍吴邪的肩,吴邪看过来的眼神里有些许疑惑,但立即又笑起来,道:“慢走,钓条大的。”
他点点头,拿起这里钓鱼会使用的特别“鱼具”——雨披,转头问:“一起去?”
这句是明显的疑问,带着邀请的意味。
吴邪有自己的事要做,他有时候会去拜访一位老汉,听故事还顺便学方言。学回来还会跟他讲,发音有的标准,有的仍是江南的口音。
他没有这样问过,所以这次吴邪听到愣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吴邪拿起另一件雨披道:“好,你教我。”
张起灵嗯了声,接着便带着吴邪朝瀑布走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瀑布,这个村子的周围有很多瀑布,瀑布溅起的水花笼罩着村子,像是下雨一样。
这里的人钓鱼的方式很特别,要披着雨披在瀑布下面钓。
据说下面的鱼没有耳朵,听不到水声。这还是吴邪对他说的,可能是从那位老汉那里听来的。
这里水声很大,其实他们也听不到水声以外的声响。
也不适合说话。
张起灵做事从来都很专注,这次他分神看了吴邪几次。
吴邪一开始对这种钓鱼的方式很有兴致,没多久,就窝在雨披里,垂下了头,脸都遮在帽子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张起灵微微叹口气。
而伸过手去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发觉的时候,他已经在掀吴邪的帽子,触碰到了他已经被水花打湿的刘海,很柔软。而刘海下的眼睛的确是闭着的。
睫毛上也挂着水滴,整张脸都浸在水汽里。
不过睡得很安稳。
吴邪最近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在做整理和记录之类的事。张起灵偶然瞥到笔记本的封面上,是用清劲的瘦金体写的一行字,是他为记录的故事取的名字。
他没有翻开,吴邪记录下来也许不是为了给其他人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来纪念或者作别过去。
过去的,他不了解的十年。
这十年之中的事,吴邪从来没与他说起过,他想到吴邪身上的伤疤,手臂上的,吴邪刻意遮挡,但喉咙处的那一道,他看得清楚。
不会是容易的。
只是吴邪当下不愿说,他也不急着去探究。
吴邪所说的“噩梦”,也许是跟那些事有关。
张起灵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可不知不觉却又到了傍晚。
他们今天的收获不错,主要靠张起灵日渐娴熟的技术,吴邪则断断续续地补了一天的觉。
吴邪探过头来,看张起灵钓到的一条大鱼,颇兴奋地道:“今天不光能喝鱼汤,总算能吃鱼肉了。”
听着好似是间接抱怨张起灵之前钓到的都太小,不好入菜。这里的鱼的确体型都不大,不怪难以钓到大的。
张起灵笑了笑,道:“你来做。”
于是回去的一路上,吴邪都在研究,到底怎么做,是清蒸还是红烧,又念叨自己的厨艺也不怎么样,小哥你得多担待。
精神又振作起来。
忙活了很久,两人终于吃上吴邪亲自下厨炖的鱼,没有充足的调味,但鱼肉本身十分鲜美,确实可以算是一顿美味。
张起灵想了想今天瀑钓的位置,决定明天仍在那,也许还可以钓到大的鱼。
饭后吴邪照旧坐到窗前,做记录,到很晚。
张起灵洗完澡时,吴邪仍在写着什么。他走过去示意吴邪可以去洗了,吴邪点头,起身去拿换洗的衣物,却不像平时一样将笔记合上。
吴邪走后,张起灵坐下,没有翻动笔记,直接对着这一页读了起来。
这个人一整天都睡着觉“钓鱼”,还有好些话可以写。
但张起灵读着,才发现,其实吴邪昨晚梦的,也许不该算是个“噩梦”。
他想到吴邪早上搅和汤的动作,还有在自己身侧,坐着也能熟睡的样子,有些别样的心绪涌起。
他读完这一页,将笔记合上。接着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拿了枕头和被子,放到了吴邪的床上。把被子铺好,然后躺了进去。
吴邪洗好回来时,见到他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小哥,你这是?”吴邪捏着毛巾的手有些僵,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回过头来仍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你想跟我换屋?那倒也可以。”
张起灵坐起来,瞥了一眼旁边明显是给他空着的位置,道:“我那边,漏雨了。”
吴邪听到愣了几秒,接着笑到快要弯腰。
他也跟着笑了笑,然后看吴邪爬了上来。
两人都躺下后,吴邪关了灯,一分钟的时间里,翻了两次身。
张起灵也翻身,问:“不习惯?”
吴邪背对着他,似乎是笑着,道:“一会儿就好了,总不能让你淋雨去。”
外头的光渗进来,勾勒着他肩臂的轮廓。
张起灵抬手搭上去,手掌下被抚摸的手臂,轻抖了一下。
吴邪第三次翻身,转过来,和他对视,眼睛里反着一点光亮,鼻子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
“昨天做的那个梦吧。”吴邪盯着张起灵的眼睛,“刚到这儿,就醒了。”
张起灵拢着他的背,回道:“现在继续。”
END
(第二天拖着“病躯”准备去修补房屋的老吴才发现问题。
“张起灵你给我过来指一指哪里漏了!”)
【瓶邪】无字遗书 4
※一个关于黄金棺液的脑洞
※不听遗言老张×憋到内伤老吴
※试图用原著的风格捅窗纸
什么长白山短白山,我听到这类冷飕飕的名字就反射性暴躁。还好小花没卖关子,他语速很快,在我一口凉气还没吸上来前解释说:“哑巴张找我谈了雷城的事,我在焦老板队伍里,对他雇的汪家人知道得多一些。哑巴张要去做些了断,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你们不能去。他跟我说这些,是让我拦着你。”
小花说到最后,仅盯着我看。
在场这三人都清楚我对闷油瓶的执念,或者说魔障也好,但对闷油瓶本人,我从未向他提起这些年的经历,我的疯魔、沉沦,我阅尽毒蛇只为再见他的幻象,如此种种,他回来后我只能付囵吞下。我...
※一个关于黄金棺液的脑洞
※不听遗言老张×憋到内伤老吴
※试图用原著的风格捅窗纸
什么长白山短白山,我听到这类冷飕飕的名字就反射性暴躁。还好小花没卖关子,他语速很快,在我一口凉气还没吸上来前解释说:“哑巴张找我谈了雷城的事,我在焦老板队伍里,对他雇的汪家人知道得多一些。哑巴张要去做些了断,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你们不能去。他跟我说这些,是让我拦着你。”
小花说到最后,仅盯着我看。
在场这三人都清楚我对闷油瓶的执念,或者说魔障也好,但对闷油瓶本人,我从未向他提起这些年的经历,我的疯魔、沉沦,我阅尽毒蛇只为再见他的幻象,如此种种,他回来后我只能付囵吞下。我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其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庸人自扰罢了,说出口就仿佛在向他要挟什么。他让小花拦我,是看透我了吗?
我看看小花,他默默望着我。我视线转了一圈,胖子和瞎子都是同样的表情。比起对闷油瓶的担忧,他们似乎更防备我跳起来,以一敌三杀出门去,然后凄惨地死在半路上。
这倒不至于,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了,以卵击石这种傻事还是做不出的。
“他偏挑这时候走?”我对小花苦笑一下,“我都快……都快过年了。”
小花拍拍我肩膀,“这事恐怕他早就在打算了,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而已。你别胡思乱想,快去休息吧。”
我在盘算什么,闷油瓶只要稍微一问,我就全都告诉他了,他打算什么倒是一如既往闷在心里,甚至可以让我看不出他在动脑筋。汪家的事情他与其舍近求远去问小花,不如多跟我唠嗑两句,我也不是个软蛋,该打硬仗时我他妈比谁都凶,不会扯他后腿的。
脑壳疼。我警告自己不要有情绪,情绪只会无限削弱我。
“行吧,随他。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说着,站起来,“胖子,年货买了吗?”
胖子说:“这还用问?胖爷早就办妥了,待会儿再去街里逛逛给咱老板娘买身衣服。”
我说好,又指了指瞎子,“把他也带去买一身正经农夫穿的,刷我的卡。”
瞎子笑:“徒弟真孝顺。”
然后我回屋去休息。我的脑袋仍然很疼,但清醒多了,没有纷杂的情绪干扰。我躺在床上划了会儿手机,给自己定了最近的机票。
装备是齐的,我早就备好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要用上,都还藏在各个角落。我把它们挨个找出来,挑方便过安检的,装了一背包。
等到胖子和瞎子出去扫货,家里就只剩小花,他忙得一逼不停在接电话,肯定听不见我作妖。我花了几乎十分钟,慢慢推开窗户,再小心翼翼爬出去,连衣服摩擦声都没发出。
我对自己的身手十分满意,下楼后一路狂奔,坐上提前叫好的出租。
这次我比闷油瓶晚了一趟飞机的时间,路上各个关口还要躲避小花布置的人,能找到他着实不易,多亏了我给他绑定的亲属卡。
现在旅游业遍地开花,节假日游客一窝蜂地往人烟稀少处涌,把原本冷清的小路都活生生踏成了热门景点。我看着浓重夜色中那一排旅店,心里十分绝望,给闷油瓶发信息问他住哪儿了,他自然是不回,就在我刷着微信挠头时,发现有一条支付记录我并没有任何印象。
是支付给某某旅舍账号的,我稍作思考便猜到了这肯定是闷油瓶刷我亲属卡留下的记录,我被胖子他们信息狂轰滥炸看漏了。
闷油瓶应该又遇到了找不开毛爷爷的店家,并且他和我都不知道,他刷亲属卡我也是能看到消费记录的。
寒风中我搓搓手,差点笑出来。
很快我就找到了他住的旅馆,值夜班的小伙子睡得很熟,我没叫他,站在大厅里给闷油瓶发信息说这地方住满了,我他妈出来得急,没带帐篷,能不能借张床?
我花十年时间练就了一个技能,叫不要脸,这个技能曾多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对闷油瓶我还从没用过,我拿不准他会是什么反应,只是想赌一把。
几分钟后,闷油瓶脸色沉沉,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我冲他笑笑,拎起背包跟上。
房间里很冷,闷油瓶没开暖气就这么冻着,我也不敢去开,空气一干燥我鼻粘膜就容易破裂,只能裹紧外套,用行李占了靠窗那张床,去烧水泡方便面吃。我问闷油瓶你要不要也来顿夜宵,他说不用。
他躺到床上划手机,看那娴熟的模样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刷手机度日的,却故意装没看到我的信息,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句,真不愧是我大爷。
兜兜转转一大圈,我居然又回到了原点,不同的是如今的我习惯了这种沉默,也习惯于利用沉默来给别人施加压力,逼迫对方的情绪先于我爆发。这样跟闷油瓶较量很难,他比我沉得住气,越是知道我对他好奇得要死,越善于用沉默打压我的好奇心。
次数多了,我现在也没别的情绪,只是憋得很无聊,嘴里发苦,很想抽烟,就去洗了个澡。出来时闷油瓶已经睡了。我站在过道上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关了灯。
这一夜我睡得很浅,怕多日累积的疲惫让我一睡不醒,错过他离开。昏沉中再次感觉床头站了个人,和在雨村那时一样,伸手到我面前晃了晃。这间房里只有我们俩,除非闹鬼,那肯定是闷油瓶。
我睁开眼,正看到他钻回被子里。
他转了个身面向我,我睁大的眼睛正好和他对上了。光线很暗,他眼睛是亮的。被我逮住现行后,他仍非常淡定,我迟疑了一下,按捺不住好奇,还是问出了口:“小哥,你半夜起来做什么?”
闷油瓶翻身背朝我。
我瞬间就毛了,自己的事不告诉我也罢,做什么决定都不跟我商量也罢,狗日的半夜来我脸前晃一下,这行为总跟我有关吧,这也不告诉我就太过分了。
我掀了被子爬起来,小旅馆没铺地毯,瓷砖冷得要命,我本想气势汹汹把他拎起来的,这一冻之下嘶了一声,腿一抖,单膝跪到了他床上。
原本的动作被打断,气势全没了,闷油瓶困惑地望着我,我也无言以对望着他,然后他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掀开被角。
艹,他难不成以为我冷,想钻他被窝。
我僵住几秒。不钻被窝吧,拂了他的好意,他该有多尴尬呀,钻吧,我自己老脸就没了。略微思索之后,我认为我的面子没闷油瓶的面子重要,就一矮腰顺着他掀开的那角钻了进去。
靠,真他妈暖和,比我捂不热的那床被子暖多了,刚刚还紧张没面子的我,立刻舒服得浑身松软。
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靠得近了,我说话他不好再无视。我轻声又问了他一遍,他明显眨了下眼睛。
“你倒是说话啊!”我咬牙切齿嘶嘶催促。
闷油瓶望着我,屏着呼吸,过了一会儿,我才感到他呼出的气轻轻拂过我脸颊,他略显无奈地道:“我看看你呼吸是不是正常。”
他说得比较委婉,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查看我死了没。医生曾说我这种肺病很容易半夜窒息死去,睡得太沉自己没知觉,错过抢救时机。
闷油瓶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他早已看破生死,却仍会在留意到村里哪个老人快死去时,在他附近多逗留一会儿。我想过我快死的时候他也会在我身边多瞧瞧我,却没想到他会夜夜起来查看我死了没。难道我离死亡真有这么近,每一夜都是危险期?
鉴于黄金棺液的许愿机制,我认为自己应该没这么容易死,就对他说了句谢谢啊,小哥,你放心吧,我身体挺好的。
他点点头,闭上眼睛。我等了会儿,看他确实不可能再跟我唠嗑什么了,就也合眼睡觉。
由于离他很近,不怕他明早无声无息溜走,我睡得很沉,后来还是被他的动静惊醒的。
我压到了闷油瓶一条胳膊,他想挣开,手臂肌肉动了下。我睁开眼熟悉了下状况,闷油瓶见我醒了,就把胳膊收回去,起身去厕所。
他坦坦荡荡没遮掩,我一眼就看见了他裤子撑起老高一块,不由感叹年轻的身体真好,陈伯能来得这么凶猛。
我确实老了,二十多岁时会暗搓搓揣测他是否跟正常男人一样有欲望,甚至想过给他喂西班牙大苍蝇会是什么场面,年近四十见证了他有正常人的生理反应只是有些感慨——我将他神话太多。
吃过旅馆包的早餐后,我们整理行装进山。
越往山里走,空气越湿冷,我把口罩和围巾都戴上了,暗暗祈祷自己的肺给力些。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打死我也要挂在闷油瓶腿上混进去看一眼终极。
闷油瓶一路沉默,没说阻拦我的话,恐怕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不如人狠话不多,下手直接捏晕我。我也累得说不动,只有吃饭时跟他搭个话,问他这次要进去多久。
他说用不了多久。
我刚松了口气,他又补充道:“但有可能再也出不来。”
我脸上表情肯定是僵了,哪还有心情跟他老人家打太极,忙问:“怎么会出不来?”
他说:“怎样都有可能。”
“他娘的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再往前走了!”我撂了狠话,人也站了起来,烧热的饭盒被我摔在脚下。
此前我老神在在是因为曾把他完好地接出来,因为这个结局,我忘记了过程有多艰难。我以为顶多是再爬一次山,我送他,跟他进去,我打酱油,他完成什么高难度操作,然后我们关门回家。
如果连闷油瓶都不自信能完好出来,那我就该恐慌了。
闷油瓶不慌不忙喝完他的粥,才抬头看我:“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平静地道:“那你别想去了。”
我蹲下来收拾饭盒,擦干净收回包里,把无烟炉也收了,东西整理好后我抽出在镇上的小商店临时买的砍骨刀掂了掂,除了不够装逼,其实还挺趁手。
闷油瓶没见过我穷凶极恶的样子,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只要是跟他在一起,我总被各种状况搞得很狼狈。他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砍骨刀,面露一丝不解:“我死在青铜门内,或者你在这里杀了我,结果有什么区别?”
他的逻辑十分清晰,倒让我愣住了。我用死来威胁一个无畏于送死的人,我是傻逼么。但我立刻回过愣来摇摇头,“不一样,想完成的事还没完成就死了,和完成后慷慨就义怎么能一样,死在这里就毫无意义了。”
闷油瓶没和我争辩,说:“这只是你在意的。”说罢,他无视了我手里的刀,绕过我继续前行。
我威胁不了他,我想错了,他和我不一样。他心底没有“意义”这个概念,他被命运推着前行了百年,却没有什么慷慨就义之心。死在哪里是我这种人才会在乎的。
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鬼使神差地,我冲他喊道:“那你他娘的还在意什么?”
闷油瓶停下了,回头看着我。
他背后雪山白得刺眼,把他轮廓虚化打散,如在梦中。这或许是我问过他的,唯一一个他因为真的没有答案而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的沉默将他与人间的距离拉得很长,我跨不过这段距离,只能看着他走远。
这景象和我很久前做的一个梦重叠,梦里年老的我跟在他身后,颤颤巍巍爬向雪山顶。我每一步都那么艰难,用尽气力,而他健步如飞。我走向我的坟墓,他只是跨过他人生中的一峰。当他越过雪山,回头还能看到冰封我的山头,千年如一日,我和他最终以这样的形式共存。
也许这不是梦而是我预知的未来,他的背影和我梦里竟一模一样。我吸了口凉气,肺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强烈的预感告诉我,所谓事不过三,我这次会死在这儿,既然如此,那不如死得有用些。
我收了刀,跟上闷油瓶,“你进去之后要办的事难不难?”
闷油瓶不回答。
“打个商量,我替你进去。”我说,“这事也该轮到我了。”
闷油瓶皱眉看我一眼,眼神不善,但有个反应好歹说明他是听进去了。我立即打蛇随棍上,继续劝说。
“不就是为了对付汪家人么,这个我老熟了,其他行业我不敢说,对付汪家人我是专业的,小哥,你可以放心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闷油瓶干脆装耳背,好家伙,他现在又聋又哑。
太阳下山前我们找个背风处架好帐篷。我没带这类大型工具,现在我对自己的体力能够做到很精准的判断,要想跟上闷油瓶,我只有轻装上阵,而闷油瓶的装备大概是路上凑的,自然指望不上有两个睡袋,唯一一个睡袋还相当单薄。
我煮了速溶鸡汤,加米进去熬成粥,热气腾腾的,和他分喝完,他让我先休息,他守夜。
十年前他守夜,我睡着,他就能守到天亮也不叫我替他,我是不敢再让他守了,就说一起睡吧,来了野兽也得先咬帐篷,不怕醒不来。
今夜风大,背风坡也好不到哪去,他干脆把篝火熄掉,跟我一起钻进帐篷。充电宝不够,手机是不敢玩的,黑暗中我们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脸,互相望了会儿,我冻得牙齿打颤,又咳嗽,只得钻进睡袋,然后尽量挪出位置。
闷油瓶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脱了外套和鞋袜挤进来。
睡袋不厚,但好在比较宽,两个人不至于挤到窒息。闷油瓶冰凉的脚趾碰到了我的,我本能地缩了缩,他就把脚往后避了,但伸手按住了我的腰。
挤在一起不接触才更奇怪,无处安放的手还能往哪儿搁?我这样对自己解释后,也就没什么遐想。
闷油瓶胸口很烫,热量都集中在他的核心肌群,我无处安放的手被他困着,抵在他胸前,很快就被捂暖了。我又想起他冰凉的脚趾,礼尚往来,就用脚背贴上它,闷油瓶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顺了我的好意。
一夜抵足而眠。醒来时我们俩缠在一起不成样子,手脚都分不清,我想去摸睡袋拉链,却被闷油瓶吸引了注意力。
他临时买的帐篷质量一般,晨光透进来,照得到处都是暗蓝色。闷油瓶皮肤显得冷白,眼睛闭着,呼吸深沉。我以为他习惯了保持警觉,有空就睡,稍有点动静就醒,用分散浅眠代替了集中深度睡眠,我还从没见过他也可以睡得这样久,这样沉,这样香甜。
在他漫长的人生里,这应该不是头一回,只是我与他相处时间太短,少见多怪。我忽然有种强烈的好奇,想知道他还曾与谁这样像两只狗崽般挤在一起安睡。
tbc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心里难过,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章了。
【瓶邪|黑花】儿童节和男人们的胜负欲
我们接到小花跟瞎子回村里,路过村里的小广场,发现这里出现很多布置,各种小摊位,一问才知道是准备庆祝儿童节。
这村长不知道是不是跟胖子混得久了,耳濡目染,开始喜欢搞花活,赶上一个节日,就张罗活动。
仔细一看,种类丰富,还有小吃摊位。想起头几天村长到喜来眠问我们小吃菜品,原来是为这个。胖子一直觉得我们要与民同乐,入乡随俗,我看他肯定是要参加的。
我四下看一圈,想给喜来眠找个好位置,小花就问我,难道是童心大发,也想过儿童节。
“考察商机。”我笑了笑。
“你要是能在这里考察出商机,加快付尾期款,我就帮你一起。”小花也笑了笑。
这债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假装没听到,指着人多的一处问:“那边...
我们接到小花跟瞎子回村里,路过村里的小广场,发现这里出现很多布置,各种小摊位,一问才知道是准备庆祝儿童节。
这村长不知道是不是跟胖子混得久了,耳濡目染,开始喜欢搞花活,赶上一个节日,就张罗活动。
仔细一看,种类丰富,还有小吃摊位。想起头几天村长到喜来眠问我们小吃菜品,原来是为这个。胖子一直觉得我们要与民同乐,入乡随俗,我看他肯定是要参加的。
我四下看一圈,想给喜来眠找个好位置,小花就问我,难道是童心大发,也想过儿童节。
“考察商机。”我笑了笑。
“你要是能在这里考察出商机,加快付尾期款,我就帮你一起。”小花也笑了笑。
这债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假装没听到,指着人多的一处问:“那边干嘛呢?”
小花也看去,然后我们两个都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闷油瓶和黑瞎子呢?
再一看,那两个家伙竟然也在人堆里。
我们走过去就看到,是一个用飞镖扎气球赢奖品的摊位。这在村里倒是新鲜,可能还是村长从外面找来的。老板是个跟隔壁大妈岁数差不多的镇里大妈,发型烫得比较高级,看着脸生,不是本村人。
黑瞎子挤到老板跟前,有点跃跃欲试,那老板就开始忽悠他:“帅哥玩玩啊,有奖品,送女朋友啊。”
“好啊!”黑瞎子倒是爽快。
他不仅自己爽快,还要拉上闷油瓶,提议他们比一比,说着就付了钱。
我听到老板的手机发出“支付宝到账200元”的提示音,大妈露出喜滋滋的微笑。
她又看向闷油瓶,还是一样的套路,还要激发他跟黑瞎子之间的胜负欲,说大奖只有一个,就看谁的女朋友有福气了。
我看到一旁的牌子,上面写着规则,大概就是扎中多少个气球兑换什么等级的奖品,还有一句话:百发百中,为心爱的她,赢取终极大奖!
不是儿童节活动吗,我有些困惑。
我凑上去,假装和他们不熟的样子。
“这位小哥会玩吗?”我对闷油瓶道,“我玩过,很难的。”
看得出,闷油瓶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我这样一说,他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就伸出来,然后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托盘,里面有十几二十来个飞镖。
闷油瓶转向气球墙的方向,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
黑瞎子活动了几下肩膀,也端起托盘。
我跟小花对视一眼。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童心大发?”
小花点点头,“也不算贵,你看,200元两盘,有几十个吧。”
这是什么重点,我心说,怎么到哪都算钱。
看向老板,开始同情她,她一定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手,才笑得这么开心。
比赛很快开始,黑瞎子这类技术我是了解的,因为他枪打得准,飞镖简直太小儿科,他一扎一个准,想扎哪个就扎哪个,气球不断发出爆破的声响。
我又扭头看闷油瓶,闷油瓶属于全能型的,虽然没见过他扎飞镖,但我想到,他曾经说只要在距他一百米内,无论人鬼都可以用石子打中,想必这种游戏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果然就看到闷油瓶像个无情的气球杀手,不紧不慢,将飞镖一个一个拿起,一个一个掷出去,然后墙上的气球就按照队形,一个一个地接连被扎破。
再看老板,已经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很快扎完了一盘,墙上的气球也消失掉三分之一,黑瞎子扬了扬手里的空盘,老板满脸委屈到墙边,将飞镖一个个收回,又递给他们两个。
我想了想,觉得老板也怪不容易,虽然不知道奖品是什么,但这种百发百中的,别说所谓的终极大奖,肯定要把奖品都赢光了吧,于是就对他们两个道:“换个比法吧,老板刚开张也不容易,你们都不看气球,能扎中吗?”
黑瞎子转脸看我,露出一个比较轻蔑的笑容,然后背对着气球墙站好。
我一愣,心说真可以?不过想到他的眼睛,平时用跟不用,应该没差别吧。
再看闷油瓶,这人倒也配合,同样背转了身。
老板刚要谢我,黑瞎子那头回手甩出一个飞镖,又一个气球爆了。
闷油瓶那边的声音也紧随其后,甚至还是按照队形。
剩下的气球不多了,他们不仅要掷得准,还要记住哪里还有气球可以扎,但两个人也只是偶尔回过头看一眼来定位,投掷的时候始终是背对着气球墙的。
我感到不妙,对小花道要不要先撤,小花很疑惑。
我告诉他我担心这两个家伙比赛上头,非要分出胜负,逐渐增加难度,后面恐怕要我们两个头顶苹果,然后用箭射苹果,像电视剧里那样。
小花表示如果那样比的话,他也想参赛,我一个人去顶三个苹果。
没过多久,他们将两面气球墙上的气球全部扎光了,飞镖甚至还剩几个。
胜负终究是没分出来,好在没有人提议让我去顶苹果。
老板都要哭了,从后面拖出一个巨大的布袋子,打开来,里面全是盗版的毛绒玩偶。
老板算了算,说他们每人能挑二十个。只是没有终极大奖,那就是个噱头,谁能想得到有人能百发百中扎光一面墙。
我也理解,劝还是就象征性拿两个,这拿走四十个,明天过节,村里的小朋友还玩个屁啊。
黑瞎子像是玩高兴了,很认真地去挑,最后找出一个粉色的熊,对老板道:“那就这个吧,我女朋友喜欢粉色。”
考虑到小花的债主身份,我忍住没有笑出来。
就看到闷油瓶也去挑了,没看出来,他居然还喜欢这种东西。
黑瞎子还要帮忙参考,闷油瓶没理他,最后闷油瓶自己选中了一只。
我其实没太看出来是什么,设计实在有些放飞,但我马上知道,反正这是一只狗。
因为面对老板的推荐时,闷油瓶说,他“女朋友”喜欢狗。
于是我抱着似狗非狗,黑瞎子扛着粉熊。
小花夹了只大猫——他到底过了一次瘾,当然也扎得很准。
我们一起回了喜来眠,胖子已经摆好一桌子小吃,看上去就是准备参加儿童节活动的餐品。
胖子看了看我们的造型,认为是我们欺负闷油瓶,单单不给他买儿童节礼物。
于是胖子端起桌上唯一一块兔子形状的糕点,放到闷油瓶面前,宣布这个只给瓶仔吃,别人都不许吃。
我决定不告诉胖子真相,保护他的童心。
儿童节快乐。
~
彩蛋是胖妈妈后续,wb上也有,不用氪金看x
统计卷宗——中元记事
周围空间过于狭小,任何气味都会因为被压缩而显得格外冲,我随手把刚刚点着的烟塞进旁边的岩缝里掐灭,胖子看我一眼,先说了句“可惜”,而后开始义正言辞地批评我不爱护环境。
“只要你不放屁就一切都好说。”我回道。
对此胖子表示很不屑,因为他坚持认为他以往放的每个屁都有存在的意义。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雨村附近的一个山洞,洞内难得非常干燥,因此相对而言也比较干净,提个手电随便往地上哪儿哪儿一坐就能放松谈天,比如小花和秀秀又在讨论某种型号的私人飞机,而苏万和瞎子则在一旁拉着条白床单嘀嘀咕咕地左右比划——他们的目标是搞出至少三种方案,尽量把黎簇裹得更像个植物人。
天知道苏万的包里为什...
周围空间过于狭小,任何气味都会因为被压缩而显得格外冲,我随手把刚刚点着的烟塞进旁边的岩缝里掐灭,胖子看我一眼,先说了句“可惜”,而后开始义正言辞地批评我不爱护环境。
“只要你不放屁就一切都好说。”我回道。
对此胖子表示很不屑,因为他坚持认为他以往放的每个屁都有存在的意义。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雨村附近的一个山洞,洞内难得非常干燥,因此相对而言也比较干净,提个手电随便往地上哪儿哪儿一坐就能放松谈天,比如小花和秀秀又在讨论某种型号的私人飞机,而苏万和瞎子则在一旁拉着条白床单嘀嘀咕咕地左右比划——他们的目标是搞出至少三种方案,尽量把黎簇裹得更像个植物人。
天知道苏万的包里为什么连床单都能找出来。
“这真的不靠谱,”对于他们的计划,我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
胖子不以为然道:“什么万一一万的,你就是把人小哥想得太神了,不相信自己去看黎簇那脸,保管连你亲爹都认不出来。”
黎簇闻言转过头来,那的的确确是一张我的脸,任何一处细节都相吻合,连颈部那道疤都做得惟妙惟肖,让人一看就觉得脖子发凉。
至于我自己——
“吴老板,”苏万不知道和瞎子商量出了什么结果,最后居然拿着床单朝我走了过来,“我和师父一致认为这个还是留给你比较好,颜色清新气质脱俗,最重要的是还能表现出重获新生的主题概念,很符合你的人设。”
我喉头一噎:开什么玩笑,要我裹着一条床单跟闷油瓶见面?到时候万一真打起来,我一迈腿床单飞了,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大概是看出我想拒绝,苏万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吴老板你看,你身上这套等会儿也肯定得换给鸭梨,你又不能直接穿他的,拿着床单至少能遮遮是不是?”
我冷笑道:“你想得还挺周到。”
“哪里哪里,”苏万一脸谦虚,“主要还是师父的意见。”
我朝瞎子那边看过去,他远远给我比了个“耶”的手势;小花和秀秀那边好像也已经讨论完了,光是站起来的气势就仿佛在说“买它十架八架”。他们纷纷向我靠拢,直到在我眼前围成半个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了我身上,好像我是一个多么牛逼的机关,只要我点头,法老的诅咒就能瞬间消除,巨石阵之谜就能立即破解,外星人马上就会驾驶UFO大大方方光临地球,边在麦田里画心形圈圈边对地球上的朋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我叹了口气,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要追溯到今天一早,我浑浑噩噩睁开眼,看见手机屏幕亮着,小花发短信来说大部队已经抵达福建,今年要在雨村过中元节。
我不知道这大少爷抽什么风——以前从来没听说他对民俗节日有多感兴趣,在我看来他一般只过两种节日,一是花钱的,二是花更多钱的——但也没办法,只好起来准备给他们接风洗尘。
闷油瓶总比我醒得早,我回短信时他已经自顾自捧着kindle看了好一会儿,大概又是研究菜谱。我曾经在床头放过一本《7天学会家常炒菜》,他每次早醒都会拿起来翻几页,那灯点得跟没点差不多,我好几回说他这样对眼睛不好,他都只应声不肯改,亏得苏万听了以后孝敬来一个kindle,还附赠豪华资源包。
这小子虽然年纪还小,但确实脑子灵光又会考虑,难怪有他照顾瞎子,我们其他人几乎都没机会能再插手。
我跟闷油瓶说明情况,他点点头,不见得对中元节有兴趣,只是照例伸手拣着我几处关节和穴道揉捏。我被弄得直哼哼,看他脸那么近,索性眯眼问他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最后没脸没皮地跟他在床上多赖了一个钟头。
到雨村的路不容易走,小花他们大概又过了两小时才到,正好赶上我和闷油瓶买菜回来,几人轮流下厨摆了一大桌子。不过既然是过中元节,当然不只有吃饭那么简单,下午闷油瓶出去锻炼,胖子在躺椅上无聊地摆弄手机,随口问我有什么主意。
我当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苏万提的讲鬼故事,虽然老套,也还算能打发时间。但如此一来又多了个问题:小花坚决不同意在屋子里讲,说自己专程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感受不一样的气氛,非要去周边山里考察地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没多想就干脆答应了。原本打算等闷油瓶一起,但他每次出门锻炼都是去瀑布附近,一般来说时间在两个小时左右,虽然我不觉得久,其他人却都说等不住,最后留下一张字条写着出去玩,好说歹说把我提前劝出门去。
我直觉这帮人有什么阴谋,反正肯定不是真的去考察地形。果然,胖子进山以后完全没有要四处探查的趋势,轻车熟路地就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山洞里,洞内很黑,但不潮,只是顶部格外低矮,人一走进去就有一股压迫感,的确很适合营造气氛,尤其是再往深处看,我猜可能是岩层里藏着萤石矿,被手电照了一会儿后隐约能看到幽幽的荧光。
我还想过去贴近仔细察看,胖子忽然一把扯过我的T恤后领,在我发作之前道:“小同志这里走,自由活动前要先接受组织的召唤。”
我回过头来发现,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没有自发勘察洞内的环境,只是集中站在一起,目光齐刷刷集中在我身上,就连一向跳脱的苏万和黎簇都无比严肃。
说真的,当时那场景几乎让我产生了一种被食人族包围的感觉。
见我回头,小花上前一步,跟我说出了他们真正的中元节计划。
据小花说,他们最初的想法的确只是在野外围着火堆讲鬼故事,所以想来雨村找气氛。但就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发现这个方案有两个致命缺陷:第一,无论什么样的鬼故事,都绝对吓不倒闷油瓶;第二,只要有闷油瓶在场,鬼故事对我的影响力肯定也会大大降低。
总之就是闷油瓶的存在肯定会大大减少中元节的乐趣,但把闷油瓶排除在外又太不人道,所以他们必须对原有的方案作出改进。
听到这里我表示同意,然后问他们有什么改进建议,需不需要我帮忙动脑筋,结果苏万一下子插嘴道帮忙确实需要,但不是动脑筋,而是奉献肉体。
我眼疾手快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要敲第二下时被瞎子拦住了。
“小三爷先别生气啊,”瞎子笑道,“苏万说得没错。”
我一愣,心说我操,难道要我扮妖怪勾引闷油瓶?问题是什么妖怪能勾引到闷油瓶呢?狐狸精太俗,那就蛇精吧,这个我可能还擅长点,要不黎簇也不会背地里说我蛇精病了。
但想了想,我还是推脱了一下,含蓄道:“这样不好吧,而且我……不够柔软。”
小花一脸莫名其妙,说你想到哪儿去了,这跟柔不柔软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让你假扮张起灵,那点身高差犯不着缩骨。
我又是一愣:假扮闷油瓶?
小花大概也觉得以我的悟性是猜不到了,索性直接跟我详细讲了他们的计划,说是苏万从鬼故事里得出了灵感,又刚好有胖子提供的地点线索:他们要真人表演一幕叫“照镜子”的鬼故事,具体就是假设雨村后山有这样一座山洞,山洞里藏着冤死的无脸鬼,走进山洞的活人一旦和它打照面,就会被吸走魂魄,那鬼也会变成这人的样貌。
而在这场表演里,我的人设就是那个莽莽撞撞闯进去、然后被夺走魂魄的傻蛋,之后由黎簇扮成我的样子装死去闷油瓶那儿交差,意思是我中招了,以便开启“张起灵游园大闯关”环节。之后等闷油瓶到达山洞,其余人将陆陆续续客串一些妖魔鬼怪,其中又属我戏份最重,负责扮演超级boss:复制了闷油瓶的无脸鬼。
“其实最开始的设定是砍头,但那样扮演难度太高了,”苏万补充道,“而且秀秀姐说太血腥不好,会被和谐。”
我立即道:“我不干,会被……的。”“日”字我忍住了没说出来。
其实主要不是日不日的问题,反正日也日了不少了,不差这一次,我只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不太靠谱,或者说得直白一点,太智障了。
真的,就算是我自己,要在闷油瓶面前装逼,那都太智障了。
但为了不让大家太扫兴,我试着委婉地补救一下,提议道:“不然你们谁跟我换个角色,我装逼很多年了,只想感受一下普通人的快乐。”
小花白了我一眼,道:“那你跟我换,感受一下撒钱的快乐——前提是你自己买单。”
我回忆了一下,他和秀秀的角色好像都是生前数钱累死的有钱鬼,需要在张起灵进洞后靠近我的瞬间疯狂撒钱替我掩护。
“那我们改改人设,撒腊肉可以吗?”我诚恳道。
但这个提案马上被否决了,理由是不能浪费粮食。
僵持片刻,我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原因是苏万的一句话:吴老板,这回确实非你不可,因为除了你没人能拉低张老板的智商。
我一开始觉得他是在捧我,但越想越觉得不对,而等我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山洞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看上去空空荡荡。
——其实不光是山洞空空荡荡,连我也空空荡荡,那帮混账真的把我扒了个精光,只留一条裤衩和一条床单。
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床单在身上扎成能活动的式样,但总绑不紧,每走一步都觉得下一步就会瞬间变裸体。我心想他们还真不用担心我临时后悔溜回村去,这个古希腊造型太酷了,万一村民从此看到我和闷油瓶就笑得生活不能自理,那我以后还怎么好好收腊肉。
现在距离正式开演尚有一个小时,我闲着无聊,索性决定继续研究刚刚吸引我的那片荧光——同时也是我被设定出场的地方,因为自带光效,被定义为全场最佳舞台。
萤石矿在浙江的武义一带很常见,但我没想到这里也有,而且不知道是表面的岩壁太薄还是萤石本身纯度太高,虽然我之前用手电照射的时间并不算久,但光已经明显从内部透射出来了。
如果我眼前有镜子,镜子里的场景应该很能让追求气氛的小花满意。
我的探究心理隐隐发作,好奇想估摸一下这些萤石的纯度,可惜设备不太给力——为了尽量不露馅,他们只给我留了一支迷你手电,虽然看起来是钢的,质量靠谱,但可能快没电了,光束窄,最强档的照明范围也不过半米,因此我只能尽量接近,先看了看表面那层岩壁的纹络。
很快我就发现,眼前这种岩石的纹络跟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甚至不相类似:比起自然界的寻常矿物,它总体来说更接近蛇类的鳞状表皮,只是颜色灰蒙暗沉,并且分布着大量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看多了会让人不自觉地头皮发麻。
我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感觉,皱眉试着用手电在岩壁上敲了敲,触感是硬的,但又和我刚才往旁边的岩缝里塞烟所感受到的不太一样,或者说,不太像岩壁该有的硬度。
至此,我几乎可以肯定这面岩壁有问题了,但到底是什么问题、是自然还是人为、是何人所为,都还有待商榷。
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我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虽然比不得闷油瓶,但也已经日积月累,逐渐产生了一定的危险感知力,换而言之,与动物的兽性直觉相似。我在置身于危险中时,生理心理上都会有一些天然反应,通常情况下我无法对那些反应做出描述,但此时的感觉应该是其中一种。
我想起沙漠底下见过的蛇蜕,把鼻部贴近岩壁嗅了嗅,首先没有明显的腥味,其次也没有熟悉的费洛蒙气息——虽然恢复嗅觉之后我对费洛蒙的敏感度有所下降,但也不至于在这么近的距离中都感觉不到。
那我潜意识里察觉出的危险信号究竟来自哪里?
我退后几步,死死盯住这面岩壁。
这场对峙持续了约莫十分钟,我依旧一无所获,换作一般人,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岩壁的某处好像动了动。
岩壁当然是不会动的——如果那确实是岩壁的话。
那一下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觉得是自己眼花,然后掉头就走,但事实证明,人的眼睛或许不是特别可信,但也没到十分不可信的地步,尤其是经过一系列训练之后,绝对会比无聊的自我安慰要靠谱得多。
我好像脚下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咬定岩壁不肯放松。这些年我见过无数伪装与假相,渐渐总结出了一条规则:只要还是伪装和假相,就都有可以揭穿的破绽,而破绽再小,只要出现过一次,就必然有第二次。曾经有伙计私底下说过我这条规则是盲目乐观,但在我自己看来,这与其说是乐观,不如说是人成长到一定阶段以后的自信。
这次等待比上次更长一些,但最终还是等来了结果。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在心里骂了声“操”,庆幸自己刚才没直接上手触摸岩壁。
胖子还真是会挑地方,这里他娘的有虫!
岩壁上那些密集的“黑色斑点”,很有可能都是同一种正在沉睡的发光昆虫。自然界中最被人熟知的发光昆虫是萤火虫,我眼前这种显然不是,它们非常小,尤其是在沉睡的状态下,单独一只几乎就像一个黑点,只有偶然动弹的时候会隐约露出纤细的触须,发光器官不明。
以前那些事让我对任何虫子都没有好感,因此我立即就丧失了大半好奇心,但以眼前这种虫子的规模,我必须确认它们对我没有威胁,否则我就无法在这个山洞里自处下去。
随之而来第一个需要我解决的问题就是:这些虫子为什么会沉睡在这面岩壁上?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如果我不了解它们沉睡的原因,就很有可能在无意之中让它们惊醒。它们有没有起床气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有,设身处地来想,假如我被莫名其妙的闯入者强制吵醒,只要那个人不是小哥,我脑子的想法肯定是用一万种方法弄死他。
考虑到这一点,我首先在四周转了转。洞穴内比我想象得还要干净,不仅没有任何动物的尸骨和代谢物,同时由于洞内异常干燥,连苔藓也不生长,假如要在天底下所有天然山洞范围内按卫生条件评星级,大约能超五星——当然,我不是来住宿的,星级问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现在需要意识到的是,这些虫子可能很久没有进食了。
难道说是夏眠?
虽然今年夏天格外热,在阴凉的山里夏眠也说得过去,但之前我们在山洞里吵吵闹闹那么久,各种手电光照来照去,我刚刚还拿手电的柄部直接往上敲过几下,这些虫子不可能一点也没被打扰吧。
总之要我说,如果这些虫子不是在某个特定时刻会苏醒出去觅食,那么它们很可能已经是些死虫了,其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我再次用手电的尾部在岩壁黑点间的空隙处戳了几下,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我刚才看到的动静,难道真的是自己花眼了?
不对。
戳了大概五六下以后,我认真打量一番,又有了新的发现: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大片虫子依附在我眼前这面岩壁上,但实际情况是,这些虫子被包裹在岩壁的内部。此外,它们的表面还覆盖着一种透明的凝固物质,像某种胶,大概是因为洞穴里太干燥,已经出现龟裂现象,难怪我最开始会看到蛇鳞一样的纹络。
石中虫?我一下子想起了石虾子,但我确定石虾子没有这个色号,而且我也没听过石虾子会像蚕一样越长越褪色,大自然虽然奇妙,也不见得每个物种都能自我洗白。
这时我已经开始考虑是继续往下探究还是到此为止、披床单回村吃晚饭。想来想去,从过年那次看,我觉得闷油瓶应该还是比较鼓励我保持冒险精神,于是一咬牙、手上一用力,愣是用手电从岩壁上砸下了几片碎屑,手电也凹下去一块。
我心道大兄弟对不住,你们死则死矣千万别集体诈尸,然后蹲下去用手电照地上的一片碎屑。
这看起来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的碎石,有一面粘着某种透明的东西,凝固了,质地松脆。我瞧了一会儿,拿鞋拨弄几下,里头颤悠悠掉出两根触须,是活虫。
我心里“哦”一声,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些虫子根本不是什么发光昆虫,而是一些普通的石头虫,发光的只是萤石矿而已。我在花鸟市场看见有人卖过石头虫,一块钱一只,养着玩的,据说它会分泌某种黏液,把很小的碎石粘在一起变成自己的房子,然后钻进去背着走,有很多人专门去石头缝里翻它出来钓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石头虫明明活着,却在这面岩壁上一动不动,但这属于它们的个人住宿习惯问题,跟我没有什么卵关系。
事情弄清楚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双手合十朝地上那只虫拜了拜,喃喃道打扰您清修真是不好意思,但您的房车我是万万没损坏的,还请多多包涵。念了两遍以后,我决定往外走几步探探风,看小花来打前锋没有。
可能是在洞里待久了,我边走边觉得脸上发痒,手也干得厉害。我想大概是雨村整体气候偏湿,我待习惯了,突然进了一个这么干燥的洞穴,身体来不及适应。
先前易容时小花带了一包瓶瓶罐罐,早知道让他留一盒凡士林下来也好。
我一直走到洞穴门口,外面一个人影也不见,不过风挺凉的,吹得我身上立刻舒服多了,只是那条白床单迎风招展的样子有点二逼。
雨村走的是原生态路线,周边山上几乎都是原始山林,一年四季郁郁葱葱,青山绿水,看起来十分养人,也难怪小花他们越来越喜欢往这儿跑。
我等得无聊,远眺了一会儿,随手在旁边扯了根草准备编蚂蚱,还想这也蛮有意思,不知道闷油瓶会不会,结果定睛一看,却发现手里那根草枯黄干涩,一拉就断,压根编不起来。
我先是一愣,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跳了跳,整个人像触电一样蹦起来环顾四周。
——来时的路是胖子带的,我没怎么注意脚下,这时看到手里的草我才猛然意识到,尽管远眺都是一派绿意,这个山洞附近一圈却普遍都是枯草,不是发育不良,就是垂垂老矣。
这太不正常了。
我侧过身去看着黑漆漆的山洞口,背后渐渐蹿起一股凉意,脚下却忍不住又往里走去。
正在这时,我余光瞥见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我非常熟悉,是闷油瓶。
我操,怎么会是闷油瓶第一个到,老子要暴露了!
我下意识地就拔腿往山洞里跑,根本没心思管自己奔跑的样子够不够飘逸够不够像鬼,只是一味地往里冲,反正床单不掉就谢天谢地了,然而冲到内部一回头,好家伙,闷油瓶那厮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已经距离我只有不到十米了!
再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心一横,脚下用力一撮,蓦地站住回过身去,毅然摆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邪性非常诡异的表情和他对峙。闷油瓶反应更快,几乎在我停住转身的瞬间,他也立刻跟着收住了脚步,牢牢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脑子转得飞快,把手电藏在床单里,刻意压住嗓子嘶声道:“你是谁。”
说完,我非常艰难地在床单里不动声色地活动胳膊,整个人好像在憋尿一样姿势扭曲,悄悄把拿着电筒的手提到胸部,打开了开关。
娘希匹的,小花胖子他们人呢!关键时刻连打光都要靠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是我的演技太完美了,闷油瓶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
我顿时觉得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继续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了营造出某种效果,我还特地拉长了尾音。
然后我看见闷油瓶动了。他迈了一条腿。
我悚然一惊,脑中警铃大作,生怕他要冲上来踹断我的脖子。然而他只是缓步走过来,最后说了句:“我带你出去。”
那一瞬间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抬腿往他那边走,幸好一个临时演员的职业素养让我忍住了。我不知道胖子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这场戏我也许能一个人hold住。
“你是谁。”我后退了几步,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语气一次比一次低沉嘶哑。这让我的嗓子有些不舒服。
此时闷油瓶就好像百花奖奖杯一样,已经离我很近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急切。
僵持片刻,他忽然朝我伸出一只手,并且说了两个字:“过来。”
我顿觉莫名其妙,心想到底我是鬼还是我家瓶仔是鬼,他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吗,以往都是直接拧断脖子,今天怎么会对一个变成他的野鬼表现得这么友好,还牵手,莫非要原地跳华尔兹?
阿西吧,这我就不服了,老子都还没跟闷油瓶跳过舞!
我犟脾气一上来,手电一收,整个人毫无预兆地甩了个回旋朝更深处疾奔。同时,也许是因为刚刚我活动过度,原本系好的床单越来越散了,照这趋势下去,估计没过多久我就会变成裤衩披风侠。
裤衩是骗不了人的,我的每条裤衩闷油瓶都认得,这下子铁定完蛋。
不行,一个人撑不住了!情急之下我大吼一声道:“有钱鬼!快他妈来掩护我!”
吼完这声我感觉我的喉咙差不多是废了,但小花那没良心的一点回应都没有,反倒是我身上的床单“哗”一下全松开了,要不是我拿手抓了两把,当场就要货真价实表演裸奔。
不过即使是我抓了两把,那造型也没好到哪儿去,基本就好像是小学生拿着自家窗帘布当披风,从高坡往下跑体验自带鼓风机的大侠风范,特傻。而且,床单扬得实在太高了,我根本不敢想象闷油瓶看到了多少。
这还没完,最尴尬的是为了抓床单,我不得不把手电扔飞出去,现在那个质量一流的手电正正砸到那面趴满石头虫的“岩壁”,一下子在本来就已经龟裂的表面砸出了网状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碎屑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同时,我隐约觉得空气里飘起了一股异味,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刺鼻。
这些虫怎么跟胖子一个德行,每到关键时刻就放屁。我心里胡七八乱想,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脖子——那里不知怎么搞得,痒得厉害。
闷油瓶就在我背后几米的地方。事到如今大势已去,我已经不准备继续装了,只是有点可惜自己短暂的演艺生涯。我叹了口气,正在编解释的台词,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双脚离地,手中的床单莫名兜头盖脸地把我自己包了个严实。
——我喉咙哑得很,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像个小屁孩被裹在襁褓里一样,被闷油瓶背走了。
我不太想描述自己是怎么回到土楼里的,反正整个过程我都缩在床单里当咸鱼,路上有村民好奇问闷油瓶背了什么,他算给我留足了面子,要么不答,实在问得紧就说是肉。幸好我收腊肉的名声已经传遍全村,这么大体积也没人怀疑。
小花胖子他们都在土楼里等我们回去吃晚饭,估计是良心发现觉得愧疚,见我被闷油瓶打包成那样也愣是没笑出声。听胖子的解释,那个山洞我们本就不该去,闷油瓶当初四方考察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那里有纯度很高的萤石矿,这原本没什么,问题还是出在那些大量繁殖的石头虫上:这些石头虫一般是通过分泌酸性黏液融化岩石进行粘合,而萤石本身最忌讳酸,尤其是这样规模的石头虫集体分泌酸液,一下子在山洞里产生了大量的氟化氢,百分之九十的石头虫都当场就被融化了,一层层凝固在石壁上,只有最外层的那批有一些幸免于难。
所以我在山洞里感觉到干燥、发痒,包括山洞附近草木枯黄,其实都是弱氟化氢环境造成的。闷油瓶得知地点的第一时间就和胖子他们解释得清清楚楚,他在那里出现,是已经了解过事情前后、准备把我带回来,至于没有直接点破而是陪我对了几句台词,大概是看我兴致高涨,所以配合一下而已。
经历过这一番风波,小花也对去山里露天讲鬼故事没有多少兴趣了,当天晚上我们在室内过了中元节,还是依照最开始的计划,轮流讲鬼故事。苏万讲得最多,但听说别人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吓得不轻,讲着讲着就抖着跟瞎子粘一块儿去了;黎簇讲得最少,据称是维持单身狗最后的尊严。
——这些都是后来秀秀在微信上跟我转述的,因为当晚我并不在场,理由是小花最终想出了一个既能保留乐趣、又能带闷油瓶玩的办法:他们在客厅讲鬼故事,我和闷油瓶自己去楼上讲床头故事。
我本来是拒绝的,但在他们开始前我先去洗了个澡,结果围着浴巾一出来,就看见闷油瓶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左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烟,头部有点着过的痕迹,表面皱巴巴的,好像是被人塞进过什么地方,还沾着灰。
抽吗?他看着我淡淡问道。
我腰上的浴巾当场就给不争气地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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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野
[瓶邪]《莫比乌斯》(15)【原著背景,轻度烧脑,铁三角目前进度:第一世界】
第十五章DIE ERSTE WELT
“它是一个力大无穷还有智商的怪物。”胖子更紧张了:“这起码得是红色警报。”
我吸了口凉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神话传说中藏在米诺斯迷宫的牛头怪物,正在向我们逼近。
胖子警戒四周,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先跑?我不太建议正面刚。”
“跑也没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跑到哪都会被锁定。”我太了解这种行为背后的深意了,就跟猫捉耗子一样,它并不急于弄死我们,重点是在出击之前的玩闹和观察。
在这期间,我们越蹦...
第十五章DIE ERSTE WELT
“它是一个力大无穷还有智商的怪物。”胖子更紧张了:“这起码得是红色警报。”
我吸了口凉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神话传说中藏在米诺斯迷宫的牛头怪物,正在向我们逼近。
胖子警戒四周,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先跑?我不太建议正面刚。”
“跑也没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跑到哪都会被锁定。”我太了解这种行为背后的深意了,就跟猫捉耗子一样,它并不急于弄死我们,重点是在出击之前的玩闹和观察。
在这期间,我们越蹦跶,它就越高兴。
胖子看我:“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也不是什么办法。”我故作冷静地搜查背包,试图找上一两件防身的东西。翻了半天,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一点靠谱的武器都没有,只有一把挂在钥匙串上的折叠水果刀,拿来割脉都不顺手。
完了,我对自己好失望。
我叹了口气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待在这,不要往前走了。那个怪物在这下了个套,就等着我们往前钻,与其到时候被杀个措手不及,倒不如就在这里,等他耐不住了主动上门,我们就反杀个瓮中捉鳖。”
“你机灵点,现在是我们离瓮更近。”胖子看着水缸:“我怕到时候被捉的鳖是我们。”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心。”我的直觉告诉我,继续往前肯定没有待在这里好,我们对前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按照我的经验,那些大佬玩“猫捉猫鼠”的时候,通常都会待在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那个怪物八成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好歹我也被人观察了这么多年,多少是总结出了一些经验的。我的经验告诉我,一旦意识到,敌人想把你往一个地方引,不要犹豫,要最快速度离开那个地方,否则就会变成别人砧板上的鱼,任砍。
对方想让我们慌不择路到处乱窜,我们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原地不动弹。反正我们还有小哥,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我心想,鱼临死还会蹦跶几下绝地反击呢。
“可每次我对你充满信心的下一秒,你就给我掉链子。”胖子毫不留情的揭我老底,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说道:“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很相信你的,你也给我争口气。”
我点头,很清楚自己就没少让人操心过。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口便携式小锅,之前我们拿来煮粉条用的,锅壁上还有一点没洗干净的汤汁。条件很艰难,我们身上都没什么趁手的家伙,胖子比我强,有个锅总比我那把什么都切不动的水果刀强。
胖子拿着锅把比划,一边和自己的新武器磨合一边道:“听好了,万一打不过扭头就跑。不管遇见什么情况,都统一靠右边走,千万别迷路。”
我们都清楚在这里迷路的严重性,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
警戒的余光里,我就注意到闷油瓶了。他还是一如既然的安静,冷眼看着我们,一个活脱脱的旁观者。我发现这人现在话是越来越少,之前看他话挺多,还以为是憋了十年,终于打开心扉了,想跟外界接轨了。
结果这才一会儿,就固态萌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毛病,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非要我主动找他聊天,才会搭理我们几句。
想着闷油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往这方面联想,但就是灵光一闪而过。我道:“既然是那个怪物把水缸搬到这的,那这一路上,肯定会留下点痕迹。”
“你才想到这一步?”胖子没想到我会退步到这个地步,他道:“你想顺着脚印把对方揪出来,我跟你说,这招没用。”
我不解,问他什么意思。胖子对我说:“要么说你观察力不够,刚刚我就看过了。这一片除了咱们的脚印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就算它力气再大,也得踩着地啊。总不会是悬空飘过来的,等等,飘,难不成,我自己吓自己:“其实那是个鬼,会飞。”
……
冷静,都得冷静。我摸出根烟,给自己点上,这些年大江南北的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就算是阿飘,我一泡童子尿浇头,全都给你干趴下。
我咬着烟嘴深吸一口,尼古丁安抚着我,还没等我抽下一轮,闷油瓶突然大步走过来,速度超快的从我嘴里夺下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当时我一愣,心里想,难不成他也是犯烟瘾了?
但紧接着,闷油瓶就把我的烟丢到地上,烟头微弱的火光在地上垂死挣扎,他还嫌不够,用鞋底特别用力的碾了几下,整根报废。这一下给我整懵了,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他在干嘛。
闷油瓶对我们道:“有情况。”我和胖子心里一惊,都一脸懵逼地以半弯的姿态杵在那,不敢动也不敢叫唤。彼此互换了一个眼神,四周就安静下来了。
我和胖子的敏锐度都不如他,闷油瓶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觉得我抽烟会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有些嗅觉灵敏的怪物是这样,遇见气味大的东西,就会穷追不舍。
但我想不通的是,他可以跟我好好说。毕竟我身上的存货不多,每一根都是很珍贵的存在,为什么非要把我的烟丢地上。
抱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抛开不谈。我看见在火光的映衬下,闷油瓶的目光越来越认真严肃。
隐约间,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呻吟,但仔细感受一下,又更像是空气通过嗓子眼时的喘气声。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根本就分不清,那个声音具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好像就趴在你耳边,但仔细分辨,又觉得距离你很远。那个声音很轻柔,甚至还有几分悦耳,像是一个年轻女人发出来的。
女人的声音?胖子拿眼神戳我,我猜他是埋汰我,都到这份了还能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被他看得脑一热就急了:“你看什么,我不好这口。”
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小声骂道:“那这声是哪来的?”“我哪知道。”我也轻声骂回去,这事是解释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个女的,难不成是个女妖精,或者是女鬼“聂小倩?。
我又仔细听了一下,发现这个“聂小倩”的嗓门变大了。
那种似远犹近的喘息声越发清晰,之前听着还算悦耳的女人声,就显得不太对劲了。我能感觉到,“聂小倩”就在我们附近,而且正在逐渐疯狂,因为她的喘息声有种很急切的味道,像是有口痰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眼,跟漏了风的风箱似得,特别瘆人。
那气氛跟恐怖片一样惊悚,我被她叫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用棉花把耳朵堵上。
闷油瓶举着火把挡在最前面,他身上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我觉得这样不行,毕竟是我们团队的主力,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水果刀递给他。反正就是一把小刀,这东西在我手上不顶事,但没准这位大佬会有什么妙用。
我戳了戳他的后背,闷油瓶扭头看着我,手里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水果刀,他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用这样的玩意打架,还不如用拳头靠谱,就摇头让我收回去。
哎……成吧,我自个也觉得丢人。
“不对,缸里有东西!”是胖子,他指着水缸大喊。
一条苍白纤细的手臂,突然从水缸里冒出来,直挺挺的向上竖立,带起的水花溅在地上。
它“啪”地一声竟扣住了缸沿,借力往上一抬。我惊讶的看着一颗圆圆的东西冒出来,好像是个脑袋,被大量黑色的发丝覆盖着,透过发丝的间隙,底下是一张五官肿胀扭曲的人脸。
它张了张嘴,发出兴奋又迫切的嘶吼声。
“禁婆?”我有些脸色发白,这东西曾经是我人生中,最难以磨灭的一段噩梦。以至我现在一看见头发长的东西,就有种毛发会往嗓子眼钻的窒息感。
胖子耸动着鼻子深吸几口空气:“可我没闻见禁婆香。”
我道:“说不定是个变种,天生没有体味。”我对禁婆这两个字有种莫名的恐惧,私心想,还是更愿意用“聂小倩”来称呼它。
但如果这个头发长一脑袋的家伙是“聂小倩”,那我们三个不就是“宁采臣”。三个帅帅的宁采臣,大战一个丑丑的聂小倩,我心里权衡着,不知道是哪一边更吃亏。
我们的“聂小倩”还在努力想从缸里钻出来,可惜大量的湿发缠在身上,限制住了它的行动。水缸被它蹦跶得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倒在地上,四周全是它溅出来的水花,缸里的水被它洒出了大半。
聂小倩不管不顾,佝偻着后背,拼命伸手朝我们抓过来,它嘴巴长得老大,牙齿长得跟七鳃鳗的一样,肿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里凶光毕露。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都往后退。
我道:“这玩意是怎么跑里面的。”之前缸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胖子想了想,不确定道:“也可能,它一直就在里面?”
“一直?”我头皮发麻,脑子里电光闪过,不禁汗毛耸立。
我说过那口缸特别大,大得能把我给塞进去。同理,装进一只怪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仔细想想,为什么那缸水会像墨汁一样黑,因为黑的不光是缸里的水,还有“聂小倩”的长头发。
是大量黑色的发丝飘在水里,才会显得一缸水这么黑,而这个怪物一直就待在缸底,藏在自己的头发下面。直到我们走到它身边,直到我们的谈话声把它惊醒。
“我们搞错了。”哎,我悔得恨不得拿头撞墙。
之前的推理全都作废,情况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对方摆口缸在这根本不是想要警告我们,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实际上,人家一早就到这蹲点来了,只不过等的时间太久,睡着了而已。
“麻烦你把们字去掉。”胖子怒道:“刚才装逼的可没有我。”
我要是没装那个逼,没故意在胖子和闷油瓶面前卖弄就好了。趁着“聂小倩”还没睡醒,偷偷溜掉,不就什么屁事都没有了。
我以为对方是老虎,其实它只是个猪。我以为自己这个猪终于能扮次老虎,结果也只是两猪对撞而已。
[瓶邪]《莫比乌斯》【5】(原著背景,一本正经开科幻脑洞系列)
第五章DIE ERSTE WELT
闷油瓶套路了我们,他不是因为性情大变发神经才玩我们,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的。
我从水里站起来后,才发现那些黑色的浓雾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这片突然出现的诡异湖水。
因为环境太暗,仅靠肉眼根本就看不清湖的面积,只能依稀感觉到,这个湖非常大。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胖子跟我一样闹不明白,他一直都面向着我的后方,目睹了我跌倒进湖水里的全过程。
据胖子描述,那个场景绝不是现实里可以出现的。当我的后背触碰到浓雾的那一刻,那种带有质感的浓雾,以我为中心,几...
第五章DIE ERSTE WELT
闷油瓶套路了我们,他不是因为性情大变发神经才玩我们,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的。
我从水里站起来后,才发现那些黑色的浓雾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这片突然出现的诡异湖水。
因为环境太暗,仅靠肉眼根本就看不清湖的面积,只能依稀感觉到,这个湖非常大。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胖子跟我一样闹不明白,他一直都面向着我的后方,目睹了我跌倒进湖水里的全过程。
据胖子描述,那个场景绝不是现实里可以出现的。当我的后背触碰到浓雾的那一刻,那种带有质感的浓雾,以我为中心,几乎就一瞬间的事情,浓雾就被湖水取代,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变成了这片看不清尽头的湖泊。
之前闷油瓶说过门后有片很大的湖,但那个湖应该还在很远的地方。我不信一个山体内,能同时存在两片巨大的水域。他这一路都在培养我们的惯性思维,故意让我去思考西湖。把我推倒后,就出现了一片湖泊,这绝不是巧合。
“你是故意的?”我回想这一路闷油瓶的种种异常举动说道:“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胖子站在我旁边,他听我这么说,也韵过味来了,两个小眼睛转来转去不停打量我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前关于终极啊青铜门之类的问题,这人对外总是三缄其口,我一开始还以为,想让这小子说话会很困难,但这次他却意外说得非常详细。闷油瓶也不想瞒着我们,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我和胖子迟早要知道,所以他坦白一切的时候都不带挣扎的。
闷油瓶说自己之所以套路我们,是因为不得不去套路。
这个人说话是经得起推敲的,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经验让他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闷油瓶说这里是一个混乱的封闭世界,在青铜门的背后,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如果要做比喻,这里就好像是一块尚未成型的橡皮泥,在把这块橡皮泥捏出形状之前,门后的世界就只是一片不成形状的混沌。而那些橡皮泥就是之前,让闷油瓶忌惮过的黑色浓雾,在终极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由黑色浓雾构成的。
听到“混沌”这个字眼,我先一愣,脑子里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中国神话传说里,那个和盘古有关的混沌。要注意我说的是混沌,不是馄饨更不是云吞或者抄手。
传说中,世界最初就是一片混沌,那时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更迭,也没有四季分明,到处都是一片漆黑,直到盘古开天辟地,才结束了这种混乱的状态。
把故事中的描述套用到现在,此时此刻我们身处的环境,不正是和故事里描述得一模一样,一样漆黑不见天日嘛。难不成终极,就是一块还未散尽的混沌,当年盘古一斧头劈下去的时候没注意看,给漏了一块?
闷油瓶说,他进入青铜门的时候,浓雾的面积要比我和胖子来时还要大,留给他的只有一片桌子大的空地。最开始这人还没弄明白浓雾是怎么回事,头几天的生活只能局限于这片小空地。
我一听真的,心想,还是闷油瓶这小子的格局太小,看东西就专注自己脚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思维没有我那么发散,进来后的起步空间当然就比我小了。
哪像我,开局系统就自动分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田地。
吃喝拉撒都只有巴掌那么大,晚上睡觉都不敢把腿伸直。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真该,谁要你进去得这么积极。
当年这人把我留在原地,我还不死心的在外面等了好几天,那时候条件艰苦的一批,差点熬不下去,现在知道那几天,这人在里面也过得不咋地,我就安心了。
闷油瓶把这种黑色浓雾称作橡皮泥,说塑造这种橡皮泥唯一的办法是人的思维。这种说法玄之又玄,通俗点讲就是这种浓雾很诡屌,它是依靠人类的思维来改变的,也就是说脑洞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在浓雾的面前,你想山眼前便是山,你盼水眼前便是水。
只要是人想得到的,这个地方都可以满足你。在意识到浓雾的用法后,为了生存,闷油瓶将这片漆黑的世界焕然一新,为终极世界构思了不少全新生物出来。
都是他根据这里的特殊环境而精心设计的,为的就是打造一个,类似于大自然的简易版平衡生态圈。但很可惜,因为门后的世界过于艰苦,大多数动植物无法繁衍下去,创造出来后没多久,就被淘汰出局了。
到最后,也只有那种可以当做燃料的植物,和一些小型动植物存活下来。
我在一旁仔细听着,觉得闷油瓶在这里的角色,有点像是上帝。
每天都忙着创造生命、维护生态,过得都是种田的田园生活。也不知道闷油瓶幻想出来的生物都是什么样子,我其实还是挺想看看,想看看这人的脑子,都能想象些什么画风的生物出来。
胖子对那些浓雾跃跃欲试,也想学着我的样子,去创造点什么东西出来。
闷油瓶提醒他,在这个地方不能故意去想,要无意识的那种思维,才能被浓雾接收。
胖子没听明白,就让闷油瓶讲得再详细点。
老张想了想,就给我们打了个比方。
他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思维状态,好比如你在绝境里想喝一口水,但你没有水,而且很快就要渴死了。这种情况下,就算你的想法再强烈再鲜明,浓雾也不能把自己变成水,钻进你嘴里。
想喝水,就得把这个想法衍生一下、折中一下,让整个思维流程变成一种意料之外的状态。
你想喝水,但是你根本就没有水喝了。
于是开始幻想,要是自己脚底下有一处喷泉,泉水一喷就钻进自己嘴里,那该多好啊。
这样一来,你是让浓雾变成喷泉的,而不是让浓雾变成水的。
虽然你最开始的期望是喝水,但喷泉是你为了达成喝水这个强烈目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有这种无意识的、搭建好成型条件的想法,才能成功塑造浓雾。
不过对于常人来说,想做到这点基本是不可能的,这需要极其强大的思维控制力,而人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维的。大脑每一刻都在天马行空,就算你告诉自己是想要喷泉,但想要水的念头绝对大过于喷泉。
就算是在这生活了十年的闷油瓶,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成功,只是说这个人的天赋和经验,使得他的成功几率大于绝大多数人。
而闷油瓶一路追问我们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就是为了用他的方式,把我们的思维引导成一个,最容易成功的状态。
“所以你才会在问我西湖的时候,加一个8月份的前提,就是想让我无意间创造出这片湖?”我皱着眉头道:“如果小哥你想要一片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我们三个人里最有经验的人应该是你啊。”
“终极世界是认主的。”闷油瓶表情淡淡的,他说:“在你们进来的时候,由我创造的世界就消失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塑造这个世界了。”
“什么叫消失了,那之前你说的什么能当燃料的植物、巨大湖泊都没了?”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欣赏闷油瓶创造的小动物了?
闷油瓶点头:“都变回原样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点同情老张,换位思考一下,你费心费力维护了10年的生态圈,一下回到解放前,这要是我,我铁定崩溃,分分钟自暴自弃。不过老张的状态看上去倒是还好,之前肯定有发泄过,八成就是趁着我和胖子睡觉的那几十分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去了。
不过闷油瓶说他和胖子都不行,那三个人里唯一行的人,不就剩我自己了吗。
这终极选“上帝”是个什么标准,闷油瓶都不要,居然看上我这么个货色,难不成是嫌弃老张的脑回路没有我活跃。现在看见有新人加入,一眼就觉得我来当“上帝”更有发展前途?
【最后的张起灵】失魂症
失魂症
在听闷油瓶讲故事的头几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并非关于小时候的闷油瓶,或是关于他的父母亲,而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已经相识时的小插曲。
我梦到我们从塔木陀回来,闷油瓶由于突发失魂症住院治疗,我去看他,特意买了花和水果,结果这小子翻脸不认人,踹翻了我的小花篮,还直接翻窗出逃。
都说梦是反的,这梦也确实是反的,而且迟到了太久,但也是我曾经担心过的事。
我回忆起当时闷油瓶的状态,他应该是认不出来我和胖子了,可出于某种潜意识中的信任,他从陨玉中出来,就躲到了我跟胖子中间,而后我们把他送进医院,再接他出来,住到胖子家,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任何反对或排斥,似乎...
失魂症
在听闷油瓶讲故事的头几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并非关于小时候的闷油瓶,或是关于他的父母亲,而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已经相识时的小插曲。
我梦到我们从塔木陀回来,闷油瓶由于突发失魂症住院治疗,我去看他,特意买了花和水果,结果这小子翻脸不认人,踹翻了我的小花篮,还直接翻窗出逃。
都说梦是反的,这梦也确实是反的,而且迟到了太久,但也是我曾经担心过的事。
我回忆起当时闷油瓶的状态,他应该是认不出来我和胖子了,可出于某种潜意识中的信任,他从陨玉中出来,就躲到了我跟胖子中间,而后我们把他送进医院,再接他出来,住到胖子家,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任何反对或排斥,似乎在他格盘又重启的过程中,大脑有一些安全指示信号,而我跟胖子属于可以信赖的信号。这样一想,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欣慰的。
只是闷油瓶会格盘这件事,十年中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偶尔就像做这个梦一样,我会忍不住想,万一他从青铜门出来再次格盘了,我跟胖子该怎么帮他恢复。
当然,我们肯定不会客气,先绑了带回杭州再说。
梦醒了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好笑,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但我已经不会用相对沉重的心情去思考它了。
闷油瓶可能注意到我的表情怪异,问我想什么呢。
(这个人很奇怪,我们睡在一张床,他总是比我先醒,睡醒了也没什么动静,却偷偷观察我,被我逮到好几次。)
我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关于失魂症的话题,我本不想提及,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根本无法理解失去记忆的痛苦。我和闷油瓶最近都在聊他的记忆,这些记忆是“逃过”失魂症的“清洗”而留下来的,所以非常宝贵,再去谈论失魂症,谈那些他已经找不回来的记忆,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但我没想到,这次是闷油瓶主动向我提起。我当笑话讲的梦境,他却有些认真。
“失魂症”这个词,如果我的记忆准确的话,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在张家古楼里棺材的墓志上,结合我对张家这个家族的研究,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属于家族遗传病的范畴,可能是长寿的副作用。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失魂症并不完全等同于失忆,虽然它的外在表现是失忆,但它的发病原理与通常医学上失忆肯定是不相同的。
这里首先要说的,是张家人特殊的记忆体系。普通人从出生开始,渐渐有了自我意识,经历过生活过程,才会形成相应的记忆,也就是要不断地从外界获取体验,才能不断积累记忆。但张家人就比较特殊,张家人要通过封闭自我,大脑中才会产生从出生起就存在的“记忆”,打个比方就像是张家人的脑子里生下来就植入了一条芯片,只有拒绝外界的干扰,才能读取它。
这和“天授”的概念很相似,我认为张家人确实是有天授记忆的,也许来自他们的祖先,也许来自那道青铜巨门,总之,张家人一辈子要做的事情,都是天授的记忆定好的,这些记忆要一直固定在脑子里,就要不断覆盖新产生的记忆,当然也是有选择性的,他们不会忘记从张家学到的技能,不会忘记古墓中的机关暗道,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大脑就要来一次“清洗”,好让那些“原装”的记忆更加鲜明。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触发了“清洗”,后来的记忆储存到什么程度才需要“清洗”,根据我对闷油瓶的观察,绝对不是规律的固定几年一次,或他主动想什么时候失忆就什么时候失忆,而是会有特定的触发事件和状态。
闷油瓶犯失魂症,除了塔木陀那次,我还听说过一次,就是四阿公和闷油瓶第一次认识时,闷油瓶失魂症发作,神志不清,被越南人抓去当作诱饵捕尸的故事。
这故事说起来非常具有戏剧性,我还从未与闷油瓶核实过真假,这次既然他主动讲了,我便将从楚哥那听到的部分,原模原样地转述给他。
果然闷油瓶已经没太多印象了,但他听我讲过之后,脑子里确实闪现过一些场景,他描述一番,与楚哥的版本相差也不大。
这说明传说有几分可信,而且,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闷油瓶忘掉的事情,经过场景重现,还会再想起来一些。
这不禁令我感到好奇,塔木陀那次他失忆后,忘了多少,后来又想起来了多少,是如何想起来的。
这次我可逮到机会,忍不住问他。
闷油瓶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接着讲起了他八岁那年的故事。
泗州古城的故事,我在另一本笔记中已经记录了,但还有一些隐秘的细节,是闷油瓶这次才补给我。
张也成死在了泗州古城里。
这是一个我意料之中,但仍旧感到遗憾的消息。张也成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在闷油瓶幼年时期,给予过他爱护的长辈。在张家那个庞大蓬勃的体系中,幼年的小哥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可能也无法理解亲人的含义,更别说张家也不会在意这种身份,所有族人都有着“张”这个姓氏,血缘不代表他们之间存在更多的情感,只是一种命运。
在这种状态下,可想而知张也成的出现,会让闷油瓶的成长有很多转变。
而张也成死在了泗州古城,闷油瓶从那儿回到张家后,就第一次犯了失魂症。
这大概率与泗州古城里发生的事有关,而在那次事件中,张也成的死显然是对闷油瓶造成最大冲击的部分。
“所以,当张家人受到外界过于强烈的刺激时,就有可能触发这种病?”我随时提问。
闷油瓶却摇摇头,告诉我张家人从小训练的就是应对一切突发事件,应对各种外界刺激,所以死亡不是触发的关键。
我感到这像是解谜一样,又想到在塔木陀,我一直好奇闷油瓶在陨玉中看到了什么,并且认为是他看到的东西对他的刺激太大,才会让他失忆,如今听他一说,似乎并不是因为什么刺激啊。
闷油瓶继续讲道,虽然没有统计,但据闷油瓶所知,一般张家人都是在成年后的某一时期,会第一次失忆,而他那时仅有八岁左右,实在是太小了,是很罕见的,但一定有特殊原因。
他恢复以后,也渐渐接受张也成死去的事实,但他做了一件事,小时候的闷油瓶显然还有些倔强和执拗,不像他后来那般好似将一切都看得很淡。
他搬进了张也成的家里居住。
他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张也成是一个特别的人,他需要记得他。而在张也成家中居住的日子里,一些下意识的生活习惯,以及房间里的摆设、小物件,等等,都会时不时的在闷油瓶脑子中重现一些场景和记忆片段,逐渐逐渐复原了一部分记忆。
听到这里,我便接道:“也就是刚刚说的,如果复原记忆中的某些元素,你还是可以想起来的。”
闷油瓶嗯了声,我就不禁想象,那么塔木陀那一次,闷油瓶也是在失忆的状态下,从我和胖子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吧,并且我们在一起时的一些场景,与他失忆前是相同的,就令他重新记起来了。
比如胖子煮的很好吃的茶泡饭,再比如丫睡觉时震耳的鼾声,说起来还很有趣,那么关于我的部分呢,我忍不住去回想,却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惑。
接着闷油瓶又讲了几次失忆的经历,我渐渐就明白闷油瓶想说的关键了。
其实失魂症的发作,是在保护天授的记忆。
张家人从小成长起来,到青壮年,然后去执行张家的使命,这个过程中会发生很多很多事,他们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而有的张家人,也会渐渐产生疑问,产生对“自我”的探求欲望。他们会看到除了张家人这个统一的身份之下,被隐藏起来的只属于自己的部分,但那个部分不是自由的。
在不断的历经途中,一旦张家人产生“自我”意识,就意味着他偏离了张家的使命,这时,天授的记忆就会覆盖他已经积攒起来的记忆,让他再次失去“自我”,从而能继续履行张家的使命。
那么,张家人又是怎么产生“自我”的意识,从而触发失魂症的。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一种是经历本身的曲折复杂,他们接触新的事物,新的世界,使他们首先对张家体系产生质疑。
而另一种,也很明显,就是人与人之间产生的感情。
这也是小哥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发作的原因,因为他与张也成之间产生了亲情也好,友情也好,总之是不属于张家人可以拥有的情感,使得他脑子中天授的记忆有了“危机意识”,于是开始进行记忆覆盖。
得出这个结论,我感到内心相当受震撼,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这双眼睛里从来都是无波的深潭一般,此时此刻也是一样,但我知道了,那里面其实是有波澜起伏的,即使看不到。
“那时候,你说你会注意到我消失。”闷油瓶淡淡道,“我第一次想,如果能找到塔木陀,结束一切……”
我等了半天,他也没说完,但我听懂了,闷油瓶在想一件他不曾想过的事——关于我们的未来。
这种普通人都会动过的念头,对他来说是奢侈的,他即使只有一个瞬间这样想过,天授的记忆也立即准备开始清除,并且也成功了。
当失魂症发作,可以有两种后果,一种就是自然恢复神智,那么天授记忆覆盖成功,就彻彻底底格盘,重新做张家人。
另一种,则是发病的张家人出于某种原因,或是下意识在对抗,这种对抗就必然会令他感到十分痛苦,那也是作为独立个体的张家人与整个张家体系的对抗。
八岁的闷油瓶虽然想起了一些关于张也成的事,然而他也感到,这个恢复记忆的过程十分痛苦,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在阻止他,而大脑处于一种矛盾里,一方面想要恢复,一方面又在执行着某种命令在删除,这种矛盾使得他非常痛苦。
这我就不得不问:“那我呢,你后来又记得我了,过程也很难受吧。”
闷油瓶没回答,相当于默认,但他抬起手,在我后脑勺顺了顺,像是在安慰我。我心说这怎么反过来,应该我来安慰他才是。
正要说几句肉麻的,闷油瓶却抢先道:“我想记得,所以没关系。”
我叹口气,也没法和他争这个,就继续问道:“会持续很久吗?”
闷油瓶回答说倒也没有,大脑似乎也会妥协,恢复到一定程度,就再也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但这种痛苦也会减轻,直至消失。
说到这里,我解了心中一个结,可也难免产生另一个疑问,闷油瓶现在可不再犯失魂症了,是天授的记忆消失了,还是他学会了什么方法“骗”过天授。
我开玩笑道:“说了老半天,敢情我们两个之间现在是没啥感情了,要不然你怎么还不失忆。”
闷油瓶笑了笑,回答说之前之所以会犯失魂症,是因为他从未真正跳出张家的体系去思考关于世界,关于存在的意义,除了保留天授的记忆,他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他已经在忘却天授的记忆了,原因很简单,他找到了比天授记忆更重要的东西。
他曾说过,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那是因为张家人除了执行天授记忆,没有其他的存在方式,而他现在不同了,他拥有了这之外的意义。
“所以和你一起的事,我都会记住。”
我从不知道他还会说如此肉麻的话。
【瓶邪/12:00】《金盆不洗手》(2020原著向纪念短篇)
花湖宴酒·活动贺文
上一棒: @花田紫薯
下一棒: @西班牙大苍蝇
《金盆不洗手》
【Part01.伊始】
最近张家的动向有一点反常。
起初坎肩递消息过来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后来被晚饭一打岔,也忘记告诉闷油瓶和胖子。那会儿的我还天真地以为,一群中年再就业的老男人不论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都不算稀奇。
一周后的周末,胖子载着我从镇上采买回来,刚下车,那天又跟漏了似的,哗哗地往下落雨。我们俩手忙脚乱地回到车里把雨衣套上,一边就给闷油瓶发微信语音,让他赶紧出来帮忙卸货。
照理来说,以闷油瓶的耳力,我们的车刚拐弯,他就应该能察觉到我们的回归。可唯独今天,我们把车里的货物都点过一遍,里屋竟然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会儿雨下得不小,闷油瓶巡山总是会精准地规避这样的天气,所以几乎可以排除人不在家的可能性。我和胖子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都察觉出了不对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倒也没有很紧张,毕竟雨村好歹是我们老巢,闷油瓶总不可能在自己家里被人做掉。我们从车上下来,胖子象征性地拿了把扳手,朝我打了个手势,我示意三二,然后一把推开了院门。
大雨磅礴,我们隔着屋瓦下连成一片的水帘向内张望。模糊的情景入眼,却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我脑子一下没跟上,晃了下神才看清,院子里此时,竟是跪了满地的人。
这些人应该跪了很久了,可能还赶上了上一波阵雨,一个个淋雨淋得透湿,想必心情也很不美丽,此时听见开门的声响,全都回过头冷冷地看向我们。
那种气势和装扮,还有他们队型排列的整齐程度,我曾经都非常的熟悉——这些在我家院子里跪了一地的,竟然是一群十分面生的张家人。
还没等我看明白是怎么一个阵法,胖子“啪”的一声就把院门给合上了。我一转头,就看到隔壁大妈手里揣着一把鸡食,隐在一旁阴测测地朝我们这头打量。
“怎么都没见过?”胖子装作整理货物的样子,低声问,“朝圣不是统一都通知去杭州先预约吗?”
我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苞米,心说妈的,张海客那厮之前把张家的近况描述得那样落魄,是不是又在诓我,其实他们早就召回上万人手,连锁公司都开出三百家去。
收拾完东西,胖子和我都默默不说话。两人翻墙进了院子,提着两袋地瓜,几条咸鱼还有两只活鸡,低头从那一群人中迅速路过,推门进屋之后立刻反手关门,把锁挂上。
屋里非常安静,闷油瓶背对着我们坐在窗边。我扫了一眼屋内,午饭已经做好了,很简单的三菜一汤,还冒着一点热气,一旁的椅子上挂着两条干毛巾。
“什么情况?”胖子放下东西就问,“他们这是逼宫?”
我拿起毛巾把湿了的头发抹干,心道那我俩刚才缩头缩脑的岂不是很太监?一边就见闷油瓶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餐桌旁,示意我们先吃饭。张大族长下庖厨的时候不多,我和胖子赶紧都给面子地坐下,端碗拿筷。
三个人扒了几口饭,还是胖子最先忍不住,在一旁故作深沉地开口道:“小哥儿啊,外面都跪成那样了,这趟怕是不走也不行了吧?”
我在旁边听着,心知这老小子其实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在瞎猜上一向非常有天赋,下一秒,我就听见闷油瓶淡淡地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想去一个地方?那意思就是不去也行,这是一个偏向于商量的口气。我放下心来,夹了口菜,心里就琢磨了一下。外面那么大的排场,搞得闷油瓶跟要得道飞升了似的,迂腐成这样,估计又是古张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多年前我调查张家的时候,偶然间也听说过古张家的保守派在动乱后仍旧保留了一部分力量,只是一直隐居深山,极少现世。这次他们突然出现,背后肯定拖着个不小的麻烦,底下的人怕是实在搞不定了,才来求族长出面解决。
以往碰见这种情况,闷油瓶的对策一向是不闻不问,他这种人是不吃良心绑架那一套的,不然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跪那么久连屋都没进来。可这次和以往又是不同的,他明显对这件事表现出了一些兴趣来,这让我不由的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
“去哪儿?”我玩笑道,“他们包食宿保险吗?”
闷油瓶看了看胖子,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默默从兜里摸出了三张机票,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我本来非常的淡定,这会儿打眼一看,发现机票上的目的地写的竟然是NBS长白机场,饭一下卡住喉咙,差点呛死。闷油瓶起身倒了杯茶给我,帮我拍后背顺了下气,我就道:“不是吧老大,又去青铜门?”
他摇了摇头,让我回卧室把他的那只族铃拿出来,我依言照办,胖子推开碗筷在桌上腾出一块地方,三个人围坐到一起,闷油瓶就指了一下族铃上面的纹路,让我们仔细看。
我和胖子不明所以,就听闷油瓶缓缓地说道:“张家的族铃,不止这一只。古代张家分作三大脉系,纹饰都不相同。他们这次来,就是希望我能找回另外的两只。”
我看着铃铛,又看了看桌上那三张机票和那一大盘我心爱的豆腐酿肉,突然就有点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似乎非常需要我和胖子的帮助。
想着,我看向胖子,他反应比我快得多,此时满脸快要开张的喜色,正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我本来还想再维系一下金盆洗手人士应有的尊严,这会儿直接被他俩逗笑,胖子就道:“散会散会。”三人把族铃一收,继续埋头吃饭。
不得不说,闷油瓶的手实在太稳了,做的豆腐酿肉造型完整,味道十分的滑嫩鲜香,我和胖子全程都忙着筷子打架。闷油瓶吃得不多,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俩发呆,似乎也完全忘却了那些,还在屋外地里长着的张家人们。
【Part02.白河】
三天后的上午,我们下了飞机,机场外已经有族人安排了越野车来接。
车一路往东北方向驶去,最初基本都是高速,车里气氛沉闷。胖子坐在副驾,路上很不安分,一直试图跟司机搭话,但张家保守派的人普遍无趣,想来这些没有真正脱离轮回的张家人,也不可能会像张海洋那样,成为自带房契的新时代良善之辈。胖子跑了会儿火车,见那人没什么反应,只好放弃,转头想找我搭话。然而鸡贼如我,早拉着闷油瓶把后排座椅全部放倒,两人搭着件连帽衫,补觉补到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正好路径二道白河,我睡得口干舌燥,就着闷油瓶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两口,人才总算清醒了一些。胖子见我醒了,把车窗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我靠在门柱上,抬眼看窗外的街景。
这个地方,我来过太多次了,路边的景色总是似曾相识。今年因为旅游业的不景气,来到这里的游客并不算多,但似乎天福街那头,正举办着什么纪念活动,堆了很多的信件,还架着不少设备,很多年轻人戴着口罩聚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热闹。
“唉,转眼就五年了啊。”胖子在前面忽然感慨道。
我听着胖子的唠叨,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我在风雪中孤身一人从长白山回到杭州,那时的那种心境,如今竟是丝毫也记不起了。现在的我,沉下心一琢磨,满脑子就全是怎么能在微信步数的排名里,赶超道上哑巴张这样的损事儿。
发呆的空当,闷油瓶靠在一旁,又沉沉地睡着了。我转头看看他,又回头看向窗外,心里默算着日子。
就要立秋了,五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和胖子在青铜门前接回了小哥。时间真的太快了,一晃眼的功夫,我们竟又经历过那么多的悲欢,一路走到了今天。
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他们,其实月初那会儿,我悄悄给我们仨报了个去内蒙的夕阳红旅行团,计划好了带他俩出去玩儿玩儿,三个人草原放歌,河牧跑马,顺便吃点好的纪念一下。本来是想给他俩一个惊喜,但现在看闷油瓶确实是想下这一趟,胖子更是开心得不得了,我忽然就觉得好像在这种时刻下个斗也挺好,反正只要我们仨混在一起,去哪里,干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我靠回椅背,掏出手机默默给旅行社发微信,说临走房子被雷劈了,火烧得什么似的,去不了了,你看,贵得离谱的预定金是不是给退一下?结果太阳还没落山,我就被旅行社拉黑了。
车一路向东北方向驶去,路径很多小的村镇,后半程基本都是土路。太阳落山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越野车的探照大灯勉强照出前方布满坑洼的山道。
颠颠簸簸地晃荡了半宿,到地方已经是当天的午夜,我们在最后一个驻扎营地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启程往北,顺着山势脉络,继续前进。打开卫星地图,附近几乎全部的地名都带一个“沟”字,我们就在这密如牛毛的沟与沟之间穿行,往山的更深处行去。
之后的路程非常枯燥,我们左弯右绕,在深山中跋涉了将近三天的时间。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和我想的完全不同,眼前这一片山林非常繁茂,从半山腰往下望,可以看到清河蜿蜒,景色极其的秀丽。
安顿好以后,我借着黄昏落日的余晖,在附近踩了一圈,就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龙脉遇鬼”的格局。
像这样的山地,讲究的是阴阳龙互相盘绕,穴位得气。如果龙脉遇鬼,就会夺穴位之气,穴气无法凝聚,便会顺着周遭水脉下行,消散到旁近的支流中去。但妙就妙在,这里的修建者堵塞了下行的水流,让鬼在后方挡障来风,把宝气全部留住,反让阴穴得神。
这在藏经上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状况。如此富庶的设计,这斗里但凡有棺,陪葬品那一定是非常多且珍贵的。难道说……想着我就看向闷油瓶,他没等我开口就冲我点了下头,意思是我想得对。
这就很有意思了。莫非这下头真是他们古张家藏宝的地方吗?我突然对明天的见闻有了更多的期待。
【Part03.迷宫】
第二天清晨,张家挑选出一队好手随行,我们来到山体的背阴处,张家人已经事先在那里打了一个直井下去,几个人挂好了设备,一路速降,沉入了地底的黑暗之中。
张家人开盗洞的手艺自是不用多说,井道很深,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固定的措施,但整个通道没有任何松散崩碎的现象。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我就感觉脚下一沉,已经踏上了实地。下面零散的丢着几把手电,灯光已经非常黯淡了,勉强能看清前方是一条规整的墓道。
我把安全扣解开,打起狼眼,一旁张家小队的领队朝众人做了一个手势,所有张家人立刻鱼贯而入。我们仨默默跟在后面,神情都比较放松,知道这是已经探过的路段,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队伍一路向西前进,走得非常快,途径几处岔路,带头人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快,墓道开始横向变宽,我注意到左手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壁画,都保存得很好。但队伍行进得实在太快了,匆忙间我只来得及看清壁画中描绘的景象大多壮美辉煌,一些是隐于深山里的古建筑群,雕梁画栋宏伟异常,一些则是朝堂之上官服萧肃,非常多的人物散布其中,像是记载着一个家族的威严与繁盛。
我回头看了看已经消极怠工到队伍最后面去走神的闷油瓶,心中越发感到奇怪——他来这一趟,绝不是帮助族人那么简单。我尚且不知道他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整个人的状态,一直都比较放松,我明面上不说,但他这种稳定的态度确实能让我感到另一层的安心。
思绪繁杂中时间过得飞快,张家人带着我们规避了很多危险的机关,但这路线似乎遵循某种奇门遁甲的排列,十分的绕人,等真正到了地方,我脑袋都走麻了。
胖子递给我一个水壶,我接过来抿了一口,抬眼去看四周的情形。墓道延伸到这里便走向了终结,在路的尽头,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巨门挡住了去路。
我看着门上复杂的阳刻,心中对比了一下青铜门上的纹路,发现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刚想上前几步看得更仔细一些,横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了我一下,我转过头,发现是那张家队伍的领头人。
胖子见状怒道:“你干嘛?”但那人并没有抬眼看我们,而是回身对远处的闷油瓶说道:“族长,族里有规矩,这之后的路,需要麒麟的血脉开启,外人不能再走了。”
这么多年了,这种段位的刁难我早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应对。我看着那领头人,心中冷笑了一声,刚要发难,却见闷油瓶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上依旧没有一丝的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凌冽了起来。我好久没见过他起范儿,忍不住一愣,就听他冷冷地说道:
“从现在起,这个规矩废除了。我接下来做的事,就是新的规矩。”
说完,闷油瓶再没有理会旁人,走到我身旁伸手在墙壁上稍一摸索,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窍门。就听耳边细微的机括转动声响,两侧的石砖忽然以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壮观的方式,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它们重新组合,组合成截然不同的形态,露出了另一扇拱形阴刻的巨门。
闷油瓶没有回头,用匕首在指尖割开一道小口,找准门测的凹槽,将沁出的血珠滴了进去。那一处凹槽的材质非常特殊,血珠滴在上面,立刻以极快的速度渗入进去。紧接着,所有人就听见墙后轰隆声作响,那扇后来才显露出真身的石门震动了一下,在漫天的烟尘中,缓缓地朝内打开。
与此同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惊叹的气音,似乎那些人对这么一点血就能开启机关感到十分意外。想来,如果闷油瓶的血脉没有纯正到一定的程度,想要进入这扇门,很可能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儿我又有一点生气,但闷油瓶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俩跟上。
我和胖子看了一眼那群愣住的张家人们,也都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左一右跟在闷油瓶身后,矜持地走了进去。
巨门在身后重重地合拢,我俩瞬间原形毕露,勾肩搭背地揽住闷油瓶。
“记得墨脱喇嘛庙那会儿吗?”胖子笑道。我肃容说:“你这样是不对的,这是一种迁怒。”胖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承认,虽然不是同一拨人,但真他娘的爽,原来这就是上头有人的感觉吗。
闷油瓶任由我俩玩笑,末了说道:“前面的路,我也没有走过。如果遇到什么,往北去,北是这里风水的活位。”
三人打起冷焰火,眼前是一片非常开阔的空间,我们这次装备充足,胖子就掏出信号弹冲对面打了一发。黑暗中,红烟一闪即逝,紧接着白光爆燃。我们就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崖上,往上看足有几人高才是顶部,整个山几乎都被掏空了,而在崖下的山洞中,地形显露出非常复杂的面貌,纵横交错,竟似迷宫一般。
闪光弹的光亮很快消逝,我们仨打开头灯,胖子就问我有什么想法。我一边从包里掏绳索,一边说道:“这样的设置,乍一看没有意义,如果真的是造迷宫,我肯定不会留这么高的天花板给人作弊用。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迷宫的出口肯定不在路的尽头,而是在更下面的空间里。”
胖子点头表示赞同,我直起腰继续道:“不过我们不知道下方的岩区具体有多厚,直接炸下去肯定不行。小哥,你刚才有看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从我包里搜出纸笔,简单地画了一幅草图。
因为早期失魂症的影响,他的长期记忆力非常糟糕,但与之相对的,他瞬时记忆的能力其实十分惊人。之前照明弹亮起的那短短十几秒钟里,他已经把能看到的地形记了个大概,这会儿把图画出来,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偏差。他用笔打了几个圈,说道:“路是断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所有的断头路,竟然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我对地形和建筑都非常敏感,如果一个迷宫存在这样显著的规律,那么想找到出口,就必须先找到隐藏的机关。可惜,图只画出了迷宫一半的大小,照明弹的范围有限,另一半就算以他的眼力,也没能完全看清。
这种情况,最快的方法,是分人手到之前光亮覆盖的边缘去,再往深处打照明弹,留人在上头完善地图寻找规律。
想到这里,一旁的闷油瓶已经蹲下身,从装备中抽出钩爪枪,重新组装起来。这东西是前两年胖子托人定制的,可以打出挂着尼龙绳的钩爪,射程很远,但因为不是火药推动的,所以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很高。我勉强可以打出三四十米远,但闷油瓶一枪出去,可以打到八十米以上。
这次他挑选了顶部石壁上比较远的一个位置,钩爪带着三根绳索爆射出去,直接嵌进石头的内部,整根没入进去,金属头上的倒刺牢牢卡在了里面。他拉了一下其中的一条绳子,然后看向胖子,把绳子递过去。
胖子震惊地回望他,我在一旁偷乐说:“别看了,快去吧,你要是迫降失败了小哥在上头还来得及救你。”结果话音刚落,闷油瓶又看向我,也递给我一条绳子。
我一愣:“我也下去?”闷油瓶点头,意思是他想同时看到全部的地形,这样的话照明需要两个人。我心说也是啊,于是乖乖点头,胖子就把手里的绳子和我的绕到一起,说这样能保证我们不在迷宫中失散。
真正站到悬崖边儿上,才感觉这高度真不是盖的,阴风一吹,胯下直泛凉意。不知道下方的迷宫在承力之后,会不会也给悬崖上面带来一些变故,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给闷油瓶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他微微点头,把画好的地图塞给我,最后检查了一下我俩身上的安全绳扣,接着猛地发力一推!
我只感觉背后一沉,就和胖子一齐飞出了悬崖,绳子瞬间绷直。劲风扑面,我和胖子就像荡秋千一样,在半空划出一个标准的扇形,并不优美地落到了大概是迷宫中心的位置。
落地的瞬间两人都使劲倒腾腿儿,接了好一段小跑,才歪歪扭扭地在墙头站定,回头时闷油瓶的灯语已经打了过来:
准备。
我和胖子直接掏装备,心中默数“三,二,一!”,然后同时举枪向相反的方向打出一发照明弹。
就像洞穴中同时燃起两团太阳一样,白光瞬间打亮了一个非常大的范围,我用手半遮住眼睛努力往迷宫的尽头望去,这次我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远方的石壁上,就看见果然整个石洞都是完全封闭的,四下里根本没有出口存在。
白光燃尽,四周复归黑暗,我和胖子缓了能有半分钟,才靠头灯重新看清了悬崖那头的情形,闷油瓶正把最后一条绳子绑到自己手臂上。
见我俩看向他,他又打出一句灯语,意思是:原地别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胖子就把头灯闪了几下,回道:了解。什么情况。
这次闷油瓶没有再做回复,他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接着整个人忽然一矮,蓄力助跑了几步,然后猛地一蹬崖壁,人就像豹子一般扑了出去,往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荡开。我和胖子远远看着,就见他在半空中撒手,人利索地一翻,落入了我们看不见的甬道里。
这几年,一般遇到这种他扔下组织单独跑路的情况,就是他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事情漂亮地解决掉。
我和胖子收回目光,拍了拍身上的灰,磨磨唧唧从墙头上爬下来。两人往地上一瘫,开始把无烟炉和野营锅都拿出来码好,准备烧水。虽然是盛夏,但这地方气温很低,现在开始煮茶,一会儿闷油瓶回来还能喝上口热乎的。
唉,跟神仙一起下斗就这一点不好,这才刚下来,就又到了摸鱼的时候,有时真的很没成就感。
【Part04.有鬼】
这一等,就是一段不短的时间。胖子把自己保温杯里第二泡的茶水喝完的时候,正好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就听他道:“诶,你还记得小哥多少年没突然失踪了不?别说,我竟然还有点怀念。”
我心说这人得有多欠才能怀念这个,就道:“应该是直接去开机关了,他们张家的传承断代,估计他事先也不可能知道正确的路线。”胖子点了点头,说归说,我俩其实都很淡定,他现在很乖的,探完路肯定就会回来。
无聊也是真无聊,我看着闷油瓶留下的简图,心中不停推演这里可能具有出口的方位,跟玩数独游戏一样,倒还能撑。胖子在一旁百无聊赖,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呆不住了,起身四下查看了一圈,可能是觉得不太过瘾,便从装备中掏出特制的记号笔,在墙上给自己画着箭头,一路走了出去。
不过胖子这个人,大概真的是跟斗有缘,我又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忽然听见他叫道:“天真,过来看过来看!我发现个好东西。”
我赶紧站起身顺着他的箭头摸过去,就发现这厮已经走出了很远。真正走入迷宫的通道,感觉还是非常压抑的,我在黑暗中走过好几个转弯,眼前终于一亮,照到了胖子矿灯的光芒,同时我也看见胖子背对着我,蹲在一栋半人高的建筑面前,正在查看着什么。
那建筑非常的古老,上面雕花的木门已经腐烂了小半,暴露出很多大小不一的孔洞来,但几乎覆满了灰尘,里面的东西仍旧看不真切。我走上前仔细观瞧,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被黄符封住的神龛。
“你说里面会有什么?”胖子问。
我看他神色狗祟,心说这是人家老张家祖先的东西,就算里面有金砖你也不能拿啊,便道:“可能是供奉的仙神。”
胖子说:“张家人还这么迷信?我看小哥平常也不求神拜……”
话没说完,忽然,我和胖子就听见神龛中传出了一声非常轻,但是有一点刺耳的响动。
那动静来得毫无预兆,细听就像是有人用打湿了的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十分的瘆人。我俩瞬间汗毛倒竖,都退了一步。
这是下斗以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状态绷了起来。我扶住腰间的刀,听见胖子在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我靠,原来拜的是鬼!”说完他突然把自己的手电关了,然后比了个手势让我也关掉。
胖子这人一向看人下菜碟,遇鬼做法事。但是,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呢?十有八九是我俩动静闹得太大,触发了机关。
想到这儿我不禁心中呵呵,看胖子一本正经,我也就配合着把手电关掉,心说下斗嘛,开心最重要,勉为其难陪你玩玩吧。
黑暗中,火折子的光很快亮了起来。胖子先我一步,把燃得仍旧黯淡的火光,向神龛探了过去。
火折横着扫过神龛,那一瞬间,我在心理上没有丝毫的防备,然而就在这个时刻,神龛的木门突然敞开了,一张惨白到没有一点活气的面庞,猛然探了出来!
那实在是没有一点点的征兆,我和胖子冷不丁都吓得惨叫。两个人瞬间弹开,一路往后狂退。
然而,刚叫了一声,我俩忽然又觉得不对——妈的,这鬼的脸庞怎么这么熟悉。
下一秒,来人的手电光亮,却是闷油瓶从神龛底部的通道中轻巧地钻了出来。
他看了我们俩一眼,非常的淡定,自顾自拍了拍身上的老灰,说道:“路开了。”然后领头往西北方走去。
我和胖子不吱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了几步,胖子在后面捅捅我,用眼神问: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也觉得这小子最近太他妈的活泼了,别不是要返老还童了,但嘴上又不敢说,到现在我特么汗毛还是竖起来的。于是赶紧我也捅捅胖子:再说?再说信不信下次还吓你!
真正的道路隐在一条非常不起眼的岔道中,闷油瓶按照规律掀起几块地砖,下方就露出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来,斜斜通往下层未知的空间。我们走进去,温度越发低了,就感觉墓道一路向下,渐渐宽敞起来,两侧的墙壁上又开始出现了很多的壁画。这些壁画与上层迥然不同,内容严肃了许多,描绘的大都是祭拜的场景。
墓道尽头,清香三株,供着一个雕像,雕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似乎是铜制的,面相威严。我看之前壁画上的意思,接下来应该是躬行礼拜的环节,但闷油瓶压根没有行礼的意思,他简单打量了一下落满灰尘的神像,从我包里翻出族铃,以一种非常特殊的频率,将铃轻轻摇动了三下。
铃音婉转,回荡在墓道之中,仿佛自带幽深细腻的听感。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我和胖子惊讶地看见,那三柱清香竟然自己燃了起来。紧接着,雕像所在的供台缓缓向旁侧退开,后面的墓墙上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暗门。
门后是盘旋向下的台阶,我跟在闷油瓶身后小心地踩住他的脚印往下,走了几级,就发现这些阶梯的造型十分的考究,相对于之前较为粗糙的墓道山体,整体风格都有很大的跨度。
我条件反射戒备了一下,但偷眼一看闷油瓶,就发现他的手并没有搭在腰侧的佩刀上。我太熟悉他了,随便一瞥就能知道他整个人的体态此时都比较放松,他被我俩拴着逛镇上超市的时候,一般也是这种走姿。
不是没来过吗?我心道,想着我就问了出来:“这个地方,你有印象?”
闷油瓶没有回头,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天授的记忆,有一些片段,是在这里。”
我愣了一下,刚想问他是不是又记起了什么,却见他已经停下了脚步。我跟着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三人宽的墓门。
那门似玉非玉,造型非常的瑰丽,几乎已经到了夸张的程度。但细细去看,就能发现门的雕刻与镶嵌的装饰都十分的用心,贵而不俗,端的是一个气派。
闷油瓶没有任何犹豫,上去直接推门,空气流通之下,两点幽幽的火光从门内侧亮起,紧接着快速地沿着墙上的机关蔓延,很快照亮了整个大殿。
下一秒,就听背后胖子“哇”了一声,听动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那种感叹。此刻我其实非常能理解他,因为我自己的下巴,在见到殿内的场景时,也几乎要合不拢了。
眼前的大殿比起寻常墓室来,高度和宽度都要大上许多,八根廊柱以一个八卦的形状散立在殿中,柱旁全都是顽石凿刻出的陈设架,一排排一层层地延伸进去,几乎填满了整个大殿。而在陈设架的上方,无数的薄纱垂挂下来,把架上的诸多珍宝衬得影影绰绰,有一种朦胧的,诱惑的美感。
——之前龙脉遇鬼的格局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他娘的,还真是一个藏宝库啊。
看整个大殿的规制,我意识到这个藏宝地肯定是有非常恢弘的正门的,不过或许是因为正面的机关消息凶险,身为族长,闷油瓶直接走了后门,把我们带了进来。
后门的地上堆满了零散的财物,珠光宝气遍地,我踏进去,脚下触感发硬,全都是金器玉石。
第一次踩在钱上走路,晓是以前见过再大的市面,也不禁有一点脚软。我弯下腰,想去捡一只离我最近的金银器看看做工造型,却被闷油瓶拦住。
他示意我不要去碰地上的东西,我问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他看了我一眼,只是道:“很脏。”
我乖乖点头,又回头去看胖子。胖子走路也有些发飘,两只眼珠子被满地的冥器映得炯炯发亮,但看在闷油瓶的面子上,他还是强撑着没真的俯身去摸,整个人表现出一种拧巴的状态,十分的滑稽。
走到这里,四周不再是壁画连绵,墓墙上都换成了极为精巧的雕刻,记录着一个个的故事,似乎与其中的藏品息息相关。
闷油瓶仔细地看着墙上的浮雕,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的目标应该非常明确,因为不到两分钟,他就收回了目光,转而往大殿的深处走去。
我跟在他身侧,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温湿度,似乎维持得非常恒定。于是我暗搓搓去看陈列的珍品,入目全是硬货,好东西一样挨一样,有一些根本无法估价。
看着看着我就不禁感叹,家族败落成那样,守旧派的人竟碍于规矩隐瞒驻地,不去请族长拿老祖宗的东西出来应急救世。这么迂腐,难怪我认识的张家人们几乎从不提起他们来。妈的,这要是见面了,非打起来不可。到时我一定站保守派,趁机还能黑张海客两拳。
正想着,前方的陈列台忽然出现了断层,一方界碑立在道旁,我用手电一照,发现那碑上并没有字。但这碑似乎是一个分水岭,此碑之后,陈列的东西越发华贵起来,而且之前空气中的那种土腥味,也被一股更夯实的木香所替代。
果然,再往里走,就是很多以我的阅历,都没有在市面上见过的东西。趁着闷油瓶站定辨明方向的空闲,我四下转了转,看到一只白玉八仙戏鱼龙的摆件,雕刻的手法非常奇特,整个摆件的完成度和细腻的程度都精巧到了让人爱不释手的程度。再一偏头,又是一件蟠桃献寿的碧玉插屏,旁边还摆着一方南唐的歙砚。
罪过罪过。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老往陈列台上瞧,再瞧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胖子站在我后面,眼睛都看直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感慨道:“小哥,我一直知道你是一个富二代,但没想到,你他喵的简直富可敌国啊。”
我道:“别瞎说,张家千年的族运都在这儿了。你以为是逛自家小卖部呢?能摸摸就不错了,你逛博物馆谁给你摸。”
结果前一秒我还警告胖子别动手脚,下一秒我就看到闷油瓶特别自然地把一件架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反手滑进自己的包里。他的动作太自然了,等反应过来,我才看清他拿走的是那枚八仙戏鱼龙的摆件。
族长偷族库,这特么算贪污吧?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啊,但胖子眼神一下就活络了起来,回头就拿了一件也塞进包里。看我还呆在原地,他就说道:“天真你面子怎么这么薄,帮他们办事儿不得收点利息?你说是吧,小哥?”
我把下巴合上,就对闷油瓶道:“你别听他瞎起哄,真的能拿吗,不太好吧?咱们现在不缺这点钱。”
闷油瓶摇头,又摸起一件,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收在包里:“界碑这边的东西,没有关系。”
这次我注意到,他取走的是一只五彩庭猫犬图小罐,方才我感觉上面的彩绘里,有个动物画得很像我那只仓鼠似的西藏璜,就多盯了两眼,没想到这样的细节也能被他捕捉到分毫。
他拿完,回身看了看我,意思是:还有想要的吗?我赶紧摆手,说够了够了。
他没理会我的话,从包里腾了一些装备出来,又挑了几样放进去。我立在一旁默默地看他动作,心想这是转性了?难道跟胖子混在一起太久的人,就一定会变成这样吗。
我蹲下来,重点看了一下他拿起来的东西,发现都是我之前目光停留得比较长的一些物件,他竟然全都看在眼里,几乎没有漏掉一样东西。
看他这么用心,我一下就有一点感动,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合理,但这真金白银的,就当是我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好了。
再回头的时候,胖子人影都没有一个,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浪了。这里很安全,倒也没有找他的必要,我跟着闷油瓶继续往里走,陈设台的摆放越发稀疏起来,左弯右绕了好一阵,闷油瓶终于带着我停在了一处角落里。
这里的货架已经不再是石头凿刻出来的了,一种材质坚硬的木头被特殊的工艺处理过,雕出了一朵兰花的样子。花分三瓣,花蕊中放着一只造型十分古朴的盒子。
闷油瓶把盒子拿起来翻动了几下,发丘指一个用力,盒盖便缓缓打开。与此同时,一股非常沁人心脾的木香,悠悠地从黑暗中散发了出来。虽然我的鼻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但那味道实在太好闻了,我看闷油瓶没有任何示警的举动,便放心地深深吸了好几口,才算勉强过了瘾头。
我耐不住好奇,歪着头去看盒子的内侧,就看到锦缎上静静地躺着一颗浑圆的珠子。珠子颜色很深,在手电的光芒下显露出沉稳的色泽。
我问这是什么,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一枚凝神珠。唐朝时张家富足,有一任族长纳福,娶亲时的聘礼,就是这只珠子,其价值可匹绫罗绸缎黄金盈车。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我,我撞上他的目光,脸上莫名一热。凝神珠的传说我曾在古籍上读到过,据传制作的方法早在宋朝便已经失传了。古时有“不觅仙方觅睡方”的说法,这珠子不仅驱虫辟邪,安神醒脑,据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供在家中,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调养作用。这几年我身体虽然缓过来一些,但到底没有好全,他费了心思来找这个,其中用心,我是领会的。
后来这珠子被我们套了网兜挂在客厅的风扇上,风扇一转,滴溜溜的它也跟着转,那香味能把整个屋子都洒满,睡起觉来舒服得要命。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开始往大殿的外围走。走到出口的时候,胖子正好浪回来,背后的包鼓鼓囊囊,脸上冒着贵气的金光,远看跟个佛陀一样,乐呵呵地回望我俩。
【Part05. 守陵】
后面的路相对而言比较无趣,我们之前都见惯了珠光宝气,再回到朴素阴暗的墓道里,就觉得破败不堪起来。
这条通道应该不是主干,道路比较狭窄,我们走了许久,只感觉地势逐渐抬升,墓道曲折过几道弯,前方却隐隐有微弱的光亮透了过来。
又前进了一段,走过最后一个转角,眼前骤亮,又是一片非常广阔的空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但这次似乎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地下空间,在洞穴的顶部,竟然有一束阳光照射了进来。那光照亮了山洞中的一小块空间,我们就看到光亮的范围里,伫立着一栋古式的楼宇,白墙灰瓦,修缮得十分完整,前院后屋,也都保存得非常完好。
外头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光倾泻下来,在黑暗中就像缀着碎金的瀑布一般,衬得那楼宇璀璨生辉,远远看过去,竟给人一种神圣而又静寂的感觉。
胖子挠了挠头,说道:“敢情这儿有近路?我们就该把速降的设备带进来,一会儿直接顺着绳子爬出去,省得走那么多冤枉路。”
从原理上来说,这并不科学。我摇了摇头,走到近前去看那束光的光源。很快,我就察觉到那并不是太阳直接洒下的光辉,而是通过某些机巧,用镜子不断反射进来的光。
我踩了踩光瀑附近的地面,发现并非石质,取而代之的是陈年的泥土,已经干裂了,但看得出曾经非常的肥沃。再往远望,在整个洞穴的东南方向,是一个不小的地下湖,湖面一直延伸进洞壁里,应该是活水。
有水,有阳光,有泥土,还有一间屋子。
我忽然意识到,不论这里再怎么阴森诡异,但这就是一个让活人居住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这里的守陵人,去哪里了呢?
我看向闷油瓶,他不说话也不看我,进屋巡视了一圈,确认安全后,说今晚留在这里休整一下。我跟在他后面,发现屋内的杂物用品还算齐全,只是都沾着薄薄一层老灰
胖子在屋里转了几圈,出来的时候,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我在外头燃起篝火烧了水,嘱咐了要出去巡视的闷油瓶几句,等再回到前堂的门口,就看到他一边吹着小曲儿一边掏了全套的装备出来,说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那种纯粹的快乐真的非常有感染力,我笑着凑上去,就看到胖子从包里拿出了几瓶牛肉罐头和蔬菜干。
他竟然还带了小包装的面粉,这会儿掏出水壶把面和开,用兵工铲的铲柄将小块的面团擀成圆形,最终和着肉与菜,把面饼捏成了饺子的形状。
我震惊地问他带面粉干什么,他反问我听说过粉尘爆炸吗?我点头,默默在他旁边坐下,心说信你我就是傻子。过去人们下斗都是琢磨怎么绝地求生,现在我们下斗竟然开始考虑怎么能吃好喝好。这个行当发展到我这一代,果然是要完蛋了啊。
饺子下锅的时候,闷油瓶还没有回来,我拍掉手上的面粉,拿着另一口锅起身去寻他。
其实也不用如何去寻,在这种并不安全的环境里,他总是不会离开我们太远。借着天光,我很快便找到了他。
在楼宇的南面,稍远一些的地方。闷油瓶坐在嶙峋的山石上,端着一杯临走前我塞给他的红茶烹奶,正出神地望着湖面发呆。温热的奶茶在冰冷的山穴中蒸腾起袅袅的雾气,本来冷硬的画面,便也渗入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我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非常的满意,于是抬手拿起兵工铲开始敲锅,咣咣咣地用敲锅话让他赶紧回来开饭。
胖子是北方人,包饺子那是一绝,材料用得再诡异,味道都很像那么回事。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那道朦胧的天光,嘴中的饺子滚烫。
在胖子天马行空的话题里,我渐渐出了神,想到此行的进展,总感觉有一些逻辑上的违和。在整个事件中,闷油瓶其实充当了一个导游的角色,到目前为止,我和胖子都止步于参观而已,并没有什么事,是真正需要我俩帮忙的。我很熟悉他行事的方式,如果说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拿这么几样东西,我绝对是不信的。
那他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我的好奇心再次翻涌了起来。
入夜,胖子趁我洗碗刷锅的时候,占了房内的大床。我只好收拾出双人帐篷来,在前厅的地板上和闷油瓶打起地铺。
我们悉悉索索地和衣卧下,躺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跟他聊聊。于是我侧过身面向他,轻声问:“小哥,醒着吗?”
就听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滞,似乎是他睁开了眼睛。
我简单地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使命已经终结,那两只族铃,早没有实际的效果了吧。跟我说说呗,你来这一趟,到底是什么打算?”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期间我没有移开目光,而是一直仰头盯着他的眼睛。这招特别管用,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可以成功。
果然,他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
“我要彻底封闭这里。”
我嗯了一声,脑子里极快地消化了一下:之前张家保守派的人说这地方发生了异变,他们希望取回族铃,就是想恢复这里的秩序。这个地方对于古张家的人来说,绝对是圣地一般需要守护的存在。
说起来,他们张家在守门这件事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又不是安保公司,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蹲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守护一些连历史都会去遗弃和淡化的东西?
琢磨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闷油瓶即将采取的这种做法,跟张家保守派的意愿其实是相悖的。
这么多年了,看到他还是这么无组织无纪律,我就放心了。
我抻了个懒腰,再一寻思,就觉得这个逻辑依旧存在漏洞,他的话肯定没有说全。于是我又道:“这些我都明白了,但逻辑上还是不对啊,张家人最初能允许我和胖子跟队,应该是你说了什么吧。这一趟这么想带上我俩,怎么,总不会是临出门舍不得我们吧?”
一句话说完,对面又不吱声了。
我笑了笑,刚想趁胜追击再问一句,可忽然,我就觉得唇上一热,一种柔软温凉的触感传了过来。
湿热的鼻息扑在脸上,我老脸一红,向他那边凑了凑,人就迷糊起来。
另一头,胖子突然打起了呼噜。
【Part06.惊变】
闭上眼的时候,我满以为这一夜可以就这样安稳地度过,但大概只过了几个小时,我突然被一阵异样的震动惊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帐篷门大敞,闷油瓶已经不在身侧。
我立马坐起来,里屋的胖子晚了几秒也被晃醒,两人一起跑到屋外,就看到闷油瓶高高地立在房檐上,正朝远处的地下湖张望。
我和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湖的水面此时正疯狂地翻涌着,远看就像有庞然大物在水中搅动一般,非常的可怖。
再回头,闷油瓶装备上肩,已然跃下屋檐,迎着爆涨的湖水冲了上去。
“下水!”我立刻大喊。
胖子一下把装备甩给我,两个人跟在闷油瓶身后,一路狂跑,没半分钟就感觉脚踩进了水里。
“到底发生什么了?”胖子喘着气大吼,“这就是他们说的异动吗!”
闷油瓶微微皱着眉,我注意到他正以一个非常惊人的速度在观察四周的环境,似乎正寻找着什么:
“昨晚我看到他还在湖底,但现在不见了。”
我纳闷道:“它?什么它?能不能不要随便用代词!”
闷油瓶似乎非常急,没有等我们,人一个下潜,已经没入水里没了踪影。见状我深吸一口气,也潜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异动,湖水并没有想象中清澈。我努力睁眼,看见闷油瓶朝着一个方向,已经游出去了很远,我和胖子游得远没他快,只能尽力去追。
这片地下湖面积不算很大,我们游了有几十米远,照明范围的边缘开始浮现洞穴石壁的轮廓。石壁斜斜地插入水中,光滑的石面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孔洞,似乎是某种水下的机关。闷油瓶稍一思考,将手伸入了其中一个洞里,在翻起的污泥将孔洞彻底埋没之前,拉动了洞中的铁索。
随着机关启动,一阵更为可怕的震动从水底传来。与此同时我和胖子终于气竭,三个人在水上冒头,闷油瓶就冲我们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水下有正确的路,跟上他,一起潜过去。我和胖子踩着水比了个ok,他就甩给我尼龙绳的一端,带头又潜了下去。
湖底此时已经激起了无数的漩涡,水流混浊的程度,几乎快要盖过闷油瓶头灯的光亮。胖子抓着绳头,我抓着中段,绳子在激流中绷得笔直。
真正的出口隐在石壁的下方,十分的细窄,水流到了这里猛然加压,我和胖子游到近前,一下就被卷了进去。我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已经通过了石壁下人工凿出的通道。最终我和胖子简直是被喷了出去,卷着涡流直冲到另一边的水底。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一样,浑噩中,我抻着绷紧的绳子,想去跟闷油瓶汇合。但突然!我就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绳子竟然断了!我立刻反手去摸离我更近的胖子,手探过去,什么都没有摸到——他那头的绳子也断了。
我心中微微一慌,赶紧踩水想浮上水面,刚踩了两下,膝盖下方却忽然一疼,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猛然抓住了我的小腿!那东西的指甲十分的锋利,直接挠穿了厚实的军装裤,扎入到皮肉里去。
我吃痛,反手就是一刀,冷钢的刀身狠狠砍在那东西上,刃口狂震,直接反弹了回来,根本就砍不进去。我汗毛都炸了起来,分毫不敢停顿,马上蜷身,腰部发力,借着水流的力道在湖底使劲一滚。
那东西被我的腿别住,终于抓不住松开了手,我立马用最快的速度朝与来时相反的地方游了几下,向上浮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硬,竟已经踩到了另一端的浅滩。
地下湖这头的空间非常的黑暗,我站起身,吐出一口水,一边往岸上跑一边回头去看水面。但很快我就发现,除了我,没有人再浮上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情况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骂了一句,把头灯打亮,就看到眼前又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两侧的山体全被掏空了,洞壁上用绳索固定着木板搭成的栈道,远看十分破败,应该有些年头了。栈道很长,而且不止一层,一直延伸到头灯照不清的黑暗中去。
我回身潜入水里,发现水已经混沌到完全无法视物的地步。胖子和闷油瓶不是会阴沟里翻船的主,这次来大家都带了小型的氧气瓶在包里,他俩的安危我基本还是放心的。或许湖底还有别的通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有两件,一是提供照明替他们指示方向,二就是尽快找到下一个机关室的入口,如果他们真的被困住了,只要我触发下游的机关,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退回到比较干燥的岸上,我开始极力地回想之前在外头看到的龙脉走向。
龙脉遇鬼的格局,并不会把下游的水系完全堵实,整个墓穴藏于龙脉之下,水的平衡,往往很有讲究。其中所有的水系,水位必须稳定,如果四季的落差太大,选址的时候,绝对会先一步排除这里。
这回张家人们察觉到的异常,说到底也跟水的变动有关。今年全国罕见暴雨,再加上千年不遇的地脉异动,所有不妙的因素聚集到一起,才会让情况如此危急。
不过根据我的经验,不管环境变得多么糟糕,在建设穴位的时候,整个墓葬只需借气即可,棺椁或是祭台,没必要真的与水相接。如果我是建造者,我会把最要紧的布置,全部设置在更为干燥和安全的地段。
想着我从包里拿出之前那枚凝神珠,闷油瓶难得送我样东西,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放到了地上。震动中,就见那浑圆的珠子晃晃悠悠地朝南面滚了出去。
看来北面的地势更高,我们应该已经接近了最核心的位置,闷油瓶之前的点子是准的,北方是吉位,如果有入口,我也赌在北面。
我赶紧把珠子捡起来,肉疼地用内里的衣角好好擦了擦,仔细收回包里。这时胖子和闷油瓶还是没有出现,我不再耽搁,在断掉的绳索尽头绑了石块。
离我最近的栈道大概有三四米高,正好是南北朝向,我瞄准栈道下方三角状的支撑梁,发力将石头往上一甩,石块带着绳子迅速在梁上绕了几圈,我拉住绳子,脚用力蹬着墙面,几步便攀了上去。
栈道年久失修,被我一踩,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我走了几步,挑了一个下面有梁支持的位置,将小型的探照灯固定下来,灯光直直打进湖里。然后我用刀在墙上刻了记号,告诉他们我向北去了。
做完这一切,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我反手持刀,一边保持着绝对警戒的状态,一边开始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往北行进。
栈道越走越高,很快,前面出现了断层,下一段栈道出现在上方三米左右的地方。我目测了一下距离,一个助跑,踩着洞壁起跳,在半空中猛地回身,手扒住木板,人顺势便攀了上去。
前方的栈道依旧断续,如此重复了几次,再探头出去,我就发现下方的地面单凭头灯的光亮,已经看不真切了。我越发注意脚下木板的坚固程度,小心翼翼地又走出去十几米,终于来到了栈道的尽头。
根据我的推断,这里应该会有一扇墓门,或者至少该有一些壁画浮雕或是机关暗道的提示。可一看之下我就失望了,栈道的尽头正对着一面洞壁,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我寻思着,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修栈道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想着我便靠过去,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可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脚下的木板吱嘎一声,竟然被我踩裂了。我太专注于解密,这一下完全猝不及防,被包的重量一带,整个人就扑了出去,直直撞到了那面墙上。
离得近了,却发现那一块地方与四周的石壁都不相同,质地非常的奇怪,我的脑门磕在上面,居然一下就把那似玉非玉的墙壁磕开了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前方墙壁里的情形清晰起来,我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隐在墙后,至少有两米多高,墙体是有一点透明的材质,明显有快要龟裂的迹象。而那墙后的影子只隐隐显出了一个轮廓来,气势就已经压迫得我头皮发麻。
“密洛陀?!”我惊道。
话音未落,那影子竟然动了!
我立刻戒备,手枪上膛,心道来吧,老子陪你玩玩。可马上我就看到,墙中的影子居然缓缓地做了一个拔刀的动作,而后突然起势,朝我的方向重重劈了下来!
墙壁猛然碎裂,玉渣劈头盖脸地洒了下来,我往一旁急退,险险躲过一刀。紧接着,那高大的怪物俯身跨了出来,低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蹲下身,一拳砸断了右方的栈道。
这他妈是在断我的后路!我汗毛一炸,立刻举枪瞄准怪物的脖颈,然而头灯的光亮一晃,我忽然就愣了一下。
却见那东西穿着一身规整的铠甲,四肢坠着断裂的铁链,拖在地上哗哗作响。而它的脸——那完全是一张活人的脸,五官英挺,面目十分的威严,眼睛跟死物不同,仍有灵动的神采。
这要是活人,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我下意识手上一顿,扣扳机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只一愣神的功夫,下一刀已经携着让人战栗的劲风刮到了眼前!
那一刹那,我连闭眼都做不到。然而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忽然有人在我脚下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大吼了一句:“低头!”
我条件反射猛地往下一矮,一道寒芒瞬间划破黑暗,狠狠地钉入了怪物的右臂。同时,我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寒芒后连着的绳索在我眼前几公分的地方猛然收紧!
下一秒,闷油瓶像天神一样从下方的黑暗中拔起,瞬息间从我头顶略过,抽刀就劈!
那东西右臂上钉着钩爪,被闷油瓶的力道一扯,竟然只是踉跄了一下。见刀锋逼面,它迅速将武器易手,抬臂往上一挡!就听金属震颤声响,闷油瓶人在半空,脚不沾地,一下扒住了平台延伸出来的横梁,借力再翻,整个人如鹏鸟一般,临空一记鞭腿,把那怪物踹得连退三步,跌翻进了身后碎开的石洞中。
闷油瓶见状不再缠斗,在墙上一踏,故意用很重的力道落在我身边。附近的栈道哗啦一声就给震碎了,我和闷油瓶瞬间悬空,他在半空抓住我的手,一下关掉我的头灯,脚往残留的木板上一勾,两人便在翻起的烟尘中滚到了下层栈道的角落里。
混乱中,就听闷油瓶说道:“他听不见,但能看见。”
我心想你怎么知道,你俩认识?但听闷油瓶说话的音量,确实没有刻意压低,我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两人矮身猫进阴影里,这里地方小得要命,我几乎是完全窝在闷油瓶怀里,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好像不是密洛陀,”我问,“那到底是什么?”
闷油瓶摇头,他的嘴此时离我的耳朵非常近,我听见他用气音说:“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是某一任的张起灵。”
我诧异地看了看至少得有两米多高的影子,又看了看闷油瓶,心说怎么,到你这代是喝不起牛奶了吗。
等一下,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张起灵?张起灵怎么会留在这里,还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闷油瓶没等我反应,又说道:“刚才我看了一下,祭坛的入口不见了。”
碰巧湖水在这时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波动声,杂音实在太响,我没听清,啊了好几声,说:“什么???”
他抬手指了一下头顶那块玉质的墙壁和正在不停寻找我们的怪物:“这东西,原来不在这里。”
胖子此时终于从湖里脱出,这小子耳朵尖得要命,人远在湖边还在那儿插话:“什么叫——原来——不在这里——”
闷油瓶道:“他是扯断铁链,自己爬过来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它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活人,被人用铁链锁在湖底,就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就听胖子在遥远的湖边怒道:“你俩倒是说敲敲话——不要说悄悄话啊——”
我干脆继续跟闷油瓶咬耳朵:“可这是张家的地盘啊,谁敢把族长丢进湖里?”
闷油瓶顿了顿,似乎是在黑暗中看了我一眼,才低声说道:“临死前,他自愿去了湖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平淡,可一瞬间,我好像能察觉到一点他的情绪。可惜还没等我细想,闷油瓶忽然站了起来,把我推到了身后。
身侧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头灯的光芒大亮,那高大的影子已经逼近到了眼前。刚才这大哥虽然也抽刀劈我,可相对而言,动作要漫不经心得多,就像打苍蝇一样。但从看到闷油瓶的那一刻起,它攻击的欲望似乎被彻底激发了。
一人一尸瞬间缠斗到一处,我贴上一旁的石壁,举枪瞄准,可闷油瓶的攻击速度实在太快了,在我看来全是残影,根本无法射击。
混战中就听闷油瓶大喊:“这里走不通了,去找别的入口!”
多年的默契让我调头就走,“你自己小心!”我吼了一句,人已经跃到了下层,很快就寻着胖子的手电光冲回了来时的栈道。
一边跑一边我就冲胖子打灯语:“找入口!找机关!”
胖子在下头一看,忽然朝一个方向狂指。我凝神去看他指的地方,两人的灯光汇聚到一处,我就发现在湖的另一侧,竟然还有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群。
一路过来,地形我记了个大概,如果真的有别的入口,那肯定是在湖的另一个方向,胖子的点子也是准的。我跃下栈道,落地水花飞溅,湖水不知何时,几乎已经漫过了我的鞋底。这是一个时间的活儿,我和胖子不敢磨蹭,一前一后朝着那头狂奔。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顺利,跑了没几步,胖子的狼眼手电忽然就在更接近建筑的湖边,照到了一片黑影。有什么东西,非常的多,正从湖底涌出,也朝着我们直冲过来。
黑暗中,那些影子样貌模糊有大有小,在水中浮浮沉沉,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我脚下一停,突然记起之前在水中,好像确实有什么抓住过我的小腿,还割断了连接我们仨的绳子。我立刻回头望了一眼之前玉壁的方向,心道糟了,岩壁开裂触发了机关,湖里的东西全被放出来了!
我立刻大叫:“快跑!”
胖子离建筑群更近,此时反应比我快得多,已经兜头开始往回跑,边跑边喊:“我靠!是两栖的粽子!”
不到半分钟里,地下湖竟然起了巨大的波浪,水几乎是瞬间就涨了上来,我刚跑了几步,水已经没过了脚踝。胖子起步晚了,状况比我惨得多,此时已经被影子团团围住。我狂奔着去救他,老远就看见他从包里摸出了炸药。
我大吼:“我靠!这是小哥祖坟!有没有别的办法!”
胖子大怒:“这是我祖坟我也得炸!”
我立刻卧倒,几乎是刚扑进水里,那头就“轰”地一声,炸得惊天动地。
胖子只有被逼急了才会把引线掐得这么短。我马上挣扎着爬起来,歪歪斜斜地往他的方向跑去。
“胖子!”我大喊,“没事儿吧!”
那头半天才有响动,胖子灰头土脸地从建筑物的废墟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叫道:“有东西偷老子的鸡儿!”
我闻言立马护裆,心说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黑暗里?下一秒,我就看到狼眼光线的尽头,人影憧憧,越来越的影子聚集到了一起,都是人形的东西,皮肤赤红,从形貌上来看,似乎是一些衣装非常统一的粽子。机关触发以前,这些赤尸全都沉在湖底的淤泥里,竟然也能多年不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是,那真的是粽子吗?我从没见过粽子能跑能游,还游得这么快。
一时间所有的感官都搜索着水面下的动静,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就觉得整个洞穴都震动了起来,震动之强烈,我都怀疑外面是不是地震了。
水顷刻从洞顶看不见的缝隙里倾斜而下,伴着一声巨响,身后的地下湖竟然涌起了人高的浪涛来,似乎水下有一股很大的压力,正把成吨的水灌进我们所在的空谷之中。
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浪头直接把我拍翻在地冲出去好几米远,我大怒,心说老子想玩的不是这样的激流勇进!
与此同时胖子那边也惊呼起来,我勉强冒头,就见在地势更高的楼里,居然如潮水般涌出了更多的赤尸来。
一瞬间我都有点恍惚了,心说死球了,这怎么搞得赢?但几乎是同一秒,我就听闷油瓶那头传来了鸣枪的声音,动静非常大,而且故意连鸣了三枪,所有的赤尸听见枪声,居然都转换了目标,全往闷油瓶的方向涌了过去。
那种尸潮涌动的声势,就像炼狱一般,非常的可怖。
但我顾不得许多了,这种必死的局面,如果让他一个人应付,这一代的张起灵他妈的也得沉湖了。
水这会儿已经淹没了第一层栈桥,我一下就觉得非常完蛋。危急关头,我他妈两头都得顾两头都得抓,简直要炸。
“胖子!这局是龙脉遇鬼!坎水断离,有机关一定要开乾一!你去找出口我得回去帮小哥!!”我大吼。
“知道了!”胖子这会儿已经趁机接近了建筑群,闻言头也不回地大叫道,“你他娘的不是小哥的辅助吗!跑我上单这儿来插什么眼!”
我差点气死,赶紧狗刨了几下,终于又爬回到岸上。脚踏实地的一刻,我立刻找到离我最近的栈道翻了上去,一路狂跑,去回援闷油瓶。
木板搭成的平台上,稀稀落落爬着几只掉队的赤尸,我一个滑铲,避过两只,想举枪,但枪管里流出了水来。
急切中栈道很快到了尽头,远远的我就看见,闷油瓶站在栈道的中层,已经被蜂拥而上的赤尸群团团围住。之前那两米多高的怪物身上盔甲尽碎十分狼狈,此时披头散发地隐在赤尸潮的后方,似乎正等待着猎物力竭的时刻。
闷油瓶在尸潮中迅速地移动,我知道他是想翻到更上层的平台规避,但一旁窥伺的怪物明显是想把他拖住,见他有跃起的预兆便横加阻拦,竟也十分的难缠。
头灯的光亮越来越暗了,我咬住手电,用最快的速度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线路。终于,脚下没路了,我在断裂处直接起跳,跃过闷油瓶所在的层数,手扒住了上方的木板,整个人吊起,再跳,往更高的地方攀去。
此时无数的赤尸已经顺着四周的墙壁飞快地涌了上来,我经过的平台全都挤满了粽子,场面就跟丧尸围城一样。我尽量每次都在木板的边边上一沾即走,根本不敢细看。
一路狂爬,终于在被赤尸扯掉裤子之前到达了整个梯形栈道的最顶层。这里的平台比起下面的层级都要窄,挤的粽子也最少,我学着胖子平时在斗里的样子,看准位置上去就是一个泰山压顶,只压倒了一小片,但我计算得非常精确,这个小小的空当,正好就把那两条用来拉扯整层平台的绳索暴露了出来。
下面闷油瓶的声音模糊不清,夹杂在震耳的水声中,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翻身站稳,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小哥准备跳!”
低头就见木头的夹缝里,他的头灯一闪而过,我立刻反手抽刀,瞄准拉住顶层栈道的绳子,铆足力气左右一斩!与此同时我大喊:“跳!”
闷油瓶秒懂我的意思,一下从尸群中挣脱,沉腰静气用小腿的力量一撑,整个人就像壁虎一样贴上了石壁。
几乎是同时,我也跳了起来,失去绳索牵引的顶层平台瞬间带着十数头赤尸砸穿了下两层的木板。一时间灰土与木屑齐飞,栈道瞬间垮到只剩两层,粽子下雨一般跌落入下方的水中。
最后是我,经过足有五六米高的自由落体之后,我连着身上装备的重量一下就把闷油瓶头顶的整个平台踩踏。那不算结实的木板在我脚底斜斜落下,正好就把那持刀的怪物连着一片赤尸压在了下面。
正想帅气地落地,胖子那边“轰”的一声又引爆了一次,剧烈的气流直冲过来,力道非常强劲。
人在半空,我双手都拿着东西,一下没有防备,当即一个狗啃泥,用摔的滑到了下层平台,打着滚儿正好停在闷油瓶面前。他拎着我后脖子的衣服一把给我从地上拽起来,我晕头转向地站稳,看都没看挥出一刀,瞬间又砍翻一只。
但这种果断的击杀无法挽回任何的面子,我想我摔倒的姿势一定非常滑稽,因为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闷油瓶侧身对着我,微微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中也看不清表情,但我隐约感觉,他好像是笑着的。
阿西巴真是奇耻大辱啊。我憋着口气,刀在我手中转了几圈,飞了出去,直插离我们最近的赤尸后脑,一边我就冲胖子狂打灯语训他。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用灯语回我,说的却是:机关开了!快来!对岸有出口!
来不及细想,闷油瓶已经高高跃起,砍断了最后一根绳索,我们所在的平台瞬间从半山坡上滑了下去,像冲浪一样从水面略过,一路摧枯拉朽碾过无数粽子,向胖子直冲过去。
路径跌落入水的怪物,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一瞬间如果闷油瓶真的举刀,绝对能砍下那怪物的头颅,但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没有下手。
木筏以极快的速度略过,我在强烈的颠簸中回头,隐约看到那怪物收了刀,静静地立在原地,似乎在目送我们远去。
下一秒,三个人终于汇合,借着最后一点前冲的力道,闷油瓶拎着我俩的腰带一手一个把我们全甩到对岸,自己猛地一矮,直接把平台踩得一沉,紧接着一个翻身拔起两人多高,带着漫天飞溅的水花,落到我们身旁。
这边的岸是断崖式的,墓门嵌入在石壁里,看上去十分的厚重。闷油瓶二话不说上去直接解机关,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厚重的石壁后便传来了齿轮转动机括倾轧的声音。三个人合力推门,直接把门顶开,赤尸此时已经一个踩着一个,如蝗虫般挤到了崖上。胖子的炸药用光了,根本阻挡不住。我们刚进到门内,赤尸已密密麻麻涌到了眼前。
闷油瓶最后一个进来,回身就是狠狠一脚,眼看着门要闭合,几条手臂挣扎着探了进来,我和胖子立刻把伸进来的手脚砍断,门“轰隆”一声,终于重重地合上了。
【Part07.礼物】
三人浑身湿透,我们原地休整了一下,把无烟炉点起来,都换了防水包里干燥的衣服,这才有力气打量四周的模样。这间墓室相较于之前,并没有多宽阔,但整体呈长方形,长到一眼都望不清尽头。
闷油瓶进到这里,状态又放松了下来,一个人默默往墓室的另一端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看到墓墙的两边,都雕刻有长篇的壁画,描绘的都是一些隆重庄严的祭祀场景。
我们走了几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下立了一方石桌一只石椅,造型倒很朴素,石桌上文房四宝俱全,但是纸张已经烂掉了。
闷油瓶径直走到了石桌旁,在石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墨锭,就着砚台开始缓缓研磨起来。砚台和墨锭的材质也很特殊,不需要一点水分,竟也有浓黑的墨汁渐渐化于砚里。
我第一次见闷油瓶做这样的事,他研墨的动作很自然,神色里又透着一丝的认真与专注。或许因为他本出生在一个仍需笔墨才可留书的年代,这一幕竟格外的和谐,看得久了,就连我的内心也一同平静了下来。
胖子没有这样的雅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问道:“之前是武斗,这最后一关,难道是笔试?这个我可能不太行,天真你上。”
闷油瓶已经彻底静了下来,他放下墨锭,沾湿了毛笔,而后站起身,将砚里剩下的墨汁,尽数泼在了身后的墙上。
墨水甫一沾墙,顷刻便渗入进去,化作无形,消失不见。
我和胖子站在一边,正纳闷这是在干什么?忽然就见泼过墨的墙上腾起了一道金色的线条,瞬息蔓延开去,演化出无数的支系,盘根错节,绵延无尽。等那抹金色真正烧出了视野,我们才发现,金线勾勒出了一幅图画,画的是一颗参天的古树。
那场景非常的绚丽,胖子和我一时间看得都呆住了。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发现那棵树并没有绘制繁茂的叶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灿金色的人名,被写在枝丫的上方。很多枝丫都标记了年份,字迹不尽相同,但历经长远的岁月,却仍旧非常的清晰。我注意到,越靠近树顶的位置,时间越接近当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树枝上的人名渐渐的稀少起来,其中一些名字被涂黑了,一些枝丫干脆空了出来。
闷油瓶不以为意,靠近端详了一下,落笔在树顶的主干上写下了“张起灵”三个字,金色的火焰乍现。写完,他把笔递给我。
我没有接:“被涂黑的人都怎么了?”
闷油瓶道:“取走族铃的人如果死前没能归还,就会被抹去名字。”
我继续看那幅图,仔细地辨认了一下主干上的人名,发现整条线上,印的竟然都是“张起灵”。我数了一下,目之所及的,就至少有三十多位,而离闷油瓶最近的一代张起灵是被涂黑的,那一任的族长意外横死,再没能回来。
我看了一眼那支悬在半空的笔,忽然就觉得有一点沉重。
在张家祖先的期望里,这个兴盛而又隐秘的家族会有万年的族运,但历史的无情和汪家的阻碍让一切都早早断绝了。今天能回到这里的,竟只剩下眼前这一人。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永恒,永恒的只是人们心中的贪嗔而已。
想着,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个细节。之前我一直以为,闷油瓶没有允许张家那两位精英同行,是出于初见的不信任。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其实是小哥从没把那些人视作亲人,一路走来,只有我和胖子陪着他,他是不是也不愿让除却我俩以外的名字,出现在自己身旁呢?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平静地看着我,手中的笔一直没有放下。我缓缓接过来,笔尖触及墙壁的瞬间,我的手竟然是抖的。
这应该是整个张家的历史中,第一次有外姓人被写入这里的谱系。
我深呼吸,终于在我熟知的那位张起灵旁,落笔着墨。
黑暗中,金色的火焰一闪即逝。伴着那永不褪色的印记,他的传奇里,自此烙下了我们的名字。
我退后一步,看着满墙的人名。只有我们仨的名字是笑着的。
我想,千百年后,如果有人碰巧来到这里,他们还是会在金色的树顶,看到这一年的铁三角。
“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我问。
闷油瓶摇头:“只是一切的终结。”
胖子站在墙下端详了片刻,看样子也很高兴,但他没有我这么感性,开口就来了一句:“所以这是一面签收墙,只有签了名儿才能上台领奖?诶天真,这签字画押可是要负责任的,你想好到时怎么保管那新的族铃了吗?”
这还得签收?我回想了一下雨村书房里那个三千块便宜买来的保险箱,终于开始慌了。我问胖子,您有什么高见?胖子说,大隐隐于市,他回去就买头牛,把铃铛挂牛脖子上,绝对没人找得到。我心说你信不信小哥把你挂牛脖子上。
想象了一下那牛被胖子压得趴在地上的情形,我心情大好,于是转头向领导请示:“小哥,这一路上似乎都是对取铃人的考验,既然名字都签了,那最后一关到底有什么说法?”
闷油瓶看了我俩一眼,向高台的方向转了一下头,示意我们好奇就自己去看。
胖子等开棺等得全身发痒,一看闷油瓶准许,第一个就往高台上蹿:“都别抢!今年这第一摸是你胖爷我的。”
我怕他惹祸,赶紧也跟着走了上去,就见祭台的上方悬挂着一只十分巨大的铜铃,或许不该称之为铜铃,因为那完全就是一口钟的大小,只是比雷城里的那只要精致很多,表面没有任何腐朽的痕迹。而在钟的正下方,放着一个金质的器皿,看那个形状,竟然很像是一个脸盆儿。
“棺材呢?”胖子懵了。
我歪了下头,环顾四周,就发现真的只有这一个盆儿放在台上。盆里是空的,印刻着一些零落的暗纹,是蛇与花的形状。我仔细看了一下质地,似乎又不完全是金的,材料非常的奇怪,我从没有见过。
胖子就道,敢情小哥带我们来,是觉得之前我们仨退隐江湖退隐得很没有排面,想把金盆洗手这个仪式给补上?
我拍了拍脸,感觉有一点困顿。说起来,闷油瓶在磨叽什么,怎么还没上来?
我探头出去,却见闷油瓶仍站在原地,面朝墙壁上新刻下的名字,闭目敛神,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我怼怼身后的胖子:你看小哥。胖子头都不转,低声道:非礼勿视,你以为人家把咱俩支走干嘛来的?就是不想我俩看,你再看咱瓶仔该害羞了。
我赶紧把头转开,但还是忍不住偷看,就见闷油瓶双手做了一个手印,最后掌心合实,弯腰深深地拜了三下。
之前这一路他完全没有遵从任何先祖的礼数,但这会儿他却停了下来,对着我们仨的名字,补全了所有的信念。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此时的背影,让人觉得非常的严肃和虔诚。
我看着闷油瓶的手印和姿势,脑海中努力与先前壁画上的标识对比。很快,我就发现他正在完成的仪式,是一种古老的祝福,意思是:
祈求亲人平安顺遂。
做完这一切,闷油瓶也走上了祭台。我和胖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闷油瓶就说道:“这是最后的考验了。”
我看了看钟,叹了口气:“是幻境吧?之前蹉跎筋骨,现在考验心智,一般按套路都是这样的。”
闷油瓶点头,我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大约会在里面经历什么吗?说出来,多少有个心理准备。”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里的幻境,可以让人回忆起一生中最凶险的时刻。如果有人执迷不悟,沉浸于黑暗,幻觉会重新唤起古老的怨恨吞噬人的心智,而来人如果心思澄澈,意念坚定,这便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回忆。
不过,无论幻境的结局如何,我们即将经历的,都会是一个人人生中最命悬一线,危急绝望的境况。
我点了点头,看向胖子,他乐呵呵的,似乎丝毫不慌。
胖子会看到什么呢?是会看到鬼城的巨蛇,还是巴乃的云彩?没有人会知道。
那我呢,我会看到什么呢?会是雪山上那断喉的一刀吗?又或者,我依旧会回到长白,回到十五年前那无望的三天里去?
都已经过去了。
我盘膝坐下,内心出奇的平静。我知道,我已经全部都放下了。
可下一秒,就听闷油瓶说道:“不是看你们自己的经历,是看我的。”我惊讶地看向他,立刻就有考试前做了小抄但考前五分钟老师临时换题的感觉。
难怪啊,难怪他要请我们帮忙,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允许外头那些闲杂人等窥探自己的内心?
胖子问:“这种记忆应该非常深刻吧,怎么样,能事先猜到是哪段吗?”
闷油瓶没有回答,低头看着那只金盆,面上波澜不惊。我揣摩他的表情,总觉得他其实已经有了预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愿提及。
想想也是,小哥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那些浓黑的,残忍的,血腥的,不堪的……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他都走遍了。现在,要从中挑出最凶险的一刻来让我俩去闯,他自己的心情,应该也很复杂吧。
拼了。我一咬牙,就算幻境之中的我记不起现实,但身旁有他守着,我不会惧怕任何事情。
我抹了把脸,用冥想的姿势坐到金盆的旁边,胖子和闷油瓶也坐了下来,三人围住金盆,坐成三角的阵型。
我道:“开始吧。”
闷油瓶点头,忽然抽刀往自己的手掌上割去。我和胖子条件反射同时拍他的手,自然都没有打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赶紧从装备里翻出急救包,拿出特意带来的针筒递给他:“你伤口不容易好,用这个。”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接了过去,把针扎入皮肉,一连抽了六管。
血被灌入金盆,很快便积起了一层暗红。
胖子在旁边看得肉疼,嘀咕那群小子又贪图咱小哥的宝血,真是一帮孙子。说着递给闷油瓶一个创口贴,是月初村里小姑娘送的哆啦A梦周年纪念款。闷油瓶接过去,看了一眼,没有贴,顺手撕开按在了我磕破的脑门上。
我摸了摸脑袋,又有一点迷糊,还没迷糊完,忽听耳边悠悠一声铃响,盆中的血突然震荡了起来。
我抓紧他俩的手。很快,四周就彻底地黑了下去,一阵晕眩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滴答——”
似乎有水滴的声音。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我竭力挪动了一下,想爬起身,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紧接着,在极端的寂静里,我的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些轻微绵长的声音。那些声音以一种恒定而平稳的频率响起,我一下没能分辨出那是什么动静,但努力地听了片刻,我就意识到,那应该是属于闷油瓶的呼吸和心跳。
此时,我正身处他的回忆之中。
视野里是近乎绝对的黑暗,我等了很久,久到已经数不清水珠滴落的次数,但四周依旧没有任何的光亮和声音出现。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让我知道自己也还活着。
在无边的黑暗与孤寂的等待中,我终于开始感到一丝恐惧。
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幻境中的闷油瓶不言不语,近乎静止地枯坐在这里?如果这是他人生里最凶险的时刻,难道说,这段回忆中的闷油瓶,快要死了吗?
在进来之前,我曾想象过无数的可能。在心里,我早已明确地告诉过自己,我很可能会面对一些死亡。但我没能想到,这里如此的平静,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时间在这片虚无中,彻底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困顿之中,我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声响,听起来十分缥缈,就像隔纱看月,让人听不真切。我凝神再听,却发现,那好像是号角吹响的声音,而且听上去,竟有一丝的似曾相识。
实在是静得太久了啊,一瞬间,我甚至以为那些声音是我的一种幻想。可下一秒,闷油瓶呼吸的频率忽然变了,我看到画面微微地摇晃了一下,似乎是他站了起来。
接着,视野持续地动荡起来,闷油瓶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正在黑暗中,走向一个特定的方向。
不知何时开始,号角声停止了,水滴声也不复存在。但闷油瓶没有犹豫,他行进于虚无中,脚步罕见的有一点点的急切。
最终,他停了下来,那扇十年未启的巨门,如今近在眼前。
轮回结束了。他抬手推门,门震动了一下,缓缓地开启。
一线光,透了进来。
在绝对的寂静之中,那是黑暗里非常耀眼的一道线条,最初很细,慢慢地扩大了。
隐隐的,有另一个世界的音乐流淌了进来,似乎是一首英文的歌,唱腔温柔。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伴随着音乐而来的,还有那个世界的风。那风拂过他的脸颊,往昔冰冷的面容,便渐渐染上了一丝篝火的温度。
门终于彻底地敞开了,我看到自己疲惫的睡颜和胖子的脸,一齐出现在了暖黄色的画面里。
我完全的愣住了,我从没想到,在幻境中出现的,竟然会是他的这一段回忆。
看着五年前自己的面庞,我突然在想,如果那一年我们没有去接他,他会回去哪里呢?
昏黄的灯光里,我忽然回忆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来到我的铺子,和我道别。当时的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了,他当时说,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想到这里,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我闭上眼,一路行来所有的细节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之前的楼宇中,物品齐全,守陵人缺位。
那一代的张起灵变成了怪物,被铁链禁锢,囚于湖底。
而偏偏就在第五年的立秋,闷油瓶带着我们来到这里。
麒麟血脉与青铜族铃重现了他人生中最凶险的时刻。
幻境之中,没有尸骸成山,没有彼岸花开。唯有青铜门缓缓开启了一线,他看不清门外的世界,未来的路,在那一刻缥缈如烟。
我明白了。我突然都明白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去接他,或许今年今日,他也会在这里。只不过没有热腾腾的饺子,没有我和胖子,他孤身一人仰望天光,等待着下一个十年的节点。
如果他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前方又将是一条极度孤独的路,就算对张起灵而言,也是一种无法回头的消逝。
十多年前,他来杭州找我,就是想脱离这样的未来吗?
我一直以为,十年之约是独属于一人的心魔,可我竟从不知道,在约定到期之日,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也是张起灵的命悬一线。
我忽然觉得胸腔里开始涌起一些久违的疼痛。
很多年前,在旁人的印象里,闷油瓶一直都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渴望,什么都不在乎。
可在篝火光亮的阴影处,他对我说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幻影;到了杭州熙闹的街市旁,他又说我是他和世界最后的联系;而故事的终章,他在青铜门后的寂静里守了整整十年,赌我们的一个记得。
怎么能只记得十年呢?我心说,他这种人就是求的太少了,少到他想要的,我拼了命都想给。
从那天起,五年转瞬如烟。但五年算什么呢,十年算什么呢?
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不论世事变迁,莫怕沧海桑田。
他的存在,他的归期,有我们永远替他记得。
暖黄色的画面缓缓黯淡了下去。我睁开眼,闷油瓶侧头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隐约的关切。胖子坐在我对面,也睁开了眼睛,笑得跟个招财猫一样。
我看了看他,忽然想到,饺子寓意着团圆。难道,胖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吗?
接着我又想到了包里的珍宝和墙上的名字。
这一切的一切,会是小哥无言的感谢吗?抑或,这全部都是我的癔想,他本人根本没有这么复杂的心绪。
闷油瓶见我没事,收拾了手边东西,准备带我们离开。起身时我一把拉住了他,指着下面墙上我们仨的名字,厚着脸皮问:“那是一件礼物,对吗?”
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没有说话,把目光移向了我包侧防水袋里的手机。
我一怔,只好老实交代了自己原本的旅行计划。刚说完,胖子就接道:“其实我也准备了个惊喜,就是现在跟你们的一比,有点拿不出手了。”
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他用祖上传下来的方子,精心腌制了一罐蜜蜡肉,酱料里掺了很多雨仔参,一直背着我俩藏在院子的地窖里,这几天差不多应该入味了。
闷油瓶愣了一下,看向胖子,我就笑了起来,上前用手肘一下勒住胖子的脖子,教育他以后有这种好东西,要早点跟组织交代。
【Part08.尾声】
我们上到地面的时候,张家人们已经等待了许久,见我们上来,都松了一口气。
下山路上,胖子一反常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担心他是不是之前伤到了脚,就放慢了步子走过去想关心关心。然而一看之下,我忽然发现这小子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撑出一个非常规则的圆形轮廓来,包带都快坠断了。
我在心里嘶了一声,觉得那形状有点眼熟,于是拿着登山镐在那个玩意上一敲,就听“咚”的一声闷响,还真他娘的是个盆儿。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带出来了?”胖子看了我一眼,非常的嘚瑟:“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小哥儿默许的。”
我心说他确实默,但他不一定许啊,你别不是理解错了?
想着我就往队伍前面望去,正好看见闷油瓶也回过头看向我们。他面无表情,但在其他张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冲这边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渐明的天光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们举步往山外走去,眨眼便越过那无尽的峰峦与黑暗,回家的路就蔓延在脚下,我们都知道,我们还有下一个十年。
===============全文完?===============
转眼就是写瓶邪的第七年了,希望十五周年,仍能相聚。
明明是很轻松温暖的一个故事,为什么停笔的那刻好想哭…(捏着鼻子忍住
写得非常匆忙,也没来得及修改,希望大家不要嫌弃orz
感谢主办方的邀请,很荣幸成为流水席掌勺之一,大家伙吃好喝好,老途在这里向诸位道一声迟来的新!年!快!乐\(^o^)/!
Ps:躺在地上打滚求文评(不!老途你要站起来啊!站起来!
【瓶邪】怦然心动 27(直男老张)
直男老张×倒追哥的小吴
半原著半恋爱风
一直想写写直男哥
HE 中短篇 不虐
前文看合集
——————————————
陈强带路,我们逐渐靠近罗布泊。
千百年前古楼兰鼎盛时,所有子民依靠罗布泊生活,当时的罗布泊面积应该是现在的三到五倍,湖面还没有萎缩,河道纵横。
如今塔克拉玛干沙地下还能找出来一些残存的古河道,只不过早就没有水了。
这里离阿尔金山很近了,爱好远足的探险家通常不会走这么深入,陈强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跟着冯叔来过一次,后来就被打发监视我们。
出发前我想起死亡之虫,问陈强挖了几个坑,他说有五个,但不是每个坑里都有...
直男老张×倒追哥的小吴
半原著半恋爱风
一直想写写直男哥
HE 中短篇 不虐
前文看合集
——————————————
陈强带路,我们逐渐靠近罗布泊。
千百年前古楼兰鼎盛时,所有子民依靠罗布泊生活,当时的罗布泊面积应该是现在的三到五倍,湖面还没有萎缩,河道纵横。
如今塔克拉玛干沙地下还能找出来一些残存的古河道,只不过早就没有水了。
这里离阿尔金山很近了,爱好远足的探险家通常不会走这么深入,陈强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跟着冯叔来过一次,后来就被打发监视我们。
出发前我想起死亡之虫,问陈强挖了几个坑,他说有五个,但不是每个坑里都有虫子,恰好我碰到的那个虫子最多,因为有些还没来得及转移。
本来冯叔是叫他天亮前用沙子把这些虫子埋上,死亡之虫不能见光,所以白日会钻进土里,但陈强被张海意抓住,没来得及去处理,等我们寻到那坑,里边的活物大部分已经死了。
红色的皮仿佛脱水干裂,很浓的腐臭味从坑里飘上来。
这批货的买主陈强也不知道,虫子是冯叔带来的,运来的时候装在封好的大鱼缸里,打开密密麻麻的。
我想这些虫子死在这儿也好,免得我们动手,这种祸害,注定不该流入市场。
陈强记不准方位,快到罗布泊遗迹时就有些晕头了,我们几个按照他说的,东西南北都走遍了,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胖子踹他一脚,让他别耍花样,陈强被他揍怕了,忙说他是真记不住。
按理说冯叔这么久不见他联系,找到乌达后应该出来的,但现在两个人都没了。
我倒不担心冯叔,我担心定玛,她岁数大了,不知道这些天的折腾她受不受得住。
我问陈强记不记得,他们当时在哪里挖的坑,周围有什么植物。
他们挖坑主要是放干尸和躲藏,一路挖的时候才不小心挖到一个空旷的地下洞,听陈强的描述,那洞天圆地方,地下岩石里还有水冒出来,他尝了一口,是咸的。
洞中墙壁的石头颜色也奇怪,有浅黄色,还有褐色的,还有许多石头晶莹剔透,能反射出人脸。
罗布泊是典型的雅丹风蚀地貌,陈强说岩石里有咸味的水,很有可能是地下液体钾盐矿,那说明罗布泊并不是完全干涸的,一定有些支流,在丰水期流过原有的古河道,一遍遍冲刷,才行成液体钾。
至于他说的石头,我猜是帕托石和风凌石,这种类别的石头是罗布泊特有环境形成的,其中帕托石晶莹剔透,很像陈强口中描述的。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和田玉很火那几年,也带动了这里的石头经济,我正好经手过一些。那时候玉矿被开采的几近饱和,一些商人就炒起了石头,像帕托石,一度被炒成天价,但说破大天其实也还是石头而已。
冯叔凭多年下地的经验,加之洞里的环境及他对古楼兰的了解,断定这洞与古楼兰有关,所以后来他叫乌达带着干尸在洞里等他,我猜冯叔是想等我们都走了以后,再带着人继续深挖那洞。
罗布泊东西两岸的地貌是不一样的,比如西北岸,地质要较松散些,地面由于风力影响抬高有2米左右,形成风蚀地貌中的垄状地形。
而东部多岛屿,当然如今干涸,只剩下没水的孤岛,地面切割较深,两个方向都有可能形成陈强口中说的地下空洞环境。
他们当时在地面挖的坑不大,是越到里面,发现有条似乎被开采过的路,后期可能因为地质原因塌陷过,但是挖掘的痕迹还在,于是冯叔沿着痕迹一路挖,最后陡然开阔,挖到一个很大的空洞。
我想了想,汉唐都是古楼兰比较强盛的时期,所以会受中原文化影响,把河水当做生命之源,罗布泊附近的洞也必然不会是陵墓之类的,只可能当做一些比较神圣的场所。
冯叔挖到的洞,很可能只是个入口,那当时的楼兰人为什么挖那么大一个洞呢?按照我的了解,他们不是热衷建造陵穴的民族。
我们一群人停在原地休整,我捏着指南针,始终在想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可能就找不到入口。
我把我的疑惑讲出来,张海意说了几个可能,比如朝拜,但我否决了,楼兰民族是崇拜太阳和月亮的,不可能到地下去朝拜。
张海意又说屯兵,因为楼兰常年和中原打仗,需要屯兵。
不等我说,张海意自己就又摇头说不对,又不是搞间谍,地上练兵不是更方便嘛。
“避难。”一直没出声的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我听他说,反应了几秒,随后便懂他的意思了。
没错,还有避难。
什么情况要在地下挖那么大的洞,挖那么深,还要与罗布泊接壤,只可能是避难,因为要足够大去容纳人民和食物。
至于避什么难,我想,能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也许与当年楼兰突然的灭亡有很大关系。
既然是避难,我问那个洞入口会在哪里。
闷油瓶四处望了望,而后抬头看天,最后转身瞧我们,“等。”
“等?”我皱眉,“等什么?”
张海意忽然一拍手,“等晚上!”他道,随后看向闷油瓶,“对吗族长?”
闷油瓶点头。
“古楼兰奉月亮为神灵,他们建造避难所一定是有规律的,所以白天看不到的入口,也许在晚上才能看见,冯叔他们不也是晚上挖的时候才挖到的嘛。”张海意缓缓道。
只不过晚上分很多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口才会出现,所以要轮流守夜。
罐头已经吃完了,只剩下压缩饼干和一些牛肉干,我们烧开一些水,简单分着吃了。
胖子又想起他那没吃完的自热火锅,越嚼牛肉干越没味道,索性不吃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小手电,说去罗布泊边上看看,那里有很多风干岩石,可能会有些线索。
我刚走出几米,有人跑过来,回头看是胖子。
他刚才还躺地上嚎呢,这会儿又精神了。
“你过来干嘛?”我问。
胖子一伸胳膊搭我肩膀上,“小哥不放心,我跟过来看看。”
这里离罗布泊岸边就几十米,我回头瞧,闷油瓶在无烟炉边休息,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
胖子见我不说话,问发生啥了,怎么和瓶仔消失一晚人就有点蔫吧了。
我看他,问他是要当知心大爷咋的?胖子说他没兴趣,听他两个哥们怎么你情我爱的他更没兴趣。
“那你问我干嘛?”我说。
胖子叹气,抱着手臂,“因为你的样子实在太纠结了,我有点看不下去。”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胖子点头,“就是你自己没发觉,我才觉得危险,还有瓶仔,你们俩脸上就差写我有事三个大字了。”
他又靠过来拄我肩膀,“你俩吧,出去怎么别扭都没事儿,这个环境下,不能迷糊啊,你懂不懂我意思。”
我盯着胖子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叫我有事说开最好,不要自己揣着,不然会像现在,看起来没事,但精神状态不好,就会影响很多事,尤其在沙漠这个极端环境。
“胖子。”我忽然问他,“你觉得小哥在想什么事?”
胖子看我,没有嘻嘻哈哈的,“你希望小哥想什么?”他反问。
我说不知道。
胖子长出口气,拍拍我,“你想知道,去问小哥,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我回去大家都睡了,赶路一天很累。
我铺开睡袋,旁边就是胖子打呼噜的声音,他太厉害了,别人一秒入睡,他是光速入睡……
闷油瓶守夜,几米开外盯着无烟炉。
我低头,放下睡袋,过去陪他坐着。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好半晌,我问他困不困,闷油瓶摇头,又几分钟,他让我去睡。
“我也不困,我陪你。”我说。
炉子燃料剩的不多,所以不会一直燃着,中途闷油瓶灭掉一次,火一消,沙漠上只有云层下跃出的光,把脸照得冷淡。
“小哥,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轻轻道。
闷油瓶点头。
“如果以后,我中意了另一个人,你会怎么做?”我问他。
对闷油瓶来说,情感缥缈又沉重,懂或不懂都难。
没有闷油瓶宣之于口的喜欢,那就没有,我一直是这么过的。
但我想,他会不会有某些时候,也还是想争取的。
闷油瓶拿起无烟炉,手指去摸炉子铁皮。
这似乎是个平常问题。
“是有人选了吗?”闷油瓶问。
我笑笑,“可能以后有。”
闷油瓶手指在铁皮上转了几圈,不知道检查着什么,始终没再作声。
“如果我遇到了,我会从雨村搬走,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可能偶尔回来看看,但见面不会很多了。”我继续道。
闷油瓶终于摆弄好无烟炉,将其放回在地上,他拿了块儿新燃料。
火重新点起来,他没看我,只开口道,“你中意的话,那很好。”
我们围着炉子,可能是被胖子呼噜声感染,我觉得我得去睡。
我站起来,膝盖动了下,闷油瓶忽然拽住我手臂。
我回身瞧他,
闷油瓶还是垂着眼,但少见的笑了下,睫毛被烤的好似暖了些,
“有的话,让我见见他。”他轻轻道,“替你看过,放心些。”
有彩蛋,彩蛋依旧点击文章下方标着彩蛋的赠礼按钮。
(不看也不影响剧情,放心)
ps:
其实哥不是那种做事拖沓,会做多余事情的人,但他不停摆弄无烟炉,因为还是终于觉得心痛了,他要做些什么,把情绪压下去,因为他还没完全想明白,这个痛来自哪里,毕竟,他以前是想过给吴邪另一个选择的。
《山河令》同人大合集[三]
注:这样的整理,初心只为了对山河的热爱,这是温周,周温的整理,本人不上真人,也不收真人。为了大家的观看体验,也是我个人的习惯,本整理只收完结文,不收生子,披皮文(人设崩塌)。 除此之外,欢迎推荐,来者不拒,十篇为一期,更新不定但长期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注:文章质量保证,排名不分先后。
特别鸣谢:寒山独见君
1,《与共山河》(观影体)
(作者:飞羽向楠)
【来源:老福特】
「cp:温周」
『长度:长篇,二十三章,一章6k』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什么?我吃醋?”温客行大为惊奇的看了韩英一眼,...
注:这样的整理,初心只为了对山河的热爱,这是温周,周温的整理,本人不上真人,也不收真人。为了大家的观看体验,也是我个人的习惯,本整理只收完结文,不收生子,披皮文(人设崩塌)。 除此之外,欢迎推荐,来者不拒,十篇为一期,更新不定但长期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注:文章质量保证,排名不分先后。
特别鸣谢:寒山独见君
1,《与共山河》(观影体)
(作者:飞羽向楠)
【来源:老福特】
「cp:温周」
『长度:长篇,二十三章,一章6k』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什么?我吃醋?”温客行大为惊奇的看了韩英一眼,又看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的周子舒,无奈道,“好好好,算你说得对,我吃醋,我吃了我家周相公的醋。” “所以周相公,你可不可以让小可少吃些醋?这些陈年老醋的味道着实不太好。” “好了,温大善人。烦请您老老实实的看前方吧。”周子舒无奈道。 温客行笑意吟吟的看着周子舒,阿絮啊,我的前方,我的未来,不都是你吗?
2,“弟子知错,还请师父责罚。”温客行低声道。 “哼,你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之前,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不对子舒表明身份,表明心意?”看着温客行默默点头,秦怀章无奈摇头,“愚不可及!我们四季山庄的门墙还不至于被你一个小辈玷污!谁允许你这样说自己的?你是什么人还不需要别人来鉴定!你哪里做错了?你自卑什么?灭门的命令是你下的?还是杀人的时候你动的手?别人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你就认了?” “是,你是错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妄自菲薄!你说你该不该罚?” “该。”温客行定定的看着虽然板着脸,但是眼底盛着笑意的师父,哽咽道。 “那就罚...”秦怀章促狭一笑,“在四季山庄给你师兄和师侄做一辈子饭,照顾他们一辈子。” “是,不肖弟子温客行认罚。”温客行几乎破涕为笑。
3,“老温。”周子舒叫了一声,让温客行凑过耳朵来。温客行满心欢喜的以为他家阿絮要说什么好话给他听,结果却听到一句威胁。 “姓温的,我不管现世里,你赠簪托孤是要干什么,但是你记住了,你要是敢出什么事,咱俩可就要在黄泉路上见面了。”}
〔简评:完整性很不错的一个长篇观影体,老温和阿絮很贴合,12集的他们去看,感情也是步步递进的。
老温的身份出来的早,阿絮是第一个相信他的人。
师父秦怀章告诉老温,四季山庄的门墙绝不会因他而玷污。
他错了,错在妄自菲薄。
知道假死是局以后,阿絮是理解,是心疼,没有任何生气。
老温的笛声,装裱的画,每一个笑,都给予阿絮莫大的心动与感动。
他们是彼此的归处。〕
2,《风月》
(作者:水沄沄)
【来源:老福特】
『长度:一发完』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cp:温周」
{原文小摘:1,周子舒心里还有一句话,比起眼前人,人间四时又算得了什么?
2,周子舒轻笑摇头,“老温,我真的觉得在这里生活挺好的。 “虽然没有四时,不过并不重要。”
3,“哪个神仙不是看破红尘?”周子舒收回手,“我这不是有你绊着我的成仙路呢么。”}
〔简评:武库后续文,淡淡的,却深情。
温客行和四时,阿絮会毫不犹豫选老温。
老温会为阿絮捧来最好的雪莲,在雪上造一个家。
他们暖了彼此,长长久久。〕
3,《山河令续写》
(作者:染漠玦)
【来源:老福特】
「cp:温周」
『长度:十八章』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眼看着温客行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膝盖处的两片血红渐渐扩散,周子舒叹了口气,强行把人抱了起来,使轻功回了房间,将温客行放在床上,为他包扎好了伤口。望着他仍有几分空洞的眼眸,周子舒将人抱紧了些,贴上那泛白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周子舒一只手垫在温客行脑后,将人压在了 身下,鼻尖顶着鼻尖,唇堪堪停在一开口说话就有接触的位置:“老温,看着我,我是阿絮,这里是四季山庄,你害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在山庄里,我就陪你在庄子里,你若是觉得闷了,我们就到处去逛逛,等成岭他们几个撑起门户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诗酒江湖。这一辈子还很长,不要被过去困着,他们会希望你好,我也希望你好。老温,我就在这里,在你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
2,“寒凉点...才能让人清醒啊."温客行笑着倒在周子舒怀里:“阿絮,我知道这都是真的..我好高兴啊.."周子舒抱着他,也笑出了声:“我也是,老温,我也很高兴..." 爆竹声声响得响亮,无数红色碎屑在半空飞舞,坐在屋顶,抬头所见是璀璨星光,放眼望去是万家灯火,偏头一靠是此生爱人。 这个年,真好。两人心中都是这般想到。
3,一入红尘,便生因果。水底露了真容,也便露了真心。 再后来,英雄大会,龙渊阁,四季山庄,青崖山,武库..... 终是扇舞入了心,白衣卷了情。 这桩桩一件件地过着,抬眼间人已经走到身前,温客行白扇半遮面,竟真的将将行了女儿家的礼节,在周子舒身前站定。两人自然地十指相扣,并肩而立。}
〔简评:很不错的一篇早期续写,没有呼应大结局的雪山,但是自圆其说。
一个很美的疗愈过程,老温的不安,阿絮的温柔强大,在一个火红的年里,两个喜结连理,同获新生。
唯一不足的是这篇文稍稍有点排版问题,有点挤,但不影响阅读观感,值得细细品味。〕
4,《血玲珑》
(作者:maxilla)
【来源:老福特】
「cp:温周」
[结局:He]
『长度:一发完』
〖进度:已完结〗
{原文小摘:1,“大人,话不是这样讲。”鬼主道,“他日阿鼻狱里、转轮台前,同十殿阎罗计起总账,他们若随意报个数,多蒸煮烹炸我几年,岂不是冤枉?我自己记清楚些,到时还能当面多据理力争几句。”
周大人沉默了片刻,道:“有理。
鬼主将算筹归拢,仔细瞧了眼周大人,道:“大人怎地也沾了一身血腥?
周大人道:“同谋杀人,没有教盟友一人冲锋的道理。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血债鬼主既担了一半,我自须并肩另担一半。”
2,鬼主有些委屈,眼波流转,道:“阿絮,我是真没想过杀你的。 周大人从伞下抬起头,认认真真地道:“但我要杀鬼主之心,一片赤诚,天地可鉴。鬼主一轮明月,今后也切莫再照向我这条长安巷外的臭沟渠了罢。” 鬼主低着头不说话,只瞧着他笑,周大人侧过头,这才瞧见这人没撑伞的一只左手里,拎着串脱了水的眼珠子,一共十个,新鲜的,带着血丝连着筋肉,全缠在一处。 鬼主瞧见他目光,赶紧将这腌喷玩意儿远远一抛,伸手入雨幕中将将一洗,然后抬头朝着周大人嫣然一笑。
3,鬼主殷殷嘱道:“鬼子七人,我们分着全宰完了,剩一个鬼母,阿絮,你要小心。”
周大人也彬彬有礼地答:“多谢鬼主,不知鬼主什么时候肯死?”
“随缘罢。”鬼主眨了眨眼,隔了半日,咯咯笑了起来,“大人,你同一只鬼谈生死,不嫌多此一举么?”
他们穿过一片雨雾,长街上居然看不见一个人。}
〔简评:走原著线的平行世界的温周,如果他们一早就相遇合作呢?
老温对阿絮是一见钟情,他便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孤注一掷的付出一切。
疯狂执着,冷言冷语,鲜血,白衣剑,都捅不破。
当真相大白时,阿絮的回应,也毫不犹豫,他们在鲜血里同生。
他们的爱,注定不平凡。
因为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
因为爱你,我愿意为你而生。〕
5,《春光为陷》
(作者:舟楫_晨曦坠落)
【来源:老福特】
「cp:温周」
『长度:一发完』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周子舒心神微动,无奈亦宠溺地一笑,暗含了隐约的心酸,只好端了茶盏来吹气,用茶水把涌上来的异样压下去。“荷香茶只能喝这一季,但我看寒窖里收了不少好茶,只是有些陈了。成岭,记得这些日子多弄点今年的新茶来,以后也别忘了年年收茶。” “你还真打算在这赖着了不成?” “成岭还能介意了?”温客行送了一记眼刀过来,张成岭原本在安安稳稳地捧着茶盏小口啜饮,冷不丁被点了名,“啊”了一声。“不介意,肯定不介意。”还好他反应快,温客行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了周子舒,“阿絮,就在山庄里呆些日子吧,咱们不出去。我烧得一手好菜,你还没好好吃上一遍呢。”
2,某人羞愤离去,把厨房丢给一见面便对旁人视若无睹的两人,温客行立刻有伤风化地蹭.上了周子舒,被一把推回去了还委屈得很,“阿絮,别这么冷漠嘛--”“你在做什么?” “你猜。” 温客行变脸比戏台子上的伶人还快,见周子舒问了,马上一本正经起来,端着碗回到灶台前,拌了拌便把碗放下来,周子舒耐不住好奇去看,才看见是一碗面糊。“你要炸东西?唔,炸荷花吗?”“算是吧。”“荷花有什么好吃的,也没味道啊?” 挑眉瞥了周子舒一眼,温客行也不回答,伸手拣了干净抹布,小心地把蒸笼盖子揭起来,一大股浓白的烟雾骤然涌出,喷到两个人脸上,一时间都迷了眼。视线受阻,嗅觉倒是灵敏起来,也算是蒸着的东西太香了,白茫茫的一片里,周子舒闻到丝丝的甜香,甜而不腻,是蜂蜜,恰到好处的量,还夹了点别的甜味,颇有层次的香。
3,“杯子和饭碗里盛着春光,即使不愉快,一时间也能心情舒畅吧?阿絮,你不觉得这是一大乐趣吗?过一季便享一季的春光,想一想,这么一来,我们以后的.开心日子还长久着呢。” 周子舒心头波澜起伏,刚想赞- -声温客行的雅趣,不曾想这人倒先一怔,拿了扇子敲了敲额角。“啥,我也是呆了!这些是给你做的,我不必受用。” "嗯?为何? 温客行转向身旁的人,看着周子舒背光而坐,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映得他身形朦胧,再加上身后的粉霞氤氳,他宛如浸没在如水的春色里。自己被人专注地看着,却许久等不来一个字,周子舒蹙眉,刚想问话,便听得一-声轻笑,温客行往后一靠,正靠在树上,惹得一阵芳菲零落,有粉白跌进茶盏,平添了一段香。 “因为,春光就在我身旁啊。”}
〔简评:温柔似水,岁月静好到极致的一篇文,文中私设他们两个武库之后可以正常饮食。
还给了他们最好的美好。
看完之后连我都不忍落泪。
在一片烟火气中,他们得以永生。〕
6,《总有少年来》
(作者:赫兰斯)
【来源:老福特】
「cp:周温」
『长度:一发完』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温客行将自己的大麻花辫从他手里拯救出来,无甚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以你我的功力,凝水成冰自不在话下,你这百般抗拒,莫不是已经忘了你还有个大白兔似的傻徒弟流落在外、打算不管不顾了?”
周子舒本是心如止水的,如今叫温客行这么一说,仿佛伸手故意搅混了这水似的,波澜起伏,再难平复。
末了,迎着温客行那戏谑又期待的笑眸,周子舒除了一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其他。
两人说走就走,潇洒得很。
从极寒之地奔赴回四季分明的繁华境地,像极了一条通往了人间的路。
2,“温叔?温叔他也来了? !”张成岭忙松开了手,以衣袖抹了一把脸,激动伤感便顿时化作了满心喜悦,眼里分明还噙着泪,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上扬。“方才那个人果然就是温叔,我没见着你们的脸不敢认。师父,这几年你和温叔都在哪儿?怎么也不回来找我?我担心得很,怕你们都不在了,就只剩下我一个.... “傻小子,你话怎么还是这么多?谁要被你扫个墓,一准儿被你烦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打趣的话突然从身后冒出,张成岭一转头,便瞧见了那个风姿绰约的白发美人,当即一愣,复而热泪盈眶。 “温叔!” 张成岭就跟个小炮弹似的,猛的撞进了温客行的怀里,震得温客行胸口都发疼。“我 好想你和师父!你们终于回来了!”
3,后辈种种,由得他们自行做主。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人生一大幸事,便是得一-知己,一路并肩到底。 才不枉,人间一行。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简评:很美的一篇后续文,一字一句皆是爱。
他们是亲人,更是爱人。
不论上下,爱的都是对方。
为了阿温,阿絮学了一手麻花辫的手艺,听着好笑,却能笑出泪。
为了阿絮,阿温便随他从雪山上下来,入了红尘。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他们都是最好的神仙眷侣。
特注:本文成岭有新cp,成分不重,无念湘,不喜可绕道。〕
7,《倒春寒》
(作者:纳兰妙殊)
【来源:老福特】
『长度:长篇,十二章』
〖进度:已完结〗
「cp:温周」
[结局:He]
{原文小摘:1,他转向周子舒道,阿絮,你们这破地方名叫天窗,却根本没有天窗,真是名不副实、欺世盗名,我温大善人只好亲自动手开个天窗了,哈哈哈哈哈。他发出的声音是在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周子舒且叹息,且苦笑,一万句话只化作一句:唉,.....不该来。
温客行道,千金难买我乐意。大爷我就乐意来,就乐意救你。你咬我呀。
2,温客行笑意更浓,哎呀,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跟我同生了?行行行,什么都听你的。 他朝四处望望,像观赏风景名胜似的,道,阿絮,这就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周子舒说,嗯。 温客行笑道,天窗很缺钱吗?搞得这么阴森逼仄,真是委屈我家阿絮了。哎,这院子你以前在这儿练过剑吧? .... 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夜风吹拂,春寒彻骨,在这生死悬于一线、最险恶之处,他们倒像身处花前月下,悠悠闲闲、颇有兴致地聊起天来了。
3,周子舒道,老温,求你件事。你、你替我看着这山上的花,好不好?我一走这么多年,撒手不管,委实辜负了它们.....也不需多,你替我陪它们三年,除除草,剪剪枝,就三年.... 温客行瞪了他一会儿,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哼,周庄主,你这算盘打得倒精!你以为使一个拖字诀,拖到三年之后,我就寻回生趣,不想死了?做梦啊,做梦。 周子舒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生硬,讪笑一声,不再说话。 温客行声调平静地道,你搁在自己身.上想想:咱两个留下一个,那独活一天,是一天的苦,活一年,是一年的苦。}
〔简评:极美极伤的一篇神作。平行世界阿絮受刑后的完全重塑。
在受刑时,老温是阿絮心头的牵挂,因为有了心上的这一片温软,他打定主意不死。
每一次呼唤,每一声老温,都是情,都是爱,也是阿絮熬下去的唯一希望和念想。
老温来了,两个人背靠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迎来一片天光。
他是来带爱人阿絮回家的。
这里,我终于亲眼见到“五感尽失”是怎样的残酷。
也见到了温周之间永生不变,永生唯一的爱。
在这永生的爱里,两个人相互扶持,不言也知的强大。
阿絮尝不出味道了,也要一壶上好的酒,只为满腔辣。
阿絮尝不出味道了,老温也要在参汤里细细的加了糖。
阿絮听不见了,老温就在阿絮的心口一笔一划,只为爱下去,陪下去,他们的至浓至深的爱,早已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阿絮一直想让爱人活,什么方法都用了,老温就是不听,烈火对烈火,只能相融。
“同生共死”,对于他们,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
好在,阿絮救回来了,老温一夜白头,但也不急,现在的他们,总有“共白首”的一日。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春光正好,一起看花去。
有的是时间相伴相依。〕
8,《何为厉鬼(观影体)》
(作者:游楼)
【来源:老福特】
『长度:五章』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cp:温周」
{原文小摘:1,温客行觉得有些难堪,他这半生,不是没有失去求生意志的时候。他一遍一遍地从脑中搜刮属于儿童时期甄衍的那些回忆,爹娘的拥抱和晚课后家中留的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几乎是他对“爱"唯一的记忆了。
可这不代表后来的温客行缺人怜爱。
温客行一向是自诩骄傲的。他的强大,他的决心,还是他的狠辣和手段都足以让他立于山峰之巅供众人仰视。在鬼谷的好多年,温客行眯起眼算了算,许是有二十年了吧,不算前半段的摸爬滚打,登上谷主之位后的他唯一的乐趣也就是拉着阿湘同自己爬到一个无.人的高处,悄悄赏会月亮,就着浊酒,吟两句他不会在鬼谷众人面前说出的诗词。
他想起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他和阿絮一起,坐在屋檐上拎着酒壶。时不时有微风拂过,好像不许他们在一起悄悄地数星星。
2,温客行喜欢干完活之后一个人悄悄跑去谷前的树林看太阳,许多人纳闷,说那么小的小屁孩有这闲工夫还不练功,什么时候被人家一刀劈了都不知道,还整那些人间的东西作甚。 温客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块小小土地.上的温度,他自小就喜欢看天,再小一点的时候上树掏鸟蛋,现在晒太阳,晚上有空还会偷偷看个月亮数星星。
3,温客行看看温如玉和谷妙妙,偷偷看到自己娘亲抹了一把泪,他看看自己的小姑娘阿湘,看到她咧着嘴不知疾苦般的冲着她的曹大哥笑。他一眼一眼看了好多人,从自己身边人看过去,到高崇沈慎,再到鬼谷毒蝎众人。突然觉得自己曾经以为自己的半生孤寂仿佛是个笑话。 温客行一直是那个骄傲恣意的温客行。.他的脊梁从来没有弯下去过。 “阿絮。”他突然叫了周子舒一声,“拉我起来。” 他从来不去要求自己的情人为自己做什么,周子舒也从来不会问他不想说的事。最多就像是现在这样互相拉一把,一切尽在默契无言之间。}
〔简评:温客行的单人观影体,这个世界长板不错,短板也很明显。
作者细细描绘出阿行在鬼谷之中,独自的追光。
他那时候就喜欢看太阳。
其实无论何时,他都是逐光者。
一身傲骨不服输。
他心里开着一朵向阳的用血和善共同浇筑的花。
我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在鬼谷中执着追光的阿行,也见到了发白裙朱,心存善念的罗姨,看到了阿行和阿湘的相伴相依。
但是这里阿絮存在感很低,出谷只占很小的比例,两个人的感情描绘很淡,算是一个短板。
再者,其他观影人直接就是淡淡的影子,没有完完全丰满,好在长板够长,也算瑕不掩瑜。〕
9,《温大善人成真鬼主了》
(作者:寂寞官配卡)
【来源:老福特】
『长度:长篇,二十三章』
「cp:温周」
〖进度:已完结〗
[结局:He]
{原文小摘:1,“阿絮。”温客行紧紧搂着周子舒,-双眼睛猩红可怖,然而此时谁也不会觉得这厉鬼可怕阴森,只因为这厉鬼瞧着他的人间时,眼底晕着痛苦愧疚难过的水光。 他想吻他人间的神衹,可却怕自己满身血污弄脏了他的光。 他喃喃地道:“那里太丑了,比青崖山还丑,你娇生惯养的,肯定会受不了的。” “没去过又怎么知道受不了,老温,反正你得负责伺候好我。”周子舒带了点不讲理地要求道。 温客行嘴唇蠕动着,眼底都是破碎的星光,凝视着带了点狡黠和小得意的周子舒,他眼中全是他的阿絮笑着俏皮灵动的模样,还戴着他赠的簪子,穿着为他守孝的黑衣,还有对方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允诺。
2,尸山血海之中生出白骨王座,温客行慵懒地坐在王座之中接受众鬼参拜,他凝视着这尸骸遍地的白骨阴山,不无讽刺地笑了。
阿絮啊阿絮,若你知我在地下竟然又做了鬼主,怕不是又何等的嫌弃呢。
我这一生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到了结束,终究是没能如你所愿放下屠刀,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甄家弟弟,如今做了鬼也依旧是满身洗不清的罪孽。
阿絮啊,还好,你还活着,见不到我如今这副肮脏的怪物模样。
还好,还好。
3,周子舒前半生在血海里泡着,做了许多违心之事,但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天下,从未动过私情。 却不想到一朝动情,竟然碰着个妖孽祸害,将此生未受过的委屈遭过的罪都受了一遍,甚至连当初纵横天下的傲气尊严,都放在地上踩了一遍,碾碎成粉末,都是为了面前这悲悲戚戚缩头缩尾的祸害。 原本周子舒也没指望温客行这臭脾气能从龟壳里爬出来回应,他怜惜温客行身世,也就纵容着,默默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便是爱一个人也该为他遮风挡雨,不该如女子般幽怨自怜计较得失。 原本周子舒想着,可能要与这祸害拉拉扯扯天长地久永远如此了,却没想到温客行竟然掀了龟壳,大大方方地应了。 这种从未抱过希望,却冷不丁迎来对方同样热烈回应的喜出望外之感,让周子舒觉得像是有暖流兜头浇下,又忍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简评:平行世界32集坠崖后的完全重塑,一环扣一环,成了一场非君不可的倾心之恋。
老温坠崖之后真的死了,他成了鬼主,万鬼之王。明明心里唯思阿絮,却觉得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再也不敢靠近。
阿絮拔了钉子,身体活了,心却死了,穿着黑衣带着簪子,眼中谁也不见,一生不回头的,固执的等着老温。
可是他们两个哪是真的不想见就不见,想放下就放下。
老温也永远不是阿絮的对手。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炸,老温就现身了。
阿絮又活了,阿温是他生的希望。阿温总是恐惧的,他怕自己的鬼气伤了还是活人的阿絮,就是不敢迈出最后一步,让人着急又可气。
阿絮也气死了。
后来晋王又作死,阿絮受伤,老温为了杀晋王犯了大忌。
老温当场消散陷入昏迷,阿絮这回是真疯魔了。
因为爱你,我想你活在人间,清白磊落。
因为爱你,我愿半身入阴阳,做你的容器,只为相伴相依。
阿絮不顾一切,带着满腔爱意也要冲破这“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他献祭了自己,只要老温醒来,一切都值得。
老温终于醒了,阿絮终于成了“周大爷”,翘着二郎腿只管闲,我激动得只想哭。
一夜白头换得永生相伴,阿絮笑着哭了。
老温终于紧紧抱住爱人,给予最炽烈的爱的回应。
阿絮终于等到了,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最好的他们,值得最好的祝福。〕
10,《幸好》
(作者:少年)
【来源:老福特】
『长度:七章』
〖进度:已完结〗
「cp:温周」
[结局:He]
{原文小摘:1,这一次温客行并不打算隐瞒些什么,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隐瞒,最后造成了两人的悲剧。 至今他才终于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说出来,两个人不能解决的。 只有敞开心扉,光才可以照进来啊。
2,“老温,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已经不想沾血了吗? 温客行怔了一下。 这句话,曾经的温客行说过,刚回溯的温客行也.说过,只是,没有一次做到了。 他确实,不想沾血了。鬼谷谷主哪有什么心慈手软的时候,他并非是真的与这万恶的人间和解了,只是,有了更需要珍惜陪伴的人,他得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才够。
3,可是,举世皆恶。 他哪里想杀人呢,但是,整个江湖都在逼他杀人。 莫怀阳该死,段鹏举该死。 他温客行这一生,注定是要双手沾满鲜血。温客行没有抬头,整个人陷入一种无限自弃的状态中。 温客行感觉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指尖,将手.上那些污秽,连同罪恶一起从他身上除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不一样了。 曾经的温客行只能独自舔舐伤口,一个人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在浊世摸索。但现在,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温暖,有力,而且是来自令人憧憬的人间的。}
〔简评:平行世界白发温时空回溯,阻止阿絮给自己钉钉子。一字一句都不华丽,但画面感很强。
虽然刚刚再见,哪怕没有记忆,阿絮都会第一时间选择相信老温的每一个字。
无论何时,老温都是阿絮心头的温软。
从此,回到住处是阿絮最期待的事情,因为这里有爱他的老温在等他。
他们是彼此的港湾和救赎。
“天涯浪客,唯君与吾足矣。”
幸好,这一次,一切都来得及。〕
链接区:1,《与共山河(观影体)》
PS:我的整理慢,主攻质量,不接受催促。欢迎大家推文,给建议。谢谢!
——end——
【忘琴韶华不羡年72h‖21:00】与君重逢时
*原著向求学期间
*是一个羡没去求学和叽相遇的小假设
*祝大家新年快乐~
——————————
正是日薄西山之时,太阳渐落,已经隐了一半身形于钟灵山顶之下。山脚早已不见什么日光,却并不像平时那般寂静无人,今日一反常态,这终年不见几个人影的荒山竟也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世家弟子前往蓝氏求学已有半程,书上知识暂时告一段落,蓝启仁宣布学堂教学结束,组织了求学以来的第一场夜猎。
此次夜猎由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带队,于今夜日落之前前往钟灵山脚,实践历练。
蓝忘机从前虽和其兄蓝曦臣一同除过祟,但却是头一次自己领队。他话少,却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路上其他世家弟...
*原著向求学期间
*是一个羡没去求学和叽相遇的小假设
*祝大家新年快乐~
——————————
正是日薄西山之时,太阳渐落,已经隐了一半身形于钟灵山顶之下。山脚早已不见什么日光,却并不像平时那般寂静无人,今日一反常态,这终年不见几个人影的荒山竟也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世家弟子前往蓝氏求学已有半程,书上知识暂时告一段落,蓝启仁宣布学堂教学结束,组织了求学以来的第一场夜猎。
此次夜猎由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带队,于今夜日落之前前往钟灵山脚,实践历练。
蓝忘机从前虽和其兄蓝曦臣一同除过祟,但却是头一次自己领队。他话少,却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路上其他世家弟子都十分听从安排,除了服气他本人的能力之外,更多的则是为对方的冷脸退避三舍,轻易不敢触他霉头。
不到天黑,四周已经来了不少人,求学弟子一众同蓝忘机一齐修整于角落,等待天黑,并不曾参与其他修士的讨论。
他们不主动讲话,又靠在角落,但此处都是各家精英,气质出众,又成群结队,还是引来了不少的注意。
打量的眼神多了,蓝忘机作为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个,收到的目光更是来自四面八方,这其中还有不少女修三两成群,红着脸边看他边说小话。
然而处在议论中心的他却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并不受这些视线一丝一毫的影响。
但这样的冷静却没有持续多久。
魏无羡御剑来时,正正好在上空往下一瞥,目标正中人群中那表情不耐的一抹紫色。许久未和江澄见面,对方依旧是老样子,就连嘴角往下撇的弧度都同以前一模一样。
随便跟着魏无羡的指令想法渐渐往下落,他下了地,也不急着寻找江家弟子的位置,一转头便往江澄那里跑。
他生得俊俏,才刚来便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这一跑引来了不少修士的侧目,江澄理所当然的也感受到了。只不过若是换做平时他是断然不愿理会的,然而当他发现这股骚动是冲他自己来的时,还是不情不愿的抬头看了一眼。
魏无羡见他抬头,面上大喜,抬手便喊道:“江澄!好久不…咦?是你啊!”
他语气变了个调,径直走向江澄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哒哒几步站到了他们的带队弟子——蓝忘机跟前。
一瞬间,原本全在围观的世家弟子面上具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魏无羡站定后,聂怀桑目瞪口呆的拍了拍江澄,奇道:“江兄,这位小公子是谁啊?我见他方才明明是要寻你,名字都叫出来了,怎么一转眼就站到蓝忘机面前去了?”
江澄看了一眼蓝忘机跟前嬉皮笑脸的魏无羡,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同蓝二认识的,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不过他确实和谁都自来熟。”
聂怀桑评价道:“那就是这位公子神通广大,不仅自来熟到蓝忘机头上去,还一点也不怕他,如此骁勇,吾辈楷模!”
他们那头正为魏无羡的举动议论纷纷,蓝忘机这头的谈话却意外的和谐,不过这和谐仅仅只对魏无羡而言。
他上次夜猎遇到了正和邪祟缠斗的蓝忘机,那邪祟有点道行,与蓝忘机打的不相上下,又酷爱偷袭,魏无羡本不欲抢人猎物,却又见这邪物阴险狡诈的很,好几次都差点偷袭得手,于是在它又一次攻击蓝忘机背后时出手阻止,砍了它一条手臂。
两人联手之下,将其斩杀。
二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合作起来却十分默契,蓝忘机灵力精纯又身手了得,在云梦可没有这样能让魏无羡觉得不相上下的同龄人,他一时开心,在没摸清楚对方性子之前说了许多废话,且精力旺盛孜孜不倦的跟了蓝忘机一路。最后观察到他身着蓝氏校服,于是嘴欠的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蓝氏的蓝启仁先生非常古板难搞是不是真的?”,话音刚落蓝忘机便冷了脸色,一言不发的转身御剑走了。
以至于看着蓝忘机离去的背影,魏无羡还没想出来为什么从“吐槽任课先生”这么有助于巩固关系的话题出发会让对方生气。
原以为上次一别便不会再见,却没想到再一次夜猎就立刻碰上了,以至于魏无羡抛下江澄步子一拐直接第一个去找了蓝忘机。
魏无羡在蓝忘机面前站定时,蓝忘机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第二次夜猎又能看到他。
魏无羡真挚的看着蓝忘机的眼睛,“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夜猎和你一起除祟的那个。”
蓝忘机:“……记得。”
魏无羡闻言,笑容又扩大了几分,“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就直接说不认识我呢。”
蓝忘机不知道怎么答,于是闭口不言。
上一次同蓝忘机相见,对方也是同样说三句答一句,魏无羡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在蓝忘机面前,大有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架势。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年面庞,蓝忘机太阳穴跳了跳,有些后悔答应蓝启仁带这个队,然而魏无羡虽然态度亲昵却并不胡乱动手动脚,身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分明是一副想和他交朋友的态度,让蓝忘机一度开不了口拒绝他,在魏无羡提出想要和他一起夜猎时,他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这怪不了蓝忘机,只是魏无羡话题跳跃太大,上一秒还在说今天御剑来时的风特别凉,还没等蓝忘机回答,下一秒就抓上蓝忘机的手腕说了一句“我可以和你一起夜猎吗?”。
他抓得蓝忘机一个激灵,抬眸便和少年晶亮的眼神对视上,下意识吐出一句“好”,干巴巴的把手从魏无羡手里抽出来,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不与旁人触碰”,随后呆坐在那里,后知后觉发现答应了对方什么请求。
答应和魏无羡一起夜猎,也就等于今天一整晚蓝忘机耳边的清静都将离他远去,但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刚刚有些缓解的头又开始痛了。
解决了一起夜猎的头等大事,魏无羡心情颇好,继续道:“对了,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自我介绍了?我是云梦大弟子魏婴,字无羡,你叫什么?”
蓝忘机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魏婴?”
魏无羡点头,“唉,是我。”
蓝忘机道:“蓝湛,字忘机。”
“哦——!”魏无羡拉长了音,“你就是蓝忘机啊!”
蓝忘机面露不解,魏无羡便解释道:“江澄给我写信的时候提到过你。上次的事真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蓝老先生是你叔父,冲撞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蓝忘机道:“以后,切不可背后语人是非。”
魏无羡见他不再追究,于是满脸真挚的附和道:“明白明白,谨记蓝二公子教诲。不过,你原谅我了,又互相交换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蓝忘机一愣,刚准备说什么,便见魏无羡一拍脑袋,拿着佩剑站起身。
“光顾着来看你,忘记江澄了,我先去找他说几句话,待会儿再找你,你要等我来啊,我们说好一起夜猎的。”魏无羡伸手拍了拍蓝忘机肩膀,把对方的“我不与旁人触碰”完完全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轻快道:“蓝湛,回见!”
肩头的热量消失,蓝忘机回神时,魏无羡已经走到了江澄面前,两人正热火朝天的说着什么,他抬手碰了碰肩膀,那里刚被魏无羡拍过,还残留着少年身上好闻的莲香。
这丝莲香好似活了一般,轻快的将蓝忘机身边冷冷的檀香拨开,一脚踏了进来,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再走了。
和他主人一模一样。
说起来,魏无羡还是这许多年来第一个喊他蓝湛的人。
不是同龄人间互相称呼的蓝忘机,也不是长辈口中亲昵的阿湛。
只是蓝湛。
如他所说,就像认识了许多年的挚友一样。
蓝忘机有些出神的低下头,轻轻道:“…魏婴。”
最后一丝阳光隐没时,山脚的修士已经进山了大半,世家弟子各自结伴,三三两两也进山了。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蓝氏信号弹,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可将信号弹放出,蓝忘机会第一时间前往协助。夜猎时间一直到第二天丑时,所有弟子皆回到钟灵山脚集合,返回蓝氏。
蓝忘机是带队,本不参加此次夜猎,但魏无羡拉着他一起,蓝忘机便也由着他,背上佩剑同对方一起寻找猎物。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人做朋友,业务还不太熟练,只记着应当是只要不碰处他蓝忘机做事的那一套准则,大事小事尽量顺着对方就好了。
魏无羡从江澄那儿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却十分不满的开始同他道:“江澄这厮,听到我待会儿要和你一起夜猎,嘴都要掉地上了。要我看,你也没他说的那么恐怖嘛,蓝湛,你除了话少了点,还是很好相处的。”
蓝忘机以眼神询问,于是魏无羡继续道:“好吧,也不算江澄说的,我刚刚过去,他旁边那位聂怀桑公子说的比较多。”
蓝忘机问:“他说了什么?”
魏无羡道:“他说你古板又严肃,人很无趣。是姑苏能治小儿夜啼的冷面煞神。”他说着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
蓝忘机无言片刻,开口道:“他说的也不全错。”
魏无羡挑眉,“那你说说,哪没错了?”
蓝忘机一本正经道:“前者对,后者错。”
他说完,犹觉不够,又补了一句,“我…不会治小儿夜啼。”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想抬手捂嘴,却没一下忍住,下一秒,这条偏僻小道上便充满了他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湛,你也太好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被他勾着脖子,少年如同没骨头的蛇般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边在他耳边笑边抽空去擦眼角溢出的泪水。
蓝忘机长这么大除了孩童时期被蓝夫人这样抱过外,还从没有和旁人这般亲密接触过。魏无羡抱他抱的紧,大笑时热气吐在他耳边,将他的耳垂打的粉红一片,蓝忘机却还不得不将他的腰揽住,以免对方笑的过于投入,滑到地上弄脏衣服。
待到魏无羡笑够了,边说不好意思边从他怀里起来时,蓝忘机的整个耳朵都已经通红了。
罪魁祸首发现后还凑近了盯着看,边看边奇道:“蓝湛,你好容易害羞,耳朵都能滴血了。”
蓝忘机被他说的又羞又恼,心中“难道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的念头闪了又闪,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别看了”,随后扭头快步走在了魏无羡前面,摆明了一副暂时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魏无羡在后面越看越开心,调笑道:“你别害羞嘛,这也要羞一羞,以后娶了媳妇儿怎么办,难不成一天到晚都在害羞啊!”
蓝忘机走在前面不做声,魏无羡又道:“不过经过刚才那件事我发现,聂怀桑话里的前者也不是真的,你这么好玩儿,哪里没趣了,分明有趣的很,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而且你还这么好看,身手又好,灵力又高,除了容易害羞之外,分明浑身都是优点。”
“唉,人言可畏,要不是我先认识你,真要被他迷惑了。”
“对吧蓝湛?你怎么不理我?”
“蓝湛!你走慢点啊,等等我!”
“你不会生气了吧?这也要气,那我和你道歉总可以吧!”
前方,蓝忘机本来有所缓和的耳根又在少年的碎碎念中越来越红,他想让魏无羡别说了,又不想让对方真的闭嘴,两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着架,他做不出抉择,于是只好让自己走的再快一点,好让泛着凉意的山风能将他吹醒。
也不知是这次夜猎来的人太多了,还是他们二人的运气真的不好,在这山上转了好半天,别说是鬼魂妖怪,连同行修士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魏无羡选这条路上山原本是为了图个清净,他夜猎不太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毕竟修士一多,邪祟也不会没脑子到那种地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但走上这条偏僻小路后,他却也没想到会“清净”到这个地步。
走半天他也累了,拽着蓝忘机的衣袖往路边那块石头走,到地了将随便往草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挺着腰给自己捶背。
夜晚的风有些凉,然而修仙之人有灵力护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无羡搓了搓泛凉的指尖,开始同蓝忘机闲聊起来,“蓝湛,走不动了,我看今晚这么多人来,有邪祟也被吓跑了,不如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呗?”
蓝忘机看了看他身下的石头,答道:“你已经在休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抬手去拉他,“那有什么,你也来坐会儿,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蓝忘机就要顺着他的动作坐下,却又见魏无羡“唉”了一声,拉他的手停了下来。
“蓝湛,你等会儿再坐。”
在蓝忘机不解的眼神中,魏无羡变戏法似的从胸口拿了张手帕出来,垫在了自己旁边,做完这一切,他冲蓝忘机挑了挑眉,“好啦!现在可以坐了。”
蓝忘机颇有些无奈,看着那张绣着莲花的手帕道:“魏婴,无需如此。”
魏无羡又去拉他,边拉边道:“那可不行,你穿的这么白,要是弄脏了很明显的,这手帕我还有很多,不值钱,随便坐。”
蓝忘机拗不过他,便顺着坐下了。
夜晚的钟灵山同别的荒山一样,无甚差别,然今夜月亮很亮,散发着的银光将山上树木照得清清透透,几颗星子点缀在那轮弯月旁边,映照着夜色如墨的天空,倒叫这片荒凉之地有了些看头。
魏无羡盯着脑袋上弯弯的月亮看了半天,点评道:“到底是地域差别还是我自己的心在作怪,总觉得姑苏什么都秀气,连月亮都比云梦来的纤细。”
蓝忘机接道:“都是同一轮月,没有谁比谁秀气。”
魏无羡道:“好吧。那就是我心里作怪。”
他答完,蓝忘机却问:“你为何没来姑苏?”
按理来说,世家子弟在这个年纪统一来蓝氏求学,是各大世家都默认的,魏无羡作为云梦的大师兄,却不在求学名单上,无怪蓝忘机奇怪。
魏无羡闻言乐道:“怎么?我没去你家里上学,你觉得可惜啦?是不是后悔没早点认识我,和我交朋友啊?”
蓝忘机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然而魏无羡却也不指望对方能答,自顾自夸奖起来,“和我相处过的人还没有哪个不喜欢我的,你这么想也很正常,哈哈!”
他笑,蓝忘机眼底也不自觉带着笑意。
魏无羡又道:“对了,我没去蓝氏求学不是因为我不想去,而是准备动身那几天我和江澄去采莲子,被看守的老头发现了,他打了我几下,船也翻了,我被水草缠住脚,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解开,结果刚上岸,本来艳阳高照的,突然就下雨了,回去之后我就生病在床上躺尸了。
喝了药在床上躺了两天,一睁眼江澄已经出发走了,所以我干脆就没去,反正看江澄写信告诉我的那些课程,我早就会了,还不如留在云梦打山鸡射风筝来的有意思。”
蓝忘机准确的从他的话中抓到了重点,点评道:“咎由自取。”
魏无羡不服气,“虽然我们老是去他那儿偷摘东西,但是后面都会给钱的!”
蓝忘机道:“看来,那位老伯确实很记恨你。”
魏无羡撇嘴,“不说这个了,你好爱教育人,和那些教书先生似的。”话锋一转,他又问:“我听江澄说,你家有三千条家规,是不是真的?”
蓝忘机颔首,“是。”
魏无羡:“哇!那你每一条都遵守吗?也不因为触犯家规受罚吗?”
蓝忘机点头,于是又听到魏无羡哇了一声。
魏无羡道:“云梦只有一条家规我都老被虞夫人骂,你是怎么做到一次性遵守三千条家规不犯错的?太厉害了吧!”
蓝忘机不答,转而问道:“每一个和你相处过的,都喜欢你?”
魏无羡傻眼,“什么?”
蓝忘机道:“看守的老伯,那位虞夫人。”
魏无羡无语道:“奇也怪哉,蓝湛,我发现你在听我讲话时,总是能抓到埋汰我的重点,难道其实你也一点不喜欢我,不然怎么老呛我?”
蓝忘机解释道:“突发奇想。”
魏无羡“哦”了一声,“突发奇想,只想到呛我,你果然心里暗暗讨厌我,还在记恨我上次夜猎说你叔父坏话。”
他故作神伤,蓝忘机只好道歉,“抱歉,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在开玩笑时真的正儿八经的和魏无羡道歉,换成江澄只会让他爬远点,实在新奇的很,魏无羡那点小不开心直接飞到了九霄云外。
“好吧,那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
魏无羡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你还和我道歉,是不是因为你其实心里特别喜欢我?”
蓝忘机被他说愣了,挣扎道:“不…”
魏无羡小脸一垮,“那就是很讨厌我。”
蓝忘机思绪百转千回,有些挣扎不动了,“不…讨厌你。”
魏无羡立刻笑开,“哦!那就是很喜欢我!”
蓝忘机耳朵又红了。
魏无羡笑倒在石头上,他边笑边想,和蓝湛做朋友真开心,逗蓝湛更开心。
要是能一直和蓝湛在一起就好了。
他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次夜猎完,我就去蓝家求学吧!
这念头一直持续到夜猎结束,魏无羡扭头站上自己的佩剑,对蓝忘机说了句好好等我,也不给对方反应时间,随便嗡鸣一声,向云梦方向飞速驶去。
走的很急,完全忘记了和江澄打招呼。
蓝忘机带领世家弟子回姑苏的第二天,蓝启仁便把他叫了过去。
蓝忘机以为对方要问夜猎的情况,却听蓝启仁道:“云梦那个没来听学的弟子今日便到,届时你去接应一下。”
蓝忘机眼睛微微睁大,问道:“云梦?”
蓝启仁点头,“好像是叫魏无羡,先前生病耽误,昨日突然说想来听学,江宗主发来信件询问,我便允了,看看时间,也应该快到了。”
蓝忘机于是便晕晕乎乎走到山门口。
万里无云,天气正好。
拐角处,黑色衣角若隐若现,蓝忘机抬眼去看,便见魏无羡一派欣喜的神情,晶亮的眼神中带着重逢的喜悦,挥手喊道:“蓝湛!看我,快看我!”
蓝忘机并没有因为他的叫喊而看他。
他说这话时,蓝忘机便已经在看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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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书》26
少年叽x少年羡
26
呼吸困难,魏无羡被一阵湍急的水流吸的越沉越深,既想分出力气去抗争,又要搂住蓝忘机。
本就储存不多的氧气现在要维持两个人的呼吸,饶是魏无羡精通水性也觉得困难。更糟糕的是蓝忘机的情况越来越差,先前他还在推拒魏无羡并不愿意接受魏无羡的渡气,却被更清醒的魏无羡紧紧搂着摁着脑袋唇齿相贴,而现在他只是伸手一样紧紧抱着魏无羡了。
不知在水中翻滚了多久,魏无羡忽觉压力一轻,抱着蓝忘机扑腾两下都没有那么吃力了。
——他还抱着蓝忘机。
魏无羡抬了抬胸,发现蓝忘机也搂着他。
他们不知被...
少年叽x少年羡
26
呼吸困难,魏无羡被一阵湍急的水流吸的越沉越深,既想分出力气去抗争,又要搂住蓝忘机。
本就储存不多的氧气现在要维持两个人的呼吸,饶是魏无羡精通水性也觉得困难。更糟糕的是蓝忘机的情况越来越差,先前他还在推拒魏无羡并不愿意接受魏无羡的渡气,却被更清醒的魏无羡紧紧搂着摁着脑袋唇齿相贴,而现在他只是伸手一样紧紧抱着魏无羡了。
不知在水中翻滚了多久,魏无羡忽觉压力一轻,抱着蓝忘机扑腾两下都没有那么吃力了。
——他还抱着蓝忘机。
魏无羡抬了抬胸,发现蓝忘机也搂着他。
他们不知被暗流吸到了何处,现在相拥着躺在石头上,下半截身体还沉在水中。
他抱着的人也紧紧抱着他,眼睛半阖着露出一半漂亮的浅瞳,不知清醒与否。魏无羡忽然侧身手肘撑地翻过来,趴在蓝忘机身上深深吸一口气抿住蓝忘机的唇。
鼻尖相贴四目相对,魏无羡看到了那对琉璃色的眼睛合了合,露出几分迷茫之色。
——看,蓝湛果然是需要我。
现在这样的动作让魏无羡昏胀的脑袋愈发不能思考,借着渡气的由头愈加放肆的贴着蓝忘机,就在糊里糊涂舔了一下蓝忘机的唇时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魏无羡不及反应叫了一声,下一刻又被人搂着翻滚到一旁。“蓝……?!”
随即便是地震般的触感自底下传来,震的魏无羡本就昏胀的脑袋愈发不清醒,但他着实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脑袋在他们面前摇晃,猩红的眼睛和幽深的瞳孔快比他们的脑袋都大了,这个怪物只在水面上露出又cu又长的脖颈和笨重的脑袋,大约是个蛇怪。
魏无羡夜猎实战多次,可也不曾见过这样大的怪物,当下戒备起来想握住随便,但腰间却是空空什么也抓不到了——
不知何时遗落了剑。再看蓝忘机,他也没能摸到避尘,待要召出忘机琴也来不及了,那巨大的脑袋撞下来眼看就要把湿漉漉的两人压成血水,蓝忘机全力推走魏无羡自己再翻身时却被怪物咬住了右腿。
“啊——!”这一幕落在魏无羡眼前,魏无羡大叫一声仿佛被咬住的是自己,可蓝忘机脸上却是无甚表情,下一刻就被怪物咬着右腿拖走。
“蓝湛——!”魏无羡扑上去,却没硬抓住蓝忘机的手,生怕如此与怪物争夺间断了蓝忘机的腿。
怪物的牙齿如此锋利却没咬断蓝忘机,大概是想囫囵吞下整个人,生死存亡间魏无羡抖出湿漉漉的符纸丢向怪物的眼睛,所幸符纸虽湿却还起效幻化出电光火花,怪物见不得光,一下子被这近在眼前的光花激的吼叫一声松了齿关,魏无羡便也跳入水中捞着蓝忘机飞速游出几丈。
那怪物立刻反应过来扬起头,魏无羡只觉得水在呼啸地在动。
“魏婴快走!”蓝忘机稳声道,似乎是怕自己拖累了魏无羡移动的速度。
魏无羡却已跳上岸拉着蓝忘机不放手,咬牙道:“你别说话!”
怪物牙齿咯咯作响的探下头来,魏无羡飞快背起蓝忘机向远离水面的地方逃去。
“啊——!!!!”魏无羡在地动山摇中背着蓝忘机跑,听到水“哗啦”一声便知那怪物从水里爬出来追他了,他便迂回“之”字形走位,抽空还望后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巨大形似乌龟的怪物,全身坚硬如石头,自然挪动不便,魏无羡如此跑它只能莽撞而追却抓不到,愈加发狂起来。
魏无羡这下真的感受到什么叫亡命狂奔了,好在他身手灵活,而且洞里不是空旷如也,蜿蜒着也有许多小道,那怪物追了一会便找不见他的人影,也进不来这狭窄的甬道了。
“呼——”魏无羡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把蓝忘机放下来,“蓝湛,你的腿!”
这一回头,却见他方才跑来的路上皆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正是从蓝忘机腿上落下来的。
这时蓝忘机表情虽不变,脸色却有些苍白了。
“这怎么止血啊!”魏无羡俯身查探了一番,却不敢伸手直接揭开蓝忘机的衣裤去看伤口生怕扯疼了他。
蓝忘机不知没反应过来还是怎的没有回应。
魏无羡蹲下问道:“蓝湛,你动一动?断了吗?”
蓝忘机尝试动了动右腿,随即闭了闭眼,艰难颔首。
“啊啊啊……这可怎么办,你先别动,我找点东西。”魏无羡绕着甬道安全地带捡来一些小木棍,道:“我先给你固定好,有没有什么带子绑一下?哎你抹额不错!”魏无羡伸手就抓住了蓝忘机的抹额。
“住手!”蓝忘机伸出手臂要挡,但对方身手实在灵活,已然扯了下来,在他失语的时候便把他的腿绑好固定住了。
魏无羡还在絮絮叨叨:“这时候别这个那个了,还是腿重要。”
待固定住蓝忘机的腿,魏无羡有气无力的瘫坐下来,如果不是靠着墙他都要歪倒下去。
——是瘴气之毒又开始发作了,蓝忘机虽给他塞了药,但还没能调息起效就这样一番惊星动魄的行动,自然加剧了毒在体内流转的速度。
可魏无羡没如意料间倒到地上,而是靠到了一样湿漉漉的身体。
眯了眯眼看清这人衣服上蓝色的云纹,魏无羡含糊道:“啊……蓝湛。”
蓝忘机一手揽住了他,摸索出玉瓶倒出一枚丹药来,托起魏无羡的脖子待要喂进去,却见那人扭头了。
蓝忘机不解,耐心道:“魏婴,是解瘴毒的丹药。”
“我知道啊!”魏无羡扭头闷闷道。
蓝忘机有些急道:“莫要胡闹,瘴气之毒若侵入经脉便不好了。”
魏无羡忽然觉得自己胡闹的不是时候,但也只好张嘴,由着蓝忘机喂给他一颗丹药。脑袋还昏胀着,魏无羡含着丹药絮叨起来:“是余……姑娘给你的吗?”
“不是。”蓝忘机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是蓝氏自制的。”
魏无羡恍惚想起在云深不知处也见过医修,蓝家也是有自己的丹药和医师的,想到这儿他松了一口气,复又觉得闷闷的——
蓝家也有医修,余家也有医修,家风相近,修炼道统也相近,余家人也是低调温和有礼,和蓝氏的家风也算匹配。
魏无羡被蓝忘机扶正坐好,两人各自调息了一会,魏无羡忍不住絮叨开口:“听说你家和余家要联姻了?”
提起定亲两个字,蓝忘机浅眸动了动,略略复杂的望着魏无羡,道:“没有。”
魏无羡不死心想一次问到底:“那余家人为什么一直同你们家在一起?”
蓝忘机诚恳答道:“……余姑娘已道明原因。”
余家向来依附蓝家,不过以蓝家的家风也说不得余家依附,算是交好的家族,余家精医道,于修炼和功夫上便不甚精通,因此这种进出险地的事情,不得不依附于蓝氏。
魏无羡望到蓝忘机鲜血淋淋的腿,忽然又觉得余姑娘在就好了,至少能治一下蓝忘机的腿而不是让蓝忘机这么严重的伤却无可奈何。
想起他们在水中相拥挣扎,后来蓝忘机忽然推开他的一幕,是在他从渡气变为亲吻开始,虽然蓝忘机是为了帮他躲避那个怪物的袭击,但如果没有怪物出现,魏无羡却不知道蓝忘机会不会推开他了,如果推开他了要怎么收场,如果没推开他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乱七八糟的思绪飘到了一年前云深不知处发生的事,藏书阁惊心动魄的一场和青蘅君的提亲。
虽然小古板也提过亲,但他那时真的被吓到了,根本无暇思索。也不知道蓝忘机心里到底愿不愿意。
想了许多,魏无羡讷讷开口:“蓝湛,你会成亲吗?”
蓝忘机望着他,目光不明。
魏无羡干笑两声:“是我傻了,都要成亲的。”
“……”
良久,魏无羡又问:“你们家和余家真的不联姻吗?”
“不会联姻。”蓝忘机仿佛有些不快,重复道:“蓝家从不联姻。”
魏无羡想起,确实知道的蓝家弟子,从没有联姻的。要不那个古板叔父蓝启仁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娶。
魏无羡忽然觉得有些高兴,再要问些什么,抬眼看到蓝忘机却见那人眼睛红红的望着自己出神。
魏无羡吓了一下,“你怎么了?蓝湛?是不是腿痛?”
蓝忘机道:“无事。”
语气正常,魏无羡却觉得蓝忘机这是咬牙说的。
“蓝……”
蓝忘机不愿再听:“闭嘴吧,调息。”
魏无羡却非要开口:“我晕的很,你借我靠靠。”
不等人拒绝,魏无羡挨着蓝忘机的肩膀倒下去,试探的在对方肩上停了停,等了一会蓝忘机也没拒绝他,他便安心了,又要开口:“蓝湛……”
“不要说话。”蓝忘机强硬道:“不要说话,魏婴。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