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疾(玉露)—点梗
来自点梗,源于花吐症,来自 @栗子冰冰凉
简单来说就是相思病的一种,得病的时候会吐花,非得亲一下,不然就得死了
鬼知道我写文时听的歌都很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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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疾
润玉半夜是被呛醒的,拂开夜明珠,掌心躺着一朵迎春花,是从他喉中咳出来的。
第二日,润玉盯着面前的一堆迎春花叹了口气,他昨夜醒后就连续咳了好几次,今早已经积攒了一小堆了。脚步声,是邝露,润玉将花扫灭了,整理好情绪。依旧是青绿色的仙侍的官服,和晚间布星时穿的不一样,那时候她穿的是月白色的广袖长裙。“陛下,该整理上朝了。”声音轻柔好听,一直是这样吧,...
来自点梗,源于花吐症,来自 @栗子冰冰凉
简单来说就是相思病的一种,得病的时候会吐花,非得亲一下,不然就得死了
鬼知道我写文时听的歌都很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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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疾
润玉半夜是被呛醒的,拂开夜明珠,掌心躺着一朵迎春花,是从他喉中咳出来的。
第二日,润玉盯着面前的一堆迎春花叹了口气,他昨夜醒后就连续咳了好几次,今早已经积攒了一小堆了。脚步声,是邝露,润玉将花扫灭了,整理好情绪。依旧是青绿色的仙侍的官服,和晚间布星时穿的不一样,那时候她穿的是月白色的广袖长裙。“陛下,该整理上朝了。”声音轻柔好听,一直是这样吧,不,最开始时不是,那时候带了娇俏,现在是沉稳,润玉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喉咙又一痒。
邝露看着忽然开始发愣的润玉,又出声提醒:“陛下,该整理上朝了。”见润玉有了反应,邝露才替他宽衣,怎么觉得鼻尖有点香气?可是陛下平日不会熏香,身上就一点点水香,只是今日的味道好像是迎春花的味道。别的不说,邝露的鼻子还是有些灵敏的,再加上她现在是负责和花界沟通的,所以对花还算的上有那么些研究。
目送润玉离开太微宫去上朝,邝露转身去收拾屋子。整理床铺时,一朵较俏的迎春忽然落出,乖巧的躺在邝露脚边。俯身拾起迎春,邝露仔细看了看,还挺鲜嫩的,只是陛下的床榻上怎么会有迎春呢,难道陛下偷偷去花界了?
登临帝位万年,用了三千年修复和魔尊、魔后的关系,用了五千年修复统一六界,用了两千年修了太上忘情,修好了自己仙寿。邝露想润玉做天帝的万年真的是励精图治,将整颗心都耗在了治理六界上。原本她一直放不下润玉当年为救锦觅而损耗半数仙寿的事,只是润玉修成太上忘情后,所有的都补齐了,她便放下一颗心。
不是不难受。原本跟在他身后,也许千年万年,他会哪天想起来回头看看,说不定就看到她了。就算只是看看也好,可是现在这种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只是邝露很快就放开自己了,如此这般总好过润玉沉溺于过去不放手,就算她无法走进他心窝中,至少能永恒的陪在他身边。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爱众生即爱一人,爱一人如爱众生。这是润玉修的太上忘情,是怜悯众生的天帝之爱,她又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呢。
回到现在,邝露盯着手中的迎春花,即使去花界,也不必偷偷去啊,还沾了一片花回来。想象了一下润玉在花丛走过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邝露一阵恶寒。算了,估计是无意吹进来的吧。关上殿门,邝露走到后院去浇灌昙花,虽然润玉现在已经放下了,但是这昙花还是种着,毕竟植物无错。
下了朝会,润玉一个人向七政殿走去,现在邝露已经不是时时在他身边侍奉了,至少这段路变成了他一个人走。起初,他不习惯,时常停下脚步回身看看,看到一片空后才想起邝露不时时陪自己了。不过,对方是在七政殿等着自己,煮茶磨墨,静候君归,他也就安下心来。刚刚朝会,他喉咙很痒,使仙法也压不住的痒。轻咳一声,一朵白玉兰。润玉皱紧眉,玉兰的香气窜入鼻尖,好闻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换了方向,先去歧黄医官处。若是在邝露面前吐出朵花来,对方肯定会紧张。以前自己生个小病她就会大惊失色,然后拉来歧黄医官,再按照歧黄的医嘱仔仔细细的照顾。后来自己仙寿补回她就没那么容易受到惊吓了,只是还是很谨慎,有些事还是很注重。又是一声咳,一朵盛开的白玉兰和一朵半开的铃兰。歧黄医官的仙府就在眼前,润玉抬脚迈进去。
半个时辰后,润玉出来。歧黄诊了许久也未发现原因,只说会翻阅典籍,会尽快找到原因。润玉只是让他不要说出去,便出来了。吐花除了喉咙痒,其他倒没什么。
回到七政殿,邝露已在殿内处理琐事了。向来是这样,送到七政殿的折子邝露都会看一遍,然后分类,将需要他处理的事放在他的案几上,其他的琐事都是她一一处理。可以说百官递上来的折子邝露都看过,甚至很多都是她处理的。润玉从来是放心的,是信任的,也未曾觉得有哪里不对。
彦佑有次对他说这样的做法会招来非议,而且主要是针对邝露。润玉不以为意,他这样做并无不对,为何会招来非议。直到他无意间听到一些流言才知道确实会,他自己不在乎,可是他怕邝露在乎,所以直接在九宵云殿上封了邝露夜神之位,又予她一个天帝近侍官的职位。闲话就慢慢淡了,偶尔要是听到,他就找到源头,直接丢下界。时间一久,天界或者说六界再也没有与邝露相关的流言蜚语了。他很满意。
“陛下,今日只有三份折子需要您过目。”邝露见润玉进屋,出声道。有新的味道,玉兰花的香气,以及一股歧黄医官那里特有的中药的味道,陛下生病了?“无事,我只是有事请教歧黄医官,并非我病了。”像是知道邝露在想什么,润玉坐下时出声解释。也不是什么心有灵犀,只是邝露刚刚一瞬间的表情他很熟悉,是担心至极隐忍至极的表情。“是。”邝露低声应答,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会儿去问问歧黄医官。
“邝露。”润玉不知何时到邝露身边,蹲下身,眼中有微动的水波,开口是玉兰花的香气夹杂铃兰气息,“我真的没事,莫担心了,咳。”话说完轻咳一声,掌心一朵洁白铃兰,润玉掩去花朵,只是看着邝露。“陛下您……”邝露想说,您刚刚咳了,还说无事,这千年来第一次听见您咳嗽。“真的无事。”润玉加重了音调。他心里明白邝露的担忧,有段时间他忙于政务,又因为旧时原因,身体实在是差得可以,那时邝露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等他好了,她自己大病半月有余,好了以后调养了小半年才好完全,那段时间他处理完政务就会去玄洲仙境一直到邝露入睡才回太微宫,只是怕她病中也不愿闲着,去修订什么历法天规。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邝露不要这样担心,如何才能让邝露安下心。
处理完琐事,邝露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七政殿,离上值还有些时间,她还是去找了歧黄医官。不是不信润玉,只是以前润玉有过忍下病情的情况,她不得不谨慎。歧黄医官说润玉只是请教些医理问题,并非是身体不好,邝露才稍稍放心。回到璇玑宫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去布星。现在她布星值夜前会在璇玑宫待着,等下了值才会回玄洲仙境。回了玄洲仙境也不立刻去休息,捧着书坐在院中就着月光看一会儿,以前她修订历法时常需要通宵,等修订事项完成了,她已经不太习惯早睡了。
记起有次润玉大病,她照顾了她很久他才好,只是之后她又病了,躺在床上月余,那时润玉常来看她,或者说每日下朝后看完折子就会来,直到她入睡。其实不必这样,她希望润玉好好休息,这般照顾自己没必要的,自己不是多重要的人。邝露布好星,回了玄洲仙境,今夜虽然是弦月,但月光尚可,看会儿书再睡吧,太早了她难入眠。
丑时三刻,润玉再次被呛醒。枕边已经躺满了铃兰花,还有几朵蜀葵,香气浓烈,他觉得心肺处有些发冷。依旧是挥袖扫去花朵,困意全无,干脆批了件外套出了太微宫的门。繁星缀空,弦月半弯,邝露此时应该回玄洲仙境了,润玉想了想还是向着玄洲仙境略去。最初他封邝露为上元仙子时就将玄洲仙境一并赐给了她,一是做她的仙居,二是那里是上古十境之一,仙气充沛,与她身体也有益。早年她跟着自己治理六界,身体也留了些旧疾,住在玄洲仙境可以助她治愈那些旧伤。三是方便她修订历法,那里临近人界,可以时常观察。
刚登临帝位时,百废待兴,头等之事便是天规历法的修订,他便将此任务交给了邝露,六界人才众多,唯独她可以胜任。当然邝露并未让他失望,新的天规虽然严厉,但是也很近人情,详细完全,考虑周全;新的历法贴合凡人生活,适应各界变化。润玉知道这是邝露用数不清的不眠不休的夜晚换来的,他虽然不常去玄洲,但是每每去,邝露都是在伏案疾书,有时他都走到她身边了她都不曾察觉。
足尖着地时润玉才发觉自己此时来玄洲怕是不妥,邝露应该休息了,而且就算没休息,他深更半夜来找她也不对。转身正欲离开,发现仙境内有萤火幽光,那是玄洲特有的玄灵虫的光芒。回神,已在院内。润玉压下喉中咳声,将蓝雪花收入袖中,抬步走向伏睡在石桌上的邝露。枕着一本书,好似一本古籍,头发散在身后,有一缕落在脸颊上。润玉伸手将那缕头发拂开,又施法将那本古籍拿出放好。
深夜寒气重,润玉短暂皱眉后施了个昏睡诀才抱起邝露。右手穿过腿弯,左手穿过脖颈,确定好一个舒适的位置,润玉才朝着清露殿走去,那是邝露的寝殿。又想吐花,但是手无法腾出,只能尽量压低声音,淡蓝色的蓝雪花落出,七八朵,落尽邝露怀中,和她的蓝色仙裙混在一起,分不清。
将人放在床上,盖好锦被,一声咳又冒出,依旧是七八朵蓝雪花,和三四朵白色的菊花。润玉将花一一收入袖中,仔细的,不落一瓣在邝露枕边。关上殿门,挥退玄灵虫,拾起刚刚因为抱邝露而落地的外套。有些太轻了,润玉这么想着,离开了玄洲仙境。
邝露起身时微微失神,她昨日自己走回来了?古籍在案几上躺着,有浅淡花香,一瞬间以为是润玉,只是这次是菊花香气,并非上次的迎春花香。不对,上次还有玉兰香气,是他施法换了身上的气息吗?去花界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毕竟,就算去了花界,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可能有花香沾身呢。
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了,邝露拍了拍头,洗漱完毕去太微宫叫醒润玉。今日得了时间就好好问问吧,润玉与她说过有事便说出来,他们二人间不应该有任何隐瞒,也是可以诉说任何事的。邝露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能与他交心,已经是最好的事了。
只是邝露未曾想到自己被润玉拒之门外,第一次。以前他总是叫自己退下,却也未曾不见自己,今日却关着门加了结界,不让自己进去。“陛下,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不进去,但是陛下请告知原因,陛下!”邝露声音焦急,忍不住拍了拍门。“无事,今日我自己换衣即可。你,你去准备一壶茶。”润玉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大碍,只是听起来有些闷。邝露握紧拳,“好,陛下,我去备茶。”只是并未走远,而是凝神施法准备窥视到底是怎么了,以前这等情况从未出现过,难道他身体又……
润玉听见门外没有声音才放心咳出来,满床的白菊和双莱决明,他无力地趴在床边,明明昨晚回来还无事,今早起来却是这般。想都没想就直接给自己的寝殿设了结界,也没让邝露进来,因为只是一个结界他的灵力就有些不足了。为何会这般,这么短的时间,他吐花已是怪事一件,而随着他吐花,心中越来越揪痛,灵力也开始逐渐流失。也不是没探查过,并不是外力所致,歧黄医官也没检查出来,他无力的喘口气站起身,连力气都有些不够,只不过才短短两天。
换上衣服,正准备提起灵力消除床榻上的花,寝殿的门就被撞开了,邝露头发凌乱,眼睛湿润,看着自己,“陛下!”还是叫她知道了,润玉无奈叹了口气,施法传了音,今日朝会罢了,眼前这人怕是很难安抚好。
邝露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润玉以及一脸无错的歧黄医官,刚刚她大胆窥视,却没曾想那结界如此容易穿透。她看着润玉吐出花,看润玉无力喘气,看润玉费力穿衣,怎么会这样!一时心急闯了进去,却只能叫一声陛下,然后等来歧黄医官,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是没结果。
“陛下如何?”邝露心焦,她平日是沉稳,不过是事不关他,若是关他,则无法沉稳。“臣愚昧,陛下灵力依旧淳厚,只是呈流逝之态,臣以为和陛下近日吐花之事有关。”歧黄站起身,想起前日陛下来找自己,自己翻遍书籍都未找到病因,没想到竟会引起灵力流逝。润玉示意歧黄退下,轻叹一口气,“邝露,你不必如此心焦。”又是那般神情,他瞧着难受。邝露不出声,只是想原来闻见润玉身上的香气是这般原因,只是自己为何不再仔细些呢,明明都发现那朵迎春了。
跪下身,“陛下,是臣失察才致陛下患此病,臣定会找到医救之法。”说罢双手置于额上,头嗑在地上,有一声闷响,听的润玉心尖难受。“我说了,你不必跪我。你未做错什么,此病也未见得不可解。”说着伸手将邝露扶起,却看见了对方脸上的两行泪。这是他第四次见她哭:第一次是他叙说身世,她哭得隐忍而真心,伸出了手却又收回,他想为什么不握住呢他不会甩开的;第二次是他救锦觅的时候,她哭得不忍而痛心,她想阻止自己,可是还是被自己呵斥退下了;第三次是他对她说会为她安排门好的亲事,她哭得温柔而坚定,她说踏出此门一切归零,可是他们之间怎么归零呢,谁又允许归零了。第四次,第四次是通过魇兽,她对着母亲的画像读着经文,却是哭得绝望而无助,那时他正在受天雷之刑净火灼烧。
现在是第五次,委屈而自责,润玉不知怎的,极不愿意见邝露哭,即使不是常常在笑,也不能偶尔哭泣。“莫哭了,真的无事。”手在意识到之前已经替邝露拭去眼泪了。再看过去,是一双水润明眸,映着幽幽夜明珠的光,泛起一圈圈的水波。润玉一时怔愣,他何时与邝露这般亲近了,还未觉得哪里不对,喉头一痒,咳出一捧腊梅,清香怡人,只是现在有些恼人了。“陛下,陛下!”失去意识前,润玉想邝露这般焦急而担忧的声音他真真是不愿意听第二遍的。
看着床上的润玉,邝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歧黄医官说陛下这样不过两日,只是两日怎会这般!她已经通知了二殿下、月下仙人,只待他们到了,她便去上清天救助斗姆元君,不管多困难,她都要救润玉的。大着胆子,邝露握住了润玉的手,虽然也只是虚握住了他的手指,“我定会救你的。润玉。”一声润玉轻得几乎恍若一声叹息,她从未叫过他的表字,从未。从一开始就是殿下,到后来的陛下,“润玉”二字在她心里不知道绕了多少遍,一遍一遍随着心跳变得更强烈,今次却是第一次从心中吐出。
“到底何事?”是旭凤。邝露迅速抽回手,站起身对着旭凤行了一礼,将事情一一说了。“二殿下,邝露知道前尘之事到底无法完全解开,只是现在二殿下亦与陛下交心过,邝露希望二殿下能暂且代陛下处理几日事务。”只是跪着低下头恭敬的说,邝露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绪。“那你呢?”旭凤自然清楚邝露不会走,只是现在却犹如交代后事,要是邝露出事,他保证自己这个哥哥会做比以前更出格的事。“邝露会去找解决之法,只两日,邝露必归。”邝露声音坚决,旭凤也不好阻拦。“好,我替你守着。”“多谢二殿下。”邝露伏下身,是真正的大礼。
邝露刚离开两个时辰,润玉便醒了,体力和灵力的流逝他清楚,只是未曾想这般严重。“你为何在此?”见旭凤坐在一边处理着奏折,润玉微微皱眉,应该是邝露在,怎会?旭凤放下看着就头大的折子,到了茶递给润玉,“邝露与我说了,刚刚叔父和觅儿也来过,他们去找方法解决了。”其实猜到了七八分,旭凤一说验证了猜想,只是,润玉咳几声没有管落下的几朵蓝雪花,“邝露也去了?”
旭凤点头,然后拿起一朵蓝雪花,真的是吐花啊,有这么奇怪的病吗。润玉急忙起身,却脱力倒在靠枕上,吐出一捧双莱决明和白菊,已是完全盛开的花朵,花瓣舒展,花香四溢。“她去哪里找了?”润玉拂开花,忍住喉中的难受。“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会给你找到的,不过我没估摸错应该就是上清天了。”邝露走前未说去哪里,但是这六界之事遇到难处大约也只有上清天可以找到解处。
“胡闹!”润玉怒喝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咳,带着大朵大朵的白玉兰和蜀葵,上清天是何地,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那些法子大多伤及自身,他不是没见识过。怎可为了他伤了自己,邝露她为何总是劝不听,总是这样以他为主,叫人心急,叫人心慌。“旭凤,你快去拦住她,以她的灵力,两个时辰不够她到上清天的。”润玉皱眉看向旭凤,旭凤真身是凤凰,两个时辰的路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那可能赶不上了,临走前,我赠了她一片羽毛,若是顺利,此刻应该已经见到斗姆元君了。”也是见邝露焦急,才拔了根羽毛的,反正没什么。
润玉一下泄了力气,一片凤凰羽,够邝露到达了。她为何,为何不征求自己的意见。一朵白玉兰落出,润玉紧闭眉眼。“哥,你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得此病吗?或者说你第一次吐花前发生什么事了?”旭凤不愿见润玉这般,将又堆起来的花拂开,他已经整理了三堆花了。睁开眼,发生了什么,其实不过是梦到了前尘旧事,却一切都不同:母亲未死,他亦与母亲相伴生活在洞庭,旭凤和锦觅还是在一起了,自己不被天界事所累,很自在,如同以前求的那样逍遥。只是,只是那梦中邝露未到他的璇玑宫做天兵,未曾陪自己日升月沉,未曾陪自己云淡风轻,而是嫁给了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带着极其幸福的笑。梦醒后,他吐出了第一朵花。
旭凤见润玉不再说话,便知对方大概知道原因了,正欲开口,彦佑进来了。“没想到你也有相思成疾的一天啊。”听这口气,彦佑好像知道什么,只是还未等旭凤问,就听见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锦觅和月下仙人一同发问,“噗嗤君你知道!”“你小子知道就快说。”彦佑捂住耳朵进来,捡起一朵腊梅,啧啧两声,“此病名为花吐,倒也直白,病因简单就是相思暗恋导致,解救之法也简单,亲一下暗恋的人就好。如果一直亲不到,很快就会力竭而亡。”彦佑想幸亏他没事就到处闲逛,知道的东西多,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个病。要不是要给月下仙送话本子看见他和锦觅一脸紧张,他还不知道此事。不过也不怪邝露,他一向是比较难找的。
听完彦佑解释,在场三日都皱起了眉,若是两千年前,他们知道润玉喜欢的是锦觅,可能还会想办法解决。可是现在,太上忘情之人爱的是众生,不是爱一人,哪里去找暗恋之人,总不能天下人一个个亲过来吧。“没有别的方法了?”润玉自然也听了去,他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完,喘了好几口气,跟着就是五六朵迎春。“没了,只有此法。只是,一般此病需要小半月才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会这般快,不过两天而已。你这是有多喜欢那个人啊。”彦佑最后一句话却让润玉沉默了。
以前他喜欢锦觅,只是害怕失去,时刻紧张着,却也没得这病。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梦境变成这般,他该怎么解释,他从未遇见过,也没有人教他。彦佑说是相思成疾,可是自己并未相思何人,又怎会成疾呢。“我前日做了一个梦。”润玉决定不再瞒着,他曾在邝露生辰时应过邝露一个生辰愿,就是对亲近之人不隐瞒,在场几人皆是当时邝露说的几个亲近之人。将梦境细细说了,只是过程中时常被咳出的花打断,一个梦境说完,已是无力只能躺着。
彦佑听罢无奈一声长叹,润玉真的是处男,他检验完毕。月下仙人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地板,龙娃真是蠢。旭凤看着自家哥哥,翻了个大白眼,亏他还太上忘情了,鬼信!“小鱼仙官,你喜欢邝露啊。”倒是锦觅说出来了,“你瞧你不会因为我和凤凰在一起惊醒,也在梦里圆了会母亲一起生活的愿望,可是邝露成婚了你却醒了,因为对象不是你。”见润玉看向自己,锦觅继续说完。“太上忘情我觉得最最无趣,比陨丹还无趣,可是你瞧你根本没忘情。”说完锦觅溜到旭凤身后。
润玉看着手中的白玉兰,自己喜欢邝露到相思成疾,这不会啊,自己日日都能见到邝露的,怎么会相思成疾呢?又是一朵白菊和腊梅,就这么躺在锦被上,好像在祭奠什么。撑起身体,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邝露。白光一闪,一尾应龙略出巍峨宫殿,直入云霄。“这是治病去了?”彦佑揉揉眼,这次自己这个义兄怎么开窍这么快了?要不要去看戏,余下四人对视一眼,还是别了,会被惩罚的,用邝露制定的天规。
润玉半路觉得心肺生疼,即使化成真身还是有花朵从口中落出,大朵大朵,清艳芬芳。长阶跪着一个人,是邝露,斗姆元君果然为难她了。落地不稳,却还是强撑着,“邝露。”声音虚弱的不像自己的,润玉走到邝露身边,看到一地润湿。“陛下?陛下您身体好了?”邝露听见润玉的声音抬头望去,脸色这般苍白,比那时施了血灵子之术还苍白。“陛下!您身体未愈,您这是做什么!”邝露甚至开始生气,忘了刚刚说的要跪到元君愿意见她为止的话,起身想扶住润玉。
“邝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音调,像是把一颗心化作一阵气叹出来,拂过耳边又落回心里。然后唇上是同样温柔的触感,伴随浓郁的花香,有玉兰、有铃兰、有迎春、有白菊……她不讨厌,很喜欢。只是为何?被抱住,耳边一声带着叹息的话“我竟不知我对你,相思成疾。”相思成疾,谁?对谁?邝露一时理不清,耳边只有温热的气息扫过。
如何回到太微宫的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润玉笑着看着她,知道她缓过神来。“彦佑说此病是相思所致,锦觅说我患此病是因为你在我梦中嫁给别人了。我明明太上忘情了,为何还会相思成疾,邝露你告诉我可好?”许是润玉的声音太过温柔蛊惑,邝露陷入了迷思,是啊,已经太上忘情了怎么会这般呢,是谁让陛下这般相思呢。锦觅仙上吗,可是,可是是陛下亲口对她说的一切都放下了。那还会有谁,是千年前的悦洛公主,还是龙鱼族那位星烟郡主,或者狐族的桃之小公主?邝露一时想不出,只能摇头,“抱歉,陛下,我想不出是谁?若,若还是锦觅仙上,我,我……”我该怎么办呢,邝露想,她真不知道。
润玉见邝露这般便知她轻易难相信,或者难想到自己,“彦佑说此病需得亲吻暗恋之人,我刚刚已经亲吻了,就在刚刚。”他重复了一遍,这下邝露应该能明白了,毕竟她那般聪慧。邝露好好吸收了这句话,耳尖开始泛红蔓延到两腮,然后扑簌簌的掉眼泪,“我,臣,我……”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漫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等待与陪伴没有消减她的喜欢反而将它酿成了成年佳酿,未揭封就能闻到酒香,纯正浓厚叫人心生欢喜,她原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打开那道酒封的,真的。
“怎么又哭了?莫哭了,莫哭了。”润玉搂过邝露,然后听见耳边是逐渐放大的哭声,从细碎呜咽到放肆大哭再到细碎呜咽,像是要哭尽这一路的委屈,像是要淹没他变得滚烫的龙心。“陛,陛下,不许,不许诓骗,诓骗邝露。”带着浓厚的委屈和不信任,惹得润玉轻笑,然后是浓浓的心疼,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不会,这世上唯有你我不会诓骗。”他从来不会对她隐瞒,不论是动情前还是相思后。他以前未曾知道原来日日见到一个人也会对她相思成疾,也未曾知道与相悦之人相拥这般温暖,他日后定是要好好珍惜的。
一些后事
润玉后来为了说服邝露那不是场梦,花了还大功夫,不过好在最后邝露还是信了他。只是搞定太巳仙人时又花了好大功夫,此事不必再提,都是心累往事,不过好在太巳仙人最后同意了。
另外斗姆元君不见邝露也是想这些过个痴男怨女没事就烦她实在有些心累,再说了亲一下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她开口教,怎么教,她斗姆元君诶,教人亲嘴嘛!有失礼度,所以不见。只是因为这个,那个天帝竟然千年不找她开法会,幼稚!
再后来彦佑被封了做洞庭水君,以赏其助天帝迎娶天后之功。只是彦佑看着一堆又一堆的文书,实在是很想退掉水君的位置,早知道当时不帮忙了。哎,算了,看在天后亲手做的桂花糕的份上原谅了。
再再后来,润玉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不喜欢邝露哭这点,毕竟有时候邝露哭起来还是很惹人怜的,只是此事除了他没人知道。
最后,歧黄医官在他的书册中写下的花吐病治疗方法隔了好多好多年都没用上,直到天帝长子成年,才用了那么一次,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未曾发觉相思长,待到知察已成疾。
日日相见亦思念,入骨情思缠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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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花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八大节气的花
立春——迎春——相爱到永远
春分——白玉兰——表露爱意
立夏——铃兰——幸福
夏至——蜀葵——梦
立秋——蓝雪花——冷淡忧郁
秋分——白菊——淡淡的爱
立冬——双莱决明——行善迁就
冬至——腊梅——坚韧傲骨高尚的心灵
【燕芳】苏显儿的衣柜
因为我太爱神二燕芳的漂亮衣服了,所以有了此文。
本文又名武周造型专家苏显儿的神都服饰妆容考察报告,虽然考察对象基本只有一个人。
OOC预警。
(一)
苏显儿,蛇灵第一颜控,好华服,好靓妆,擅观察,能辨秋毫。大姐肖清芳瞧出了她的天赋,命她随前辈高人修习易容术,提拔她做了蛇首。
这正和她意。天晓得在蛇灵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穿着制服有多难捱,衣柜中的各式罗衣胡服日日蒙尘。成为变灵,就可以在出任务的时候扮作他人,换上不同的衣服,添上各色的妆,过过瘾。
只是整日对着几十个和自己装束一模一样的替身,心情难免有些怪异。
人人皆是苏将军,人人又不是苏将军。
什么时候......
因为我太爱神二燕芳的漂亮衣服了,所以有了此文。
本文又名武周造型专家苏显儿的神都服饰妆容考察报告,虽然考察对象基本只有一个人。
OOC预警。
(一)
苏显儿,蛇灵第一颜控,好华服,好靓妆,擅观察,能辨秋毫。大姐肖清芳瞧出了她的天赋,命她随前辈高人修习易容术,提拔她做了蛇首。
这正和她意。天晓得在蛇灵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穿着制服有多难捱,衣柜中的各式罗衣胡服日日蒙尘。成为变灵,就可以在出任务的时候扮作他人,换上不同的衣服,添上各色的妆,过过瘾。
只是整日对着几十个和自己装束一模一样的替身,心情难免有些怪异。
人人皆是苏将军,人人又不是苏将军。
什么时候可以做一次独一无二的苏显儿呢?
她同好友小梅抱怨过,小梅笑笑,说她懂这种滋味,不好受。
“这是你的命。”她说,神情戚戚。
苏显儿不信命。
(二)
接到如燕任务,苏显儿雀跃不已。
终于不再是跑到荒郊野岭举着双刀砍人,扮作麻子向乞儿打听消息,以及跃上屋顶听墙角了。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走进大周的心脏中枢,躲在狄府小娘子的千金之躯里,肆意打量着繁华的都城,一睹当下最时兴的襦裙款式、胭脂水粉和各色俊俏郎君。
她换下早就穿腻的白色袍子。人都说,想要俏,一身孝,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身白是为死在她刀下的人穿的,她用这样的方式,徒劳地赎着己罪。而今除去这层衣裳,像是洗去了她的孽。
她得以用自己本来的面目,穿上罗裙,在阳光下做一回正儿八经的人。
虽然是以娇小姐狄如燕的身份。
不过名字有什么打紧的?
不露真身的白衣女郎苏显儿,她做够了。
神都,如燕来也。
(三)
苏显儿失望了,她本想瞧瞧洛阳城里有几多美郎君。
怎知,神都儿郎多敷粉,连城外柳枝子上都沾着胭脂色。
苏显儿对妆容深有研究,提倡妆以自然为佳,很看不上这等厚粉浓脂的风气。街上男子十个里有八个衣袍上还熏过香,袖一扬,沉檀、苏合、蔷薇的味道混着往她鼻里窜,惹得她直发痒。
如此一来,郎君们美则美矣,却有失天然。
狄府的李将军是个例外,他衣衫上没有甜腻的熏香,没有脂粉气,他叫元芳却不芳。
对于易容家来说,气味是最敏感的东西。李元芳是个没有味道的人,他和她一样,干干净净,像一道影子,所过之处不留任何痕迹。
她一眼,就辨出了是同类,杀人如麻的同类。
怪不得,大姐说李元芳不好对付。
(四)
不过大姐倒没说他长得如此好看。
她进狄府后远远地看过他,知道他挺拔如松,但瞧不清面目。
正式见李元芳,是狄公唤她一起去看曾泰,顺道同她介绍中郎将的时候。她一边在心里排演着塘报一事的辞话,一边不由自主地脱下了男式袍衫,换上了浅黄绫裙,搭单丝罗杏色对襟大袖衫,衣缘上缬着碧纹,还为自己梳了端庄不失灵动的双环望仙髻,簪了珠翠。
这是苏显儿第一次这样盛装。
她随狄公进屋,广袖飘然,步步生莲,连她都觉得有些恍惚,自己扮过这么多人,都没有这次的京城贵女来得新鲜且刺激。
李元芳果然不凡,棱角分明,眉眼清俊,额上幞头都显得格外板正。一袭圆领窄袖靛蓝地银泥团花袍子耀眼夺目,寸把来宽的兽头革带缠于腰间,束出密密的褶,衬着腰段掐葱似的。
一个大男人,怎么腰这么细。
苏显儿眼毒,瞧出他袍子用的是上好的临安锦,值百金,比自己身上的罗裙还要华贵些。
好羡慕,好想拥有。
他是武官,作甚穿这么好的袍子?
(五)
身着锦衣的李郎君不瞧她。
苏显儿纳了闷了,她自负容貌尚可,又是精心打扮,在场的曾泰、狄春哪个眼里不露欣赏之色,可偏偏李元芳,始终不曾看她一眼。
总不能是因为她的衣裳不如他的华丽就不屑一顾吧。
她有些沮丧,忽然明白了为何大姐为她设计的方案里没有美人计这一环。
李元芳,不是会被美色所诱的人。
虽然不高兴,但戏还要好好地演,苏显儿追到李元芳的房间请求跟他一起去贺兰驿。
短短一炷香功夫,李元芳又换了一身衣服,平平无奇的圆领绯色麻袍,两侧开了衩,腕上环着皮制护臂,像个武人打扮。虽是寻常衣裳,穿他身上仍显不俗。
只是,苏显儿蹙起了眉,那身靛蓝袍子,她还没看够呢…怎么这么快就脱下来了…
(六)
换上麻袍的李郎君不好糊弄。
他语带铿锵,掷地有声,非胆识过人者,难以经得起他的质问。
不过,他终于肯正眼瞧她了。
苏显儿眉眼弯弯,将娇蛮的小姑娘扮演到了底。谁料,他戳穿她故意耍的把戏后,又转过身去,边收拾行李边答她话,不再和她对视。
她气鼓鼓的,他手上那顶范阳笠就这么好看吗?他宁肯对着它,都不看她一眼。
等着吧,李将军,我偏要做出一番大事情给你看看。
(七)
从神都至贺兰驿,一路跟踪,风餐露宿,不在话下。
在大山里被他发觉后,苏显儿慢慢转过头来,发现李元芳看向她的目光里惊奇中含着惊艳。
想到自己穿着男式淡黄袍子,又戴着幞头,苏显儿有些迷惑。
难不成……李将军,大名鼎鼎的李将军,好的是这口儿?
她边吃馒头边端详他。他束着个小小的髻,披了件朴素的玄色外袍,面容微黑,许是被山里的毒日头晒的,眸子依然明亮,凌厉,下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
苏显儿摸了摸衣袋里的养颜膏,犹豫着要不要给李元芳搽点。她最见不得美人不爱惜自己仪容。
还是算了,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仔细品品,这样的李将军身上有种野性的气质,和当日着锦的贵公子又有些不一样。
也很吸引人。
(八)
他竟然毫不在意被人挟持的她!
苏显儿一边愠怒,一边心疼着替身的命。
她还要打起精神扮着如燕,眼泪哗哗地往外淌,伸手就给了李元芳一巴掌。
……糟了,糟了,演得过头了。
她的伪装一向很有分寸感,能将人物性格拿捏得刚刚好。
如燕可以娇蛮,但不可以不懂事。可以花痴李将军,但不可以真的如此在意他。
她是老表演家了,怎么此刻会如此失态,马失前蹄了!
懊恼中,她不忘撒手射出数枚无影针,结果了数条手下性命。
苏显儿想,她下辈子怕是要在地狱里泡着了。明明李元芳也杀了这么多人,怎么他身上仍是一点味道都没有,而自己,没沾上分毫鲜血,闻着却满袖的血腥气。
估计是哭得太猛,呼吸不畅,鼻子不灵了。
(九)
苏显儿没想到李元芳会被射成刺猬。这段时日和他相处下来,她早就觉得李元芳是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看到他躺在病榻上,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卧底工作,可能真的会害死李元芳。
他的那件圆领绯袍,也被扎成了筛子。不富裕的中郎将衣服不多,报废哪一件都令人心疼。
苏显儿有双巧手,精于针黹女工。可是再巧的手,也补不平那件外衣上密密的箭矢痕迹。她不死心,徒劳地补了又补,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后来她悄悄地把这件破衣收在自己行囊中,作为中郎将侠义之举的纪念。
(十)
连着几日跟着狄公出门查案,苏显儿都穿着一身干脆利落的玄色紫缘翻领胡服,脚蹬黑靴,梳个小巧的双螺髻,像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她自小喜欢这样的发式,可是大姐不许,嫌太幼稚。
“你想教外人觉得我们蛇灵都是黄毛丫头么?”
黄毛丫头又有什么不好的,小女孩做错了事可以被原谅,大人却不行。
苏显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尽可能地抓住机会,做做不懂事的黄毛丫头,顶着猫一样乖巧的发型和大人撒撒娇,闹闹脾气,像一个真正被宠大的娇小姐一样。
(十一)
不过,李元芳醒的那日,她还是特意换上了高门贵女的装束:一样的双环望仙髻,不一样的藕色罗裙与外衫,雅致端庄,温柔似水,是每个男子都难以拒绝的那种女郎。
相识一场,以后即使她消失了,她希望他也能记着她的美。
……失算了。
李元芳好像还是不为所动,他以前就不怎么看她,现在更是常常躲着她的目光。众人都在的时候,他瞧瞧曾泰,瞅瞅李楷固与丘静,再看看狄公,眼神就是不往她身上落。
好吧,可能李将军是个知礼之人,不爱乱瞟小娘子。
不想这乱七八糟的了,他能醒来,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李将军虽缠绵病榻多日,但面色红润,不见憔悴。苏显儿暗暗自得,不枉她每天跑来往他脸上涂蔷薇露,给他清理胡茬。李将军的英俊脸蛋,自个儿不保养,就让她来守护吧。
(十二)
损了一件绯麻袍的好处是,李元芳又开始穿那身名贵的靛蓝团花袍了。
苏显儿这下明白,估计他除了朝服甲胄,真没几件衣裳。神都的郎君不管俊的不俊的,都爱换着法捯饬自己,倒是他,坚持清水出芙蓉的原则,不愿作什么雕饰。
苏显儿觉得可惜,像将军这样如松如兰的气质,不应被埋没掉。他若着锦冠玉,衣金衣朱,起码能赚个神都小潘郎的名号。
好在,他尚有这件好衣裳当门面。
(十三)
突厥石国,确定挟持狄公的计划后,任务如此紧迫,她还是抽出时间脱下胡服,换上了圆领浅黄的男式袍,戴上幞头。
她曾经以如此装扮和他夜宿深山,历险于东柳林镇。
在她的私心里,这是与他那身靛蓝衣裳最相配的打扮。
如无意外,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她想以这样的形象被他记住。
...
身后的蓝色身影与狄公刀架于颈,越行越远。
她慢慢地捡起李元芳丢在地上的刀,觉得遗憾。她还有许多漂亮衣裳没有穿给他看;还没来得及问他那身临安锦制的衣从哪里买的,她也想做上一件;她还没有亲手为他挑衣打扮,让他做上神都小潘郎……
(十四)
再次穿上蛇灵制服,恍如隔世。奇怪,明明是穿了二十多年的衣服,隔了寥寥几个月,就不习惯了。
捉住了狄公、李元芳两位要人,蛇灵上下人人都有事做,她这个大功臣倒闲下来了。
包裹里的破衣颜色暗沉,血迹斑斑,苏显儿抚了又抚,她没想到它除了是李元芳侠义的证明外,还兼有别的意义。“如燕一直跟我在一起”,她琢磨来琢磨去,都不敢猜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它太危险了,危险到可能会赔上她的命。
苏显儿心烦意乱,信步走到关押狄春的房间,随口问道。
“你可知李将军的那件靛蓝袍子是从神都哪家成衣坊订的?”
真狄春一愣,不知这等小事如何引起了这位狠辣杀手的兴趣。
“是老爷见李将军衣着朴素,特地请人用圣上赐予的锦缎为他裁的。”
哦,合情合理。不过,狄公衣服所用布料不也一向很朴素吗?
狄春眼见着这位杀手又神情恍惚地溜达出去了。
(十五)
苏显儿悄悄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为自己穿一回蛇灵的白袍。
她的柳叶双刀很快,快到能顷刻间杀死押解狄公、元芳的蛇灵手下,砍断缚住他二人的绳索。也能快到迅速割断自己的喉咙不致太痛。
后来的事情,就全都在她意料之外了。
她穿着自己最熟悉又最讨厌的衣服,毫无伪饰地站在他面前,听到了世上最美丽的情话。
清正刚直、一心为公的中郎将,原来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被那颗隐秘又滚烫的私心包裹着的,是她。
……
但这也不能成为他将她比作禽兽的理由!
苏显儿真想扒开他的衣服,让他看看真正的禽兽是什么样。
(十六)
李元芳穿戴起甲胄来又是另一番样子。威武,轩昂,且大只。苏显儿瞅瞅自己的猫猫头和身上的石榴红小裙子,再想想将要伴随她后半生的名字“如燕”,觉得自己就像大将军旁边的小丫鬟。
倒是李元芳看起来很喜欢她这套装扮,时不时抬起手在她头上虚抚一下,被她发现了又装着是在赶蚊子。
如燕无奈,“想摸我头就摸吧。”
李将军这才小心翼翼地戳戳她的小猫耳朵,嘴里嘟囔着,“很可爱。”
“什么?没听清!”
李将军不肯再说了。
(十七)
如燕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扮成九五至尊的际遇,此等事迹足可以留名于易容学史册,供后人瞻仰。
“到底是龙袍,用料就是不一样,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锦。”她兴奋地在李元芳耳边念叨。
李元芳说他没瞧出什么差别。
“你个大棒槌,自然看不出来。”如燕嗔道,忽然想到她的李将军衣柜填充计划可以开始施行了,她要让他见见世面。
首先,要给李将军添置一个衣柜。
一向从简并且动不动就四海奔波的李将军连衣柜都没有,寥寥几件衣服堆放在杂物橱里,还没范阳笠占的空间大。
洛阳是锦绣堆儿,如燕采买衣裳的时候简直挑花了眼。她琢磨着既给李元芳买了,不若给狄府上下都添些新衣,于是元芳一件她一件,叔父一件她一件……狄府拨的例银不够用,她不好意思向叔父讨要,索性换上夜行衣做梁上君子,干了几回劫富济贫兼济自己的买卖。后来被元芳发现了,将自己的俸禄予她支配,她才作罢。
李将军的衣柜渐渐充实起来。可李元芳还是常穿那件靛蓝袍子。
如燕不解,莫非是狄公所赠的缘故?
元芳点点头,转过身去,低语道,“我以为你也很喜欢这件衣裳。”
他不好意思明言,打他们初见面,她看他穿靛袍的眼神就烫得让他发毛。
如燕嘿嘿一笑,也不多言,拿起各色袍子往他身上比划。
(十八)
为李元芳衣柜筹谋的同时,如燕的衣柜也日渐丰厚。她给自己添的最后一件衣裳,是婚服。用的是上好的临安锦,由神都最有名气的绣娘所裁,六幅湘裙,层层叠叠,外罩青绿大袖衫,配同色袜、履。
镜中人梳着牡丹花髻,凤钗珠翠簪了满头,与绿嫁衣相得益彰。这是狄如燕,是苏显儿从未想象过的样子。
自古杀手命薄,死在任务里是常事,少有嫁娶的福分。
千难万难,她为自己改了命。
苏显儿没做成独一无二的苏显儿,但做了独一无二的狄如燕。
如燕执起团扇,款款走出去。
屋外锣鼓渐喧,人间佳期,正当时。
......
后半夜,烛花摇红,小檀香尽。如燕拖着散架般的身子下了床,将她的嫁衣与元芳的大红婚服并作一块,在衣带上打了个结,妥善锁进了箱箧里。
罗带结同心,生死两相随。
苏显儿的衣柜终于空了,从此以后,是狄如燕与李元芳的衣柜了。
(小剧场)
成婚后,前蛇灵易容专家狄如燕手头上无事,索性拾起自己从前的诸多爱好,摆弄瓶瓶罐罐,调粉浓香,醉心于驻颜、易容之术,还将研究成果充分用在了李将军脸上。
一日,李元芳去外地办差,忙完公务后顺便与王孝杰、李楷固吃酒。仨人饮了不少,王孝杰素来是个没酒品的,耍闹起来不慎打散了李将军的包袱袋。
哗啦啦——数枚香粉瓶罐滑落出来!
本已喝倒在地上的李将军一个鲤鱼打挺,在瓶罐与地面只有毫厘之差的时候稳稳接住了所有。
一切平安。
面对俩人惊诧的目光,李元芳抹了把脸,语气平和。
“皆是夫人心血,某不敢毁损。”
(完)
【玉露CP】失忆的邝露想摸龙尾
“不好了!上元仙子在布星台被星石砸晕了!”
“上元仙子都昏睡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醒,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谁说不是呢?我当值都不敢靠近璇玑宫……”
外面的声音,润玉都没有理会,连奏章都是在邝露窗前批阅的,就是担心一直昏迷不醒的邝露会出什么变故。
只是都那么久了,邝露怎么都还不醒,明明岐黄仙官几次诊脉都说没什么问题,而他也多次用灵力探查,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
“不好了!上元仙子在布星台被星石砸晕了!”
“上元仙子都昏睡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醒,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谁说不是呢?我当值都不敢靠近璇玑宫……”
外面的声音,润玉都没有理会,连奏章都是在邝露窗前批阅的,就是担心一直昏迷不醒的邝露会出什么变故。
只是都那么久了,邝露怎么都还不醒,明明岐黄仙官几次诊脉都说没什么问题,而他也多次用灵力探查,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处于昏迷的邝露感觉自己被浓雾裹挟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她想去抢回来,但始终不得其法。
猛地一下,邝露从噩梦中醒过来,迷蒙地看向四周。
“邝露!”外间听到动静的润玉急忙走进来。
几步走到床边,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焦急的神色:“你醒了!”
哪知道邝露戒备地往床里边挪了挪,出声问道:“你是谁?”
本想凑近的润玉怔了下:“邝露,你不记得我了?”
连本座都不用了,润玉紧紧盯着邝露,而缩在角落里的邝露闻言又小心翼翼地多看了几眼润玉。
“你真好看,温润如玉,如切如磋。”
这是邝露曾说过的,润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记得那么清楚,再次听到这话,润玉不由地笑了笑。
然后尽量温和地说道:“别怕,我帮你看看伤好了没有。”
见润玉没有威胁的样子,邝露也放松了一些,对润玉的靠近没有排斥,她好像从第一眼开始就对他完全的信任,没有缘由的。
润玉将手轻轻抚在她的额头上,探查被星石砸中的伤口,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邝露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润玉,你还是记得什么?”润玉轻声问道。
邝露皱了皱眉头:“我看到了一条龙……”想了想又不确定道,“但那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润玉看不出什么原因,只是能醒过来就好,关于失忆的事,慢慢来就是了。
“我想起来了!”邝露看着润玉忽然说道。
“什么?”润玉不明所以。
“你就是那条龙,我问过爹爹,他就叫润玉。”小时候的事邝露倒是还记得。
“你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润玉确认道。
“应该是……”见润玉紧皱着眉头,邝露下意识地想伸手为他抚平,不过在润玉看过来时就收住手了。
“我让岐黄仙官和你爹过来,你先休息下?”
“我这是在哪儿?”此时邝露才想起问道。
“璇玑宫。”
“你的宫殿吗?”
“嗯。”
“我跟你很熟吗?不然怎么会住在这里。”邝露抬眼定定看着润玉。
这让润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熟吗?从她跟在他身边开始,她就从未离开过,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丧亲的狼狈,称帝的荣光……她都在,他所有的事,邝露好像从未缺席过。
因此润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哪知道邝露下一句话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我能摸一摸你的龙尾吗?我第一次见到时就想摸摸看了,只是不敢。”邝露满怀期待地看着润玉。
听到邝露的惊人之语,润玉有些无措,同时还觉得脸有些发烫,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咳咳咳……这事以后再说,我去找岐黄仙官……”润玉快速说完,就急忙走了出去。
从前,邝露都是稳重得体的,没想到这一失忆,说出的话如此……如此的大胆,还是说这才是她原来真实的样子?只是来到自己身边后才改变的。
想到此润玉不由地觉得有些堵得慌,或许如果不是遇到他,她会是这天界自在无忧的仙子,不用承担这些天界事务,不用为了他殚精竭虑,收敛了性子,跟着他待在这冰冷的天宫里。
岐黄仙官和太巳真人都来看过了,通过他们的话,邝露也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同时,她也适应的挺快的,没失忆以前,她该做的事,现在也一件不拉地拾了起来,只是多了几分跳脱,不适应的反倒是润玉。
“陛下,喝茶……”
“陛下,该歇息了……”
“陛下,这是花界送来的请帖……”
看着眼前的邝露,润玉总控制不住想到那天她提的问题,我想摸下你的龙尾……
润玉赶紧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乱想。
“花界的请帖?”润玉疑惑道,自从花界重新选了花神,已经沉寂许久了。
“是花神与朱雀仙使的订婚宴。”邝露自然地将请帖递给润玉。
“那你随我去一趟吧。”于情于理他这个天帝都该去这一趟。
“邝露知道了,可需要准备什么?”邝露问道。
闻言润玉看向邝露,清冷的湖蓝色襦裙,云纱自然垂落,她好像只穿过一次红衣,那是在太巳仙人的寿宴上。
只是后来只因为他说了一句扎眼,就再也没有穿过了。
“换身喜庆点的衣裳。”润玉脱口而出道。
“喜庆点的?红色吗?”邝露虚心问道。
听着邝露带着疑惑的语气,润玉批奏章的手顿了顿。
“你不喜欢红色?”
邝露不知道润玉为何这样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又点了下头。
“应该是喜欢的,但隐约中记得好像有人不喜欢。”
闻言润玉心虚地咳了咳,他不是他没有,他只是觉得扎眼,有点招摇了。
但平心而论,她穿红色是好看的。
“罢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最后润玉说道。
到了去花界那天,邝露一身红衣出现在南天门,润玉还是觉得扎眼得很,不过这次没说什么,只是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真不愧是花界!”邝露跟着润玉一路走过来,眼睛像是不够看似的,这边看看,那边又忍不住走过去,润玉也没用催促。
结束后,邝露还拉着润玉逛了许久,离开时邝露手里更多多了一把花神送的仙花,听说是花神最近心培育出来。
“陛下,我们不回天界吗?”邝露见走的不是他们来时的路,不由地问道。
“我去洞庭湖一趟,你若有事可以先回天界。”润玉闻言应道。
“邝露随陛下一同去!”润玉话音刚落,邝露就紧接着说道,生怕润玉不带上自己一样。
“今天我们赶不回天界,需在洞庭湖呆一个晚上。”润玉忍不住提醒道。
邝露点了点头道:“虽然邝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想必也不是第一次随陛下出天界了,不碍事的。”
润玉看了眼没问题的邝露,点了点头,嘴角不由地往上扬了扬。
“这洞庭湖……以前也是你随我一起来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
“就算邝露忘记了,那应该也不会陌生的,就像陛下一样,哪怕忘了,但陛下还是我最信任的人。”邝露笑着应道。
润玉也跟着笑了笑:“你说得对。”
这里是他和母亲生活的地方,不过现在只有他了。
在洞庭湖底,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夜里,很多鱼儿都躲了起来。
润玉也难得放松了下来,龙尾悠然地拨弄着周围的湖水,只是忽然想起邝露的话,有些不自在。
但下一瞬,润玉脸色一僵,原本随意摆动的龙尾一动也不敢动。
“邝露,出来!”润玉沉声道。
一听这声音,哪怕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知道润玉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颗小露珠从一动不动的龙尾出滚了过来。
“陛下……”邝露低着头不敢看向润玉。
“你不去休息,这是在做什么?”
那被小露珠触碰过的地方,此刻仿佛还带着一股酥麻之感,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心底的燥热。
“邝露见陛下未休息,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就控制不住……”邝露解释道。
她只是控制不住想要摸一摸龙尾,想看看那好看的鳞片是什么样的,没有冒犯之意,可是好像这就是冒犯。
“摸到了?感觉如何?”不知何时,润玉的声音变得嘶哑了起来,润玉忽然凑近邝露,低声问道。
“有点扎手……但很美。”邝露定定看着润玉的眼睛,像是要把她融化一样。
“想要吗?”润玉带着蛊惑的声音在邝露耳边响起。
这一刻,润玉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把她狠狠惩罚一顿,让她不要仗着失忆就不知天高地厚,那些过往都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
“什么?”
“我送一片龙鳞给你,想要吗?”润玉再次开口道。
邝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来拿。”
不等邝露再开口提问,润玉的手已经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来到后颈处,带着她抚摸上那一片逆鳞。
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无人能碰的逆鳞,带着痒意,但他并不排斥,只是心中的火更盛了。
“这是最好看一片龙鳞,给你好不好?”润玉轻声问道。
“好。”只是触摸,邝露就能感受到它的漂亮,欣然应道。
“那还想不想摸龙尾?”
“可以吗?”邝露无知无觉地问道。
“你说呢?”
此时邝露才注意到润玉眼神不太对,但她没有害怕,反而凑上去,新奇地摸了摸润玉鬓角暂时收不回去的龙鳞。
“这里的也好看。”
“那就都好好看看吧。”
随着话音落下,这洞庭湖中激起了细浪,水波一阵又一阵,邝露终于如愿了,不仅摸到了龙尾,还有更多的……只是后面的她什么都想不起了,只想与怀中的人一起沉沦。
邝露醒过来时旁边拥着她入睡的润玉还没有醒,她不仅醒过来了,还都想起来了!
脸上难掩羞意,她怎么能……这段时间她都做了什么……还有昨晚……陛下竟也……
陛下会不会就此厌恶了自己,从此都不愿意见到自己了?
一想到这些事,邝露就想逃远点,或者再次失忆。
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趁着润玉还没醒,直接就跑回了玄洲仙境,然后第一时间关闭玄洲仙境所有入口。
等润玉醒过来,邝露早就跑了,他倒是没有意外,昨晚快睡着时,他就有预感,她想起来了。
既然想起来了,那就一起好好算下账吧。
润玉回到天界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封上元仙子为天后,打了众仙一个措手不及。那么多年都没动静,他们都要以为陛下要一生孤独了,没想到终于等来了天后。
至于润玉,办完事情就直接往玄洲仙境去了,玄洲仙境的入口仙障还阻拦不了他。
所以等邝露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润玉时,忍不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逃,只是润玉早就察觉了,又怎么会让她逃了。
“怎么?不想摸龙尾了?”润玉低声问道。
“陛下,邝露知错了,冒犯天帝陛下,邝露请罚。”邝露不敢抬头看润玉,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请罪道。
“邝露,你真是不坦诚。”润玉不由地哼笑一声,吃完了就跑?现在又一本正经地请罪?
“陛下说的是。”
“既然你请罚,那你说我该如何罚你?”润玉忽然垂首,在邝露的耳边问道。
“任凭陛下处置。”
此时的邝露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
“如此,那就全凭我处置吧。”润玉好心情地笑了笑,然后才开口道,“封天后的旨意下下去了,我们大婚在下个月,那这段时间……”
“邝露你就好好陪陪我吧,想来在这玄洲仙境也别有一番风情,我记得这里有一湾温泉……”
那么多年了,天后该定了,邝露你也该正视自己,正视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陛下……”
“你说了全凭我处置,邝露……”话音在润云的轻吻下消失。
许久,气喘吁吁的邝露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温泉里的,无力地被那曾经她想要摸的龙尾圈在怀里。
“邝露,你说……我该如何罚你……我们时间还很长……”
零零碎碎的,啊!
彩蛋:红线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玉露】一晌贪欢
一晌贪欢
“魇兽,你干了什么?”
润玉回到璇玑宫时,就看到魇兽从邝露手里夺回一个梦境,然后邝露就昏倒了,他连忙上前接住邝露,凌厉的目光同时扫向魇兽。
魇兽一脸无辜,委屈地看向两人。
润玉也没管那么多,现在重要的是邝露。
“邝露,邝露…”润玉叫了几声,邝露都没有反应,可是他用灵力探查了一番,邝露看起来只是昏睡了过去,只是怎么都叫不醒。
魇兽又不会说话,润玉无法,只好将抵着邝露的额头,通过邝露记忆看看在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前两日邝露忽然提出想要借魇兽几天,平日里魇兽跟邝露相处得也很好,他没多想就同意了,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有经过对方同...
一晌贪欢
“魇兽,你干了什么?”
润玉回到璇玑宫时,就看到魇兽从邝露手里夺回一个梦境,然后邝露就昏倒了,他连忙上前接住邝露,凌厉的目光同时扫向魇兽。
魇兽一脸无辜,委屈地看向两人。
润玉也没管那么多,现在重要的是邝露。
“邝露,邝露…”润玉叫了几声,邝露都没有反应,可是他用灵力探查了一番,邝露看起来只是昏睡了过去,只是怎么都叫不醒。
魇兽又不会说话,润玉无法,只好将抵着邝露的额头,通过邝露记忆看看在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前两日邝露忽然提出想要借魇兽几天,平日里魇兽跟邝露相处得也很好,他没多想就同意了,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有经过对方同意,就私自探查她的记忆,让润玉有种窥探隐私的心虚感,只是现在他顾及不了了。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邝露出事,要是她有什么差错,他该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他在邝露记忆里看到的是邝露和魇兽在抢一个梦境,邝露想要动手毁掉梦境时就忽然晕了过去。
“给我。”润玉直接朝魇兽伸手道。
魇兽不想给,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主人,而且它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呜咽一声,只能将那个梦境给吐了出来。
润玉一挥手,梦境就到了他手里,邝露的性子他很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想要毁掉一个梦境的,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只是等他看到梦境里的画面时,一时怔住了,脸上不由地泛起一股热气,此时如果有人在,就会发现他们一向威严凌厉的天帝陛下的耳根红了。
这梦境的画面就像是将他潜藏在灵魂深处的阴暗又给翻出来了一样,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邝露的梦境还是自己的。
那蛰伏在体内深处,一直被压制的狂躁,血脉沸腾就要脱离掌控,爆发出来了一样。
润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正欲破土而出的饥渴压下,等他再睁眼又是众人熟悉的天帝陛下。
“这个梦境我收回了。”润玉没看魇兽一眼,直接说道,最后润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乱看?”
魇兽看着严肃的主人,摇了摇脑袋。
润玉很满意:“下去吧。”
说着润玉就头也不回地将邝露抱回房了,并找了岐黄仙官过来。
“如何?”润玉问道。
“上元仙子像是被反噬陷入了梦境,无法醒过来。”岐黄仙官斟酌着开口道。
“被梦境反噬?”润玉皱眉道。
“这……下官就无从得知了。”岐黄仙官迟疑应道。
“但上元仙子体内似有一丝龙气游走,许是陛下救人心切留下的……”岐黄仙官说着声音渐小,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润玉的脸色,又速速低下。
陛下的龙气,必然不可能是被反噬时留下的,一定是陛下救人留下的。
闻言润玉一怔,他刚才也只是探了下记忆,根本不可能留下龙气,所以是邝露想要消去的梦境……不过这个就不必跟岐黄仙官说了。
“要如何才能让上元仙子清醒过来。”
“只需入上元仙子梦,将她唤醒即可。”岐黄仙官回答道,“不过,入梦越久,于仙元伤害越大,救人者很可能会一起被拖入梦中,无法醒来。”
润玉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岐黄仙官没吩咐也不敢退下。
许久,润玉才开口道:“下去吧,记住别乱说话。”
“是,下官告退。”
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润玉才在床边坐下,盯着昏睡的邝露看了一会儿,忽地兀自笑了起来。
梦境吗?殊不知庄周梦蝶,蝶亦在梦庄周。
润玉先是在璇玑宫布下结界,任何人不可打扰,便抵着邝露额头进入梦境,甚至都不过多考虑下。
璇玑宫结界忽然增强,众仙不觉有异,反正那么多年来,除了上元仙子能自由出入璇玑宫,其余人想都别想。
“陛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邝露猛的惊坐过来,润玉也刚醒来,还好及时稳住了,不然他们俩本就额头贴着额头,这一下怕不是要将他撞到在地。
邝露一时间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看到润玉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床边,想起刚刚她自己一身嫁衣,陛下却握着她的手执剑,要自己亲手将剑刺入了他的心头。
见邝露还没完全清醒,润玉刚想提醒她,不想邝露忽然一把扑过来,紧紧抱住自己,嘴里喃喃道:“陛下,还好……还好你没事。”
润玉刚压下的那股梦境里的狂狼好像又翻涌而起了。
“邝露,本座在梦境里跟你说过的,本座从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什么温润如玉,卑以自牧,克己复礼不过是层虚假的伪装。”
“什么?”邝露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片刻,邝露才突然惊觉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想要从润玉怀中退开,不想润玉却反手将她抱住。
瞬间天旋地转,一同陷入柔软的床上。
更胜于梦境里的欲望一下就爆发了,不是梦里,而是真真切切地拥有,此时是真实的他和她,他想要把梦境的一切都变成真的。
血脉觉醒般,不再压制自己,不做那谦谦君子。
想听低吟歌曲,心甘情愿被魅惑,想止住所有浅唱,只有自己能听。
指尖留恋,冰与火碰撞,每一寸如清露微凉,起伏不歇。
眼前的陛下还是那个陛下,熟悉又陌生,但还是他,长发撩散垂落,银色鳞片忽隐忽现,神色更添了几分妖冶。
呼吸若风,雨滴落于若隐若现山丘。
衣带渐宽,片刻便被抛却。蓝衣叠着白衣,白衣下又覆着小衣,帐外无人在意。
“陛下……”邝露试探着伸手抱住眼前人。
后颈坚硬的龙鳞剐蹭着柔软手心,润玉的眸色浓烈一缩。
初初如奏乐般轻拢慢捻,而后犹如龙腾之势,跌宕急切,腾云骤雨。
她像是他手下的琵琶,嘈嘈切切,更像玉露清泉,沉溺在其中,龙戏露珠,放肆失控,又控制不住的愉悦。
她拥紧又松开,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
直至力竭,方才停歇。
邝露再次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睡着了还紧紧搂着自己的润玉,又想起梦境里自己和陛下这样那样,好不容易陛下将她从梦境唤醒,又来这一场荒唐,一时间有些心慌,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
趁着润玉还没醒,邝露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急忙离开璇玑宫。
等润玉醒来后,早就不见了邝露身影。不过没事,她身上有他的龙气,要找她并不难。
等到了玄洲仙境,果然看到邝露趴坐在石桌前。
“邝露。”润玉走到邝露面前,直接叫道。
听到声音的邝露连忙回过神来,惊讶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润玉反问道。
“邝露不敢。”邝露连忙站起来。
“你怕我?”润玉说着脸色一肃,“发现我不是你心里那个谦谦君子了,就跑了?就不想要了?”
“不是!”邝露猛的抬头,连忙否定道。
“你该清楚,那个你喜欢的温润公子只是表象,梦里,还有昨夜的润玉才是润玉!”
“陛下无论什么样,在邝露心里都是最好的。”
“那你为何独自走了?”润玉追问道。
“我……我只是有些乱。”邝露有些气弱地解释道。
“本座来时已下旨,迎娶上元仙子为天后,下个月举行大婚。”润玉看着邝露轻声说道。
这一言引得邝露惊讶地看向润玉,眼神中带着不解,还有些许不赞同。
“陛下,为什么?你大可不必。”
“我不想要的没人能逼我,而此事,我愿意,你可愿?”虽说他直接下旨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一遍,润玉忽然凑近邝露,低声问道,“梦境里我们的大婚还没完成,此次在三界见证下,我们一起完成。”
“你不愿我就把你要毁掉的梦境公布出来。”不等邝露出声,润玉接着又说道,同时还将他先前收起来的梦境变了出来,像是怕极了邝露不答应一样。
“陛下!”邝露迅速看了眼梦境,不敢多看,只是脸上又泛起了粉色,又看向润玉。
“我答应!陛下,你把它销毁了。”邝露开口商量道。
“邝露,我的天后,你要习惯了,我从不是什么好人。”润玉笑了笑,开口道,“这梦境也是我的,我不仅不会毁了,还要好好留着。”
“可那梦太……”邝露都有些说不出口。
“你现在该想的是大婚。”润玉直接打断她的话,“或者我。”
【带球跑的那些年】完结倒计时2.0
作者有话说:昨晚写得太过潦草,今晚重新整理了一下。感冒好难受,谁让我又是个狗窝里搁不下剩饼子的人,写了就想发,不满意还想删!啊~烦死了!推荐B站一个大神【若水尘心】,最近的谋城计我刷了无数遍,不知道大大有没有老福特账号,知道的可以在评论区圈我一下!
天色尚未至晌午,旭凤不放心临盆将至的锦觅一个人在家,喝了几盏茶便匆匆归去。山间的日头算不上毒辣,闲坐竹影风凉处,可窥见远处青山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竹楼半空升起袅袅炊烟,小院里飘着诱人的饭香,四方食事,不过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眼看饭点将至,彦佑跟白鲤两个厚脸皮完全没有要告辞的意思,邝露厨艺好,他们毫不客气地要留下来蹭饭。
润玉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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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未至晌午,旭凤不放心临盆将至的锦觅一个人在家,喝了几盏茶便匆匆归去。山间的日头算不上毒辣,闲坐竹影风凉处,可窥见远处青山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竹楼半空升起袅袅炊烟,小院里飘着诱人的饭香,四方食事,不过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眼看饭点将至,彦佑跟白鲤两个厚脸皮完全没有要告辞的意思,邝露厨艺好,他们毫不客气地要留下来蹭饭。
润玉用山泉水冲洗茶具,广袖素手,行云流水,一举一动皆可入画,“旭凤都走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他特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最好让鲤儿将早早也带走。
彦佑坐姿随意,绿色的长衫几乎要融进竹影婆娑里,闻言挑眉反问: “走?干嘛要走,我们还等着蹭饭呢!”
润玉皱眉,“去哪里蹭不好,非要赖在这里蹭!”他将茶具一一冲洗摆好,不耐烦地奚落他,“你从前不是总爱往旭凤那里跑吗?今日怎么不跟他一起回他家蹭呢!”
彦佑翘着二郎腿坦然道,“锦觅做饭哪有邝露手艺好!再说了,我都多久没吃过邝露做的菜了!也不知道她今日有没有做我喜欢的西湖醋鱼!”
绿蛇说话不过脑子,润玉的醋坛子微微往外晃荡了几下,说话酸溜溜的,语气也有些计较,“多谢夸奖,但你几时吃过她做的菜?”
彦佑倚在竹椅里悠闲地望着天空,手里的折扇收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腿,“我以前经常吃啊~”他毫不留情地戳他伤疤,“只不过都不是给我做的,干娘刚刚仙去那会儿,你心情不好将自己关起来,邝露担心你的身体,总是变着法地给你做菜,但你看都不看一眼,我也不能浪费粮食吧!就好心替你都吃了!”
润玉嘴唇白了白,心虚地说,“是吗?那我怎么不知道~”刚刚升腾起来的醋意被硬生生吞下,没酸到旁人,倒是自己喉头涩得厉害。
彦佑饶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又岂止这一桩!”白鲤在旁边补刀,“是啊是啊!露姐姐手艺可好了,我也好久没吃她做的菜了!”
润玉瞪了他一眼,“平日洞庭少你吃了吗?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贪吃贪睡的!”他这话实实在在地扎了洞庭君的心,白鲤梗着脖子反驳,“才没有!再说了~我露姐姐做菜是真的很好吃!”
故事一页一页地往前翻,丧母之痛记忆犹新,他看见自己抱膝缩在床角,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他已无家,两地潸然,唯有身后一袭青衣长在,亦步亦趋。
他吃过她做的菜吗?也是吃过的。从前清闲时总爱到处游历,他们并肩走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邝露便会学几样当地的小菜,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云荒。
云荒之上飞禽猛兽遍地,河里有长着翅膀的飞鱼,能学鸟叫,肉质鲜美且可解凡人梦魇之症。邝露捕了几尾,做成鱼羹,他还没来得及尝一尝,倒先便宜了魇兽。
谁知这鱼体质特殊,魇兽吃了直掉毛,整整秃了两百年才好不容易长全,那时候他忍俊不禁,邝露心疼得在披香殿里翻了很久古籍。这个故事告诫世人,跟天帝抢食会遭报应,无论是鹿,蛇,还是泥鳅!
早早在秋千上爬上爬下,小手腕间的人鱼泪在日光下闪着莹莹的光,彦佑招手叫他过来,小家伙笑眼盈盈地飞快跑过去,绿蛇刮刮他汗润润的小鼻尖,“小白龙乖,去替彦佑叔叔看看你娘亲做什么好吃的了!叔叔都要饿死了~”
早早乖巧地点头,像一阵风似地呼呼跑进去,转眼间又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叔叔叔叔,我娘亲在做西湖醋鱼呢!”
彦佑扑哧一声乐了,他用胳膊肘捅捅白鲤,“哈哈哈~看来今日是来着了,咱们真有口福!不像某些人!”他阴阳怪气地说,“西湖醋鱼可是邝露最拿手的一道菜!”
早早抱着苹果啃了一口,小牙印可可爱爱地印在苹果上,钻进润玉的怀里开始软糯糯地报菜名,“还有鸡汁笋丝,橙香排骨,茭白虾仁,莼菜鲈鱼羹,芋头烧牛肉~我娘亲做什么都好吃!”
彦佑点点头,“对对对,你娘亲做什么都好吃!”他戳戳早早的额角,“我们都吃过你娘亲做的菜!这还要多谢你爹爹呢!”
润玉抱起儿子往厨房里走,“不用谢我,既然是给我做的,那从今往后,你们一筷子都别动。”
邝露做了不少菜,这几日陆续有邻居往家里送东西,零零散散的食材也丰富,从前小竹楼里只有她跟早早,用膳简单省事,这百年间,膳桌前头一次围满人。
润玉给邝露盛了碗汤,自己则贤惠地喂起儿子,彦佑对着面前的一盘西湖醋鱼直流口水,可筷子刚伸出去,就被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上,他下,他左,他右,两双筷子在一盘菜里打得不可开交,
“你干什么呀!”彦佑气得大喊大叫。润玉用筷子面无表情地钳制住他,“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你别动。”
彦佑看着他,目瞪口呆,“不是吧!吃你一筷子鱼你至于吗?以前整盘都是我的,怎么不见你那时候跟我急啊!”
小气的天帝索性将整条鱼都推到自己面前,夹了一筷子鱼肉塞进儿子嘴里,“那是因为我从前不知道你竟在暗中占了我这么多便宜。”
彦佑啪地一声将筷子搁在手边,吃不到鱼很是委屈,“邝露,你看他,你管管他!”
邝露正在给早早剥虾,白嫩的虾仁从壳里完整地剥出来,放到旁边的碟子里,“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们。
白灼虾要搭配一碟上好的米醋,白鲤低着头啃排骨,闻言使劲朝那碟子醋的方向使眼色,邝露愣了愣,随后了然一笑,手里继续剥虾仁,“陛下,你若是想吃鱼,晚上我再做给你好不好?”
润玉取过她手边的瓷碟,“好!”用筷子夹起一颗颗虾仁喂给早早,夫妻俩一个剥一个喂,配合得十分默契,“那我去捕鱼。”
邝露眉目间温柔似皎月,“好啊!那再给你做一个西芹百合,配芙蓉莲子羹。”润玉口味清淡,除了鱼以外,荤腥都不怎么爱碰,她细细地挑了鱼刺,将雪白鲜嫩的鱼肉尽数放在他碗里。
彦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吐槽,“他是没有手吗?吃个饭而已,瞧把他给金贵的!”他一条单身蛇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素日里睥睨六界的应龙天帝,怎么一到上元仙子面前就跟被哪咤抽了筋似的。
润玉夹起鱼肉细嚼慢咽,“很羡慕吗?若是羡慕,本座明日就帮你赐婚。”他盯着他,“我看云荒上的河东女君就很不错,很适合你。”
河东女君是一头过了数万年的母狮子,以剽悍威猛闻名六界,一招“河东狮吼”吓得无数男神仙对其敬而远之,退避三舍。
彦佑猝不及防地咬了一下舌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谢谢你啊!我还是好好活着吧~”
润玉继续喂儿子,早早一口一个,小嘴巴被塞得鼓鼓的,“爹爹,你慢点喂,再喂早早都要塞不下了!”
他却伸手端过桌上的鸡汤,随意吹一吹热气就往儿子嘴里灌,“来,快些吃!我们再不快些吃,你娘亲做的菜就要被外人吃光了。”
“陛下!”邝露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你别这么喂他,这么喂他呛着怎么办啊!”她拿帕子擦擦早早的嘴角,柔声道:“乖,不着急,别听你爹爹胡说!”
早早鼓着腮帮子挪挪小板凳,一挪挪到娘亲身边,小眉毛皱成毛毛虫,“娘亲娘亲,我不要爹爹喂了,我要娘亲喂!爹爹坏~”
“好~”邝露抱起他,宠溺地点点儿子的额头,“从前都是自己吃饭,怎么如今在你爹爹那里待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润玉不用照顾早早,在饭桌上愈加变本加厉,彦佑龇牙咧嘴,跟白鲤共同争抢一盘橙香排骨,他将两个筷子抵在一起,朝向润玉磨刀霍霍,“小气鬼!难怪林深说你不该做天帝,合该去凡间做买卖!”
一顿饭吃得杯盘狼藉,一道芋头烧牛肉连酱汁都没剩下。彦佑撑得直打饱嗝,摊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白鲤满手都是油光,拉着邝露的衣角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露姐姐,你做菜实在太好吃了!往后,我能不能经常来啊~”
邝露拿浸在菊花水里的帕子给他擦手,“可以啊!”她待他一向亲厚,“鲤儿想吃什么随时来都可以。”
彦佑摸摸肚皮,“那我也要来!我也要来!”他挑衅地看了看润玉,吊儿郎当地气他,“邝露,你的厨艺可有我一半的功劳,遥想当年某些人不知好歹,是多亏了我,才没让你一手好厨艺浪费。”
邝露好脾气地点头,同他半开玩笑,“对,是该多谢彦佑君,彦佑君往后可要常来啊!”她要起身收拾盘子,却被润玉一把摁住,他示意她坐下,眼神扫过对面两个蹭吃蹭喝的无赖,“本座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听说凡间有两道菜格外出名,一道是泥鳅炖豆腐,一道是爆炒蛇肉段,二位觉得如何?要不要改日请本座尝尝?”
白鲤不自觉地一激灵,他小时候就听说过泥鳅炖豆腐这道菜,小泥鳅们都是活生生被下锅的,锅里放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块,架起大火烧水,待水渐渐变烫,泥鳅们无处可躲,只能个个往豆腐里钻,此菜以鲜美为名,常被泥鳅族的老人们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
他抬了抬头,只见大哥哥目光涔涔,赤霄剑不知何时化出形来,润玉拿过邝露手里的帕子,抱着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白鲤简直欲哭无泪,又看了看彦佑,只见他也是一副要死要死,自身难保的模样。
绿蛇是老油条,他弯了弯眉毛,露出一个满是褶子地笑,“哎呀!何必呢!大家都是好兄弟嘛~说着玩玩的,我们哪有功夫天天来蹭饭啊~”
润玉放下赤霄剑,屈着指节敲了敲桌子,“我觉得爆炒蛇肉放些香菜会不会更好吃一些?”他挑眉望着他,“你准备哪天过来,记得去旭凤的菜园子里薅一把过来,他那里的香菜长得极好!”
彦佑愣了愣,立刻从椅子上一个鲤鱼打挺滑下来,板板正正地立在润玉面前鞠了个躬,“对不起,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他拉着白鲤就要溜,润玉却扬言拦住他们,“等一下!”
绿蛇跟白泥鳅作虾米躬身状,迈出一只脚齐齐回头,“大哥,还有啥吩咐没?”润玉慢条斯理地指了指狼藉的桌面,彦佑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白鲤沉默了片刻,果断撸起袖子去洗盘子。
邝露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别听他的,你们回去就好。”
白鲤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转身毕恭毕敬地朝邝露鞠躬,“露姐姐辛苦了!露姐姐您歇着!”
彦佑也有样学样地撸袖子,可还没等他出手,润玉就拽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人拽了出去,“你过来,有事说!”
早早照例午饭后睡觉,邝露抱着他看堂堂洞庭君毛手毛脚地洗盘子,这些餐具有多半是她自己做的,摔碎一个都觉得肉疼。隔壁一龙一蛇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爆笑,那笑声惊天地泣鬼神,白鲤被吓得手一哆嗦,直接一个玉冰裂纹瓷碗摔得粉碎。
这种瓷纹烧起来最麻烦,邝露还没来得及心疼,隔壁紧接着就传来润玉又羞又怒的声音,“笑什么笑!你敢说出去,本座就一剑割了你的舌头!”
彦佑依旧在狂笑不止,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幸灾乐祸,“不笑了不笑了!我保证,我保证帮你去讨书!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润玉恐吓他,“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
他捂着肚子几乎要在地上打滚,边笑边抹眼泪,“好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让你有空多研究研究,可你不听啊!这下知道后悔了吧~哈哈哈哈哈!”
白鲤捏着抹布一脸莫名其妙,“露姐姐,他们笑什么呢!还搞得这么神秘~”
邝露也很好奇,她抱着儿子侧身而立,“不知道啊!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润玉一连在邝露的小竹楼里住了好几天,一丛萱草,几竿修竹,数叶芭蕉,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天伦喜乐。云熙山上不少生灵都知道早早爹回来了,隔壁狍子夫人的哥哥还暗自伤心了好久。
平凡而安稳的日子是润玉前半生最求而不得的,枕上诗书,赌书泼茶,他跟邝露每日一起送早早去学堂,回来一起看书下棋,做饭采摘,他甚至拿出久久不弹的焦尾古琴,偶尔抚上一曲,邝露吹箫来伴,一帘风月闲,千里伴君行。
半山腰上的学堂有一年一度的亲子竞技大会,礼乐射御书数各项都有设置,早早每年都没有参赛资格,因为他没有爹爹,只有娘亲,很多赛事根本完成不了。
邝早早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哭闹过,邝露教导过他,所谓规矩便是方圆之所以成者,天地之所以存者,不因人改,不为人私。
听说早早有了爹,老山羊先生打算亲自将请柬送到小竹楼里,一路上早早被他牵着格外乖巧,小家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夫子,我今年真的可以参加比赛了吗?”
老山羊虽然觉得这条小坏鱼骄傲又张扬,但他也是打心眼里疼爱他,“当然了!”他用粗糙的掌心揉揉他的头发:“我们早早这么聪明,这次比赛肯定能夺得头筹!”
“嗯!”早早重重地点头,他欢喜得朝老山羊炫耀,“我爹爹也可聪明了!他什么都会,特别厉害~”
老山羊在心里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唉~难不成山上又要多一条巡海夜叉,可千万别来抢他的饭碗就好。
推开竹楼半掩着的门,悠扬的琴声遥遥入耳,老山羊一生自诩清流高雅,总对那些爱抚琴喝茶的风雅之人格外有好感。早早领着他进了客堂,“爹爹,娘亲!山羊夫子来了~”
邝露下意识以为儿子又闯了什么祸,她连忙起身相迎,却见本该铁青着脸的老山羊一副笑呵呵模样,倒弄得她一脸茫然,“夫子安好,夫子快请进。”
老山羊夫子颤巍巍地扶着早早进来,朝她摆摆手,“好好好!”厅上立着一位白衣神君,一派端方雅正,朗朗如月,那神君朝他拱手作揖,“夫子!”
老先生愣了愣,不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位是……”他教书半生,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早早拉拉他的衣袖,小奶音里颇为自豪,“夫子,这就是我爹爹!”
邝露扶老人家坐下,他上下打量润玉,惊叹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由衷赞叹,“仙君气派实在不凡,恕老夫眼拙,竟看不出仙君是何方神圣,如此人物能光临我们这座小山乡野,实在令此山蓬荜生辉!”
润玉躬身,礼节十足: “先生谬赞,先生身为长辈,没能及时去拜见是润玉之过,先生教导小儿良多,该请受润玉一拜。”
老山羊抚着花白的胡子哈哈笑,“哈哈哈哈,不敢不敢,为人师者,理当如此,仙君客气~”嘴上这么说,其实在心里暗自嘀咕,这爷俩儿可真不一样,瞧瞧老子多谦虚啊!儿子咋就跑偏了呢!!
“不知仙君在哪里高就?”他觉得邝露既然跟彦佑认识,那她的身份自然不简单,眼前这位白衣神君总感觉大有来头,明明是温润有礼的,却又有说不上来的威严与尊贵。
润玉笑了笑,“谈不上高就,不过是一介放鹿的散仙而已,长夜为伴,一生清寒。”他看了一眼邝露,“幸而得拙荆厚爱,相伴相依,不离不弃,方可免我一生孤苦。”
邝露不满地扫了他一眼,谁是你的“拙荆”,要不要脸!她泡了一壶新茶,又端出几碟糕点,早早坐在润玉腿上叽叽喳喳地说明亲子大会的事,老山羊夫子明显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塞一嘴狗粮,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色的请柬,“俗事一桩,不过搏稚子一乐,万望仙君赏脸前来。”
“爹爹,你会来吗?”早早小心翼翼地问,“狍子弟弟每年都能参加,我也想去……”
润玉接过请柬,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他看着儿子稚嫩可爱的小脸,愧疚涌上来,他错过了很多事,想弥补都弥补不回来,“当然了,爹爹在家里,我们一家人当然要去!”
“真的吗?”邝早早欢呼雀跃,“那我们一家人都去,爹爹去,娘亲也去,我也去!”
亲子大会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拉开序幕,半山腰上的学堂前有一块开阔的空地,赛场就设在此处,文武各项齐全规整,最显眼的是武场里设有无数个梅花桩,全部参差不齐地直冲着蓝天,一架硕大的牛皮鼓立在梅花桩旁边,鼓槌上系着红绸,被一只结实的小犀牛精握在手里,擂鼓响动若雷鸣,场地外是一座临时搭建的看台,此时此刻,看台上人头攒动,鼎沸异常。
好像很多人都知道早早有了爹,自润玉一家落座,天然成了整个看台上的焦点。众生灵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原来那就是邝露的夫君!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从没在这竞技场上见过他呢!”
“就是就是!这男人长得太好看就是靠不住!瞧瞧他那张脸,一看就是个风流种子!”
学堂里最有话语权的是小老虎一家,他们家人丁兴旺,祖上在云熙山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就是山羊夫子也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小老虎家跟邝露有过节,老虎夫人多少有些嫉妒她有这么一个貌美如仙的夫君,伙同几个同宗族人舌根到处嚼了一箩筐。
“风流怎么了!听说早早出生时他都没来过,谁知道现在怎么又肯露面了!”老虎夫人嗤之以鼻,“像邝露这种女人,背后指不定有多少男人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以前竞技大赛总是小老虎一家拿头筹,听闻邝堂草今年也要参加比赛,学堂里原本支持他的小生灵多半开始倒戈支持早早。
有两只生意头脑精明的小螃蟹精甚至在赛前开了赌局,押早早的有三百多注,押小老虎的却只有十几注,还是他威逼利诱人家才肯押的。
山风微凉,天边漾了一圈云纹波光,倒映着萋萋远山生机盎然。邝露性情与世无争,反而让旁人以为她好欺负,润玉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云纹的素服,墨发用缨带束起,面如冠玉,眼明如琉璃,一副好脾气的谦谦君子模样。
山霸王似的老虎夫人喋喋不休,仿佛要给新来的天帝一个下马威,“我听说啊!”她故意拔高声调,“他不在的时候,这云熙山上可有不少爱往那竹楼里献殷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守规矩,一个弱女子,可别教人欺负了去!”
她说这话时明显是冲着润玉说的,邝露知道这山野妇人的德性,便只皱了皱眉,隐忍着不说话,坐在旁边的狍子夫人也是个火爆脾气,立刻插腰站起来,“说什么呢你!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润玉果然抬眼看了看对面,一个淡淡的抬眸,朗眉星目,偏偏又不怒自威。
母老虎心头颤了颤,得此丰神俊朗的仙君瞩目,她并没有多少惧意,平白多了几丝少女怀春的嫉妒,“看什么看!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润玉横眉冷对,“什么实话?你再说一遍。”声音不大,气势却强,轻描淡写一句话,周围便如定格一般地安静下来。
他站起来,负手立于看台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威仪万千扑面而来。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几个乱嚼舌头的老虎同族不自觉有些心虚,唯有老虎夫人挺了挺上半身,“说就说,难道还不许人说了!呜呜呜……”她刚嚷嚷几声,忽有一道灵光飞来,强封住了她的嘴,妇人瞪大眼睛,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
是衔枚术,天帝的术法用在普通生灵身上,怕是老虎夫人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了。可灵光并没有就此停下来,只见高台上白衣神君眼眸如含冻雪,一层一层地,能使暮春河流静止。
“怎么,祸从口出的道理是没有人教过你们吗?”白色的灵光迅速围着整个看台绕出一个巨大的光晕,老虎夫人身后的几位无知妇人纷纷中招,捂着嘴巴惊慌不己,一片哀嚎。
狍子夫人目瞪口呆,大兄弟行啊!什么来头啊~邝露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蹙眉摇摇头,“别,这里是云熙山,如此太过招摇了!”
润玉冷冷扫了一眼整个看台,嘴唇微抿,似是在强忍怒气,“那又如何,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的妻子,云熙山也是本座的云熙山,什么时候轮到几只不入流的老虎精越俎代庖了!”
【带球跑的那些年】结局倒计时0.1
作者有话说:大龙昨晚什么也没干,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写完!!!!!!最近娱乐圈是咋了,晋江啊,这盛世如你所愿!第24章无剧情,可直接脑补一夜春宵,跳过即可!
学渣认真起来最是刻苦,天帝虽然灵修技巧不足,但胜在先天条件不错。
浮生若梦,一晌贪欢。从此不再长夜清寒,换取一世芙蓉帐暖,月亮渐渐落下去,朝日初升,有熹微渐起,梦里韶光三千,与卿共赴,或早或晚,岁岁年年。
清晨入山间,东升的旭日照彻万物,森林雾气蒙蒙,从远处看,如披了一身飘逸薄纱,狭长的山路上有湿漉漉的青草覆盖。邝早早穿着干净的小白袍子,梳一个可爱的丸子头,丸子头的发啾啾上被月下仙人那个...
作者有话说:大龙昨晚什么也没干,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写完!!!!!!最近娱乐圈是咋了,晋江啊,这盛世如你所愿!第24章无剧情,可直接脑补一夜春宵,跳过即可!
学渣认真起来最是刻苦,天帝虽然灵修技巧不足,但胜在先天条件不错。
浮生若梦,一晌贪欢。从此不再长夜清寒,换取一世芙蓉帐暖,月亮渐渐落下去,朝日初升,有熹微渐起,梦里韶光三千,与卿共赴,或早或晚,岁岁年年。
清晨入山间,东升的旭日照彻万物,森林雾气蒙蒙,从远处看,如披了一身飘逸薄纱,狭长的山路上有湿漉漉的青草覆盖。邝早早穿着干净的小白袍子,梳一个可爱的丸子头,丸子头的发啾啾上被月下仙人那个老不正经地给绑了一串漂亮的小铃铛,他由白鲤领着,一蹦一跳地往旧日的家里走去,每跳一下,头上的铃铛就发出一阵悦耳的清响。
云熙山上生灵繁多,一只大青螳螂精正趴在草叶上晒太阳,见了早早,懒洋洋地伸伸长钳,“早晨好哇,小早早~”
邝早早乖乎乎地招手,“早上好,螳螂叔叔!”
一路走来,他们遇见了各色奇形怪状的生灵,有拖着尾巴只化出半个人形的老鼹鼠,有将喜鹊的羽毛插在自己身上的乌鸦大娘,有还坐在溪水边踩水花的田螺姑娘。他们似乎都与早早相熟,每一个人都笑眼弯弯,元气满满地向他道一声早安。
世间偏爱桃花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白鲤坐镇洞庭湖这么多年,自以为守得一方乐土,但云熙山就像一幅蓝图,只一眼,便深深地勾勒在他心底。
邝早早在前面领路,小模样很神气,“小叔叔,你快一些嘛!”他怀里抱着从姻缘府里带出来的一盅鸡汤,小心翼翼地护了一路,“你再不快一些,狐狸爷爷的鸡汤就要凉了,娘亲跟爹爹肯定等早早等得着急了!”
白鲤落在他身后一段距离,替他哥带孩子带得腰都弯了,“哦~来了!”洞庭君欲哭无泪,心里暗自将他哥与他嫂子腹诽了个遍,怎么会等急了呢?这明明是压根不记得还有个孩子的节奏!
邝早早抱着鸡汤瓦罐站在露水里等他,有只菜粉蝶朝飞过来,忽闪着美丽的翅膀,“哇,是早早呀!”她围着他翩翩起舞,嗡声嗡气地抱怨,“早早,你怎么好久不去学堂了,我都想你了~”
可早早歪着头打量她,清脆脆地问,“你是谁呀?”
菜粉蝶挥着翅膀转了个圈,化成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翩跹站在他面前,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灵有动的眼睛与甜甜的酒窝,额头上有化不去的蝴蝶妖纹,“我是小蝶呀!玄字乙班的小蝶,邝早早,你不认识我了吗?”
早早摇摇头,“没见过啊……”
小姑娘有些失落,低头揪着手指,“我以前跟她们一样,都往你的桌肚里塞过苹果的,那个苹果是我爹爹种的,可甜可甜了~”
邝早早想了想,依旧没有想起来,他的桌肚里经常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是苹果桃子香梨,有时候是糖人米糕糖葫芦,他以为每个小孩子桌肚里都有的,是夫子给大家准备的小零嘴!
见他久久不语,小姑娘越挫越勇,干脆从衣袖里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朵开得妖冶的虞美人,“给,这朵花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可惜你好久不来学堂了,它都有些打蔫儿了……”
邝堂草完全没有听出小姑娘的意思,他容貌随爹,智商随爹,品味随爹,喜好也随爹!这些都无伤大雅,可偏偏情商也跟他爹如出一辙,应龙独苗望着那朵灿若云霞的虞美人,拒绝得干脆利索,“我不要,我不喜欢红色!”
小姑娘明显愣了愣,伸出来的小手捏着花茎不知所措,应龙独苗抱着瓦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软萌萌地抱怨,“而且我是男孩子,你怎么能送男孩子一朵花呢!”
目睹着一切的白鲤简直笑得快要抽过去,只见小姑娘跺了跺脚,眼睛里闪烁泪花,“不要就不要嘛!谁稀罕送给你,哼!我要去告诉学堂所有女精灵,邝早早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没长脑子!”
她一溜烟地跑走了,天族小殿下感到莫名其妙,他冲着菜粉蝶远去的方向据理力争,奶声奶气地大喊,“胡说,我明明每次课业都是学堂第一!”
白鲤哈哈大笑,早早转头看着他,委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没说谎,小叔叔,我真的每次都是学堂第一~”他想起那次六界战纪史,心头不自觉有些虚,说话的底气也弱了几分,“那次不怪我,是怪我爹爹……”
白鲤爱不释手得去捏他的小脸蛋,“是啊,不怪你,不怪我们早早~”他弯腰抱起她,亲亲他的额角,“我们早早怎么这么可爱呢!要是你祖母见了不知该有多喜爱!”
一夜畅快欢愉,润玉清晨起身只觉神清气爽,灵修能够补充灵力,看来这事诚不欺龙!可惜邝露有些惨,她惨兮兮地揪着锦被哭了一晚上,奄奄地睡到现在还提不起精神。
他在沐房洗净一身粘腻,换了身清爽的衣裳,重新拾起谦谦君子模样,温润半生,从容与共,仿佛昨夜那个不知餍足,搅弄风云的人根本不是他,待浮花浪蕊俱尽,云销雨霁,明月清风依旧是他,星辰大海也依旧是他。
邝露仰面睡得安稳,一条白皙若雪的手臂从锦被中滑出来,润玉走过去,掀袍在榻边坐下,手握上她冰凉的藕腕,蹑手蹑脚地送进温暖的被子里。
他含笑偏头看她安静的睡颜,手指拂去鬓边散落的青丝,青丝三千结成一张相思网,他甘愿扑进网中,孤寂清寒的一生就此褪去漫漫长夜,临朽欲明,丛云浩瀚。
邝早早一回到旧日的家中就欢呼雀跃,“爹爹,娘亲!”他推开半残不破的门,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爹爹,娘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是早早回来了!”
睡意缱绻中的邝露翻了个身,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早早软糯的声音,“宝宝~”她好久没见儿子,闭着眼睛要起身,可润玉却按住她,“别动,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邝早早抱着瓦罐鸡汤在院子里喊了半天也没见爹娘出来迎接他,小手牵着白鲤懵懵懂懂地问,“小叔叔,我爹爹跟娘亲呢?”
白鲤望着静谧无声的小竹楼,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呃~可能还在睡吧……我们是不是来早了一些?”
风廊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早早欢呼一声,“爹爹!”他哒哒奔过去,丸子头上的铃铛清脆叮当,润玉果然披着衣裳走出来,初阳和暖明净,白鲤只看了一眼便在心里嘀咕: 这大哥哥也太容光焕发了些,该不会是将露姐姐囫囵个吞吃入腹,给自己补身子了吧?
他从前读过一本奇闻志怪,里面记录了一种叫“蝶骨美人席”的生灵,据说生吃或者与之灵修都可以使灵力大增。
小白泥鳅瞥见神采奕奕的兄长忍不住为疼爱他的露姐姐捏了一把汗。他越想越觉得露姐姐可怜,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念叨起来,润玉耳朵好,远远就听见风里传来一声淡淡的惋惜,“唉~万年处龙好可怕,嘤嘤嘤,露姐姐真可怜……”
天帝瞬间黑脸,他抱着儿子站在风廊下蹙眉看着幼弟,“你站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白鲤被冷不丁打断沉思,吓得浑身一激灵,“没没没~没嘀咕什么,没嘀咕什么!”他连连摆手,犹记得当初彦佑哥哥开大哥哥玩笑,不仅送子娘娘那一箱子珍品孤本被烧了个干净,胆大包天的绿蛇也差点被剖肝沥胆,送到药王府里泡药酒。
早早嚷嚷着要娘亲,润玉抱着他转身进了卧房,榻上仙子睡意昏沉,一大一小两条龙围在她身旁窃窃私语。
小的那条奶音稚嫩,“爹爹,娘亲她怎么这么贪睡呀!卯日叔叔都上值好久了,我刚刚在天上遇见他了,他还同我打招呼呢!”
卯日星君的金乌刚刚孵出一窝金光灿灿的小鸡崽子,选了几只资质上好的赶驾金乌车,剩下两只灵体不足,估计只能当个灵宠坐骑来养一养,他送到姻缘府给了棠棣一只,可送去璇玑宫的那只被退回去了,星君一脸懵逼,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陛下跟上元仙子都不在身边,小殿下说自己不能随便要旁人的东西。
刚孵出来的小金乌毛茸茸,金灿灿,有嫣红的尖尖小嘴和幼嫩的小爪子,会趴在织女用彩云编成的温暖巢窝里啾啾鸣叫,棠棣总是拿在天河的息壤里撅出来的蚯蚓来喂它。
邝早早其实很想要一只,他早晨遇见卯日叔叔时还特意拉着他的衣角叮嘱了一番,“叔叔叔叔,你的小金乌还有没有剩下的,是都送给棠棣哥哥了吗?”
卯日星君特意为他多留了一只,“放心吧小殿下!小殿下的那一只,臣还替您留着呢!”
靠近金乌车有点热,邝早早抹了抹额头上的小汗珠,他仰着脸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等我去找爹爹跟娘亲商量商量,等他们同意了,我就去叔叔那里把小金乌接回来,叔叔叔叔,你要记得照顾好它呀~”
小家伙窝在爹爹怀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活泼,“爹爹~”他搂着润玉的脖子,小声附在他耳朵边说悄悄话,“我能养一只小金乌吗?卯日叔叔送给棠棣哥哥的小金乌可漂亮了!”他用小手比划了一下,“才这么大,不咬人,也不乱飞~”
润玉挑眉,“小金乌?”他抱着儿子笑了笑,“这个也能养,卯日星君如今的差事改做畜牧养殖了吗?”
“求你了,爹爹~”邝早早嘟嘴卖萌,小手合十搁在下巴上,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爹爹,求求你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就像照顾小乖一样~”
润玉本就性情温润,在儿子面前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爹,“好~”他好笑地望着小白龙撒娇,“宝宝想养就养一只吧!只不过,灵宠不是早早想要就要,不想要便能不要的。”
他耐心地教育他,“一旦将它领回来,宝宝就必须言而有信,悉心照料,用心爱护,不能因为一时觉得可爱而随心讨回来,等厌弃后又弃置不顾,宝宝若是想要养,必须要自己考虑清楚,爹爹与娘亲都不能替宝宝来做主哦~”
邝早早乖巧懂事地点头,“嗯!”
润玉继续用严肃且温柔的语气认真地教导他,“那宝宝考虑好了吗?真的要养一只小金乌,养灵宠可是很麻烦的哦!爹爹跟娘亲都不能帮你照顾~”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邝早早犹豫了一下,他抿着小嘴问:“那卫儿姨姨呢?天蓝姐姐,绿枝姐姐,还有秦桑姐姐,她们也不能帮早早照顾吗?”这些都是璇玑宫素日里照顾他的小仙婢。
润玉点点头,“在宝宝还这么小的时候,她们的确可以适当帮一下忙,但不能时时都靠她们帮忙,往后所有事还是要宝宝自己来。”
小白龙陷入了沉思,润玉看着儿子微笑,良久,邝早早抬起头,小拳头抵上下巴,“嗯,考虑好了,我可以的!”
润玉循循善诱,“灵宠小时候十分缠人,沐浴顺毛,喂食遛弯,这些都是要宝宝自己来做。”
“我可以的!”小白龙信誓旦旦。
“还有教化训服,修炼化形……”
“我都会做!”
“灵宠化形不易,根据灵体慧根,因人而异,有些灵宠在修行中不慎入魔,偶尔犯下错事,这些都是要宝宝来担责,要避免这种事发生,宝宝要时常为它来引渡灵力~”
邝早早果然低下头,润玉暗自发笑,可小家伙明明继承了娘亲的一身执着,他仰起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询问,“那……爹爹可不可以先教教我呢?”
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语气,润玉愣了愣,心头跟着泛起点点涟漪,涟漪落入心海,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苦是甜。命运曾经给了他最好的安排,过尽千帆,蓦然回首,才惊觉那处灯火阑珊。
邝露闭着眼睛听父子俩坐在榻边说悄悄话,待听见这番对白,她自己都愣了愣。早早还在央求润玉要养一只金乌,她听见他含笑说好,方睁开眼睛。
天然一情愫,全在眉梢,平生万种相思,悉堆眼角,她看着榻边从衣饰到容貌皆如影子相偎的父子俩,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娇嗔,“陛下,你怎么总是这样刁难人!”
润玉抱着儿子回身望向她,“醒了?”他脸上有化不开的笑意,那笑意衬在眸子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安宁,他一边将一只手伸进锦被同她十指相扣,一边逗弄着早早,“宝宝,你娘亲居然现在才起床,我们可不要学她~”
邝早早窝在爹爹怀里朝娘亲做个鬼脸,“娘亲羞羞,娘亲赖床~”
邝露依旧浑身提不起力气来,她杏眼圆圆,悄悄瞪了润玉一眼,伸手去挠早早痒痒,“好哇!你现在有了爹爹做靠山,都知道笑话娘亲了,娘亲可要好好教训你~”
“哈哈哈哈~”邝早早痒得扭作一团,他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起来,从润玉怀里滚下来,“哈哈哈,好痒啊,娘亲坏,娘亲坏!”
邝露干脆扯下他的小袜子,露出一只糯米团似的可爱小脚丫,她挠挠软乎乎的小脚心,邝早早咯咯笑得满脸通红,“哎呀,好痒啊!哈哈哈哈,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润玉坐在床尾,邝露一双玉足露在外面,他坏心地一把擒过来,学着她的样子挠她脚心,“宝宝快过来,爹爹替你报仇了!快,快到爹爹这里来!”
邝露痒得不行,她粉颊泛红,“痒~陛下,好痒!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闹~”可润玉却不肯放,一家三口很快笑成一团,齐齐倒在本来就不太宽敞的床榻上,大的小的,衣裳纠结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娘亲,我来替你报仇!哎呀,爹爹,好痒啊!哈哈哈哈,爹爹不要挠我!”
“陛下,陛下,别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宝宝,快来帮娘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爹爹好坏啊~”
竹楼里欢声笑语,彦佑跟旭凤带着折颜新炼成的药站在院子里与孤零零的白鲤面面相觑。良久,彦佑轻咳一声,“你们觉得润玉像是寿数将近的人吗?听听听听!我总觉得他现在比我还有精神!”
白鲤十分赞同,“大哥哥现在神采奕奕,仿佛给他一把剑,他都能直接荡平九洲。”九洲最近多战乱,已经数次上书天界,请求天族支援。但润玉迟迟按兵不动,他似乎有心让他们内斗,毕竟九洲不安分,司马昭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
彦佑拂扇叹,“昏君啊昏君!果然美色误国,真不知道天上那群老头子为何整日这么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待他与邝露成了婚,哪还有心思上朝理政嘛!”
白鲤唇角抽了抽,“大哥哥他……倒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欢笑声渐渐隐下去,润玉与邝露俱是笑出一身薄汗,早早小脸蛋红红的,鼻尖泛汗,翘着小脚丫快乐地躺在爹娘中间,小白龙奶声奶气,“爹爹,娘亲,我们一家人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润玉仰面躺在榻上牵着邝露的手,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儿子,但这并不耽误他们恩恩爱爱,一对璧人侧过脸,温柔地相视一笑,“是的!”润玉揉揉早早的头发,眼睛却是盯着邝露,“往后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彦佑实在看不下去了,捋一捋飘逸的两根鬓须,敲响紧闭的厅门,“哎!可以了啊!差不多得了!我们等半天了,别秀了,欺负我一条单身蛇算什么呀!”
白鲤缩了缩脖子,“我不是单身泥鳅,我有媳妇!”言外之意,打扰天帝好事跟他没关系!旭凤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单身凤凰,我都快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言外之意,打扰天帝的好事跟他也没关系~
润玉不情不愿地被彦佑从有老婆孩子的热炕头里拎出来,旭凤已经主随客便地在院子里悠闲地喝起茶,见他出来,上下打量几眼,调侃道:“呦~精神不错啊!果然还是得邝露来照顾你!”
润玉掀袍坐下,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邝露一向很会照顾我,有她在,是我之幸。”
彦佑单手用茶盖浮了浮茶叶沫子,折颜上神在他另一只手上施了几针,到现在还抬不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你命好,不仅有个可爱的儿子,还能有个贤惠的媳妇!至于嘛!跟谁没有似的!”
茶桌上的人齐齐看着他,异口同声,“都有,但你没有~”
彦佑气得拍桌子,“那我明天就去姻缘府相亲!一个不行相两个,两个不行相三个!不就是成婚生子嘛,多大点事啊!”
邝露送了新茶与糕点,恩怨了却,曾经剑拔弩张过的几位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旧日的人与事尚历历在目,可转眼间,他们已经各自安好,各自为家,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回首萧瑟,风雨皆停。
邝早早去院子里荡秋千,“二叔好,小绿叔叔好,小叔叔好!”
三位老叔叔笑得一脸慈祥,旭凤举着茶杯叹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心思也好!棠樾棠棣都比不上,”他颇有意味地看了润玉一眼,“幸好只有模样随你,性情不随你!”
他说性情不随润玉的时候,白鲤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将清晨山间里邝堂草的英雄事迹描述了一遍,还特意将早早的那番话学得活灵活现,“我不要,我不喜欢红色!而且我是男孩子,你怎么能给男孩子送花呢!”
大人们都笑得不行,彦佑差点一口茶闷在喉咙里呛死,润玉喝了口茶,“是邝露教得好,性情也不知随了谁,不像我,也不像她,我觉得这样很好,往后只管快乐地长大便好。”
旭凤点头,“小孩子嘛!总要无忧无虑一些~”他想到林深的话,举杯碰了碰润玉的茶杯,“哥,对不起!”他看着他,补充道:“我替母神向你道歉,对不起。”
润玉坦然,“都已经过去了,何况你我已经冰释前嫌,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不必再念。”
旭凤摇头,“不,还没有了结!林深说得对,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他在掌心中化出一个玲珑玉瓶,“这是折颜上神拿续魂草炼制的药,锦觅快要临产了,待她生下孩子,我会将血灵子的亏损还给你。”
茶桌上一片沉默,彦佑皱眉,白鲤哑然,润玉挑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旭凤提壶斟茶,“母债子偿,妻债夫偿。哥,她们欠你的,我来还给你。”
山染修眉新绿,竹院净空,闲窗漏出一点人间烟火,是邝露在洗手作羹汤,座下人言皆停,唯有秋千飞过乱红,铃铛作响,稚子欢喜。润玉安静了许久,他的妻在旁,儿在侧,命数再长,也长不过他想陪伴他们的时光。
见他久久无声,旭凤以为他要拒绝,可他却抬头看着他,天帝依旧丰神俊朗,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超脱的清气,“好!”他应下,举杯相对,“那从此,我们便互不相欠了!”
从此,山是山,水是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半生漂泊,雨打归舟,一切顺意,万事从欢。
【润玉x邝露】千年为你,款款而来(第6章)
第6章 仍是梦中人
邝露原本以为白日里捉迷藏的事情已够让她头痛了,没想到还有更加头痛的事在等待着她。当觅凰晚上非要拽着她和润玉一起睡的时候,邝露的身心犹如受了雷刑一般,外焦里嫩,动弹不得。
“觅凰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寝殿,会害怕的”觅凰一手拽着润玉的衣角,一手拉着邝露的手,总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攥的紧紧的,生怕这俩人下一刻便跑了。
邝露自是不敢看润玉是何表情,只能蹲下身来,柔声对觅凰道:“觅凰若是害怕,让哥哥陪你好不好?”
一旁的棠樾听了,连忙拒绝:“不好不好,邝露姨母,我娘亲曾教导我与妹妹,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与觅凰是亲兄妹,如今大了,也是不合规矩的。嗯……不早了,棠樾困了,先去歇...
第6章 仍是梦中人
邝露原本以为白日里捉迷藏的事情已够让她头痛了,没想到还有更加头痛的事在等待着她。当觅凰晚上非要拽着她和润玉一起睡的时候,邝露的身心犹如受了雷刑一般,外焦里嫩,动弹不得。
“觅凰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寝殿,会害怕的”觅凰一手拽着润玉的衣角,一手拉着邝露的手,总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攥的紧紧的,生怕这俩人下一刻便跑了。
邝露自是不敢看润玉是何表情,只能蹲下身来,柔声对觅凰道:“觅凰若是害怕,让哥哥陪你好不好?”
一旁的棠樾听了,连忙拒绝:“不好不好,邝露姨母,我娘亲曾教导我与妹妹,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与觅凰是亲兄妹,如今大了,也是不合规矩的。嗯……不早了,棠樾困了,先去歇息了,大伯与邝露姨母也早些安寝吧”
对着面前的两人一作揖,棠樾便如同脚底抹油一般,回了自己的寝殿。
觅凰见自己哥哥走了,想起来天界之前娘亲交代的话,在天宫的这段日子定要抓住一切机会让大伯和邝露姨母在一起。
娘亲还说了,若是大伯和邝露姨母在一起的话,不久她便会有弟弟或是妹妹。
到那时,她便不是最小的了。
想到此处,觅凰觉得自己更应该加把劲儿,于是她仰起可怜兮兮的小脸,扯了扯润玉的衣袖,那双如葡萄一般又大又圆的眼睛仿佛下一刻便能流下眼泪来。
“大伯和姨母一起陪觅凰嘛,娘亲每晚都和爹爹一起睡,很久都没有陪觅凰了,觅凰很可怜的”
这般可怜的模样,这糯糯的声音,任谁见了听了都会心化的。
润玉笑容温和,摸了摸觅凰小小的脑袋:“既如此,便依觅凰吧”
“陛下?!”邝露自是心中一惊,他怎么能答应呢?要她和陛下同床而眠,倒不如让她去受天雷来的痛快,于是她连忙开始找借口,道:“邝露……邝露还要去布星,恐怕……”
“邝露姨母布星要一整夜吗?”觅凰打断邝露的话,不解的扭头看着她
“这……”
“若不是的话,等姨母布星回来再陪觅凰就好啦,觅凰和大伯会等着邝露姨母回来的”
“……”
邝露无语,而润玉却也是一直无言。
邝露从前没觉得布星竟是如此简单,记得刚同陛下学习如何布星时,每次自己都要用上大半的时间才能完成,那个时候陛下就站在她身侧,虽面上毫无笑意,却还是语气温和的告诉她慢慢来。
如今,却是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一片星河中,该亮起的星宿便散着光辉落在自己该落下的位置上。
邝露不想这么早就布完的,她不想回璇玑宫,更不想去面对觅凰给她出的这个难题。
若是从前,她对陛下,或许还存着那一份期待,
在他与锦觅仙子刚刚宣布了婚约时,她的期待,是能做得他的妾室,哪怕不是妻,只要能在他身边,便好;
后来,他执着与锦觅仙子,竟是把整颗心都给了锦觅,分毫不能留给他人时,她的期待,是能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仙侍,只要能在他身边,便好;
再后来,锦觅仙子重生,与旭凤结下连理,他也终是放下心中执念时,她的期待,是能让自己逐渐变得完美,变得有资格,有一天能够与他走的更近些,走到他身边。尽管这份期待很是渺小,渺小到犹如万里黄沙中的一颗沙砾,渺小到犹如偌大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可至少她是可以内心最深处,存放着这份期待的。
而如今的她,三魂七魄已然不完整了,她迟早有一天会神识俱灭,她更加没有资格走向他。
今日棠樾和觅凰的言行,邝露仔细在心里琢磨了一番便明白了,定是锦觅交代了什么。
可她不能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从前没有机会;
而今,没有资格。
站在布星台又等了许久,直到邝露觉得自己双腿站的酸痛麻木了,才缓缓离开,如今自己偶尔的行动竟是也不如从前灵敏了,该想些什么缘由防止陛下起疑呢?
蹙眉想着想着,便已走到了璇玑宫,刚刚走到那棵白玉兰树旁,邝露便看到坐在玉石桌前的润玉,一旁的魇兽想来是已经食够了梦境回来,此刻正卧在润玉的脚边闭目睡着。
夜色下,润玉一身纯白长袍,手腕上那串人鱼泪正散着淡淡荧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愧为当年的夜神殿下,也只有他,能将这夜晚变得如此静好,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便是天生的与这漫漫长夜映衬。
星空,夜色,月光,与他,相得益彰。
可也只有邝露知道,他曾捱过了多少个冰冷的深夜;
从前未遇到锦觅时,他的夜晚,便是孤寂一人凄冷度过;
娘亲离世,他在黑夜的笼罩下,痛彻心扉;
曾经的夜深人静,他为了锦觅,使用禁术,损伤自身寿元。
那些个如深海一般冰冷的夜晚,他都是那般度过的,那种冷,是入了骨的。
此刻邝露看着他,便只觉得心痛,更加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是对的,她不能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见邝露一直立在原地看着他,润玉终是有些不自在,开口道:“楞在那儿做什么?”
邝露收回方才肆意在脑海和心中流窜的情绪,她调整好呼吸,走到润玉身侧:“陛下怎么坐在这里?觅凰她?”
“放心,觅凰早早的便睡了,所以……”你也不必等到如此晚才回来。
“所以什么?”
“……无事”润玉起身,知道她照顾棠樾和觅凰一整天未歇着,夜间又去布星,想来也是累了,本想叫她早些回朝露殿歇息的,但话还未出口,润玉便发现她的脸色似是有些苍白,饶是被这月色映衬的,也不该如此。
于是话到了嘴边,润玉忽然改口:“你脸色不好?”
邝露听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触觉有些退化了,可仍旧能感受到手掌与脸颊相传的那份凉意。
“可是病了?”
润玉上前一步,抬手欲去触她的印堂,想着探探她的体内灵力是否有波动,不曾想还未触及到她,她便如惊弓之鸟,向后躲了半步。
“多谢陛下关怀,邝露无碍,只是……只是今日照顾棠樾觅凰,未顾得上吃食,许是……饿了”
邝露发现自己在骗人这方面真是失败!
儿时自己每次骗爹,爹都会识破;后来,她女扮男装去璇玑宫当差,没几天便被润玉发现;
如今,连个像样的谎都不会扯。
真是没听说过,哪个仙人会因为饿了而脸色苍白的。
邝露啊邝露,你真是……缺心眼!
然而就在邝露以为自己骗不过润玉,以至于想好了若是润玉执意要探她的灵力,自己要不要考虑转身便跑的时候,润玉只是一挑眉,没有再多靠近一步,转身坐回到玉石桌前。
“邝露,你已跟了本座千年之久了”
是啊,一千零五十六年三个月零十六天,尽管做的事情日复一日,可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晰。
“旁人说本座无理也好,自私也好,但本座希望,你能做到对本座没有任何欺瞒”润玉一双如夜如星的眼眸看向面前的人:“邝露,你可明白?”
果然自己还是骗不过他么,可她当真不能告诉他真相,若是说了,她便是前功尽弃了。
本想立马跪下,可刚弯下的双腿,在收到某人一瞬凌厉的目光后,楞是僵了一瞬后站的笔直。
“邝露明白,请陛下放心,邝露不会欺瞒陛下,也不会做伤害陛下的事情,邝露说过会追随陛下,为陛下死而后已。”
陛下,请允许邝露就欺瞒陛下这一次吧,也仅此一次,最后一次了。
润玉的目光在她面上盘桓片刻,最后无声叹息:“罢了,以后,莫再把‘死’字挂在嘴边,本座不喜欢。”
“是”
随即润玉抬手一挥,原本空空如也的桌上,忽然摆放了几盘点心。
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润玉只道:“不是饿了?坐下吃吧”
邝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谎,怎么都要圆回来,尽管她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
坐在他对面,邝露拿起面前的点心,做出真心饥饿之状,一块接着一块,尽管再如何美味的点心,此刻在她嘴里如同嚼蜡一般无味,她也要在润玉问她好吃么的时候,点头说着好吃。
润玉拂手又变出一壶茶,很是难得的为邝露倒了一杯放到她跟前,提醒她:“慢点吃”
见她接二连三的只拿其中一盘的芙蓉糕,润玉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这么多年,邝露从来都知道他的喜好,喜欢喝什么茶,喜欢吃什么点心,他不喜的从来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他却不知道邝露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连她从前每次过生辰,他送给她的生辰贺礼都是自己从以前得过的那些贺礼中随手挑来赠与她的,从未花过半分心思,也从未染过半分心意。
即便从未对邝露有男女之情,可也是陪他走过荆棘走过坎坷的人,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不禁让润玉想起那日染墨说的话,她不喜那盒香粉,到底是因他说不喜,还是真的不喜?若真是不喜,而后为何又是那般失魂模样?
润玉终是在这千年岁月之后,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猛然发现,他竟是从未了解过邝露的。
“爱吃芙蓉糕?”润玉终是问出了口
“嗯?”邝露嘴里的点心还未咽下,一边的脸颊微微鼓起。
此番模样,入了润玉眼中,竟觉得一向在他面前沉稳的人添出了几分可爱,像极了……像极了从前的某日清晨,他与那人坐在饭馆中,那人吃着蟹黄包时的模样。
“见你一直吃着这盘芙蓉糕,可是爱吃?”
其实邝露并未留意自己吃了什么,反正吃什么都一样。
低眸看了一眼芙蓉糕的盘子,可不是,那原本一盘的芙蓉糕,此刻只剩下两块了。
“额,是,爱吃……”将手中剩下一半的芙蓉糕放进嘴里,邝露牵强的笑了笑。
她失去味觉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在爹面前假装美味的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润玉见她嘴角沾了糕屑却不自知,也不知出自何由,竟鬼使神差的伸手去帮她擦掉。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微凉,却在触到邝露嘴边时,如火一般渗过皮肤直入筋脉,烫了邝露的心。
慌乱的起身,嘴里仓促咽下去的芙蓉糕险些噎住,却也因为惊吓而呛了几口,引得她咳了几声,而她的双眸自始至终都是慌乱无措的看着地面。
“陛、陛下,邝露吃饱了,有些乏了,邝露先、先告退了”说完,邝露匆忙行了礼,转身如逃离一般的离开了璇玑宫。
留润玉一人仍坐在石桌前,待她走远,润玉低眸看着方才为她擦拭嘴角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她身上的玉兰花香,和白日里他所感受到自她手中传来的丝丝凉意。
慢慢收回手,润玉发现如今的他,总是会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今日,他竟觉得邝露有那么一刻与锦觅那般相似,还做了如此让自己匪夷所思之举。
他怎能如此想?
就如锦觅只能是锦觅一般,邝露也只能是邝露,不可能像谁,也不应该像谁。
“是我糊涂了……”润玉喃喃道
一旁原本睡着的魇兽,恰好悠悠转醒,它起身来到润玉身旁,习惯的用自己的头亲昵地蹭了蹭润玉放在膝上的手。
润玉淡淡一笑,抬起手抚摸着它。
“魇兽,你说我是不是太奇怪了?”
魇兽自然被润玉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住了,但它能察觉出,自己的主人似乎有心事,像从前遇到那个美丽仙子时一般,经常对着它说些让它听不懂的话。
不知该如何安慰主人,魇兽只好轻轻叫了两声,吐出晚上食下的梦境给主人看,希望主人能欢喜些。
可主人还是如当年一般,虽是看着所思梦里的梦境,却心不在焉。
————本章完
(深夜补文,大家国庆假期快乐)
终不悔11
将床帏掀起,喜烛燃尽,早已旭日东升。
邝露缓缓坐起,欲翻身下床。
忽觉腰上一紧,回头看去天帝合眼道:
“天帝大婚,休沐三日,你身子本就还未将养好,昨日又累着了,露儿再陪我睡会儿吧。”
“陛下,臣妾的伤早已好全,身子也恢复如初了。”
天帝闭着眼,呼吸轻缓,仿佛仍是睡着般,没有回话。
邝露见天帝久不言语,复又放下床帏,侧卧躺下。
天帝睁开眼看着床边躺着的背影,
直到门外卫儿轻声询问陛下娘娘是否用早膳。
相伴千年,
怎会不知对方早就醒了。
怎会不知昨夜谁都没敢在对方唇上留下一个吻。
自天帝大婚后,天上神仙们,谁不知道天帝天后新婚燕尔,如胶似......
将床帏掀起,喜烛燃尽,早已旭日东升。
邝露缓缓坐起,欲翻身下床。
忽觉腰上一紧,回头看去天帝合眼道:
“天帝大婚,休沐三日,你身子本就还未将养好,昨日又累着了,露儿再陪我睡会儿吧。”
“陛下,臣妾的伤早已好全,身子也恢复如初了。”
天帝闭着眼,呼吸轻缓,仿佛仍是睡着般,没有回话。
邝露见天帝久不言语,复又放下床帏,侧卧躺下。
天帝睁开眼看着床边躺着的背影,
直到门外卫儿轻声询问陛下娘娘是否用早膳。
相伴千年,
怎会不知对方早就醒了。
怎会不知昨夜谁都没敢在对方唇上留下一个吻。
自天帝大婚后,天上神仙们,谁不知道天帝天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有天帝的地方就有天后,自然,有天后的地方就有天帝。
曾经认为会万年孤独的天帝,如今与天后琴瑟和鸣。
曾经认为苦求无果的上元仙子,如今守得云开。
如此大的变化,连带着整个天界都喜气洋洋焕然一新起来。
【玉露】连理枝
* 小甜饼短打,婚后日常
* 被写烂的初见梗
* 私设如山,拒绝考证
天后的小徒弟心系夜神于渊,每日在夜神身后跟进跟出。知些天界大小事情的仙人们见了都道一句果然是天后亲传的徒弟,新晋的小仙却不解其中缘由,扒拉着老神仙们要问个究竟。老神仙捻着花白的胡须但笑不语,惹得一众小仙越发好奇。
当师父的天后曾思慕...
* 小甜饼短打,婚后日常
* 被写烂的初见梗
* 私设如山,拒绝考证
天后的小徒弟心系夜神于渊,每日在夜神身后跟进跟出。知些天界大小事情的仙人们见了都道一句果然是天后亲传的徒弟,新晋的小仙却不解其中缘由,扒拉着老神仙们要问个究竟。老神仙捻着花白的胡须但笑不语,惹得一众小仙越发好奇。
当师父的天后曾思慕夜神,如今作徒弟的兔儿仙也思慕夜神,可不就是亲传师徒嘛。
初一也听闻了这些话,乐呵呵道一句:“这说法好,我师父最后与天帝陛下修成正果,不就说明我也能抱得美人归嘛。”
邝露知道她这话后在她来看自己时打趣她:“若是夜神听闻你这般说,不知会不会将你扔到布星台下。”
初一吃着葡萄,无所谓道:“他那块石头一不会哭二不会笑,想让他生气估计比摸龙角还难。”
“他既这般无趣,你还喜欢他做甚?”邝露继续与她玩笑,心中却想着摸龙角一点都不难。
她撇嘴,眼角下垂:“我就是喜欢他嘛,第一眼就很喜欢。”
邝露说话时在打理七政殿外种的紫阳花,听见此话反问:“你何时见到夜神的?我们回天界那日?”
“不不不。”她坐在石凳上连连摇头,“是我历劫升仙那日。”
“那日我一早在太巳府瞧见了劫云就害怕,想到璇玑宫找您帮我弄个结界,慌慌忙忙没好好瞧路撞到了下值的于渊。”
听到这里邝露想起当日之事,那时她一大早跑来璇玑宫说要变成烤兔子了,自己发现她身外已有一层不弱的结界就只施法加固结界助她安然渡了雷劫。
“原来那结界是夜神给你的。”
“对啊。”初一一双眼发亮,那是她与于渊的初见,可转瞬眼神又暗下来,“我还以为他是体贴温柔的人,谁知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果然木石无心。”
邝露失笑,知她嘴上抱怨,心中仍是欢喜。
“夜神本是天河中一块卵石,吸天地灵气修得仙身,自然不是普通的石头。”她整理好最后一片花叶,走到桌边坐下,“你与我说这么多,待出了璇玑宫的大门不也照旧往他跟前跑。”
“师父你贯是会打趣我。”兔儿仙努嘴,转念又狡黠地看向自己漂亮的师父,“师父与天帝陛下相识这么久,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天帝的事吗?”
被问及的人沏茶的手顿住,随后笑着为自己将茶满上:“自然记得。”
那是她惊鸿一瞥的初见,后来漫长岁月里一直放在心中惦念,又怎敢轻易忘记。
“是怎样的?”初一对他二人的往事最是感兴趣,“是不是天雷勾地火,轰轰烈烈,永世难忘?”
说至后半句甚至抑扬顿挫地吟起了人间的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她逗趣的语气让邝露直笑:“法术不见精进,戏倒是越唱越好。”
“嘛,我就是一介小小散仙,进不能守护六界,退不能为天界效力。能唱戏逗趣哄得天后娘娘开心,说不定天帝陛下还能给我个晋升机会。”兔子皮薄,初一皮厚,“多好啊。”
“就你滑头会想。”
初一嘻嘻笑着,还殷勤地分了半个橘子递到邝露手中:“且不论我是否真滑头,师父就看在我能唱大戏的份上同我说说,好不好?”
邝露接了橘子却不言语,只笑着将橘瓣从碗似的橘皮中剥出,再细心地去掉橘络。初一跟在她身边多年,一瞧便知自家师父这是要以不变应万变装作无事发生。
“师父您就告诉我吧,您若是不说我一定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睡不着才能去布星台看夜神布星,正合你意。”真论起来初一全不是邝露的对手,她笑着轻易就回绝了小徒弟。
初一仍是不死心,拉着她的手撒娇,可怜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下朝回璇玑宫的润玉。
“见过陛下。”初一虽得邝露疼爱,与润玉也甚是亲近,不仅在感情一事上同自己师父相似,在礼数上也得了邝露亲传。
坐着的邝露亦跟着起身,还未说话就被润玉牵住了手,身后的仙侍皆是有眼力见儿的,立马主动将奏疏放进七政殿。初一盯着两人相牵的手,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未开口告辞就见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开了口。
“初一也在,本座回宫时听长赢说有仙子去夜神府上送红线了。”
初一大惊,匆匆同二人告了礼拔腿跑出璇玑宫往夜神府邸去。邝露见她一溜烟儿消失的背影,笑着嗔怪:“陛下你何苦逗她?”
“本座回宫,她自是要将本座的天后还与本座。”
送疏奏的仙侍已经退下,他牵着邝露挪脚坐到了石凳上,手上略微使力就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吓得邝露低呼一声。
“还在外面啊,陛下这是做什么?”
润玉不说话,用了巧劲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揽进自己怀里。邝露在亲密之事上脸皮薄,又承了天后这位置,虽私底下任润玉予取予求,在外总是要做足端庄淑德的样子才觉未给润玉和天界丢脸。此时两人就在七政殿外,偌大的璇玑宫若是谁进来一眼便能瞧见,她慌张地挣扎:“你快放开我呀。”
她越是挣扎润玉就搂得越紧,发现自己挣扎不开,邝露松懈下来任他抱着,泄气般嘟囔:“好歹生个结界也行啊。”
她不满又没办法只能嘟囔着抱怨的模样带着几分可爱,让润玉欣然落了结界。
“方才初一问你的事......”他感觉怀里的身子愣了一下,放软了语气,“你不愿与她说,可否说与我听?”
他语气缱绻,带着几分诱哄,像她是需要被好好呵护的小孩。邝露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她也曾想过若自己告诉他关于那一眼的初见和世上最美的龙尾,他会不会也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后来世事变迁,他经历良多,这些往事不管以何种语气道来对他都只能是困扰,她便决定将这一段记忆尘封进心底。
这只是她一人的惊鸿,一人的轰烈。
此时他忽然提起,她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邝露茫然的神色让润玉心中有细微的疼痛,他抬手揽在她肩头,让怀里的人可以靠在自己的胸口。
“你装成天兵来璇玑宫报道那日不是你第一次见我,这种事其实想想便能明白。”他说得轻缓,与她叙话长,“若是没有缘由,太巳掌珠怎需到未曾谋面又不受宠的夜神跟前当一名小小的天兵。”
邝露低笑,甚是配合地开口:“陛下圣明,自然是能想到的。”
“天后才是胆大妄为,小小年纪就敢女扮男装来应征。”他也笑,随后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只是,只是那时我将心思放在了别处,未去想其中种种。”
知邝露从不是小气的性子,可他仍怕惹了她伤心,提及往事时也就不自主的委婉。方才在璇玑宫门口听见初一与她闲谈起初见,他在一瞬意识到自己与邝露所错过的远比他想的要多。此时开口,这样的想法益发强烈起来。
“——也就错过了很多我原本应当知道的事。”
“润玉......”邝露倚在他怀中,这番话伴着他的心跳传入耳中,她的一颗心被紧紧拽住。
“露露,你愿意将这些事说与我听吗?”他垂首看着她的水润的双眸,“如果可以,我也想多了解你那些我不曾参与的时光。”
他温柔的话让邝露一瞬就红了眼眶,跳动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些时日里是不是有一个我?”
他的声音好像也有些哽咽,邝露再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埋在他肩头:“有的,一直都有的。”
“那你可愿意告诉我?”
邝露怕他发现自己欲哭的模样,埋在他脖/颈间连连点头,末了道一句:“我若说了,你莫要多想旁的。”
“好。”他浅笑着应下,心中已然知道那一场初见自己从不曾知晓。
“说话可要作数。”她最是了解她的陛下,知他心思细腻又重感情。以前是他心思未在自己身上,如今他将自己放在心上,若是知晓了这些事定会自苦。
“嗯。”他将埋/在颈/间的人捞出来,垂首在她眉/心印上亲/吻,“作数的。”
他的亲吻让邝露耳根微微发红,成亲百年她仍旧像小姑娘一般害羞。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二殿——二弟五千岁生辰的时候。”她缓缓地开口,润玉愣住,没想到是那么久远以前,那时他不过七千岁出头,她应当也才两千来岁。
“那时你不是才两千来岁?”
“嗯,我那时两千一百四十六岁。”
这已是两万多年前的事,可在润玉的记忆里甚是清楚。旭凤作为天之骄子,五千岁的生辰办得盛大,而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为了不让荼姚扫兴连旭凤的生辰宴都未出席。
“我记得那时我未曾去他的生辰宴,你是怎么见到我的?”
“那时有很多仙家的小孩都被邀请,他们全都围着寿星转,我连挤都挤不进去。”说到这里她话中带上几分娇俏,好像现在想起来还很不高兴自己被挤了出来,“我就一个人偷跑了出来。”
这样润玉大概就能猜到了,偷跑出来见到了他。
“我听人说星河的星星特别好看,本想偷偷去看却迷路走到了落星潭。”她顿了一下,润玉已猜到她下一句话,“见到了你。”
“我那时在干什么?”
邝露没直接回答,斟酌了语气却发现是徒劳,最后只得嗫嚅开口:“你在哭。”
她的回答让那日之事在脑海中涌现,那时因着旭凤生辰宴的对比让他心中的难过东流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热闹与瞩目都与他无关,他孑然一人现了龙尾坐在落星潭边对着无人的寂静落泪。
见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邝露继续细声地开口:“我是先看见那条美丽的尾巴,本想上去与你打招呼,可我看见你在哭就怕贸然上前会打扰到你。”
“我想你躲在这里偷偷掉眼泪一定是不想别人发现,若我上前岂不是让你觉得难堪?”
不用她再多言润玉已明了后面的故事,本是小姑娘一次无意的迷路,后来却为她往后余生定下了轨迹。润玉将她搂得更紧,用喑哑的声音说道:“我怎么能没有发现你呢?”
那时他以为自己孤苦一人,独自在落星潭边垂泪,可早在那时已经有一人陪着他将所有寂寞都看遍,只是他从未发现。若那时他发现了她,所有的故事是不是会改写,他是不是可以少历那所谓的情劫,而她是不是就不用为他落这么多泪吃这么多的苦。
邝露看穿了他的心思,扭身去反抱他,温声安慰:“陛下莫要介怀。”
“我也曾想过若我当时主动上前安慰你是不是后面的故事就会不一样,也想着是因我在第一步就行错了才会在往后的万年里都没能走到你跟前。”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用他常听闻的语调与他说话,“可是当你来寻我,我才明白左右我们之间感情的从来不是这场你不知道的初见。”
“你爱上我并不是因为我曾见过你的龙尾,也不是因为我夸赞过你的真身,这于我来说是值得欢喜一世的事。”
那场偶然的初见只是因,最后能结果靠的是那逾万年的相处,若没有这日日复日日里生的羁绊,一颗羸弱的种子怎能发芽抽枝长为参天巨树。是以莫要再介怀。
润玉想自己在她跟前总是笨拙,明明在外时他能言善辩,可每到此他只觉说什么都无法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全然无差的表达给她。想说的太多,字句争先恐后地跑到嘴边却无法脱口而出,只能通过紧紧地怀抱来让她知道自己想将所有的感情都交付与她。
好在邝露懂他,知他的笨拙与不善表达。
邝露松手去坐直身子看他,弯着眉眼打趣:“而且凡人都说最后的才是最好的,陛下最后牵住了我的手,可见我就是最好的。”
他眼角带着红,见她眉目间的自得便搂着她的腰肢学着她先前的动作将头埋向她颈间:“露露是最好的。”
她本不欲多流泪,能与他这样叙过往是件极开怀的事,可当他这般开口,邝露眼眶便发酸。她抬手揉揉眼角,缓了眼眶的酸涩后抚上他的脸想将他的头抬起来。润玉也甚是配合,主动抬头看她。她看着他的面庞,以手描摹他的轮廓,当指尖来到他泛红的眼尾时细细的抚摸。
“那时我便想这么做了。”她的抚摸轻柔,就像她指尖所触是世上最最难得的珍宝。
说完她便仰面去亲/他的眼角,轻浅的///吻离开时被润玉含///住了唇///舌。待两人分开时面色都染了红,在彼此眼瞳之中能寻到艳色。
他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往后露露多与我说些我不知道的事可好?”
“那你也要多讲些给我听。”天后娘娘已不是那小心翼翼的仙子,早学会在天帝陛下面前讨价还价。
“那些日子我过得乏味。”他想了想,一人的日子着实没什么好讲的,“你想听什么?”
“只要是你讲的,我都能听出几分趣味。”
见她对着自己弯眼笑,润玉道:“就你会说话哄我开心。”
“那陛下讲是不讲?”
“讲,都讲与你听。”
天后娘娘笑开:“我也讲给你听。”
往后万万年,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只说与你听。
Fin.
/////////////////////
师徒小剧场
初一:他就是块石头!
露露:这么无趣不要喜欢他了!
初一:天帝陛下也无趣,师父你也别喜欢了!
露露:陛下才不无趣!
初一:????
♥ 谢谢你来看我的文
【玉露】残灰引火 · 上
知县玉X嫌疑人露
破案梗,有点长,前两章疯狂走剧情,不喜勿入
和上一篇《静海微澜》同系列,润玉第十世历劫
也可以当做单独的短篇看
逻辑火葬场,如果有中医大佬和破案大佬看出了大BUG请原谅
♦ 破案梗,逻辑火葬场
♦ ...
知县玉X嫌疑人露
破案梗,有点长,前两章疯狂走剧情,不喜勿入
和上一篇《静海微澜》同系列,润玉第十世历劫
也可以当做单独的短篇看
逻辑火葬场,如果有中医大佬和破案大佬看出了大BUG请原谅
♦ 破案梗,逻辑火葬场
♦ 私设如山,拒绝考证
♦ OOC是我的,他们永远相爱
「壹」
世上有漏网的鱼却没有包火的纸,不胫而走常见,守口如瓶难得。
县衙的沈捕头前脚带人跨进邝府大门,后脚桐城东大街就都知道邝家闹了人命,估摸着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事便要传遍整个桐城了。
小捕快把润玉请来时邝府门前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若不是朱红高门紧闭,看热闹的人想必已经挤了进去。他由小捕快护着,拿出知县的阵仗才顺利穿过人群进了邝府大门。门吱呀一声又关上,润玉不由得回头看一眼,朱漆高门在桐城这个小地方很是少见,邝家果然是大户。
润玉才来桐城任职一月,上一任知县留下满桌的事务等着他处理,是以今日邝家的家丁来报官时他只着沈捕头去查案。可谁知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有小捕快急急跑回来说邝家的人拒捕,家丁和他们要打起来了。他看着桌案上如山的卷宗,再想到小捕快的话,忍不住捏着鼻梁缓神,这桐城地偏人少事儿多,真是头疼。
命案现场是邝家后院的客房,府里的人和捕快都在那边,他们自然也要过去。小捕快和迎接的家丁在前面带路,润玉跟在后面,官服宽大的袖子随着他行进不时摆动。他一路跟着,不准痕迹地打量着邝府,心中计量着前厅到后院的距离也留意着是否还有其他岔路可走。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嘈杂的争吵,两个男人在争论,间或夹杂个女人的声音。
“哪有你们这样断案的道理,随便看看就要抓人,今日我们断不会让你们抓走我家小姐!”
“罪证确凿还想抵赖!”
润玉听出这是沈捕头的声音,听这情况当是不妙。桐城地偏人少,县衙的捕快大大小小加起来不过七人,沈捕头此行来邝家查案拢共带了三人。他走到客房所在的院门口,还没踏进院子就见沈捕头带着两名捕快和邝府的家丁对峙。一眼看过去,得,邝家只家丁就有五个,把他和报信的小捕快一起算上才和人持平。
院内气氛剑拔弩张,众人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已到门口的润玉,他乘机快速地把在场的人都打量一遍。除开家丁和捕快只有一名应该是管家的人是男人,除此之外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女人。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丫鬟婆子,最后落在被丫鬟婆子们护在后面的那人身上。她坐在丫鬟身后的石桌旁,被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润玉只能瞧见她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她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桌面之上,似在思考,心思一转润玉便猜到了这是谁。他又再用视线扫了一遍,通过衣着和发饰猜测其他人的身份。
“我说你们今天还有完没完,要是吵吵不出个结果我就先回了。”
就在他快速观察时环胸站在一名丫鬟身后的浓妆女人不耐地说一句,她声音有些尖,润玉一下就听出是刚刚争吵中的一位。
“在没完事前谁也不准走。”
润玉听见后忙右手抵着鼻猛咳一声,沈捕头耿直全然没想乡绅富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他才刚来这天高皇帝远的桐城上任,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没个底还想多看多琢磨,沈捕头如此耿介把他原本想好的都打破了。
整个院子因他这句话瞬间安静下来,既然边走边看已不行那只能换条路,他敛起心思在众人闻声看过来时昂首踏进院子。
见润玉来了,捕快们收了自己的刀行礼,沈捕头迎上前禀明情况。家丁们见县令真来了,心下不由得紧张,面面相觑,手里握紧的粗长木棒放不是拿也不是。他一眼瞧出家丁们的不安,却未多言。
在场的人都看向他,连坐在邝家小姐对面的女人也起了身却不见邝小姐有动作,她仍旧愣愣地看着桌面。
“你们阻拦官差办差,可知罪?”
他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院子里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坐着的人一怔,终于有了反应,朝他这边看了过来,润玉发现她脸色不是很好。
“你们官府……”管家见过不少风雨,只因这句问责愣了下就大着胆子反驳。
“贵叔。”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管家的话,一直坐着的人起身走到了丫鬟婆子前面。
“贵叔忧心于我,并非有意阻拦大人办差,邝露在此向大人赔个不是,还望大人海涵勿要见怪。”
她有意赔罪,敛着眉眼施礼,做出低顺的姿态,润玉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未挽的发间,他心思一转温润笑开。
“邝小姐不必如此多礼。事发突然,想必各位也受了惊吓。”
他笑得温柔,行事有礼,若不是穿着那套官服,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主一县诸事的知县大人。
邝家在桐城虽是大户却也只是普通商人,和官府对着干是断不可能讨到好处,而且家中又是一家子的女人,邝露作为当家人自然要多考虑几分。
“多谢大人体量。”她又施施然行了一礼,随后主动说道,“人死于我们府中又是我着人报的官,自当好好配合大人办案,大人请放心探查。”
“小姐。”一旁的管家贵叔却因她的话心忧不已,急急叫了她一声。邝露回头看着贵叔摇头示意他放心。
此时刚刚坐在邝露对面的女人也走了过来,她比邝露年长,当是身体不好让人瞧着柔弱得很。女人屈膝向润玉行礼,哑声开口:“露露心善,连伤人的事都干不出来,怎会杀人?请大人明察,一定要还露露清白。”
在来的路上润玉就已经听小捕快说明情况,根据沈捕头的探查如今最有嫌疑的便是邝露,是以刚刚才会格外留意她。他听着女人的话,眼角余光却在邝露身上,可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大娘您身体不好,别太忧心。”
身旁的女人才说了句话邝露就满目的担忧,唤了身后的丫鬟扶着邝夫人去石桌旁坐好。先前说话的浓妆女人看起来比邝露大不了多少,瞧着她俩冷哼一声撇开眼,邝露像未瞧见并不多同她说话。
不过短短几句话润玉已经瞧出端倪,眼神也随之暗了两分,女人多的内院果真不太平。
“大人。”邝露唤他,并未向刚才赔罪时一样收敛目光,只是平静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随意探查,邝家上下自当全力配合。”
她不申辩不哭闹,只放手让他去查,这般光明正大,也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当真问心无愧。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却深邃,邝露看不穿他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言,只让下人们站到一旁方便他们查案,自己也跟着退到一旁。
润玉却忽然说道:“邝小姐果真是明理之人。”
邝露一怔。
案发现场是被害者居住的房间,润玉推开门就看见倒在桌边的女人尸体。圆桌遮了她大半的身子,脸恰好朝着门口,他一眼便瞧见被害人圆睁着不肯合上的眼。
一双眼无神,有些渗人。
他粗略地看了一眼整间屋子,窗户紧闭,只有桌旁有瓷器碎片和倒地的凳子,其他地方都整洁干净没有其他痕迹。润玉领着沈捕头进屋,他小心地看一眼地上碎掉的青花瓷碗和茶盏后将屋子又打量一遍才蹲下身去查看尸体。
“可有找仵作验尸?”他欲去袖袋中摸方巾,伸进宽大的衣袖中才想起自己穿的官服,只得直接徒手去捏着女人的双颊让她张嘴。
沈捕头犹豫,支支吾吾解释:“大人,我们桐城人少,一直没能找到专业的仵作。我在郡上的衙门当差时跟着仵作学了点皮毛,所以一直暂代仵作一职。”
润玉接收到这个讯息不由得想叹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翻开女人的眼皮并继续说道:“即是如此,那你可验出此女为何丧命?”
“应是中毒引起呼吸不畅,长时无法呼吸导致丧命。”
“何以见得?”
“属下发现她口鼻和甲床都呈青紫色,眼皮和眼睑内部都有明显的充血,这些都是呼吸不畅闭气太久会出现的症状。一般说来正常人并不会如此,多是有相关疾病的人才会这般,抑或是药物引发。我已盘问过邝府的人,他们皆说被害人除开咳嗽并无其他病症,也就排除疾病这一缘由。且她脖颈上有红痕,看红痕的形状并不是旁人掐出来的,是以我推测她是中毒致死。”
他说到脖颈时润玉正好检查到脖颈,果然发现红痕。红痕恰巧就在喉管的位置,应当是她太过难受自己若捏。他们没有专业的仵作,无法进行更准确的检查,润玉也只能初步认定为是中毒引起的呼吸不畅。他又看向地上的碎片,伸手捡过一片放至鼻尖。
“现场可有被处理过?”
“应该没有。”沈捕头摇头,“我们来时门口就已经守了人,听邝家小姐说她在第一时间就把这里关了起来不准人进出,他们也都是在院子里等的。”
“哦?”润玉仰头看他一眼,顿时来了兴趣,这位小姐比他想象的还光明正大,“着人报案的也是她。”
不是询问,沈捕头仍回答:“送药的人发现了尸体,随后邝小姐封了现场又派人报了案。”
润玉脑海里忽然出现她刚才微微垂首眉头紧锁的模样,又捡过一片茶盏的碎片后挑眉问道:“沈捕头觉得一个罪犯会主动保护现场并报案吗?”
沈捕头被问住,好一会才道:“这些举动或许只是摆脱嫌疑的幌子,贼喊捉贼的事不是没有。”
润玉没接话,沈捕头猜不中他的心思,不知他到底是怀疑还是不怀疑,只得又补充一句:“整个邝府只有她有杀人的理由。”
死的女人名魏紫,暂住邝家且身份尴尬——她是邝露从青楼赎出来的清倌,也是邝露未婚夫的心上人。桐城本就不大,邝家的大小姐去青楼赎清倌的事只一个晌午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到第二日关于清倌和她未婚夫的事也跟着传了出来,到第三日流言就有了好几个版本。
润玉上任时魏紫在邝家已住了两月,是以听了沈捕头介绍不禁皱眉。沈捕头见他似在思考其中关系,忙道:“且前几日有人见邝小姐和被害人在院中发生争执。”
“负责熬药的丫鬟也说今日邝小姐在厨房呆了很久,中间甚至有一段时间只有她单独待在厨房,这段时间她完全有机会在药中下毒。”
他眉头蹙得更紧,随后拍着手起身,似在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可查出是什么毒?”
“在被害人的药渣里发现了乌头和白芨,这两味药相克,应当是药物相克引起的中毒。”
“药渣可在此?”
“那是很重要的物证,我正让人看着,现在就去让人给大人拿来。”
“不用拿过来,让人同尸体一并带回衙门,待回去后你再好好查看一下尸体。”
吩咐完这些的润玉正准备把整间屋子再检查一遍,抬首就见邝露站在门边看着受害人大睁着的眼,似在与被害人对视。她丝毫不害怕的模样让润玉更加有了兴趣,他看着邝露忽说道:“她这副模样兴许是死不瞑目,邝小姐不害怕吗?”
邝露没有立马回答,待目光转到他脸上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温声开口:“我对她未曾有一分一毫的亏欠,为何要害怕?”
润玉不见她有丝毫惊慌,本就好看的眼中似有了抹笑意。邝露正看着他,自然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化,嘴角也微微上扬。
“若论因果,难道不是她对不起我吗?”她明明笑着,神色里带着两分俏皮,声音却暗哑疲惫。
润玉发现她脸颊有颗小痣,小痣离眼角近,他忽然想起以前不知在何处听说生着泪痣的人都有副硬心肠,全因前世流多了泪今生便不愿再为旁人割舍自己。这般想着就见邝露又收了笑,有礼地开口:“刚才我在院中瞧见大人徒手查了尸体,便让人备了热水给大人净手,望大人别嫌弃。”
“多谢邝小姐美意。”
润玉说话时目光又落至她未绾的发间,只觉她不似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小心谨慎,聪慧又妥帖,年纪不大却进退有度深思熟虑。若人是她杀的……润玉没有继续想下去,只看着邝露离开的背影,见她又坐回了石桌旁。他看一眼院子,所有人都在那候着,如邝露说的那般配合的等着询问。
他没有直接出去,而是仔细地把整间屋子进行搜查,看能不能发现端倪。润玉向来知礼,就算是此时查案也保持着君子之风,翻动东西时动作皆放轻,尽量不弄乱别人的东西,当查看了梳妆台后还贴心地把脂粉发饰按顺序放回匣中。
“今天到底还有完没完,天气这么热让人在这干晒着是什么意思?”
润玉还在查找线索,院内的女声传进他耳中,他刚巧在窗边便推开窗户看一眼,果然今天日头晒人。
“心静自然凉。”说话的是邝家身体不好的大夫人。
“我可比不上姐姐这般静心,家里死了人我害怕得紧,心呀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就怕被杀人犯牵连了去。”
“二夫人,你怎能如此说话!”
“贵叔,我心里害怕还不让我说呀。”
“二娘,既然您觉得这里太热不如去前厅等着。”邝露的声音平静,并无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知县大人还未问过证词也还未查过其他地方,断然是不能让我们单独离开的,我现在就去请个差爷让他送你去前厅候着,可好?”
“不过府中刚死了人,也不知二娘一人呆着怕不怕?”
润玉听见她的话噗嗤笑了出来,身边虽没旁人他还是赶忙以手遮掩。这小姑娘看着温温顺顺的结果一身软刺欺负不得。
外面在邝露说话后就又安静下来,润玉见检查得差不多了走出房间,他粗略扫了眼庭院中的人,一人也未少。
“今日天气炎热,不知邝小姐能否备个大些的地方让我们去那处询案?”
邝露听见声音,回头就见他站在门边,阳光刺眼,她微眯眼才瞧清了他的神情,忽觉眼前人好看得有些不真实。知他存了几分好意,邝露起身挪开目光开口:“前厅本就是待客的地方,如今正空着,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她偏头,那颗小痣正好落进润玉眼中,他瞧着那颗小痣:“如此甚好。”
“贵叔你配合差爷们领人过去。”邝露颔首,开始嘱咐事情,“木蓝照顾好大夫人,子苓将备好的热水给大人送过来净手。”
她像平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丝毫不见慌乱,好似那些怀疑也只是怀疑,指向她的所有证据到最后也只能证实她的无辜。
「贰」
前厅分为正厅和偏厅,润玉在偏厅,邝家所有人在正厅等着被叫过去询问。整个前厅都静悄悄的,偏厅里没有声响,正厅里的人也都不说话。邝露向来和善,年纪也不大,带得邝家的下人也都活泼,可今日下人们都格外的听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只偶尔去偷瞧邝露的脸色。
小捕快从偏厅过来叫熬药的丫鬟,说知县大人有话要问。丫鬟被叫到时一抖,下意识地去看二夫人,邝露将她的无措收入眼底,开口说道:“去吧,一切照实说就好。”
丫鬟咬唇,敛着双眼不敢去看邝露:“是,小姐。”
熬药的丫鬟名青霜,负责在厨房帮忙同时负责熬药,魏紫的药便是她熬的。她低着头走进偏厅,一双眼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润玉瞧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知这是个没胆子的。
“无需紧张,坐下谈。”
润玉开口,声音温润,不像问案倒像是谈天,可这仍旧让青霜抖了一下。她点头,小心地坐在离润玉最远的位置。这不禁让润玉无奈得想笑,他自知样貌平平,可也不用如此害怕吧。
“被害人的药是你熬的?”润玉并不准备迂回,直入主题发问,见她点头便继续问下去,“每天都是由你熬药?”
青霜又点头,十指搅着裙子小声说道:“我负责在厨房帮张厨的忙,平日里也负责熬药这些,大夫人和魏紫姑娘的药都是由我熬的。”
“那你可知被害人是喝了你的药后中毒的?”润玉睨眼看她,语气平静,神色也未有变化。
听见这句话,青霜一抖,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在药里下毒。”
“我真的没有,药是木蓝送来的,我就和平时一样的熬。”青霜说话时已带上哭腔,抬头惊慌地看着润玉,“大人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敢的。”
润玉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那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像是作假,润玉也不再逼问,只转了话题:“木蓝?刚刚扶大夫人那位?她是伺候大夫人的丫鬟?”
“木蓝不是伺候大夫人的,她和刚才给大人端热水的子苓都是小姐身边的人,也跟着小姐处理一些事情。”
“你们大夫人身边没有丫鬟伺候?”润玉拧眉问出心中疑惑,大夫人身体不好,按理说来身边定然有人专门伺候,怎需小姐身边管事的丫鬟去伺候。
“有的,只是上月中旬她家中出了事,大夫人心善就允了一个月的假,让她返家处理完再回来。”
“原是如此。”润玉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继续问道,“药拿过来时可与以前的不一样?”
青霜茫然地摇头,润玉又问一遍:“你仔细想想,可有不一样?”
“那药是回春堂的刘大夫开的,回春堂是城里最好的药铺,为了防止药没包好,抓药的伙计都是按一个特别的方式打结,旁人一般都不会这般打结。今日到我手上的药确实是回春堂的结,并未被打开过。”
听了这番话,润玉去看一旁记口供的沈捕头,见他点头便知确是如此。
“在先前的口供中你说你家小姐一个人在厨房呆过一段时间?”青霜点头,润玉翻看着先前的口供接着问,“我见你们邝府丫鬟婆子不算少,怎还要小姐亲自去庖厨?”
“夫人的药里有味药带毒,要熬够时辰才行,小姐不放心,无事时便会到厨房守着。”
听着青霜的解释,润玉抬头看着她问道:“你可知这带毒的药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垂着头,小声开口,“我只负责熬药,并不懂这些。”
“那你家小姐知道吗?”
青霜又搅紧裙子,摇了摇低垂的头。
“你家小姐知道吗?”润玉重复了一遍,声音高了些,也更冷了些。
“我不知道。”她似一直受惊的小鸟,“我不知小姐知不知道这些,可是小姐爱看书。”
言下之意,我不知小姐了不了解,可她爱看书,可能是知道的。
润玉神色微动,绕有兴趣地打量着青霜。
一开始沈捕头是找了城中一位大夫来检查魏紫的药渣才发现药渣中不仅有白芨还有乌头,这两样药物恰好相克不能同食。随后又检查了大夫人的药渣,青霜所说的有毒的药便是乌头,而单独在厨房呆了一会儿,兴许还了解乌头白芨相克这一情况的邝露有足够时间把大夫人药中的乌头放进魏紫的药里。
润玉蹙眉,这和沈捕头询问出来的结论一样,邝露有杀人的理由和条件。
他又摩挲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看着青霜问道:“即是负责熬药那定然也负责处理药渣,平日你都是何时处理药渣?”
“将药倒出来后就会处理掉。”
“今日为何没有及时处理?甚至沈捕头去厨房查看时还在。”
润玉追问,青霜却沉默,他也不急,右手无规律地轻敲着身侧的桌子等着她回答。敲击桌子发出的声音清脆,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砸得青霜心慌。就算如此,她也只是搅紧裙子咬唇硬撑着不愿回答。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就我来帮你回答。”润玉淡淡地开口,说完此话就忽地变了语气,厉声同她说话,“没有及时处理只因你要让人查出被害人药渣中的毒,好嫁祸给你家小姐!”
青霜一抖,愣在当场。
“是与不是?”润玉不放过她,继续咄咄逼人地厉声责问。
早被吓傻的青霜回心神,慌忙抬头急促地去辩解:“不是的——我,我怎会害小姐。”
“那你为何不及时处理药渣?”
“因为……因为,我,我……”她很慌张,吞吞吐吐不知要如何又隐瞒不能说的事又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还想隐瞒?”
润玉冷笑一声,青霜瞧见他似明了一切的眼神,丧气般地垂下头,低声开口:“小姐见我把药熬好后就离开了,等小姐离开后我本来准备处理药渣,可是二夫人院里的秋棠来找我,说是二夫人有事让我办。”
“何事?”见她沉默,润玉又道,“你还想帮她隐瞒到何时?”
“那事,那事和魏紫姑娘的事无关的。”她说得含糊,见润玉眼神冷下来,忙又继续道,“二夫人爱和其他家的夫人赌钱,月钱赌完了就会偷偷拿府中的东西去当铺典当,我每日都在厨房不惹眼,二夫人就让我办这个事。”
“今天也是让你去帮忙当东西?”润玉挑眉,没想到这邝府还有家贼。
“原本我也以为是的,可我去了以后二夫人只说好像小姐知道了这事正在查,让我小心点别被查到。等我从二夫人院子里出来,刚回到厨房就听说魏紫姑娘出了事,小姐让我们全部过去便没来得及处理。”
沈捕头记得认真,听到此处也是吃惊,他并未想过药渣为何没被处理这个事,只当没来得及。
“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您看在我没有丝毫隐瞒的份上千万别告诉小姐我帮着二夫人当东西的事。”青霜双眼发红,求着润玉帮她隐瞒,“求求您,若是小姐知道了,一定会把我赶出府的,求您千万别告诉小姐。”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润玉神色淡漠,好一会才说道:“你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邝府内宅之事他全然不知,与邝露也是初识,可他无理由地明白邝露是聪慧之人,那自然对此事了解。想来二夫人常常如此,她却一直隐忍不发定是有心纵容。那么今日二夫人突然说邝露要查此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他的话刚落青霜就一抖,缩着脖子惶恐地望着润玉。润玉看她一眼,只道:“好了,下去吧。”
青霜犹豫地起身,心中害怕可还是想再求求润玉。
“麻烦姑娘帮本官把送药的薛姑叫来。”
青霜不傻,知润玉这话是让她出去,也就咬着唇不再说其他,只垂着头走出了偏厅。
薛姑是管家贵叔的妻子,如今四十又三,帮着邝露一起管内宅的丫鬟婆子,也每日顺便给大夫人和魏紫送药。
与青霜的胆小完全相反,薛姑是个能干的妇人,动作间也不见丝毫窘迫。润玉示意她坐下谈,她便大方地坐在一方椅子上有礼地看着上座的润玉。
“听闻尸体是你发现的?”润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跟前的人,直接开始询问。
“是的,大人。”薛姑不卑不亢,只微微收着目光算是对上位者的尊重,“我去魏紫姑娘房中取药碗时发现的。”
“当时尸体就是现在这般?”
“是的,我们并没有进去过。我敲了好久门里面没有回应,推开门以后见到魏紫姑娘的——见魏紫姑娘出了事。”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说得委婉,“便赶忙去通知了小姐,小姐来后进房看了一下就让我们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并且不让旁人进去。”
“只有邝小姐进去过?”还只看一眼就做了决定?这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能做的事。
“只有小姐进去过。”说完她话音一转,“小姐只蹲下身确定了一下魏紫姑娘的情况,并未干其他,当时我和我丈夫都在门口看着。”
薛姑的思绪特别清楚,每句话都帮着邝露撇清关系。润玉点头,又问道:“为何不当时就拿走药碗,要后面才去取?”
“魏紫姑娘说自己怕烫,每次都是等药凉了再喝,我便和她约好半个时辰后再去拿药碗,每日都是如此。”
“今日这半个时辰你去干了什么?”
“我丈夫是邝府的管家也兼任账房,我去帮他一起核对账目了。每月月底小姐都会审查府内和店铺的账目,小姐仔细,我们也得仔细。”
薛姑说话时都不曾犹豫,若不是先前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便是说的真话,润玉沉吟,等了片刻才又问道:“在送药途中可有发生旁的事?”
说完不等薛姑回答就又补充一句:“若是无事发生便把整个过程说上一遍。”
这让薛姑有些错愕,随即就又平静下来回答:“好的,大人。”
据薛姑所说她从厨房拿了药后就先送到大夫人院中,再送到客房给魏紫,一路上并未有其他事发生,她每日都是如此。润玉听后却觉不对,问道:“将药送到大夫人院中你可有停留?”
“并没——”薛姑正欲否定,可忽又想起事情般说道,“我在大夫人院子里停了一会。”
看出润玉眼中的询问,薛姑解释:“大夫人一直身体不好,小姐因为担心便请了回春堂的刘大夫每隔三日就来为夫人问一次脉。今日恰好是刘大夫问脉的日子,我送药去时刘大夫正欲走,夫人便让我送刘大夫出院子。”
“可有把药带着一起?”
薛姑是个聪明人,立马听出了什么意思,答道:“没有,药就放在夫人桌上。这些事原本都是夫人身边的橘白在做,近来橘白不在,每次送药时遇见刘大夫便由我做。”
“这大半个月都是如此。”一直如此,所以这并不算意外。
润玉点头,又问她:“大夫人院中可还有其他人?”
“大人也知道我们桐城是个小地方,若是哪家有十来个丫鬟婆子就算是大户人家了,我们邝府人丁稀少,小姐夫人们身边也就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薛姑简单介绍了邝家的情况,看似多余,实则是在解释,“大夫人又喜静,橘白不在也就只剩下一个粗使婆子在院内做洒扫,平日无事时婆子并不会多待在院里。”
润玉没说话只打量着薛姑,薛姑也小心打量着他,想琢磨润玉的心思,可这年轻人深不可测不是她能琢磨的。薛姑便放弃此举,只求自己能不出差错。
“你可知魏紫是怎么丧命的?”
润玉突然开口,触不及防地让她一怔:“先前沈捕头查出是中毒而亡。”
“如何中的毒?”
“沈捕头说是药物相克。”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只拿沈捕头当挡箭牌,只道一切都是刚才沈捕头查出来的。润玉又收起刚刚彬彬有礼的模样,冷声说道:“既是药物相克,也有可能是将相克的药物直接放在汤药之中,你既是负责送药,便脱不了嫌疑。”
薛姑抿紧唇,好一会才说道:“大人此话怎讲,魏紫姑娘来府上三月,除开送药外我与她甚少有接触,无冤无仇怎会害她?”
“整个桐城皆知邝小姐的未婚夫与魏紫关系匪浅,那邝小姐可与魏紫有仇怨?”润玉冷声责问,却不是要她回答,见她神色变化又咄咄逼人地说道,“本官看你先前所说处处维护邝小姐,想必你与她主仆情深,若是为了邝小姐做出些什么也未可知。”
“大人这么说可有证据?”薛姑也不是软柿子,立马反驳,“我看着小姐长大,自然心疼小姐可也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不仅我不会,小姐也不会。小姐从小心善,虽是因为徐二公子才拉魏紫姑娘一把,却不曾生过旁的心思。外人不解其中缘由胡说八道,可大人查案怎能听信这些谣言。”
被如此反将一军,润玉没有恼怒只道:“你既要证据,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没有?”
“我——”一直冷静的人有些激动,可她确实无法证明。
薛姑语塞,润玉不再多言,只让她下去,顺便又叫了旁的人来继续问话。沈捕头不解他为何不继续逼问,润玉将先前沈捕头开始查案时的那份口供又往后翻一页,漫不经心地说道:“凡事讲究一个度,切记过犹不及。”
随后润玉又问了些下人,不仅没有杀人理由连碰药的机会都没有。润玉又询问了早就不耐烦的二夫人,二夫人没有一点好脸色,只道在自己院子里没出来过,这与她身边的丫鬟秋棠说的一样。
二夫人不过二十又八,正是好年华又生了副俏模样。润玉看着她描得好看的眉黛,似笑非笑地询问:“那二夫人为何要让人把熬药的青霜叫到自己院中?”
二夫人听到此处颇有些吃惊,很快就又冷静下来轻蔑地笑着反问:“她既然是府中的丫鬟,我让她帮我做点事有什么不对吗?这也要与大人禀明才行?”
“还是大人事事亲力亲为惯了,便觉得别人也都和自己一样?”
她这话中的讥讽太明显,润玉不怒反笑:“二夫人此话有理,有些事本官自是不该多问,只是不知邝小姐知道后会做何感想?”
“你——”
他明明放低了姿态可二夫人还是被这句话噎住,脸色变得难看,死瞪着润玉不说话。润玉却像是没看见,端过邝露让人上的茶,浅浅抿上一口。
二夫人偏头冷静下来后抚着自己红色的蔻丹勾着眼角笑道:“大小姐处理情敌都来不及,想来也无心理会我这个没什么身份可言的妾室。”
见润玉挑眉,她笑着解释道:“大小姐与那徐二青梅竹马,七岁便定了亲,大小姐快十九岁还未出阁就是因为徐二迟迟不肯答应办婚事,如今又突然多出个清倌,大小姐如何还能泰然自若。”
“二夫人的意思是邝小姐因情杀了魏紫?”
二夫人立马掩唇笑起来:“妾身可不敢这般说,都是大人您在说。”
二夫人本就生得好看,此时这般娇娇笑着,模样显得更是艳丽。润玉不再说其他,也只对着她笑开,甚至都不再像对其他人那般一步一步地追问。他让小捕快送二夫人出去,二夫人起身离开,临出偏厅时又回头朝润玉说道:“大人您可得明察秋毫,邝家在桐城还能不能有个好名声就靠您了。”
润玉颔首回答:“本官自当尽力而为。”
二夫人这才袅袅娜娜地走出去。
「叁」
邝露看着坐在偏厅上位的润玉,不禁想着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把上位让给旁人。想来她也是心宽,都被当成杀人凶手了还有心思想这些,这让她感到无奈又好笑。
本是嫌疑人,她却冷静,娉娉婷婷地走进前厅,施礼坐下一气呵成,不见一点慌乱。润玉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思,竟仔细端详着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先前已见识过她的冷静,这次自然也失败了。
“听闻邝小姐及笄后就接手了家中在桐城的生意,还将几间铺子打理得越来越好,想必定是聪慧过人。”润玉开口,并未像先前那般直接,而是迂回地开始与她攀谈。
邝露闻言露出个浅浅的笑,不矜不伐:“邝露资质平平,只因家父经年在商路奔走才不得已将桐城本地的铺子交给我打理。也幸得各家掌柜帮衬,才不至于将父亲辛苦挣的家业都亏了去。”
“邝小姐谦虚了。”
“大人谬赞了。”
两人看着对方,面上皆是得体又疏离的笑,目光又都不退让。
“大人来查案又何须如此迂回,想问什么都无妨。”她还是看着润玉,眼神不见丝毫躲闪,“邝露既是嫌疑人,自然要配合大人洗脱自己的嫌疑。”
“如此倒是本官以己度人小看了邝小姐胸襟,让邝小姐见笑了。”润玉说着见笑的话,面上却未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意,话锋一转就问道,“既然邝小姐什么都明白,那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魏紫死于中毒,恰好在此之前她喝了药,熬药时除开青霜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厨房呆过。她又是我带回来的,除开和我有些纠葛外同府中其他人兴许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般想来也只有我有杀害她的理由。甚至在她被害之前的几日,我还与她有过一次不算愉快的闲聊。”她一条条将自己有嫌疑的地方列出来,忽轻笑了一下,眼角微微上翘,眸中水光盈盈,一颗小痣娇俏得紧,“连我自己都觉得人是我杀的了。”
润玉越听她说越觉吃惊,可转念又觉本该是如此,她从一开始所展现出来的冷静和当家人的气度无不说明她的聪慧。沈捕头要抓她时她不多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嫌疑最大。管家拦着时她不阻止,因为她不会轻易委屈自己。她什么都知道,任由管家和捕快起冲突只为引一个做主的人来邝府细查,因为这样她才可能更有机会洗脱嫌疑。想通这些,润玉忽然好奇,若来的不是他,是个昏官她又该如何。
“邝小姐说自己资质平平当真是谦虚了。”他这次是真笑了起来,不是客套的迂回是一句真心的赞叹,随后又道,“邝小姐如此说,是觉自己被人故意陷害了?”
这次邝露没有机警地立马回答,敛了眼眸,避开润玉淡然地视线,温声开口:“我不知道。”
润玉知道如果是故意陷害,无论是这府邸中的谁,真相对她来说都带着几分残忍。他忽然想起刚进院子时她的模样,她在一众丫鬟婆子的保护下安静坐着,垂眸蹙眉,看着石桌不知思绪飘至了何处,想来这是她少有的柔弱模样。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过来,从柔弱的小女儿家变回了邝家当家做主的大小姐,就像蚌张开贝壳露出里面柔软的嫩肉,只一瞬就又闭合徒留坚硬外壳。他微皱眉,同她一样很快就又敛了神色,平静说道:“不知也无妨,不如我们来说个邝小姐知道的。”
邝露不解何意,只听见他开口问出问题:“邝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何在看了一眼尸体后立马叫人报官还保护现场?”
“若换了别家小姐,就算未被吓哭也早就乱了方寸。”
“当时我进屋见到魏紫的尸首,觉不寻常才叫人报官的。”见润玉挑眉,用眼神示意她解释,便坦诚地继续往下讲,“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她的衣衫干净整齐只有领口有些凌乱,可脖颈上的痕迹不像是被人勒出来的,想来她应该没有外伤,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内伤。而且她又刚喝了药,我就猜应是药出了问题。”
“可是这副药她已经喝了三月都未出过事,今日突然出事,那必然有蹊跷。”说到这里她神色不是很好,语气变低了一些,“所以我才让人去报了官,至于保护命案现场……”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撇开目光后小声呐呐地开口:“那些传奇话本里都这么写。”
原本见她犹豫,润玉还以为是她有所隐瞒,却未曾想答案是如此,这让他咋舌。见她似不好意思,偏开头并不像之前那样无惧地看自己,忽觉她此时模样才像个小姑娘,带着几分可爱。润玉虽是对她越发好奇却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问她:“邝小姐可知被害人死于何毒?”
邝露目光沉下,似在思考,随后才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润玉复又问她:“听说邝小姐时常去厨房守着丫鬟煎药?”
“是因大娘的药里有乌头,而且是草乌,我……”她如实回答,转瞬却瞳孔收缩,似忽然醒悟,不可置信地反问,“难是乌头?”
见润玉并未否定,她连连摇头:“不可能的,生乌头的毒素才能少量就致人死亡,入药的乌头都炮制过虽仍旧有毒却不至于致死。”
“邝小姐怎如此了解药物?”果真如润玉所想,她是知道的,如此她更有嫌疑。
“听闻大人才来桐城上任,想来还不知我邝家也做药材生意。”她此时面色不太好,想必也意识到自己嫌疑更大了,可还是镇定地解释,“既是做了这生意自然要懂一些,若是连药材优劣都分不清,遇上别有居心的人定是会把本钱也赔进去。”
“也是书上看的?”
“看了些医书。”邝露回答,“我们与回春堂有生意往来,我不懂的地方便去回春堂请教那里的大夫。”
难怪如此了解,润玉点着头进一步问她:“邝小姐知道炮制过的乌头不能致死,想必也知道乌头和白芨不能同用。”
邝露身子一抖,似不相信可还是点了点头:“乌头和白芨相克属于十八反,最入门的医书中就会讲中药十八反。”
到如今不用润玉再详细说明邝露便知魏紫死于药物相克。
“邝小姐也知道魏紫的药中有白芨这味药?”她的脸色很差,在意识到魏紫死于药物相克时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
“嗯,两份药都是刘大夫开的,他有做提醒。”她点头,同时说道,“知道后我常提醒青霜不要将两份药搞混,她做事也仔细,为了区分特意在两个砂罐上做了标记,药碗上的花纹也不相同。”
“青霜也知道乌头和白芨相克?”润玉想到刚才青霜的话,若是知道她便是说谎。
“府中的药都是青霜负责熬制,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会有人告诉她。”
听了邝露地话,润玉又开始无节奏地去敲桌子,邝露又说道:“就算不详细说药理,也会反复提醒。”
润玉应下,停下敲桌子的动作习惯性地摩挲拇指和食指。
“大人可是在魏紫的药中发现了乌头?”问完她觉这个问题无甚意义,说不定反倒让人觉得她在找话说。
“邝小姐如此聪慧,想来已经把一切都预料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可这比直接的回答更让人肯定,“不知邝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
邝露已经冷静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一人目光坚定一人眸光沉沉,两人对视谁也没有避开谁。
“我没有杀人。”邝露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这是开始查案以来她第一次为自己做出申辩,没有告饶没有恳求亦没有胆怯,只坚定地说出她所认定的事实。
她坚定又倔强的模样让润玉莫名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起身,看着邝露说道:“无论人是不是你杀的,如今都得和我们走一趟。”
“邝露说过,邝府上下全力配合大人查案。”她也起身,嘴角有些微笑意。
润玉客气地回以一笑,正欲同邝露再说些话,小捕快匆匆进了偏厅。
“大人,门口来了个人自称是邝小姐的未婚夫,正闹着要进来。”
邝露一怔,润玉看过去就见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出现慌乱。
“去带他进来。”
润玉开了口,邝露张嘴却未能发出声音,润玉却是读出了意思,她想说的是不要。小捕快还没来得及去放人进来,前厅就传来了一个男声唤着邝露的小名。润玉瞧着邝露,只见她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发苍白,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艰难地问润玉:“不知大人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若是没有可否允许邝露去和朋友见个面再去县衙?”
她的声音有些抖,润玉看了她一眼说道:“去吧。”
她扯出个苦涩地笑,施礼后往前厅走,润玉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来人正是徐聘——邝露的未婚夫,他身形单薄,正站在正厅四处找着邝露的身影,脸色不好又有几分着急。因着魏紫的缘故,邝家人并不待见他,任他到处找人也不同他透露邝露的消息。
“徐二。”邝露从偏厅过来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正厅中间,额角带汗,脸色苍白,她微微提高了音量去叫他。
听见邝露的声音,他往连接偏厅和正厅的小门看去,待看清邝露就忙跑了过去:“露露,你还好吗?外面都在传你家的事,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她安抚般的回答,甚至想给他个微笑,可勉强裂开的嘴角实在算不上好看。
“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徐二心神不宁,兀自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接着不安地看着邝露抖着声音踟躇地开口询问,“那,那魏紫她,魏紫她……”
他在外听了议论,自然也知道了个大概,可他不敢信也不敢问,好像只要没问出来外面那些话通通都是假的做不得数。
“徐二。”邝露看着他这个模样亦是难受,心中的话千回百转也只能叫出个名字。
“露露,你别说。”他打断邝露的话不让她再开口,眼圈忽地一下就红了,“别说。”
润玉就在不远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和邝家其他人的神色都看得清楚。他安静看着,目光在邝露和徐二之间流转。他原以为有婚约在身还爱上清倌的富家少爷应是风流轻佻的,没曾想却是一副瘦弱的书生模样,而且看他年龄应比邝露还小上一些。
见他眼眶泛红,邝露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对不起,徐二。”
“是我没照顾好她。”
徐二本就体弱,听见邝露的话他似一下被抽走心神,失魂落魄地往后跌了一下,邝露忙一把扶住他。
“徐二?”
他抚上邝露的手,艰难地开口:“我没事,我没事。”
“露露,她在哪儿?”他忽回过神来,一双眼大睁着看向邝露,“在哪儿?”
“她……”邝露扶着徐二,回过头去看润玉,她知道润玉一直跟在后面。润玉知她是何意,却不主动开口,想看看她要如何做。
她的双唇紧闭,润玉发现她每每做决定时就会如此。果然,等了片刻她斟酌着字句试探地开口:“大人,可否容我们再去看一眼魏紫?”
“邝露知道在案子没侦破前尸体需要妥善看管,作为嫌疑人此举也过于唐突,只是我朋——徐二与魏紫交好,还未曾送她一程心中着实难过。”她说得委婉将姿态放得极低,“只一眼,徐二只去看一眼,望大人成全。”
说完她还朝润玉行大礼,俯身后就不再起身,大有润玉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架势。润玉看看她,又去看她身旁的徐二。徐二好像在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见到邝露此时的姿态忙去拉她,想必他也是第一次见邝露如此。
润玉看向她弯曲的脊背和那垂落的黑发,青色的衣服裹着她更显出她的单薄来。他目光深深,开口说道:“送友人最后一程自是应当,只是本官有些问题想请教徐公子,不知徐公子可愿先往县衙走一趟?”
徐二与邝露和魏紫都脱不了关系,润玉询问他自是应当,同时邝露知道魏紫的尸体已经被润玉着人运至县衙,他此举便是答应了。想通此节,她连忙又是一拜,虽未说话,起身看向润玉时眼中带上了一抹感激。
润玉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徐二却是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绝的,而且他与邝露一起长大,自然在她看向自己微微点头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应下了润玉的话。还有身体不好的大夫人未询问,润玉命人先带邝露和徐二去县衙,此言一出本还安静的邝家上下立马炸了锅。一直坐在上位的大夫人一下站了起来,管家夫妇脸色更加难看,唯独只有二夫人坐着冷眼看着这一切。好在邝露知道如何安抚在场的人,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几位安抚了下来,同时向润玉告礼后让徐二和自己一起去县衙。
邝露走后大夫人脸色越发不好,润玉还未询问过大夫人,他思忖后决定和大夫人边走边谈,让丫鬟送大夫人回屋,而他跟着问几个问题便好。大夫人和邝露感情极深,为了帮邝露她自然愿意接受询问,也就同意了润玉的提议。
大夫人的院子和魏紫住的院子隔得很远,是以薛姑每次送药会先送到大夫人那里再送去给魏紫。润玉如此提议,便是想看看这一路上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大夫人是个好脾气的,不管润玉问什么她都会仔细回答,当润玉问及今天薛姑送药来可有异常时她把自己能记得的事全说了一遍,与薛姑说的并无相悖之处,甚至比薛姑更加详细,连刘大夫几时来几时走,说了哪些话喝了几杯茶都说得清楚。当走到院子门口时润玉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他不着痕迹的往院内看一眼,发现院中种了不少花,而且还新翻了一块土,想到她刚刚说自己喝药后就在院中翻土想新种点枫叶牡丹,如此看来她并没有说谎。
疑问都得到解答,润玉在丫鬟的带领下回到前厅。口供已经问完,他还需要回衙门看看今日的口供,便准备打道回县衙。走前他特意叫来管家,让管家管好邝府的下人们不准随意进出,还留了两名捕快在邝府好随时查看情况。
他准备离开时大夫人院子里的婆子匆匆来找管家,说是大夫人因担心小姐,心神不宁打翻了茶杯烫伤了手。管家一边吩咐人好生去处理茶杯碎片一边着人去请刘大夫。润玉才说过不能让邝家的人随意进出,便让手底下的捕快去帮忙请,同时让捕快在刘大夫给大夫人看过手后把他请到衙门来。
「肆」
“大人,已经按您说的引徐二公子去看过尸体。”
润玉回到衙门就见到了徐二,他没做其他,直接让沈捕头领了人去看尸体。
“只是看过以后他就坐在停尸房外不愿走,可是要属下去把他请走?”
“无妨。”润玉从笔录中抬头,大有随徐二去的意思,只是询问道,“沈捕头可是桐城本地人?”
见沈捕头应下,润玉继续问道:“那对邝府的事知道多少?”
“邝家在桐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他家的事城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润玉放下笔,示意他接着说,沈捕头也不隐瞒,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邝露母亲在生她时难产,邝老爷为了不让邝露缺失母亲的爱娶了一位脾气极好的夫人回家照顾邝露,便是现在的大夫人。当时大夫人不过刚及笄,因家中条件不好小小年纪就被嫁到了邝家当后娘,好在邝老爷对她很好,只是一直无所出。邝家小姐也是好脾气,同自己这位后娘情如亲母女,而且及其能干,小小年纪就接手了家中生意,让邝老爷可以安心在外走南闯北做生意。而那位看起来较为贪财的二夫人是六年前年前由邝老爷从外地带回来的,听闻是邝老爷在外救下来的姑娘,为了报恩伺候左右才成了二夫人。二夫人还有个弟弟也跟着一起来了桐城,由邝老爷出面盘了个米粮店,做点柴米油盐的小生意。邝家小姐和二夫人还有那便宜舅舅关系算不上好,听闻还吵过几次架,外人并不知真假。管家从小就在邝家,如今更是一家人都在邝家,和邝老爷关系极为亲厚。儿子跟着邝老爷在外跑生意,他自己跟在邝小姐身边帮忙打理生意,若不是邝小姐和徐二少爷有婚约说不定会和管家的儿子成亲。
润玉思衬一会,开口询问:“我看徐聘好像比邝露小上一些,二人会订婚是因两家有生意往来?”
“如大人所言,徐二少爷要比邝小姐小上两岁,如今不过十七。”沈捕头想了想,“不过定亲倒不是因为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母亲是表姐妹,听说是嫁人时就定了娃娃亲。”
“既然如此,为何迟迟没有成亲?”润玉想起二夫人的话,邝露已经十九,在普通人家已算是老姑娘了。
“听说是徐二少爷要考科举,等考上就成婚。”
闻言润玉似想起些什么,嘴角露出抹笑来,不再接着询问,只让沈捕头去把拿回县衙的药渣拿过来。沈捕头离开后他又开始分析口供,如今最可疑的就是邝露和青霜,但是青霜并没有杀人的理由,所以他只带走了邝露。
药渣还在药罐里,罐中还有未倒尽的药汤,应当就是青霜没来得及处理的状态。被一起送过来的除开了两副药渣还有一支银针,润玉先用银针试了大夫人的药发现无毒,紧接着又试了魏紫的药。
“怎么会?”沈捕头看着未变色的银针,完全不敢相信魏紫药中无毒,“先前那位大夫分明说过这副药渣里有乌头和白芨。”
“有可能药渣是后期混合的,也有可能……”
润玉的话还没说完就有捕快进来禀报说刘大夫来了,润玉让人将刘大夫请进来。刘大夫仔细检查了两副药,说魏紫的药渣中确实有乌头和白芨,同时还告诉润玉大夫人的药渣分量不对,也就是说大夫人的药被放了些到魏紫的药中,可何时放的并没人知道。
“刘大夫,你可知乌头和白芨同用对人有什么具体的伤害?”润玉琢磨着问出问题,“是否会造成呼吸不畅?”
“这……”刘大夫思索了一下,“中药十八反是用药的大忌,谁也不想摊上人命是以并没有人特意试过,老夫行医至今也从未遇见过两者一起用的情况。”
那就是不知道,连有毒无毒其实都是不知道的。想到这里润玉沉思片刻又问道:“只是混合药渣,药性是否还能互相影响?”
“这要视情况而定,有些药渣混合会影响,有些并不会。”
“刚才我已经试过,这份药渣并无毒。”润玉指向魏紫的药渣,“刘大夫行医多年,觉得这是后期混合药渣不影响还是白芨和乌头相用本就无毒?”
刘大夫愣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他想立马回答是前者,可转念想到确实无人知晓这两者同用到底有没有毒,便提议:“老夫见识卑浅,大人不妨用动物试上一试。”
试毒?虽是费时了些,确实也是好办法。
他吩咐下去,让沈捕头按照刘大夫开的药方去抓药,同时又问了刘大夫一些关于大夫人和魏紫的病情。因他与两个人都有接触,润玉还问了些两人的事,刘大夫知无不言,甚至告诉润玉大夫人和善,每次都会亲自给他斟茶。他与魏紫接触也不算多,只说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让人送走刘大夫后润玉开始思索乌头和白芨相克的事,现在他推测这两者其实是无毒的,魏紫那副药渣只是幌子。既然是这般,那魏紫中的是什么毒,毒又是何时被下到药碗中的,这一切都需要个解释。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让润玉觉得颇为棘手,正想一环一环往下思考,就有人来通禀说徐二少爷求见。
徐聘进来时润玉发现他脸色比先前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不少,想来是已经冷静下来接受了魏紫去世的消息。他本就是读书人,先前因为魏紫的事有些失态,如今见着了润玉先是行礼告罪,得了润玉的话招呼他随意后才表明来意。
同润玉想的一样,他是来为邝露求情的,毕竟年纪还小,不过几句话就有些激动,信誓旦旦地说着邝露不会杀人。
润玉看着他,发现他虽年幼单薄却生了副好模样,眉目清俊,薄唇挺鼻,最是惹女子心动的好皮囊。
“徐二少爷怎知邝小姐没有杀人?”润玉挑眉,“女子向来深情,情深就易狭隘,为所爱之人手沾鲜血也是有的”
“而且徐二少爷气质出众,与邝小姐又是青梅竹马婚约在身,她对你情难自拔也属正常。”
“她不——她不是这样的姑娘。”徐二有些激动,也不满意润玉如此说邝露,“她很好,不会做这样的事。”
“徐二少爷为何如此笃定?”他又反问,见徐二犹豫似有难言之隐,便继续说道,“徐二少爷失去心爱之人还能来为邝小姐说情,想必两人关系尤为亲厚,既是如此,为了帮邝小姐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徐二抿唇看他,眼里带着几分少年的倔强,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与露露……我与露露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会定下婚约只是因她想帮我。”
听到此话润玉并不吃惊,当他听说是邝露主动去为魏紫赎身并带回邝府好生照顾时就猜到其中必有曲折。要么是她心机深沉策划已久,要么就是她和徐二之间关系不一般。
徐二是下定决心要帮邝露的,便把所有事情讲了一遍。徐二的母亲是邝露母亲的表妹,因着徐家正室夫人无所出才被徐家娶进家门当侧室。谁知徐二母亲才嫁过去大夫人就有了生孕,还生了个儿子。徐大夫人不是好相与的,他母亲又是软性子,日子过得一直不如意,全靠邝露母亲帮扶。邝露母亲去世前嘱咐邝老爷多帮着自己表妹,所以邝家一直与徐家保持生意往来就是想给徐二母子多撑腰,甚至后来七岁的邝露主动提出了要订婚,就是想多帮帮这位比自己小的弟弟。随着两人年纪渐长,徐二虽依赖邝露,两人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说高中后成婚也只是找个借口拖延婚事,只等他高中离了徐家就解除婚约。
“只是,只是没想到我会认识魏紫。”他沉默下来,语气间带上些与少年人不相似的沉重,“我爱慕魏紫,可母亲断不会同意,我才在她被逼着接客前去找露露帮忙。”
原是这样,润玉想了想又道:“那你可知邝小姐和被害人有过争执?若像你所说的邝露对你无情,为何要同被害人发生争执?”
徐二一愣,片刻后低声回答:“可能是因为她担心我。”
他停顿了一下,几度张嘴才哑声说了出来:“魏紫她,她并不钟情我,平日与我相处也只是因为我让露露救了她。”
“她心中另有所爱,所以露露可能才去找她。”
他说的委婉,可润玉猜测应当不仅仅如此。虽与邝露不过是短暂交锋,并无什么深入了解,却相信她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一个姑娘不喜欢她所关心的弟弟就会兴师问罪的性格,可能是魏紫做了什么伤害徐二的事。他忽然想起今日查看魏紫房间时在妆奁盒里发现的首饰,那些首饰贵重决不是一个靠着别人赎身的清倌所能有的。
“是心有所属还是摇摆不定?”润玉不是邝露,不会婉转着心思去爱护眼前的人,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见徐二眼中有了痛色便知自己猜对了,复又问道,“另外那个男人是谁?”
徐二咬唇,好一会才说道:“是秦老板。”
秦老板?
润玉记性极好,立马想到了这是谁。邝家二夫人母家姓秦,她的弟弟在邝老爷的帮衬下开了米粮店,桐城的人就叫他一声秦老板。在徐二回答的瞬间润玉就明白过来,想必是魏紫在邝府见到了去看望二夫人的秦老板,两人有了往来后开始敷衍徐二才惹得邝露与她有了争执。邝露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替魏紫赎身时两人一定有过约定,所以魏紫不能对徐二专一时她才在尸体旁说出了是魏紫对不起她的话。
想明白这些后润玉发现此时情况不仅没有明朗反而更加复杂,邝露没能排除杀人的理由,还多出了两个与魏紫有关系的人——秦老板和二夫人。
“被害人和秦老板关系匪浅,是邝小姐发现的?”
“是我。”
润玉诧异,他还以为是邝露知道后告诉他的,没曾想是他告诉了邝露。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与魏紫断了往来?”
“我断了的,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他偏过头,小声说道,“我只是还忘不掉她,所以知道她被害时才那么难过。”
“若她没死,兴许我再多等些日子就忘了。”
他的话让润玉愣了一下。爱不到想爱的人,久了也就忘了,确实是这个道理。
“徐二少爷说的事本官都会仔细结合案件考虑,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只是有需要时希望徐二少爷配合来县衙一趟。”
听到他的逐客令,徐二起身应下,却没有立即离开。润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主动问道:“不知徐二少爷还有什么其他话要说?”
“我能去见见露露吗?”徐二小心地说着,怕润玉不同意又道,“我只是想同她说说话,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人在一旁守着。”
润玉同意了,让人带了他去牢房,同时如他所说找了人在一旁守着。
徐二在牢房见到了邝露,她同刚才并没有什么区别并未见狼狈,可他仍旧是不争气地一下就红了眼。
“怎么哭了?”邝露闻声安抚他,转念想到他可能是因为魏紫,叹了口气,“徐二,真的很抱歉。”
徐二的眼眶一下更红了:“露露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求你帮忙,今日你怎会身陷囹圄?该抱歉的是我”
“傻不傻?我们之间哪里需要这些。”她轻笑起来,眼眶也跟着泛红,“是我自己要帮你。”
“我会救你出去的。”
徐二家庭复杂,他在家中向来不受父亲重视又年幼,这句话说出来并没多少分量,可邝露听在耳中仍旧欢喜,至少他没有因为心仪的姑娘而与她疏远,仍旧相信她。她点头应下,只笑说等他。
随后他又开口,坚定地同邝露说道:“露露,等还了你清白我们便解除婚约吧。”
邝露一愣,随即听见他接着说道:“我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去面对往后的生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的。”他顿了顿,邝露错愕,似被人发现了隐藏的心事,“我五岁那年生病坏了一只耳朵,你一直觉得是你造成的。”
“所以你答应了我娘的提起来的娃娃亲,事事都帮着我,总是在大房那边欺负我和娘时站出来。”说这些时他掉下眼泪来,连忙又擦干,“可那明明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不是你。”
七岁那年邝露跟着邝老爷去徐府,见到徐家大少爷欺负徐二便上前去帮他,她那时年幼不知轻重把徐家大少爷打了一顿,徐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却在事后罚徐二跪祠堂。那时是冬天,徐二才五岁的年纪,跪到夜里就生了病,高热不退烧坏了一只耳朵,自此只有一只耳朵听得见。邝露知道这件事后一直觉得是自己把徐大少爷打得太狠才会如此,便事事照顾着徐二,还主动提出要和徐二订亲,这亲事一订就是十二年。
邝露知道他是认真的,知他是真的长大了,可又难免忧心,便玩笑般地说道:“可是我已经这么大了呀,往后嫁不出去也没个婚约傍身。”
“我会好好去考科举,待我高中后露露还没寻到如意郎君,我便也不娶亲,照顾你一辈子。”
他说得认真,同邝露许下承诺。邝露一下笑出来,眼眶虽泛红却没有落泪:“同你开玩笑的,这桐城想娶我的人多了去。”
“徐二,我很高兴。”
得到魏紫死讯时她有片刻的担忧,害怕徐二会因此与她疏远,这个想法被自己否定后她又担心徐二会因这件事难过。如今他未因这短暂的情缘而颓唐她便少了些担忧,而且听了他方才的话知他什么都了解,心中隐藏多年的事一朝得以抒解,她怎能不高兴。
“往后你还是露露,是我的阿姐。”
徐二红着眼朝她笑,邝露也跟着笑起来,“那弟弟你可要快些把我救出去。”
夕阳从监狱高高的小窗户照进来,落日余晖里邝露看着她陪了十二年的少年终于有了些成熟的模样,心中欢喜又酸涩。在她十九岁初夏的落日里她失去了一份婚约,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徐二前脚刚离开监狱后脚就有人来同润玉说了交谈的内容。早在今日邝露第一次和徐二道歉时他就看出邝露很在意徐二的感受,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又坚定地告诉他一切,只是润玉没想到邝露会如此是因为心中有愧。徐二的境况与他破为相似,只是他比自己幸运,遇到了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邝露。
这样想来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因着这个想法,润玉愣了下,随即笑着去拿案上的卷宗,他还有一堆事没处理,怎想起了这些事。
天渐黑,抓药回来后就又被润玉指使着去抓老鼠的沈捕头终于在月上柳梢头后转了回来。润玉看着箱子里的三只老鼠甚是满意,着沈捕头找人熬药,沈捕头却是为难的看着他,这才让他想起现在的时刻和衙门的人手,略微沉吟后道:“去把邝露叫来,就说我要提审她。”
邝露是真的以为知县大人要提审自己,可这一路上越来越疑惑,等到了润玉办公的书房才确信自己没被带去公堂。为了方便润玉夜间办公,书房内掌着两盏灯,异常的亮堂。邝露站在不远处看着埋首在一堆卷宗里的润玉,才发现他已经换下了官服,只穿了一件素雅的白袍,头发用最简单的白色发带束起。因他垂首,邝露并不能看清他的全貌,可仍旧有片刻的恍惚,心间生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待回神后迟疑地开口:“大人,这么晚提审邝露是为何事?”
润玉从卷宗里抬头,看久了字墨的眼有些模糊,待看清她灯下的模样,发现她脸颊上那颗小痣分外惹眼。
他没立马回答,从桌案后走到她面前:“邝小姐常去看青霜煎药,想来也是会一些的。”
邝露心思活络,立马去想他此话是何目的,还未想明白就见他从旁边拿过四包药来。
“还烦请邝小姐帮忙煎个药。”
邝露彻底傻了眼。
“炉子就在外面。”
她闻言看出去,果然外面小院子里放着四个炉子和药罐。待她回头润玉已走回桌案后继续埋头看卷宗,她在旁看了半晌,想着这到底是些什么药,等跨出门时思绪又变作原来当知县比她做生意还辛苦。
不仅配好了小炉和药罐,还放了桶水。邝露不甚在意的坐在台阶上,借着屋内的亮光和月光打开一副药,在看清药材后心中有了几分底。她将药一副接一副的放入药罐中,每一副药她都仔细去分辨,心中也越发清明。
待入了水,生了火,一切就绪后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下润玉。她衡量一番,虽然接下来做的事不太符合礼数,可还是要去做。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火,火苗上窜,烤得她有些热。她小声地清嗓,略微提高声音开口:“大人,你让我熬这些药就不怕我做什么手脚吗?”
她对药物有一定了解,这四副药中有两副分别是大娘和魏紫的药,有两副同时含有白芨和乌头。邝露知道他这是要看看药物的毒性,好彻底判断魏紫的死因。
“你会吗?”
屋内传来他的声音,虽算不上大声,在安静的夜里还是尤为明显。
邝露没有回答只沉默地扇风,屋里的人也没再说其他,安静的院子里只有些微蝉鸣。邝露抬眼去看夜空,天上星辰闪烁,明日应是好天气。
邝露熬好药已过亥时,润玉让她将每份药盛在碗里端进屋,她没选择的余地,自然只能听从。同时在她的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能帮助到她,她更加没有理由不配合。
润玉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好,盛药的碗有不同的花纹,她也是仔细的人,每一碗盛的是什么药都记得清楚。
“这两碗是大娘和魏紫的药。”邝露指着其中两个药同走过来的润玉介绍,随后又指向另外一个碗,“这碗是只有白芨和乌头的药,这一碗我猜应该是两副药混在一起的。”
她总是让润玉吃惊,听了她的话润玉对她又多了两分了解。
“辛苦了。”
似感谢的话让邝露错愕,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随后就见他从屋子的角落提了个木箱子出来,邝露听见箱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看出她的害怕,润玉忽笑了一下,还以为她没什么怕的事。
“喂药的事不用你做。”
话将落就瞧见她松了口气。
润玉说不用她来喂药就真的不用,邝露就站在一旁看他将三只做了标记的老鼠分别喂了不同的药。第一只喂的只有白芨和乌头的药,第二只喂的是药材混合后熬出来的药,第三只喂了两份正确药汁混合在一起的药。
“接下来就劳烦邝小姐帮忙看着这几只小东西。”
邝露看看盒子里的老鼠,又看看润玉,整个人都在表示拒绝。润玉却装作没看见,回到桌案后边坐好后他没有马上投入到卷宗里,只是看着邝露紧皱眉头不愿靠近的样子。
“邝小姐。”他忽然开口。
“嗯?”邝露回头应他。
“要看看其他人的口供吗?”
给嫌疑人看别人的口供与法不容,邝露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认真的神色让她知道她并没有听错:“可以吗?”
“可以。”
润玉拿出了口供,邝露只犹豫了一瞬就走过去接过。接过来后邝露看了润玉一眼,见他朝着放老鼠的桌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邝露咬牙下定决心走过去坐了下来。她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又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认真的看起了口供。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屋内只有老鼠抓盒子的声音和吱吱的叫声。润玉从卷宗中抬头,见邝露眉头越皱越紧。
“邝小姐若是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邝露知道润玉让自己看口供就是想让她帮忙看看其中有没有纰漏,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当家人都比外人了解情况。她皱眉,只因口供都没有问题,每个人的回答基本上都没出错,甚至连青霜不得已说出的事她也是知情的。
“邝露并无疑惑。”
她抬起头来,看向润玉时眉头已经舒展。
“太过完美的答案,若非真实就必定提前安排过。”润玉继续追问,“邝小姐觉得谁的回答看起来最无可挑剔。”
“每一个都有迹可循,我并不能分辨。”她说的是实话可对方好像并不相信,这让本就被疑惑围绕的邝露有些不满,便看着他的眼睛似诚恳地反问,“大人觉得谁的回答最完美?”
润玉失笑,生意人不仅能言善辩还吃不得亏,聪慧如她自然知道回答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出一个问题把对方的话通通堵回去。
“依我看来,邝小姐就甚是完美。”
他仍是在笑,语句的停顿和内容都带着几分微妙。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只需多思一分邝露便知他一语双关,不仅回击她刚刚的挑衅还套她的话,可乍一听闻时她的心还是跳漏了一瞬。
她面上亦露出个笑来,温声软软地回他:“大人说得在理,不然邝露为何在这儿?”
这样的回答不可谓不厉害,以退为进又话中有话,果真是伶牙俐齿。邝露瞧见他又笑起来,也拿捏着分寸,不再多言只别开目光去看木盒里的老鼠,已过了好一会,它们竟还兴奋得很,吱吱地挠着盒子。
其实说出这样的话润玉自己也有些吃惊,套话可以有千百种方式,用不着非说这般轻佻的话。可当时他脑海里就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想起自己所遇见过的人,想起徐二和她的交谈,两相比较,她确实最是完美。
她又拿起口供琢磨,不时去看看老鼠有没有异常,润玉埋首在卷宗里处理事务。他们不说话,也互不干扰,明明是立场相对的两人,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竟然营造出一种怪异的和谐。
更夫打着更从县衙外经过,高亢嘹亮的声音传进来已变得微弱细小。邝露听见后悄声走到门边去看天,月上中天,果然已过子时。她回身想再进屋时就见润玉抬头在看自己,烛光为他原本就清俊温润的模样更添一层温柔,邝露看着他心中升起股莫名的熟悉。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语毕,邝露有一瞬惊诧,不知为何忽觉这样礼节性的话在此时说出来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意味。就像陡然多了一缕隐秘不可见的丝线将他们缠作亲密故人,而这样无声静谧的相处已有无数次。
润玉的目光在烛火映衬下格外的幽深,他抬首时只瞧见了她的背影,她倚着门探出小半个身子去看月亮,幽光洒在她青色的衣服上,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好似他曾见过这样的身影。这片刻的失神让他没能及时收回目光,与她四目相接,撞了正着。
“无妨。”
他如是回答,随后又去看案上摊开的卷宗,邝露简单应下,走回桌边的脚步更轻了些,木盒子里的老鼠仍旧精神。
夏夜星空璀璨,一瞬失神不必记挂。
那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邝露想着魏紫的事和邝府上下,时不时去看看精神十足的老鼠,最后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在彻底睡着前她想着自己若是睡着了知县大人会不会给她几个板子,转念又想着这位大人看了一晚上卷宗居然都没瞌睡,精神头好得和这三只老鼠不分伯仲。
多思谨慎如她在睡意朦胧间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过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睡着了。
润玉早发现她在打瞌睡,可是并未提醒,等她真睡着以后走到桌边就见她闭眼趴在桌上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铺在眼睑上,那颗小痣恰好又被他看见。他没做其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去看盒子里的老鼠,三只老鼠还是精神,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邝露被清晨的阳光晒醒时天已大亮,她醒过来四处看看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人,润玉早就没了踪影。桌上还放着那个木盒,盒子里的三只老鼠吱吱叫着,她尚且迷糊的思绪一下清明过来。已经过了一夜,这三只老鼠还好好活着,那不就是说白芨和乌头其实一起用并无毒。
各种思绪在邝露脑海里回转缠绕,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只有一个问题反反复复。
魏紫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有捕快进来带她回牢房,她想着问题跟着捕快往大牢的方向去,忽然开口问道:“知县大人呢?”
“大人去邝府了。”
案子进展不大,他不管何时去邝府都在常理之中,邝露又想到不相克的乌头和白芨,心中满是疑惑又震惊,她没想到医书之中也有错误的地方。
Tbc.
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可以猜猜谁是凶手
我为什么有脸说这种话,肯定一下就猜出来了啊_(:з」∠)_
♥ 谢谢你来看我的文
【玉露】静海微澜
「他此生会修道,也会对天上的她动情」
之前都是写婚后,把婚前补一补
一发完,一个润玉自己意识到要去回应露露的故事
可以当做单独的故事看,也可以当做这一时间线的第一个故事
♦ 玉露夫妇,漫长恋爱
♦ 私设如山,拒绝考证
♦ OOC是我的,他们永远相爱
「壹」
“姐姐,你当真不同我一起去凡间看看哥哥?”
...
「他此生会修道,也会对天上的她动情」
之前都是写婚后,把婚前补一补
一发完,一个润玉自己意识到要去回应露露的故事
可以当做单独的故事看,也可以当做这一时间线的第一个故事
♦ 玉露夫妇,漫长恋爱
♦ 私设如山,拒绝考证
♦ OOC是我的,他们永远相爱
「壹」
“姐姐,你当真不同我一起去凡间看看哥哥?”
邝露端着一碟小桃酥过来,还未落座就见鲤儿巴巴望着自己如是询问。她将点心放在他跟前,坐到对面的石凳上。
见她不慌不忙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鲤儿颇有些不甘地开口:“姐姐你怎生就这般听话,哥哥不让你一起去历劫你就不去历劫。这便罢了,他又没说不让你去看他,你怎么就连瞧一眼也不去,横竖去一趟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转念忽又笑起来,似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往邝露跟前凑过去小半个身子:“还是说姐姐因着哥哥不让你一起下凡历劫生气了,所以连去看看都不愿。”
五千年前润玉无意间从西王母处得了能恢复仙寿的秘法,此法施展后需历十世劫。每隔五百年一次,如今已是他第九次历劫,同前八次一样,润玉并未答应邝露同去历劫的请求。一来他不在时需得有位值得他信赖的人时刻照看着天界他才放心。二来他私心地不想邝露同他一起下界,可论缘由,他自己也道不清。邝露本意是天上地下都要和润玉同去同归,润玉不让她去历劫她自己有千百种方法偷偷去,可她也知润玉的安排在情理之中,便只得作罢。
既然他希望她能替他守好天界,那她就留在天上好好守着天界,一如当年为他守好璇玑宫那般。横竖不过几月,他去去便回了。
这么多年过去,鲤儿已长成少年模样。他同润玉一样喜白衣,性子却别润玉活泼。邝露看着他笑嘻嘻的模样,拿起桌上的书册才回了他一句:“我若也下了凡,谁来查你的课业?”
润玉一直有意将洞庭交给鲤儿管理,便将鲤儿留在璇玑宫中自己亲自教导,直到鲤儿满四千岁才让他下界回洞庭。就算如此,也规定鲤儿每隔十天上界汇报一次学业。每十天上界一次本算得上折腾,鲤儿却是一万个愿意,他和润玉邝露亲近,自然想常常见到他们。
鲤儿瘪嘴,少年好看的脸上露出两分委屈:“姐姐又不是不知我向来学得认真,你不愿去就不愿去,怎还拿我当挡箭牌?”
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是彻底逗笑了邝露,也让邝露起了逗他的心思,忍着笑开口:“那是谁以前在陛下跟前背不出书,还得让我在旁提醒?”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姐姐怎么还记得!”终归是少年,脸皮薄,又是好脸面的年纪,被翻着旧账打趣就不好意思,央着邝露赶快揭过这页说些旁的。
“你呀。”见他耳朵根都红了邝露也不再打趣,只笑着温声这般说一句,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疼爱。
邝露转了话题,开始询问他的课业。先是问他近来看了什么书得了什么收获,又问他有没有认真修习法术,最后又问了些洞庭湖水族的情况。鲤儿知润玉对他的期望,在学业上确实如他说的那般认真,对邝露的提问皆应答如流,见邝露露出欣慰欢喜的神色,他心中亦欢喜。哥哥想将洞庭湖交给他,他自然也想学得真本事替哥哥和母亲守好它。
问完了学业鲤儿又缠着邝露聊天,天南海北聊来聊去最后总是转回润玉身上,央着邝露陪他一起去凡间看看正在历劫的润玉。邝露说什么也不松口,最后鲤儿无法只闷声坐在一旁吃点心。
“你想去看陛下便去,但是切记别乱用法术破坏陛下在凡间的命数。陛下这几次历劫的命数皆是……”
“皆是天命,若是被破坏定有反噬。”
鲤儿将邝露的嘱咐接过来,邝露见他接得顺溜,又笑起来。鲤儿吃着点心继续说:“姐姐放心吧,你说了这么多遍我都能倒着背啦。”
“鲤儿向来听话,姐姐自然是放心的。”
鲤儿又凑了过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讨好地看着邝露:“鲤儿这么听话,姐姐能不能做些点心让我带回洞庭?”
“今日做的小桃酥还剩了不少,等会我就让令儿装好了让你带回去。”知他爱吃这些东西,邝露本就特意多做了些,就算他不提也是要给他的。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你这话若是让陛下听见了岂不是让他伤心?”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但是如今润玉也不在,横竖偷偷说了他也不知。邝露心里这样想,已忍不住笑起来,可见偶尔偷偷打趣一下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着实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姐姐怎能这样说!”鲤儿的声音陡然大了些却不是气恼,面上还有笑意,“放眼六界就你同哥哥最亲厚,你对我好便是哥哥对我,哥哥对我好便是你对我,岂有分开说的道理。”
邝露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随即敛了笑,他这话过了。
“鲤儿。”邝露温声叫他,不气恼不责怪,只是看着他摇头。
鲤儿聪慧,自然懂她的意思,也瞧清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和面上刹那的僵硬。他垂下头,嚅嚅开口:“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我只是,我只是……”
她知道鲤儿的意思,他哪里是想惹自己伤心,反倒是一番好意。以前鲤儿叫润玉和她是大哥哥和露姐姐,忽有一天就变了称呼。她开始未在意,后来无意间询问鲤儿,才听他说觉得这样叫会显得他们两人之间更亲近些。
他急着想解释,可又说不出口,怕说出来惹得邝露更伤心,只得同她保证:“我以后再不这样说了,姐姐你别生鲤儿的气。”
邝露温柔地勾起嘴角:“我没生气,鲤儿如今保证了便要做到。”
鲤儿点头,邝露笑着去揉揉他头顶,又嘱咐地开口:“陛下是六界之主,这些话旁人听去了终归对陛下不好,鲤儿向来懂事,一定明白其中利弊。”
他张张嘴似想反驳,可见到邝露温柔的神色又将话噎了回去。只小声哼哼着应承:“鲤儿知道了。”
“这便好。”邝露又是笑,将心中一点点酸涩抹去。
傻鲤儿,哥哥和姐姐终归也只能是哥哥和姐姐,这已是我与陛下之间最亲密的距离,再不能靠近也不能远离。
这便很好。
「贰」
润玉又做梦了,他自十二岁后就常做梦。
在梦里并未有什么详细的事,场景也常常变化,有时是灿烂星河,有时是静谧宫殿,有时候是湖畔的白桥也有时是浩瀚云海。可无论场景如何变换,场景中的人是不变的。那是位青衣的仙子,黑发如瀑,眉眼如画,她带着星冠朝自己笑也朝自己哭。她笑时似有星辰入眸,一颗小痣可爱娇俏,让他也想跟着一起笑;她哭时如微雨湿睫,眼眶泛红,连那颗可爱的小痣也变作了一滴泪珠,让他心中生起疼痛。他不爱看她哭,可她的泪总比笑多。
每每在梦中见她哭了,润玉醒来后便觉心中抑郁,一口气在胸口无处可抒。他猜想她是不是过得不快乐,不然为何总是难过,可他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在梦里,不管是哭还是笑,她从不曾开口说话。
今晚润玉又梦见了她,她独自一人站在白桥上无声垂泪。他柔软的心被她的眼泪打湿在被揉作一团,泛着疼意。他想上前给她些安慰,还未走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正值初夏,晚风从窗户飘进屋内,带来阵阵清爽。因着刚刚的梦,润玉不由得抬头去望天,见星汉灿烂想起她总是与星辰作伴,不知她是否住在星河边。他睡意全无,拿着剑出门,想借着月色练剑,出门便见有光在跟前化作人形。
“仙君。”待看清来人,他抱拳失礼。
“别别别。”鲤儿是受不了润玉这样叫自己的,连连摆手坐到石桌旁,“我叫你一声哥哥,你叫我鲤儿就好,千万别和我客气。”
末了又补一句:“我受不起的。”
润玉失笑,也走过去坐下。他是十六岁那年在山顶练剑时遇见的鲤儿,当时鲤儿突然出现,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其实鲤儿早就偷偷来与历劫的润玉相识,今日在璇玑宫多次与邝露提起润玉也只是想她也来看看润玉。这一世润玉虽是孤儿,可师门上下对他皆是真心真意,让他不仅保有了一贯的温润如玉,还多了几分少年意气,他想姐姐见到这样的哥哥肯定会欢喜,谁知她连来看一眼都不肯。
“我见你好似很欢喜,可是发生了什么高兴事?”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鲤儿说着右手就从桌子上方挥过,一个木盒出现在桌上。
润玉看着桌上的檀木盒子,盒子上只简单的刻了万字纹,不知其中装的是什么。
“快打开看看。”
见鲤儿如此期待的眼神,润玉把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一盒小桃酥,他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会是点心。
“快尝尝。”鲤儿越笑越是高兴,“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润玉并不喜甜却不忍拂他意,拿了一块吃起来。本是怀着尝一尝的想法,可这盒小桃酥意外合他口味,甜度适中,不油不腻,香脆可口。
“怎样?”鲤儿见他连吃了两口,忍不住问他,一双眼亮晶晶的期待着一个答复。
“味道极好。”小桃酥入口,原本因梦中人的眼泪而郁结的那口气好像因为这份恰到好处的香甜终于找到了出口,润玉笑着赞叹,“果然天上的东西是极好的。”
“不不不。”鲤儿连连摇头,满脸是笑,“是这一份极好。”
鲤儿的笑里带着几分润玉不解的意味,他想兴许这就是仙人的境界,也就未多言,只是又拿了一块小桃酥放进口中。鲤儿见此又问道:“哥哥可还喜欢?”
润玉口中还含着桃酥,他的君子风度是不允许他含着东西说话的,只嚼碎咽下后才温柔笑着回答:“很是喜欢。”
润玉的坦诚让鲤儿更加高兴了,连道:“哥哥喜欢,那鲤儿下次带多些来。”
鲤儿眼里是纯粹的欢喜,润玉甚至不懂他为何能高兴成这样,想告诉他无需如此麻烦转念又想到他就算拿来自己应当无福消受了。
“明日我便要下山游历,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想来是无福消受这仙家吃食了。”
“下山游历?”鲤儿愣了愣,才想起他这一世因在同辈弟子中表现出挑,早就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当作下一代掌门培养,下山游历增进阅历与修为是必然的事。
润玉所在的门派是一个修道的门派,以剑入道,习天地正法,匡世间大道。他又是下凡历劫,这次历练说不定会遇到危险,鲤儿担忧可想到邝露的话也不敢做其他,只得同他说道:“那哥哥此行一定要万事小心。”
他的话像是凡间普通人家的弟弟嘱托将要远行的兄长,若不是知道他非凡人,润玉真要以为他是自己的弟弟了。
“请仙君放心,润玉会照顾好自己的。”
“都说别这么叫我啦。”鲤儿瘪嘴,似羞又似恼。
润玉只是笑,却不应承下来。两人随后又聊了些旁的,鲤儿临走时被润玉叫住,他不解地看着润玉,不知润玉为何叫住自己。润玉在犹豫,似在斟酌措辞,鲤儿见他迟迟未开口,问道:“哥哥可是有事要同鲤儿说?”
他抿紧了唇,绷紧肩,并不说话,一双幽深明亮的眼里落进月光。好一会他放松下来,微扬着嘴角笑起来,还是一贯光风霁月的模样。
“无甚大事,就是感谢仙君的小桃酥。”
鲤儿原本还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不一样的事,没曾想得了这样一句话,又因着他的称呼别扭,哼了一声化光就走,随着光影出现的还有一句叮嘱润玉记得吃完小桃酥的话。润玉被他孩子气的行为逗笑,再想到神仙的寿命,猜想他在神仙里应当还是个孩子。
他其实是有话想问的,他想问问鲤儿天上是否有位青衣的仙子,她生了双温柔的眼,颊上小痣可爱又娇俏。若是有的话,他还想问问仙子是否过得不快乐,为何总是红着眼眶。他好几次想这样问鲤儿,可话在唇齿间滚一圈就又被自己咽下,只是想到要同别人说起梦中人就开不了口,他不想旁人将他的梦境窥去,不想旁人知道他梦中藏了位仙子。是以这么多次他都未能问出来,既然开不了口,那就让她变成秘密吧。关于他的梦,关于梦中人都是秘密,独属于他的秘密。
小桃酥还摆在桌上,他小心地盖上盖子收好,习惯地抬头去看漫天星辰。山高天近,月亮星星都似可及。
温柔的晚风吹过他的衣袖,掠过他的发梢,裹着他的秘密向天际去,似要上九霄扑向青衣仙子的怀抱。
与秘密一同而去的还有他不经意的喃喃。
“手欲摘星辰。”
「叁」
天帝历劫,六界君父要做一世凡人,这于六界都是大事,为了不让居心叵测之徒危及天帝安危,自第一次历劫开始就只对外宣称天帝是闭关去了,只有邝露和几位近臣知事情真相。在下凡历劫前润玉就安排好了一切,内务有邝露,朝政由太上老君和太巳仙人几位老臣组织,天界兵力部署也有新任战神和破军。而且天帝陛下算无遗策,早留了锦囊妙计给上元仙子,遇到棘手或是难以决断的事便打开。
不仅如此,润玉在下凡前特意嘱咐邝露每日都要去九霄云殿与朝臣们一起议事,就算不发表任何见解也要到场。邝露知他意思,让她去当警醒朝臣们的头上剑,她站在九霄云殿上就是要提醒诸神别以为天帝不在便肆无忌惮,上元仙子是天帝的手也是天帝的眼,你今日做了什么他日天帝出关就会听到什么。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是以他去人间已二十四日,天界仍旧如常。
今日的六界依然安宁,妖界不作妖,冥界不生事,朝会不过论论谁家的仙君要升阶,何处的凡人要得道,一切再祥和不过。
所有的一切都正常,除开上元仙子。按上元仙子的习惯,只要天帝陛下下凡历劫,她每日在朝会后都要去缘机仙子府上通过观尘镜看看天帝在凡间如何。因着担心自己破坏他的命数,就算可以狠着心不答应鲤儿一起凡间看他,也不能不去观尘镜旁看上一眼。只是今日上元仙子有些反常,出了九霄云殿没去找缘机仙子反倒一个人去了布星台。
布星台的风大又清寒,吹得她的衣袖猎猎作响。正是白日,漫天星尽数落回布星台,她一颗颗去看,想起润玉第一次教她布星的事,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邝露忽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当初她能帮着他办理婚事,能替他照顾锦觅,如今不过是在观尘镜里见他在凡间遇到了一位和锦觅脾性模样皆无二致的姑娘就乱了方寸。
昨日是润玉离开门派下山历练的第五年,她仍旧下了朝会就去缘机府上想看看他历练得如何,可曾遇到什么危险。她还未进门就听见缘机仙子和月下仙人在争执,等她进去两人就噤了声,月下仙人还快速的捏诀变化了观尘镜中的场景。她未多想,只以为润玉遇到了什么危险,再三询问后也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就自己向观尘镜施法,恰巧就见到润玉和锦觅在一家客栈里吃午饭,却不见魔尊和棠樾的身影。
她略微吃惊,出声询问:“前些日子听闻魔尊带着水神仙上和棠樾去南瞻部洲静养,怎这么快就又回了凡间?”
“小露珠,这不是小锦觅,是位凡人。”
邝露看着镜中同坐一桌的两人,姑娘面上明艳的笑和润玉眉目间的温柔神色她都看得清楚,不由得愣在原地。
缘机仙子看出她片刻的慌神,连解释道:“这个凡人虽同水神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脾气秉性和水神也相似,可我已经查过,她同水神并无半分关系。”
邝露一直把自己看得清楚,在心悦润玉这件事上向来自认没出息,听了缘机的解释后没先伤情反倒先担心这女子的出现是否有异,会不会影响到润玉历劫。
“她是陛下游历时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我已特意下凡探查过,并无异常。”缘机在看见此女子时也有此担忧,连忙下凡查看,发现一切如常才放下心来,“陛下历的是天劫,或许这是天意的安排。”
“我原本还想为他二人牵根红线,好让龙娃在这一世了个夙愿,可小露珠你如此事事为他着想,让我怎忍你伤心。”先前就是缘机拦着不让他系红线两人才争执起来,如今见着了邝露又于心不忍。
听了月下仙人的话,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拧紧的仙子露出个得体的笑来,有礼地同月下仙人说道:“仙人对陛下和邝露一片心意邝露明白,陛下若是能在凡间了却夙愿邝露心中也欢喜,可陛下历的是天劫,这天命我等是万不能插手的。”
“仙子说得对。”缘机忙应和,若是由着他牵红线让天帝在凡间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担待不起,“你个老狐狸好好看着就行,别想些有的没的。”
月下仙人也知她们说得对,应了下来保证不牵红线,邝露谢过二人,又让缘机多留意才离开。
想来天道也不是全然的无情,兴许是天道看见了他的辛苦和历尽苦难后仍旧保持的良善,给了他这份机缘去全一份执念。可她的陛下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向来知节守礼,他日归位后回想这一世凡间情缘又要如何面对魔尊和水神。
她忽然不知这到底是天道的怜悯还是又一次的劫难。
魇兽不知何时跑来布星台,轻轻地蹭邝露的小腿,见她出神不理自己,又撞了撞才换来她的注意。
“去哪儿都能被你找到。”她俯身去摸魇兽的头,浅浅笑着同它说话。魇兽好似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得意地仰起头。
邝露又摩挲着去抚它的角,看着它湿漉漉的眼睛,细声问道:“魇兽,你可想陛下?”
魇兽虽通人性却未开灵识,只用头蹭她的掌心,蹭得邝露掌心发痒,她避开后替魇兽作答:“你自然是想的。”
就同她一样。
她领着魇兽在布星台待了很久,久到新任的夜神来司夜布星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夜神既是要开始布星,她也没有再打搅的道理,施礼后就带着魇兽离开。
回璇玑宫的路上她想起上一次和润玉去布星台还是新夜神到任的前一晚,那夜她在璇玑宫内未寻到他,便一路寻到了布星台。冷风将他的衣袍鼓起,衬得他的背影越发单薄,她看着那背影只觉心间发酸,心疼他用这身躯背负如此多的责任和不公。
邝露原本不想打扰,正欲退得远些等他就被他叫住。她走上前,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司夜,看他将一颗颗明星布上夜空。
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就这样在布星台站了一夜,像很多年前他还是夜神殿下时一样。天将晓时他忽然开口:“前日有仙人上折子说昆仑的绛树有枯萎的征兆。”
邝露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株上古的神树,紧接着就又听他似叹息般说道:“章尾山的烛龙作古,丹穴山的凤凰羽化,如今昆仑的绛树将枯,可见从太古至混沌,混沌至永劫,向来是没有恒久的。”
就如他,原本以为一世都要陪着这漫天星辰,如今却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天帝。也如锦觅送他的昙花,只一夜就枯萎。
“陛下所说虽在理,可邝露认为不尽然。”虽一夜未眠,她说话时却没见倦意,“烛龙虽魂归天地可遗骸不朽,丹穴山的凤凰虽羽化却有涅槃重归之日,昆仑的绛树——邝露曾在上古遗卷中看到和绛树为邻的琅玕树枯萎万年后又逢春抽枝,想来绛树亦是如此。”
她看着身旁人负手孑然而立的身影,在他侧身看向自己时毫不胆怯地看了回去,坚定地说道:“死复生,归去来,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恒久。”
“陛下,在邝露看来这便是恒久。”
那时她这般回他,心中却想着不管有没有恒久她都要永远陪着他,如今她仍旧这么想。她总是通透,布星台一日静思,千回百转的柔肠终又理清了来。沧海化桑田,桑田变沧海,世事的变化从来都不能琢磨,无论那是他的缘还是他的劫,她都在这里等他回来,她仍是要永远陪着他的。
白色的小兽见青衣仙子脚步轻快了些,自己大有被落下的趋势,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肆」
润玉在外历练五年,才回山就因师父闭关开始代为处理门派诸事。
在外这些年他去了很多地方,北上塞外,南下水乡,在西山饮风,也在东海垂钓。他一直记得鲤儿的邀约,也曾去洞庭一览湖光山色。潇洒洞庭几千里,浩渺处处通仙津,洞庭湖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仿佛故地重游,离人归乡。只是在浩渺的烟波里他未遇见鲤儿,也未遇上青衣的仙子。
这日他处理完门派的事情,指点了几位剑法和术法遇到瓶颈的师弟师妹后便在自己房中练字。
忽有师弟来敲门,告诉他山脚镇上的景姑娘又来看他了。他停下笔,叹了口气,同师弟说道:“你没和她说我去后山练剑了?”
“我说了呀,可人家姑娘又不傻,一次两次还行,这都用了六次啦。”师弟也很无奈同时又很好奇,“师兄,这景姑娘长得好看,对你也是一腔深情,我见你先前对她也挺好,怎么这些日子忽然就不愿见她了?”
他的问题让润玉沉默,神色变得凝重,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她是极好的姑娘,只是我意不在此,恐她误会浪费年华才不愿多见她。”
这景家姑娘是山下镇上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因看多了话本学书中人要去闯荡江湖,可是心思单纯才出镇子就被人贩子拐了去,幸得历练结束回山路过的润玉相救,自此便对润玉芳心暗许。兴许润玉从小都修道习剑,于男女之事上便迟钝了些,并未一开始就意识到景家姑娘的心思,只当她是比自己年幼的妹妹,虽亲近却从未有过其他旖旎心思。直到三月前景姑娘含羞带怯地同他表明心意,他才顿悟,只觉自己大错特错平白让姑娘家误会了自己心思,匆匆拒绝后就找着理由不再见她。可景家姑娘也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吃了三月闭门羹仍旧不时往山上跑,现今整个门派的人都在猜她到底能不能得到大师兄那颗心。
“既是这样,师兄还是应该再当面说说的好,我看景姑娘固执得很,若是见不着你肯定后面还得来。”
“师弟说得在理。”他又想了想,决定当面去说清楚,“我现在就去。”
他去时景姑娘正在银杏树林的亭子里等他,见他来了满眼都是笑意。
“润玉哥哥我可算见到你了。”景姑娘不过二九年华,见到他来高兴得止不住笑,“我做了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他是不喜欢吃甜食的,特别是在尝过那盒小桃酥后吃得更少。前些年各处游历他也尝过各种各样的甜食,可都没有哪一种比得上那晚的小桃酥。
“景姑娘。”
他这样叫着眼前的人,还在拿糕点的人手一抖,面上的笑僵住。他自然发现她神色的变化,于心不忍可又知不能继续拖下去耽误她便继续说道:“我今日……”
“润玉哥哥可是有话要同我说?”她忙将他的话打断,“我一时也不走,不如我们吃了点心再讲,如何?”
“这点心可是我和家中厨子学的,我学了好久,而且照着你的口味特别少放了糖。”她虽心思单纯却不是傻,以前润玉叫她阿景,今日却是换了称呼,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但是逃避似地不愿他接着说下去,“你尝尝,若是……”
“景姑娘,你听我说。”润玉看着她慌忙的样子,终是下定决心把话说了出来,“润玉只当姑娘是年幼的妹妹,是以未曾多保持应有的距离,让姑娘误会都是润玉的过错。”
他起身向景姑娘作揖,继续说着:“能得姑娘青睐润玉感激不尽,只是润玉一心向道,只求以己身之力除魔卫道,姑娘芳心可贵,莫要再浪费在润玉身上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将来时想好的都说了出来,只求还不算太晚。
景姑娘一时没有说话,他等不到回答抬眼看她,就见她一双眼绯红,眼泪似随时都要掉下来。
他看着这双眼,忽觉心中一痛。
“你何苦为了我的颜面如此向我道歉,你本就从未逾矩。”她忽然开了口,眼泪一下就顺着眼角跌出眼眶,“是我要喜欢你,想靠近你。”
她扯着衣袖去擦眼泪,越是擦越是止不住,润玉一直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中的异样越来越甚,甚至想来伸手去帮她擦掉眼泪。可他知道自己再不能让她误会,只得避开目光,不去看便不会心疼。
“你说了这么多那能否容我问个问题,你如实相告,得到答案我就离开。”
“景姑娘但说无妨。”
“你是真的如自己所说一心向道还是心有所属?”
这个问题让他愣住,这么些年他从未想过情爱之事,也未曾深思其中缘由。此时听了这个问题,他亦想要个答案。
一时整个亭子都安静下来,旁边的姑娘见他抬首望向蔚蓝的天空,目光温柔又深远。那是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的眼神,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润玉方才说了谎。”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好似思绪飘到了别处,“润玉并非一心向道别无他求。”
“在多年前润玉心上就已经藏了位姑娘。”他欲言又止,把目光收回去看她,“辜负了景姑娘一片心意,还望见谅。”
“不知她是怎样的人,为何从不曾见过也不曾见你提起?”
润玉抿唇浅笑,连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他同景姑娘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那是他不能说的秘密,是不能被人窥探的梦境。
后来景姑娘走了,带走了那盒没被吃过的点心。润玉看着她离开,只觉一身轻松,紧绷着的双肩终于松懈下来。
那晚他又做了梦,梦里的青衣仙子笑着看他,一双带笑的眼竟和景姑娘的颇为相似。第二日阳光洒在身上,他从梦中醒来,看着房中多宝阁上安然放着的檀木盒子,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见景姑娘哭时这般难过。
戏文里只唱仙人思凡,如今他才知道凡人也会梦仙。
他此生会修道,也会对天上的她动情。
「伍」
东胜神州的帝君送了一堆灵药法宝到九重天,邝露正带人清点,忽心中一痛只觉惴惴不安,在场的仙侍不解地看向突然愣住的邝露,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平日端庄持重的上元仙子疾驰而去。
邝露心头难安,一直隐藏在元神中的那缕神识涌动,她意识到一定是润玉的元神出了事。他此时正在凡世历劫,凡人不能伤他元神分毫,一定是有什么邪祟看穿他身份后想吸食他的元神。若陛下元神被吞食,若……邝露不敢继续往下想,攥紧一颗心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凡间。
长剑直直插入地中,脸色苍白的润玉正握剑单膝跪着,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汩汩浸入泥土之中,先前所画下的阵法渐被鲜血染红。被围困在结界内的巨兽嘶吼着,师门众人合力而成的结界岌岌可危。
师父闭关未出,他代理掌门之位两年一直安然无事,谁料今日不知从何处来了凶兽直闯山门。此兽凶狠异常,普通法术不能伤它分毫,已有不少同门被它所伤,最后众人合力才勉强将其困在结界之内。润玉眼眶发红,怒目直视撞击着结界的黧黑凶兽,在发现结界的裂痕时念出一串咒语,只见血液以更快的速度从他腕间倾泄而出,一股股浸入阵法之中
“师兄——”
随着全身血液的流失,他已虚弱到无法去回应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喊。身后的同门大声叫他,想要阻止他继续结阵,可他身为大师兄又代理着掌门一职,如今师父不在他自然要站出来。
浑身血液几要流尽才见阵法的白光转为红光,润玉拼着最后一口气念出咒语。阵成,血光冲天,有流火自天际坠入阵中。流火烧上巨兽的身体,它仰颈痛苦地嘶吼,吼声镇得人耳朵轰鸣。天降的流火还在不断落下,每一簇都似要将它焚尽才甘心。
以自身血结阵引天火是禁术,其他弟子看着刚刚还凶狠至极的巨兽被天火烧尽,已无法去思考润玉是何时习得此种禁术。眼见巨兽化为灰烬,润玉嘴角不自主地上扬,他想起身却浑身无力,最后咬牙用尽全力才支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兴许是人之将死一切都会归于最初的平静,他只觉四周静谧无声,所有的呼唤都遥远飘渺,连风声也无。他起身后茫然四顾想找寻什么,可又不知自己寻的是何。手腕上的伤口还在,体内最后那点温热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淌,润玉能感觉到生气在一点点从他体内剥离,他忽然想起自己梦中从不言语却常常红着眼角朝他笑的仙子。他想他要寻的应是她,可她在哪儿。
他慌忙抬头去看,她是仙子自然该是在天上的。他应该真的是要死了,不然怎么才抬头就见青衣的仙子跌跌撞撞从云端跑来。他面上有了笑意,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轻快,身死气绝前还能再见她,这很好。
长剑从手中滑落,他再没了力气,仰面往地上倒去的瞬间直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润玉倒下那刻邝露从云间落下,慌乱地将他拥进怀中,她匆匆化光赶来可仍旧迟了一步,在云端见他浑身浴血地冲自己笑时便心神尽失。
“陛下,陛下。”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怀中人的模样,落入眼底的只有那大片大片刺目的红。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袍,她的陛下向来喜洁,她怎能让他如此狼狈。
“没事的,没事的陛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无措地抬手施法去治愈他的伤口,清理他身上的鲜血,转瞬他又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源源不断的精纯水系灵力渡入他的眉心,可他渐凉的身体仍旧没有回暖。
泪珠从她眼眶大颗大颗地跌落,浸入两人的衣袍消失不见,润玉觉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被这些眼泪砸得生疼。他眼前模糊一片,只隐约能看清她那双哭得通红的眼,她哭得那样难过,让他也不由得跟着难过起来。她一直喃喃地说着话,润玉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觉她一定是在叫自己,他想开口让她别这般伤心,能在此时见到她,他很是高兴。他还想问问她是否过得不快乐,不然为何总是在他的梦中悄悄地哭。可他发不出声音,他还是不能问出这个问题。
她越哭越凶,不停地张嘴说话,润玉确定自己是无法开口安慰她了,只得迟缓地抬手去抚她的脸,想借此给她一丝一毫的慰藉。
“陛下,是邝露来迟了。”
她为何不跟着他一起来凡世历劫,她怎能离开他的身边,怎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有难。
他尽全力才抚上她的脸,邝露输送灵力的右手发颤,想要去握他的手却不敢停下。摩挲着她脸颊的泪痣,润玉忽然想着是不是她每一次哭都是因为他,是不是她的眼泪都是为他流的。
“别哭。”
他无声启唇,邝露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抖着声音点头。
“好好好,陛下我不哭,我不哭,陛下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哭。”
你不哭,那便很好。
润玉的手从她的脸颊滑落,与之一起跌落的还有她那颗心,冷风呼啸穿过她忽然洞穿的心口,带来一阵阵凌厉的疼痛。原以为自己会痛呼,却只有一股股腥甜涌上喉头。她仍旧坚持输送灵力,怀中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最终在她怀中化为点点的荧光。
“不要——”
她急忙去留,只抓了一手的风。
荧光消失空中,邝露绝望地看着润玉消散,傻傻地跌坐回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荧光消散的方向。
“陛下……”
“陛下……”
弟子们还未回过神,邝露从云端下来那一刻他们就已被惊住。润玉听不清邝露具体说的什么,他们却是听得清楚,隐约意识到大师兄并不是常人。他们看着眼前跌坐地上的青衣仙子一句句喃喃低语,失魂落魄似丢了心神。
忽有响彻云霄的龙吟传来,众弟子大惊,今天的一切早已超出他们的认知。邝露猛然抬头却无她要找的身影,只得又无力的垂下头低喃。
又是一声龙吟,有白影自九天破云直下,应龙落地化作白衣仙君。
“邝露。”
失神的邝露一愣,匆忙抬头,眼前人还是心上人。
白衣孑立,眉目如玉。
“我无事。”
她傻傻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只见他一身血就慌了心神,一直未探过他的元神。他无事,他的元神安好,他历劫归来了,一场虚惊,她破涕为笑。
“陛下。”
她仍旧坐在地上,早哭花了脸哭红了眼,好不狼狈。
白衣的天帝俯首看她,向她伸出手来。
“回去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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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裁梦为魂 · 第五十二章
双重生 / 无虐
不喜勿入
你站在此处不要ky
【第五十二章】 避耳目灵兽传信,了恩怨穗禾救人
席间并无大事发生,就连太巳仙人也收敛许多,未像上一世般大献殷勤,润玉也就无从得知曾几何时太巳打过旭凤主意。
锦觅仍旧被燎原君偷偷叫走,润玉邝露都看见了却装作不知,甚至帮她隐瞒。穗禾见此齐乐乐融融场面,又见太巳父女相处,想起自己人间这几十载,再次如上一世般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穗禾离...
双重生 / 无虐
不喜勿入
你站在此处不要ky
【第五十二章】 避耳目灵兽传信,了恩怨穗禾救人
席间并无大事发生,就连太巳仙人也收敛许多,未像上一世般大献殷勤,润玉也就无从得知曾几何时太巳打过旭凤主意。
锦觅仍旧被燎原君偷偷叫走,润玉邝露都看见了却装作不知,甚至帮她隐瞒。穗禾见此齐乐乐融融场面,又见太巳父女相处,想起自己人间这几十载,再次如上一世般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穗禾离去时,邝露去看润玉,恰巧润玉也看了过来。只一眼,两人便明了对方意思。
散席后邝露随太巳离去,并未与润玉有过多交集。待夜幕降临,有纸鹤从太巳府隐蔽角落振翅飞出,未飞出多远便遇见了魇兽。纸鹤围着魇兽转了两圈,最后落在它背上消散于无形。魇兽似懂是什么意思,拔蹄撒欢儿地往布星台跑。
润玉已将星子布上穹顶,见魇兽欢欢喜喜地回来便知它因把事办妥而得意。他振袖后伸手悬空拂过它的脊背,先前消失的纸鹤便又显现,乖巧地飞入他手中。将纸鹤打开,娟秀的簪花小楷显现。邝露言简意赅,告诉润玉太巳府外出现了一位可疑的侍女,并直言明日要去凡间寻彦佑。润玉明白她的意思,同她一样怀疑侍女是穗禾的人。他捻动手指,薄如蝉翼的纸张化作齑粉。未有犹豫,润玉抬首看一眼漫天星辰后让魇兽去觅食,自己却悄然离开天界去往洞庭湖。
翌日,邝露仍如平常一般出门,泰然自若地独自穿过南天门去往人间。她看似无波无澜,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情况。当她在云海间飞行,发现身后并无人跟随时难免有几分犹豫,怕自己估算失误。但是想到润玉那边应当已经安排妥当,就算中间出了意外也是要走一趟的,虽未折返却放缓了速度。
她并未往洞庭湖的方向去,而是去往西南地界内的一座孤山。邝露从云间纵身而入,停于一片竹林。方落地她便感觉到有微弱的仙泽,便知有人跟了来。邝露不再停留,沿着竹林中的石阶往里走。早在去月下仙人的寿宴前她就与润玉说好,在此临时建了一处竹屋,把彦佑送来此处,她此行不过是引穗禾前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她兜兜转转后才找到竹屋。
“彦佑君?”她在屋外叫门,“彦佑君,你在吗?”
无人应答,她缓步走到门边,扣响了门扉,“彦佑君?”
还是没有人,她自言自语:“难道也没在这里吗?”
秉持着礼节,她并未推门进去,只得反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一眼,嘟囔着说道,“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呢?”
随后便这般离去,好似当真再次扑空。当邝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有光影忽现,便见穗禾立于房前。她就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让人不知她要作何打算。
邝露确实离去了,她腾云飞身去往旁边一座山峰,润玉便等在那里。见邝露出现,润玉道:“她来了?”
明明是疑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像是肯定。
邝露点头,“殿下你觉得她会如何?”
“我不知。”润玉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的拇指摩挲着食指。
“她会救彦佑君。”邝露开口,甚至有几分笃定。
“何以见得?”润玉挑眉看她。
“在她看来,救彦佑君一次便两不相欠,了却凡间种种,她就还可以是以前的穗禾。”兴许都同为女子,邝露总觉穗禾会如此,“可这些事哪有这般轻易就能泾渭分明。”
她似轻叹,润玉心中微动。他们之间曾经好似也如此,都努力想要去分割,最后还是痴缠在一起。他笑笑,牵过邝露的手,“既有此想法,便去看看。”
语毕,两人一同化光消失在山岭间。
自从得了润玉两片逆鳞,彻底重生恢复后邝露修为精进很快,又有上一世所学作为依傍,便是和润玉一同隐身藏于暗处也并非难事。穗禾仍站在屋外,平静地盯着门扉。他二人藏起仙泽气息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想看穗禾会做何打算。
可能有半盏茶的功夫,孔雀公主缓步走过去,拾阶而上推开了房门。不知为何,她动作时邝露竟有几分紧张,见她当真走了进去才平静下来。
穗禾亦是心思缜密的人,方踏进竹屋便施法将门扉尽数合上。屋外的二人互看一眼,悄无声息地飘至墙根。彦佑还没醒,是润玉将他送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彦佑此时是何种情况,是以就算屋内安静得悄无声息也不足为奇。
二人身形透明如游魂,施法穿墙入内,才见穗禾已站到竹子筑成的矮榻边,距离彦佑有三尺的距离。他们站在角落,尽量远离穗禾不让她发现,却也将她看得清楚。她神色不算好,垂首死死地盯着昏迷的彦佑瞧,似想看看他是否当真昏迷不醒。
“彦佑。”穗禾忽开口,是对待他时一贯的冷硬语气,细听却能在其中发现一丝颤抖。
昏迷的人自然不能应答她,润玉和邝露互看一眼,也都沉默。他们无法知道穗禾如何想,只觉她好似有话想说。可她没有开口,只是屏息盯着躺在矮榻上的人看。兴许是太久未眨眼,她眼眶微微发红,可她未发出一个音节,哪怕是短促的呼吸。
就这般僵持了许久,穗禾终于有了动作,她紧绷的双肩微微塌陷,在一瞬间卸下了生为鸟族族长应有的骄傲。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随即抬手结印给屋子加了一层结界。
润玉没想到她会如此,去看邝露时发现她也有几分吃惊,两人以为穗禾发现了他们。却见她阖眼调转周身灵力,白色的灵力涌出身体将她团团围住。起先穗禾脸色还算平静,随着灵力越涌越多,她蹙起眉头。
到此时,她的意图已十分明显,如邝露所说,她要救彦佑。
“她想如何救彦佑君?”邝露传音入密,急切地问润玉。
润玉摇头,亦不清楚穗禾要如何做。
就在此时,涌出的灵力在她身后结成偌大的孔雀屏。灵力凝成的雀翎晶莹剔透,极尽铺展开来,如屏障一般将她护住。雀翎转瞬即逝,凝成一团琼光窜进她体内。琼光入体之时邝露听见她闷哼了一声,随即便见她启唇吐出一颗如翡翠般晶莹的浓绿珠石来。
一直默默窥视的两人怔了一下,润玉传音告诉邝露,“是她的孔雀胆。”
邝露惊骇,没想到穗禾会如此做。孔雀胆是难得的仙根灵药,可入炉炼药亦可助人修行。于修炼成型的孔雀而言,孔雀胆虽不如元神、内丹、真身那般攸关性命,却也至关重要。
穗禾并未发现二人,她施法将飘拂的孔雀胆推向彦佑的唇边,再施法让他吞下。做完这一切后她变得虚弱,身子晃了晃差些站不稳。她抚着胸❤口,急急地喘❤息几瞬才稳住自己。
见她如此,邝露想上去扶她,却也知自己此时不能出现。她拧眉看着穗禾,心中莫名有些失落。润玉见她神情变化,伸手与她十指交扣,安慰道:“别担心,并无性命之忧。”
邝露点了点头,她知晓这是穗禾自己的选择。
穗禾仍然站在那里,看了彦佑许久,最后如诀别般开口:“我还给你。”
因着剥离自己的孔雀胆,她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沙哑,“我们谁也不要欠谁。”
随即包裹竹屋的结界消散,她最后看了彦佑一眼,头也未回的离开。自始至终她都未靠近,和他隔着三尺的距离。
待她出门,邝露往门边去,看见她蹒跚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邝露忽想起自己去凡间寻她那次看见的梦境,粉衣的妙龄少女追着青衫书生,娇娇俏俏地问着,“先生,你何时为我画一幅丹青?”
青衫书生笑笑,并未她一个答案。
穗禾回到九重天,想回自己的宿处歇息,方进紫方云宫便被荼姚身边的亲信白鹛叫住。白鹛出自鸟族,本应以穗禾这位族长为尊,却因跟在荼姚身边多年而自恃甚高。在穗禾未能搭上荼姚之前,她甚至不将这位族长放在眼中。
“公主,娘娘有请。”
穗禾此时甚是虚弱,却也强撑着不表露分毫,言笑晏晏地开口:“不知姨母找我有什么事?”
嘴上如此说着,脚步已往荼姚的寝宫去。荼姚近来因旭凤和锦觅的事而心烦意乱,本是想找穗禾来陪自己商议却未能第一时间找到人。此时穗禾来了,她当即发现穗禾有些不对,拧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穗禾一惊,忙笑着掩饰,“兴许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未能歇息好。”
荼姚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穗禾怕露出破绽,赶忙过去她身旁坐下,娇笑着主动询问:“姨母可还在为表哥担心?”
荼姚道:“一点不让我省心——你方才去什么地方了?”
她突然转了问题,穗禾忙道:“我回飞鸾宫了,隐雀几次三番与我……”
“你何须放这么多心神在那些事上?”荼姚打断穗禾的话,带着几分怒气,“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抓住旭儿的心,等旭儿当了天帝,你便是天后。”
穗禾沉默几瞬,微微敛了眉眼,“穗禾知道的。”
她乖顺的模样让荼姚喜欢,遂放低语调安抚她,“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儿媳人选,这天后的位置迟早要交给你。旭儿对你也是有情的,你们早些在一起,我也好放心。”
荼姚拍拍她的手,“别让我失望。”
“穗禾谨记姑母教诲。”穗禾轻声应着,心中忽又清明几分。
历劫之时她生于乱世,家中是一方门阀,她靠着家中势力嫁给心上人,陪着他征战天下问鼎中原,最后却夫妻反目,落得母族尽数被屠、自己失势的结局。那人想要的只是她身后的势力,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算母仪天下也不过孤家寡人。
孤冷的宫阙深深,能吞噬掉一个人所有的温度。九重天不过是另一处幽深宫阙,如今牵着她的人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历劫的穗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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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起床
*令妃时期
*一块全糖的日常小甜饼
拂晓时分,晨光熹微,如墨的夜色被渐渐冲淡,天地一片朦胧。
弘历一向是这个时候起床的,习惯成自然,所以即便昨夜有些纵情任性,同枕边女子闹腾半宿,也依旧雷打不动地早早儿就醒了。
他转头看去,那人还沉沉睡着,眉目温和,乖巧安静,哪能想到几个时辰前她如小兽般张牙舞爪对着自己又抓又咬的。
真是放肆,弘历一副宠溺语气默道,侧过身单手支起脑袋凝视女子睡颜,眸中盛满了笑意。
“皇上……”寝殿门外,李总管低声,提醒已到起床的时辰。
弘历微叹口气,心下留恋不舍,总想再与她多待一会,于是俯身亲一亲她眉间,贴着她耳畔轻声道:“璎珞,璎珞,朕要上......
*令妃时期
*一块全糖的日常小甜饼
拂晓时分,晨光熹微,如墨的夜色被渐渐冲淡,天地一片朦胧。
弘历一向是这个时候起床的,习惯成自然,所以即便昨夜有些纵情任性,同枕边女子闹腾半宿,也依旧雷打不动地早早儿就醒了。
他转头看去,那人还沉沉睡着,眉目温和,乖巧安静,哪能想到几个时辰前她如小兽般张牙舞爪对着自己又抓又咬的。
真是放肆,弘历一副宠溺语气默道,侧过身单手支起脑袋凝视女子睡颜,眸中盛满了笑意。
“皇上……”寝殿门外,李总管低声,提醒已到起床的时辰。
弘历微叹口气,心下留恋不舍,总想再与她多待一会,于是俯身亲一亲她眉间,贴着她耳畔轻声道:“璎珞,璎珞,朕要上早朝去了。”
湿乎乎的热气吹得魏璎珞耳边发痒,稍有醒神,但还是困得很,不快地蹙眉噘嘴,揪着薄被翻过身去背对向他,支吾敷衍:“嗯,去吧。”
弘历怔了下,敢如此态度对待自己的,除了她,满后宫找不出第二个来,看来自己的确是太宠着她了,纵得这丫头愈发胆大。他跟着挪动,贴上人身后,干脆挑明:“朕要去上朝了,还不起来服侍更衣?”
女子不以为意,语气淡淡:“不是有李总管呢嘛。”
“你就不能服侍一回?”弘历隔着薄被在她臀侧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啧。”魏璎珞羞赧地一扭身子,眉头拧起,没好气道:“还不都怨皇上!臣妾腰都快断了,酸得很,起不来!”
看她缩成小小一团气呼呼的背影,弘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掌与视线一齐游移至她腰间,眼神暧昧非常。
忆起昨夜良宵,共赴巫山之时,女子那不堪盈握的柳腰高高弓起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似一座曲桥,想来的确是不大好受的。
弘历顿时没了脾气,补偿似地啄吻几下香腮,柔声哄道:“好好好,那就继续躺着,啊,不气。”见她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意。
“皇上……”外头李总管再度提醒。
闻声,弘历收敛起笑容,肃然正色,眉宇间帝王威严径自流露,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将帐子合起,低沉的嗓音冷冷吐出一个“进”。
李玉这才敢推门进去,延禧宫的大宫女明玉随后,一溜儿端着盥洗用具和朝服朝冠的宫人鱼贯而入。皇帝一个眼神,李玉立刻会意,转头嘱咐宫人动作都轻些,别扰了榻上的令妃娘娘。
如今李总管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了,就连为皇帝更换寝衣时,瞧着人肩背上好几道指甲抓痕也没感到意外,毕竟昨儿寝殿里头床榻摇晃的声响可不轻,且到夜半时分才消停,战况何等激烈可以想象。
但李玉没想到,令妃娘娘这位奇女子总能给他带来新的震撼。
“皇上……”床帐里传来软糯呢喃,黏黏糊糊的好似梦呓。
弘历已然换好了朝服,正等着佩戴朝冠,听见声音一扬手,让宫人先退一旁候着,探着身子走向榻边,撩起半边帐子坐下,应道:“朕在这里,怎么了?”
“渴……要喝水……”魏璎珞辗转枕上,半梦半醒,哼唧着撒娇。
“好。”
李玉愕然,眼睛飞快眨了几下,难以置信。皇帝起身,令妃娘娘还安稳赖在床上,这便罢了,竟还能使唤皇帝要水,且听这熟稔的语气,亲厚可见一斑,显然是帝妃二人间习以为常的对话了。
明玉端来温水,可见璎珞还阖眸静卧,一时有些无措。
“给朕。”弘历接过茶盏,身体甫一前倾,忽地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扬将那掀起的半边床帐又放了下来,围出只有二人的一方小天地。
帐内安静无声,明玉退至李总管一侧,二人面面相觑,皆一脸茫然。
不过片刻,只听里头“啵”的一声清脆响亮,是唇瓣分离的声音,而后便听见女子微微喘息低声软语着“还要”,着实羞煞人也。
明玉红着脸默默垂下头去,李玉稍稍一怔,而后还是稳住神色,摆摆手遣退了其他宫人。
弘历复饮一口,俯身再度覆上那双唇,探舌抵开齿关,慢慢地将口中温水渡了过去。魏璎珞薄唇微张缓缓啜饮着,待温水尽渡,仍贪恋他的温柔,素手扣至男人脑后,香舌撩拨痴缠。
帐中又是几下令人脸红心跳的吻声……
困意消退许多,魏璎珞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弘历俊朗深情的面容,一身庄重朝服又衬气宇轩昂。女子微一吸气,眸光流转,两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红,整个人看着神气红润,自带柔和光晕似的。
她半支起身子,笑吟吟地将手探进他掌心里握上,柔声道:“皇上下了早朝来臣妾宫里用早膳吧,臣妾亲手酿了一坛桂花蜜,还跟张御厨讨教了手艺,给皇上做酒酿圆子好不好?”
凝视着女子亮晶晶的眼眸,弘历哪里抵抗得了,温和笑着点了点头,拍拍她手背,“好,朕去上朝了,你再睡会儿吧。”
待圣驾离了延禧宫,明玉终于不再克制面上的欢喜之色,眉开眼笑地掀开帘帐挂起,目光总在女子身上逡巡。
“想说什么便说吧,我看你都要憋坏了。”魏璎珞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捋了捋拨到身前的青丝。
“还不是你总不让说嘛,一说就急。”明玉一咧嘴,笑得灿烂,干脆趴到了榻边,“璎珞,你可真厉害。皇上如此待你,说一句盛宠也不为过呀。”
“不好吗?咱们要的不就是得宠吗?”魏璎珞双目一凝,指尖绕着发梢打转。
的确,弘历待她的好,出乎她的意料。
明玉意味深长道:“自然好啊,而且我瞧着,你其实也是很欢喜的嘛。”
女子抿了抿唇,坐起拧了下她这张巧嘴,“你这丫头傻了吧,得宠不欢喜难道要哭哭啼啼的?”
“你看你,果然一说就急。”明玉揉一揉脸颊,从脚踏上站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回头含笑道:“时辰尚早,再睡会吧。”
魏璎珞揉按几圈酸软的腰后,摇了摇头说:“算了,这会子都不困了,扶我洗漱更衣吧。”她掀开薄被,移到榻边,轻轻搭上明玉搀扶的手,表面嫌弃地一皱鼻子,可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语气也难掩松快:
“唉,给那讨厌鬼做酒酿圆子去。”
/阿南南南酱
利落 ◎哥哥
正文
魏璎珞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陪皇帝木兰秋狝,觉得哪儿哪儿都新奇,拉着明玉到处跑。弘历也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哨鹿结束后才召她去了御帐。
令嫔还是头回被折腾的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般,胳膊抬不起来,腿动不了,甚至翻个身都需要明玉的帮助。
虽听说皇帝会在哨鹿后大展雄姿,却没想到能这么夸张。她入宫也有一年了,还真是头一回这样,第二天真真起不来身,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皇帝说什么她也听不清,含含糊糊咕哝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那个罪魁祸首,折腾到快天明,还能神清气爽的去接见蒙古大臣,魏璎珞着实佩服。
现下已是...
正文
魏璎珞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陪皇帝木兰秋狝,觉得哪儿哪儿都新奇,拉着明玉到处跑。弘历也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哨鹿结束后才召她去了御帐。
令嫔还是头回被折腾的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般,胳膊抬不起来,腿动不了,甚至翻个身都需要明玉的帮助。
虽听说皇帝会在哨鹿后大展雄姿,却没想到能这么夸张。她入宫也有一年了,还真是头一回这样,第二天真真起不来身,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皇帝说什么她也听不清,含含糊糊咕哝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那个罪魁祸首,折腾到快天明,还能神清气爽的去接见蒙古大臣,魏璎珞着实佩服。
现下已是辰时,虽已清醒,但她还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如一条呆头鱼一般,脑海里只有四个字——猛虎扑食……
她把皇帝在心里骂了千八百遍后,困意来袭,又睡了过去。
弘历结束正事后已经快正午了,回御帐的路上问李玉:“她做什么呢?”,脸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李玉陪着笑回到:“娘娘还歇着呢。”
“还歇着?”,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邹着眉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说完他又想起自己昨晚…咳…好吧睡着就睡着吧。
他也觉得昨晚确实有些折腾了人,心下还有那么一丢丢内疚,突然想起昨个儿他逮了一只幼鹿回来,心念一转,道:“朕昨个儿抓的那只鹿呢?”
“回皇上,在膳房外呢,您说幼鹿的肉最鲜嫩,今夜要和娘娘烤着吃呢!”
“嗯…”,弘历想了想:“先别杀,带过来给她解解闷。”
那幼鹿生的可爱,个头不大,既可爱也没有杀伤力。快来木兰时她就常常念叨想看鹿,想来她必然是喜欢的,等她玩够了,再吃也不迟。
御膳房离得并不远,德胜跑去牵鹿,弘历到达御帐时正好碰上,于是他拉着栓鹿的绳子,带着那只懵懂的小鹿一起进了御帐。
魏璎珞此时睡得正香,乌黑的头发泼墨似的在身后摊开,汗水打湿鬓边的青丝胡乱的贴在脸上,小脸儿睡得通红,真想叫人扑上去再咬一口,弘历坐在床边凑近帮她整理头发,心道:这丫头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床边站着的小鹿一点儿也不怕生,同牵着自己的人一样对床上的人感兴趣,小脑袋不停地拱着她搭空的小臂,一下两下,好像在她的手上蹭痒痒似的。
魏璎珞就是这么被一人一鹿,一摸一拱的给弄醒了。还带着些许起床气的皱着眉头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一只不明生物正在舔自己的手指,“啊”的惊叫了一声往里滚,又因动作太大牵的浑身都疼,又忍不住“嘶嘶”呼痛。
弘历也没想到吓着她了,当即就把火发在那只小鹿身上,上手就拍了一把小脑袋,责备道:“谁准你弄醒她了?”
小鹿哪里听得懂那些,只觉自己被拍痛了,“咩咩咩”的叫了起来。
魏璎珞定下心来才看清这一人一鹿,嗔怪起一旁的皇帝:“皇上干嘛吓嫔妾啊!”,一边说一边往床边爬,想要去摸被皇帝拍疼的小脑袋。
“皇上从哪儿弄了这么小一只鹿啊!”,她语气中的欣喜难以掩饰,弘历见她喜欢,自己也开心,“朕昨天逮回来的,喜欢?”
魏璎珞忍着浑身酸痛去抱那只小鹿:“喜欢喜欢,这小鹿真可爱啊!不过它的叫声怎么这么像羊的叫声啊?”
“幼鹿都是这样叫的,长大就变了。”
她伸手去摸小鹿的身子,那不合身量的寝衣袖子便滑了下来,露出了一截如凝脂般的纤细藕臂。
只不过不同以往,今日这白皙的手臂上又多了些许痕迹,与其说暧昧倒不如说骇人。
手腕上青了一圈,手臂上还有不可说的红痕,皇帝种痕迹都种到胳膊上来了,令嫔还真是一言难尽……
偏得他还不知这是自己造的孽,抓着她的手眉头拧成了川字,“你这怎么回事?撞到哪儿了?”,但看她的青痕是一圈不像是被撞得,倒像是被什么抓的。
于是脑补了一大堆她被人欺负的场面,声音越发大,语气越发急了,“谁欺负你了?打你了?”
魏璎珞当即就闹了个脸红,虽然都是被他弄出来的,就应该给他看,但毕竟是干那种事弄出来的,大白天的怎么好拿出来说啦!
“没有没有,没人欺负嫔妾…皇上您放手,疼…”
她越挣扎弘历越疑心,在李玉被叫进来前魏璎珞恼羞成怒,“哎呀!你别问了,还有谁啊…”,羞恼的声音逐渐转小,“皇上忘了自己昨晚干什么了吗?”
“朕昨晚干…”,话还没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什么…了……”
干什么?不就是按着她的双手不让抱,然后逼着她叫自己…咳…那什么嘛…
“咳咳…”,这下好了,一向脸皮极厚的二人都红着脸沉默了。
魏璎珞沉默的撸着小鹿的脑袋,弘历沉默的看着屏风,昨晚的种种又不受控的涌入脑海。
最后皇帝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扬言要去给她找药。但魏璎珞看着他通红的大耳朵,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么?
“还大白天的就想那种事…真是……”,不知羞耻!
明玉伺候着魏璎珞起身,小鹿被她拴在了御帐外,等她收拾好后皇帝进来了,手中果然还拿着药,还真是去找药去了。
“过来,朕给你上药。”,弘历拍了拍身上的圆凳到。
魏璎珞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不用了皇上,明玉帮嫔妾就行。”,说完明玉就上前准备拿药,皇帝却不肯,脸色一沉:“叫你过来就过来。”
“好吧…”,魏璎珞生怕他生气,只好乖乖挪着脚步过去坐在凳子上伸出了手。
一旁立着的明玉正好奇魏璎珞哪里受伤了,踮着脚想看看,却被皇帝一个眼刀甩的安分了,并且弘历还让她出去。
明玉悻悻离开,弘历才撩起她的袖子一点点将药膏晕开抹匀,他好像没什么经验,总是会弄疼她,但那点痛她还能忍受,便盯着他涂药的动作看,看他涂的那么认真,魏璎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常常受伤,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但相比要面对别人的关心,她更想把伤藏起来等它自愈。
入宫一年,她好像有些变了。变得怎么说…用明玉的话说,大概就是变的娇气了吧。
从前冷馒头硬馒头,甚至脏馒头她都能吃下去,现在却对自己宫里的膳食都挑三拣四,天天想去蹭皇帝的御膳。
虽说她是有讨好争宠在里,但馋皇帝的膳食也不假。
以前被高贵妃踩手,她都能一声不吭的忍下来。现在连信期那几天的疼痛都忍受不了了,明明跟从前没什么分别呢。
明玉总要嫌弃她,说她就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才越发娇气了。魏璎珞却不信服,她宁愿用自己过上好日子,所以忍受不了过去那些种种来说服自己,也不愿承认自己是被皇帝的宠爱给改变的。
她总觉得如果要自己承认,那么有一些事就会悄无声息的改变,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变得让她为难,让她矛盾纠结。
她一直沉默不语,弘历好奇的抬眼望去,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吃过鹿肉吗?”
“啊?”,魏璎珞神思回笼,没听清他说什么。
“想什么呢你,朕问你吃过鹿肉吗?”
“哦,鹿肉啊……没有。”
“那今晚朕带你去烤鹿肉可好?”
“啊?烤鹿肉吗?”
“嗯,想吃吗?想吃朕让李玉去安排。”
“好啊好啊!”,一听有吃她就开心,把刚刚那些胡思乱想瞬间抛之脑后。
弘历嗤笑:“你啊,脑袋里也只有吃了。你说你这么喜欢吃,怎么不见长肉呢?”,他说着就去捏她的脸蛋,一点儿肉都捏不起来。
“不好吗?”,光吃不胖,不好吗?
魏璎珞觉得真的太好了,也不用担心身材走样,遭他嫌弃了。
弘历却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好,还是再胖点好,看着气色好些。”
魏璎珞笑嘻嘻的回:“那皇上多让嫔妾侍膳啊,过不了多久嫔妾就长胖啦!”
“哼,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天天惦记朕的厨子呢吧?想都别想!”
“哎呀皇上好生小气,不就是厨子嘛,嫔妾又不是要走,只是借几天都不行嘛?”,嘴上撒着娇,手也去拽他的马蹄袖晃呀晃,皇帝手里的药膏都快让她晃掉了。
平日她这么一撒娇皇帝指定要什么给什么,偏偏就这个厨子,怎么都要不来,魏璎珞实在挫败。
弘历上完药,盖上盖子,顺势甩开了撒娇的小手手,“借?那怕是要借个十天半个月,然后再续十天半个月,然后再续,然后再加,然后再……”
噗——
魏璎珞被他逗笑了,“皇上,嫔妾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吗?”,她那双诚实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弘历却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默默露了个眼白:“整个后宫,不,整个天下就属你无赖,还谈守信?”,说完轻哼着刮了刮她的鼻头。
魏璎珞皱着鼻子傲娇的收回双手抱臂在前:“哼,皇上就是小气,嫔妾无赖也是因为皇上小气!”
弘历气笑:“你还挺理直气壮啊?朕那只怀表,你顺回去时也说借几日,这都几日了?几十日了吧?该还给朕了吧?”
“皇上坐拥天下,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好跟嫔妾抢一个怀表嘛!”
“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语气!你说你要是朕,会把厨子借出去吗?”,
令嫔在皇帝面前无赖厚脸皮是出了名的,此时此刻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会!”,弘历真是没见过脸皮比宫墙还厚的人。
“行了行了,朕不跟你争,反正厨子你别想,朕可不给。”
“哼💢!”,魏璎珞抱着胳膊扭到一边去,怒气三分假七分真,她真的很想要那个厨子嘛!!
“啧,把手放下来,看看你这成什么样,不成体统!”,弘历强行把她的胳膊拉开,垂在两侧。
“还有哪里疼,上药。”
魏璎珞不答,面带微笑的反问:“皇上觉得嫔妾哪里还会疼呢?”
原本是句不怎么正经的话,皇帝却十分正经的上下打量她,似乎在想自己昨晚掐哪儿掐的最厉害。想了半天最后光天化日,耍流氓的手放在了胸膛上,还贱贱的捏了捏,“这儿?”,他说的这么认真,魏璎珞真没法答!
“哎呀哎呀,大白天的,皇上摸哪儿呢!”
“不是,那是哪儿?”,弘历又一路往下双手搭在了腰间,“那就是这儿!”,他这句话说的肯定,也确实是真相。
腰间时不时就有火辣辣的疼,稍微一动也扯着疼,可想昨晚掐的到底有多用力。
弘历说行动就行动,一把挖了好大一块药,先在掌中抹匀,然后抬着手淡定的说了句:“脱衣裳。”
魏璎珞抱熊:“皇上你干嘛…这大大大…大白天的……!”
“你想什么呢,朕给你涂药。”
“不不不——明玉来就行。”,令嫔的脑袋像拨浪鼓。
“不行,怎么能让外人看见呢,朕帮你。”,叫外人看见了,可不得说他虐待人啊?他可不是禽兽,他就是……就是……就是昨晚的酒太烈了!对!酒太烈了!
魏璎珞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最终败在皇帝的魔爪下,虽然衣裳没脱下来,但他轻车熟路的到了腰间,他的手掌本身就很热,再加上有药膏,就显得更加热了……
可怜的令嫔扒着皇帝的肩膀咬着牙才没让喊疼的声音流露出来,想必这个时候呼痛的声音传进对方的耳里也会变味儿吧!
药倒是上的快,可这手却迟迟不拿出来,魏璎珞羞的不成样子,他们二人还从未在白日这样胡闹过,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皇上,你…你快把手拿出来呀!”,魏璎珞去扒拉他的手,没想到身子突然一轻,一阵眩晕后她莫名其妙的跨坐在皇帝腿上,这个姿势真是该死的……羞人!
“皇上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衣裳下的胳膊一紧,魏璎珞便实实在在的跟他贴在一处了,弘历的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嗫嚅道:“朕昨晚…不是故意的……”
他这么说,算是道歉?
“都怪那该死的李玉,给朕温了壶酒,朕多喝了两杯才变成那样了,以后不会了,你…别害怕。”
他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声音极小,呼出的热气吹的耳朵痒痒的,不知不觉的就红了。
其实皇帝在那事上一向都很克制的,可大概也是因为克制,所以释放的时候才会那么疯狂吧。
魏璎珞并不害怕,她也不知是哪句话还是哪个动作给了他害怕的错觉,所以才让他此时此刻如此小心翼翼的认错与安慰。
她倒是没想到,一向骄傲的皇帝还会跟她认错,虽然句句不说对不起,但句句又表达着歉意。
魏璎珞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将人推远了些,一本正经的说道:“那皇上以后轻一点好不好…”
她这么说,弘历心里更内疚了,一把又将人搂了回去,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弘历终于觉着这个姿势不大稳妥,他刚还在那说魏璎珞抱臂的姿势不成体统呢,如今看来倒是他更没规矩些。
急忙抽回手,两人就此分开,弘历匆匆交代了她几句又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魏璎珞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皇帝一走她便跑的没了影,带着小鹿在草原上撒欢。皇帝不让人约束她,自然没人阻止,就算有人心里觉得令嫔这模样唯实不太体面,但既然皇帝都没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了。
魏璎珞以前都只是在书上或者听别人说鹿是最有灵性的,如今自己得了一头鹿才发觉,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她让那小鹿往哪儿跑那鹿就往哪儿去,让它回来它就屁颠屁颠的蹦回来,魏璎珞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呦呦。
她这几日正跟着皇帝学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想到这句诗句就不由得为小家伙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草原一望无垠,广阔自由,叫她不由得抛下那些阴谋诡计,只想享受当下自由快乐的感觉。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虽不会骑马,但这装扮穿着方便,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尽情狂欢。
她突然觉得皇帝的宠爱也是一种权利,而且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因为有皇帝的命令,真的没人约束她了,连皇后都不管她了,这么一想,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要去争宠了。
恃宠生娇,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一直到夕阳西下她都不肯离去,直到皇帝带着人来寻,她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弘历牵着她的手,指着那只不用拴着也能自觉的跟着魏璎珞回去的鹿,有点坏心眼儿的说:“这只鹿,朕是要吃的。”
“啊?”,魏璎珞一张小脸儿整个都皱起来了,实在不能接受。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若是这鹿今日没跟她玩一天也就罢了,吃了就吃了,可这…也算是培养出一点感情了,这么突然说要吃,这……恕她无法接受。
“能…能不能吃其他的啊,这只……就不要吃了吧皇上~”
看她纠结矛盾大惊失色的表情弘历心里异常满足,噗嗤一笑:“瞧你眉毛皱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这么喜欢?”
魏璎珞疯狂点头:“喜欢啊皇上,既然皇上送给嫔妾了,这只鹿就是嫔妾的了,嫔妾说了算!”
弘历挑眉继续逗她:“这幼鹿的肉最嫩最好吃了,再说了朕抓了几只鹿都赏人了,就剩这一只了,那你不吃了?”
“啊?没有了吗?皇上现在去抓来得及吗?”,她真的很想吃鹿肉啊!!
弘历终是忍不住了,顿住脚步,捧腹大笑:“你还真是…现在去抓,亏你想得出来。怎么这只鹿吃不得,其他就能吃了?”
“哎呀,就是…皇上若是没让嫔妾见到也就罢了,可这只鹿真的很有灵性的,呦呦很可爱的,嫔妾是吃不下去。”
“呦呦?”
“嗯,嫔妾给它起的名字,好听吗?”,她歪着脑袋问弘历。
弘历摸着下巴点点头:“凑合吧,比什么小红小白确实强了不少。”
他说这话成功激起了魏璎珞的怒火,不就是之前皇帝送了两只鸟给她,叫她起个名字,她在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只好非常直观的起了个小红和小白,竟被皇帝嘲笑了这么久,直说以后孩子的名字可不敢给她起。
“皇上!”,双目含嗔,怒瞪着皇帝,像只炸毛的小猫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吧。”,他收敛笑意,又牵起她的手一起回御帐。
魏璎珞生了一路气,也不同他说话,弘历无奈的耸耸肩,想着她反正也坚持不了多久。
到了御帐外,魏璎珞挣脱他想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弘历手指着鹿眼神却瞅着她话却是对李玉说的,“李玉,去把这鹿宰了,今晚给咱们令嫔娘娘烤鹿肉吃。”
李玉心下正奇怪这鹿肉不是早准备好了吗,怎么又要吃这只鹿啦?皇上不是说要把这只鹿给令嫔当宠物养嘛?
他还没来得及把鹿带下去,魏璎珞一个箭步冲过来,蹲下抱着呦呦倔强道:“不要,不准吃!”
“哦?那你不吃鹿肉了?”
“不吃就不吃!”,魏璎珞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可是朕想吃。”,弘历又道。
魏璎珞这下是有点慌了,毕竟眼前的人可是皇帝,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况只是吃鹿肉这么简单的事,当下便委屈的看着他,眼看着要挤几滴眼泪了。
弘历又诱哄道:“除非……”
他故意话只说一半,魏璎珞也忙接着问:“除非什么?”
弘历不怀好意的也蹲下凑在她耳边几乎用气音说:“除非你叫朕几声…”
啊啊啊啊魏璎珞要疯了,皇帝这句话说完,她的脸几乎瞬间爆红,这是什么可耻的称呼,是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不在被窝就能叫出来的昵称吗!!!!
“你!!”,她又羞又怒又无可奈何。
弘历笑的更可恶了,“哦?还不叫,那朕就叫人…”
“叫!我叫!我现在就叫!”,她咬了咬牙,为了陪伴了她一天的呦呦的小命,忍着莫大的羞恼凑在他耳边,咬着牙道:“哥…哥哥,不要吃呦呦…”
魏璎珞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说这“哥哥”也不是什么别扭的称呼,她小时候也会把比自己大的邻家公子叫哥哥,只是……皇帝这个年纪吧…差不多算是跟她差了一辈,让她叫哥哥什么的,实在太羞耻了!
而且也只有在那个时候魏璎珞才会喊他,所以她每叫一次哥哥,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乱七八糟的画面。
看她如此又羞又恼弘历十分满意,悠悠然站起身,面上笑意更深,弯腰拉起她的手点点头道:“嗯很好,这只鹿不吃了,走,咱们去吃另一只。”
魏璎珞:“……”,他果然是在哄人!!!
不情不愿的被拉起了身,又不甘心的被人拖上了马,弘历坐在她的身后单手搂着她道:“抱紧了,小心别摔下去。”,话音刚落,马儿便飞奔了出去。
魏璎珞还是头回坐这么高大的马,坐在上头还有些发怵,扭着身子抱着皇帝,一惊一乍的,“哎呀!皇上慢点儿,慢点儿呀!”
她抱的越紧皇帝越兴奋跑的越快,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传入魏璎珞耳中,她睁开紧闭的双眼偷偷看他。眼前那张扬的面容,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那是魏璎珞不曾见过的一面。
这一刻,她似乎能透过这张脸看到少年时的皇帝。
大约也一定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魏璎珞突然有些好奇,少年时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二人跑了不短的距离才到了一片小山丘上,这儿视野极好,四周望去都是绿油油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
这儿是皇帝选的地方,东西食材早早叫人布置好了,就等他们二人了。
弘历将人抱下爱马,魏璎珞还有些腿软,在他怀里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还被皇帝嘲笑没出息,不过他抱人的动作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魏璎珞:“……”,这人真的很烦!
两人坐在早已准备好的毯子上,眼前是刚刚点好的火堆,上面架着铁架,弘历探手感觉了下温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拿着夹子将盘中的鹿肉放了上去,魏璎珞抱膝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冒着油光的鹿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弘历一手烤肉一手捏她的脸,“馋成这样了嗯?刚刚还说不吃。”
魏璎珞拍开在脸上作恶的手哼道:“皇上根本就是在哄骗嫔妾,明明都准备好了,还要吓嫔妾!”
弘历低低的笑着,被拍开的手又捏了回去:“你也挺好骗的,平常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变得笨笨的了?”
魏璎珞又躲,弘历又捏,最后被捏的烦了,魏璎珞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垫在了下巴和膝盖中间,就像托着她的下巴一样。
弘历被禁锢住手也不生气,改捏为摸,手掌被压着,手指还是很灵活的,这摸摸哪儿戳戳,像一个顽皮的孩童。
魏璎珞无语,索性也没捏着疼了,她也不管了。
鹿肉被烤的滋滋冒油,表面微微有一点焦黄时皇帝撒了些盐,等上面的盐粒融化后便算是烤好了,将烤好的肉放在魏璎珞身前的案桌上,递给了她一双玉箸,“尝尝吧。”
魏璎珞早就迫不及待了,毫无吃相的加了一整块肉塞进嘴里,被烫的龇牙咧嘴也没吐出来,惹得弘历哭笑不得。
“怎么样,好吃吗?”
“嗯嗯嗯,好吃好吃!”,她双眼放光的看着皇帝,肉还没咽下去便含糊说到。
弘历嫌弃的抽出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油光,“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没出息。”
魏璎珞都没反驳他那句没出息,一脸幸福靠在皇帝身上扭来扭去。
弘历早就发现魏璎珞喜欢吃,吃到喜欢的菜还会扭两下,他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是莫名觉得这样很有趣,而且是魏璎珞做出来的行为,那便更有趣了。
他宠溺的摸着靠在身旁的脑袋,“喜欢咱今晚就吃个够。”
“好呀好呀!”
“不过…朕有个条件。”,弘历眯了眼睛,像只狐狸。
魏璎珞有了刚刚的经历预感不妙,警惕的问道:“什么?”
弘历咳了一声,不知为何,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了。
“今晚你要一直叫朕哥哥。”
刚刚还觉得皇帝很好的魏璎珞突然发现了某人的真面目:“皇上!”
“你不叫,朕就不给你烤了。当然,你也不准烤。”
“你!——哎呀做什么要叫…叫…哥哥呀?那不是…那不是…”,干那种事才叫的吗!魏璎珞内心在咆哮。
见魏璎珞不配合,弘历扔下夹子,“那我们就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魏璎珞眼疾手快拉住,他又坐了回去。
在贼头贼脑环顾四周加上一番思想斗争后,魏璎珞嘟哝道:“叫就叫嘛,…哥…哥哥。”
弘历又勾起坏笑心满意足的拿起夹子任劳任怨的为某人烤肉。
这样当面叫出声后,在一声又一声的哥哥中,魏璎珞渐渐习惯了,至少不会一提到这个称呼就莫名脸红了。
魏璎珞非常想知道,皇帝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她敢保证是皇帝从哪儿学来的,而不是自己突发奇想出来的。
她想直面问,但是想也知道皇帝不会老实交代,于是作罢。
而弘历在一声又一声哥哥中逐渐迷失自我,魏璎珞说什么他干什么,简直听话的不得了。
魏璎珞也难得觉得这个昵称还是有点用的。
两人很快扫光了两盘鹿肉,弘历还好,吃的并不多,而魏璎珞最后真是吃撑了肚皮往后一仰躺了下去。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她又不禁感叹草原的星星真的是很多啊。
她拽着收拾残局的皇帝道:“哥哥,快躺下,天上的星星真的好多啊!”
弘历放下手中东西,依言躺下,左手垫在脑后,右手揽着她一起看星星。
草原的天空好像触手可得,天上的星星也仿佛伸手便能摘下。弘历几乎没有这种可以躺下赏月赏星星的时候,就算有,他独自一人估计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今晚有人陪着,他似乎也体会到了其中的趣味。
他略懂些天文星宿,指着天上形态各异的图像为她一一讲解。
魏璎珞知皇帝文武双全,没想到这些也知道,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崇拜,弘历看她一脸痴像,别提多开心了。
聊着聊着忘了时间,等李玉来提醒该回去时,已经快亥时了。
魏璎珞起身准备跟他回去,略有些遗憾的喃喃道:“要是能在这儿看日出就好了。”
这话正好被弘历听见,牵着人顿住脚步,“想看日出?”
魏璎珞点点头:“嗯,看了落日,看了满天繁星,还想看日出,这儿的日出一定很好看。”
弘历看得出她眼里的向往,突然心念一动,又拉着她走回去了。
魏璎珞疑惑:“皇上您做什么呀?”
弘历没回话,走到一旁跟李玉嘀嘀咕咕一阵子又回来了。
魏璎珞看见李玉一脸为难,却又不得不做的表情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皇上你该不会真的要在这儿看日出吧?臣妾只是随口一说…”
弘历揽着她又坐了下来,“朕也觉得这儿的日出应该很不错。”
“可是不回去没事吗?不会被人指责吧?”
弘历眼睛一瞪:“朕看谁敢嚼舌根!”
魏璎珞心道:他们不敢说你,肯定在背后骂我啊!!
看他坚持魏璎珞也不推拒了,靠在他身上竟打起盹儿来。弘历一动不动握着她的手心甘情愿的当靠枕。
等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李玉终于来了,他们在不远处搭了一个小帐篷。
因为时间紧迫,皇帝又说不能大动干戈要悄悄的,所以也没搞到床,只好在地上铺了很多层防潮防虫的毯子,帐篷中够睡四人,皇帝带着令嫔在里面睡觉绰绰有余,若是闲了还能在里面打滚儿。
魏璎珞迷迷糊糊的被抱进帐篷根本没看里面是什么样的就毫无戒备的闭眼睡了过去,皇帝也累了一天,草草收拾过后抱着她一同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快亮时李玉悄默声靠近帐篷想叫一下二人,结果还不等他靠近,这小小的帐篷中就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李玉目瞪口呆,这这这……这也行?
行不行的都是皇帝说了算,弘历娇生惯养惯了,虽然地上毯子不少,但还是睡着不舒服所以早早醒了。
魏璎珞还没醒,他便无聊,无聊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歪了,弘历越想越觉得在这么特殊的地方不做点儿什么对不起自己昨晚的辛苦劳动啊!
于是魏璎珞被亲醒了,一脸懵逼和皇帝尽了鱼水之欢。
至于日出?
哦,他们忙完后,太阳等不及早出来了!!
弘历答应她明年再来陪她看,但魏璎珞总觉得怕是这个日出永远都看不见了……
(完)
【孟宴臣×叶子】错位(下)
孟总视角
最后有一点追妻火葬场
——
01
孟宴臣醉倒在沙发上。
他还有力气,不多,但足以推开伏在他身上作乱的女孩。
他却没这么做。
叶子身上带着很淡的香水味,有点廉价,却莫名勾人。
是甜的。
女孩子分明不懂该怎么做,青涩又笨拙,只知道扯开他两颗扣子,磨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往他脖颈处凑。
吮出了一个吻痕。
她身体温软,还很轻,伏在他身上时也没什么重量。像无害的小动物。
可这只小动物却在炸毛,被他气得要找付女士搞敲诈勒索。
先前的一瞬间,孟宴臣的确想过,就这么同她一起毁灭。
总之他没什么好留恋。
可叶子的...
孟总视角
最后有一点追妻火葬场
——
01
孟宴臣醉倒在沙发上。
他还有力气,不多,但足以推开伏在他身上作乱的女孩。
他却没这么做。
叶子身上带着很淡的香水味,有点廉价,却莫名勾人。
是甜的。
女孩子分明不懂该怎么做,青涩又笨拙,只知道扯开他两颗扣子,磨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往他脖颈处凑。
吮出了一个吻痕。
她身体温软,还很轻,伏在他身上时也没什么重量。像无害的小动物。
可这只小动物却在炸毛,被他气得要找付女士搞敲诈勒索。
先前的一瞬间,孟宴臣的确想过,就这么同她一起毁灭。
总之他没什么好留恋。
可叶子的细长指尖颤抖地划过手机屏幕时,他却忽然想到——
这样,她会坐牢。
02
孟宴臣与叶子相识于一个沉闷的夜晚。
他心情不佳,却莫名被这个撞入他眼底的女服务生吸引了目光。
肖亦骁说她像许沁。
不过皮囊而已。孟宴臣不以为然。
可后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他的世界。
真像一枚叶子,悄无声息地飘至他肩上,就此停驻。
03
孟宴臣很快意识到,他总要下意识去寻叶子的存在。
酒吧见不着人了要找,在美术馆打发完相亲对象后要找,见下雨了便要想,叶子该怎么回去?
为什么?真如肖亦骁所说,因为她像沁沁么?
所以看见她就想起自己妹妹,想到如果是许沁在这样的环境里,该多可怜。
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总想着要帮她一把,不愿她走了歪路。
是这样吗?
孟宴臣姑且这样相信。
04
孟宴臣很少真的喝醉。
他情绪稳定,即使醉了,也要将自己妥善处理,不愿给任何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醉倒在叶子面前。
不知为何,孟宴臣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在叶子面前展露真实一面。
大约是因为她太透明。
年轻的女孩子捧着一颗心,夹杂着算计接近他,对他的意图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晰。
却又如此无害。
谁会介意在一只小动物面前展露心绪呢?
后来的许多次醉酒,孟宴臣都会忆起这一晚。
再没人会如她一般认真发问。
问他,要怎样才能开心起来呢?
05
孟宴臣没想过自己会断片这么严重。
以至于在叶子家床上醒来时,他还有些怔愣。
女孩子的被子是温暖的,沾染淡淡的香甜。
小小的房间与他的卧室完全不能比,却有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
明亮,干净。
叶子给他带了早餐和牙刷,孟宴臣愧疚于自己下意识的质问,和女孩一起坐在桌前,直到豆浆被饮尽。
时不时地,她挂在衣柜内的那抹白色出现在脑海中。
打住。
孟宴臣警告自己。
06
孟宴臣不想承认,但那夜后,他的确默许了叶子的靠近。
她欢快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她在音乐会上不合时宜地落泪,有时说些莫名其妙的勾引话术,在微信上直白地约他出门。
太年轻,太拙劣。
可孟宴臣发现,自己竟偏偏吃这一套。
他常常觉得女孩藏在对话下的心思太过直勾勾,忍不住训她,将她推远点。
别再招惹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在平日里隐藏得十分完美的阴暗人格控制不住地泄露,只在叶子面前。
他本也有刻薄冷漠的一面。
可叶子像是听不懂一般,执着地向他贴近。
像是被驯服的小动物不愿离开主人。
孟宴臣被她搞得无奈,却又鬼迷心窍似地,就这么容许了。
他后来想,原来当初她向他展现爱意时,自己竟然也是愉快的。
男人的劣根性,孟宴臣也无法幸免。
07
肖亦骁和他见面,提起叶子。
孟宴臣和叶子分明什么都没发生,却不知为何,在自己好友眼里,他们仿佛已经有了莫大进展。
顶着肖亦骁紧张兮兮的目光,孟宴臣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不想她走弯路。
肖亦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最好是。他说。
08
孟宴臣不再见叶子。
她发来了很多信息,孟宴臣一一回复,却是拒绝的姿态。
别再靠近我了。他这样想。
与叶子的相处,最初只是出于那么点好奇,亦或是他白骑士综合症发作。
如今他自顾不暇,没了兴致同她玩一来一回的游戏。
孟宴臣不知道叶子是否会难过。
她真的喜欢他吗?大概只是被他的身份地位所诱惑。
他这样想,仿佛可以麻痹自己。
09
孟宴臣没想到,事情最终竟走到了这一步。
他潦倒地倚着沙发座,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叶子吞吞吐吐,只说觉得他人好。
孟宴臣不满意这个回答。
她是个聪明姑娘,从前在他面前就懂得察言观色,努力接他的话,不断尝试他想要得到的正确答案。
这次,怎么就不行了呢?
孟宴臣其实知道,自己没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他有的只是这皮囊与身份,腐朽的灵魂被关押在破败的牢笼里,无人愿意过问。
只有叶子曾经触碰过片刻,他自愿的。
她明明见过他的丑陋,现在却说他人好。
笼统,虚伪的回答。她果然不曾真的爱过他。
大概是酒精催化了大脑,不知何处而来的恶意从胸口蔓延而上,孟宴臣冷笑,彻彻底底释放出心中的恶魔,将此刻自己的痛苦加诸于叶子身上。
他毕竟是个卑劣的人。
10
孟宴臣很快清醒,很快后悔。
他最后没能阻止叶子气急败坏之下使出的手段。
很讽刺,孟宴臣想。
从前费尽心思要拯救,要帮助的女孩,最终竟栽在了他身上。
孟宴臣人生中,从未如此颓丧失败。
连许沁同他说话,孟宴臣也发现自己不太想理睬。
他要见叶子。
一墙之隔,上次是咖啡店外少女的明媚一笑,这一次,却换成了歇斯底里的质问。
叶子问,她想要接近光,有错吗?
孟宴臣直到那一刻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大错特错。
——她的的确确爱他。
他这样冰冷如标本的人,竟也有照亮别人的一天。
可笑他高傲又自卑,不肯相信少女的拙劣心机之下,竟也有一颗金子般的真心。
11
后车窗的雨刷器被打开,明黄色的模糊身影在汹涌雨雾间若隐若现。
孟宴臣舍不得那道身影。
他将暴雨中的孕妇送至医院,当即调转车头。
孟宴臣不知道叶子是否还会在原地。
可他必须要回去。
万幸,雨水渐停,街道尽头,他捉住了那枚明黄色的叶子。
漆黑的车内再次有明光驻足,孟宴臣早已明白,原来每一次见她,他的世界才会更亮堂一些。
如今,已可以窥见天光。
12
肖亦骁直到参加好友婚礼时,才终于确认这个事实——这两个三年前差点弄死对方的人,竟然真的要结为夫妻了。
果然,当初他的话这俩人是一点没听啊。
但肖亦骁心里还是挺心虚,毕竟他曾经对叶子说过的话可不算客气。
先前这事被孟宴臣知晓时,他这位多年好友差点和他决裂,搞得肖亦骁又是找孟宴臣认错,又是找叶子赔罪。
还好人家小姑娘那时已经步入人生正轨,不和他计较兼职的事儿了。
肖亦骁本来松了口气,可后来又意识到,不计较原来比计较更可怕。
他那位三十岁的老处男好友陷进去了,可人家小姑娘却就此释怀,要和他说拜拜。
肖亦骁回想起来,这三年间还真没少陪孟总喝酒,主要是为了他的情伤。
孟宴臣从前不开窍,一心捧着许沁,可肖亦骁早就觉得,那根本不是男女之爱。
男女之爱,就该是他和叶子那样的。
孟宴臣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前看着叶子的目光,始终带着隐约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后来开窍了,就跟老房子着火似的,眼中只装得下叶子一人。可孟宴臣偏偏又是那种压抑自我的性子,他心里的火都快将自己燃尽了,面上还是有礼有节地找机会请叶子吃饭。
还老被人家拒绝。
肖亦骁看了都着急。
却又觉得孟总有点活该,谁叫人家姑娘之前约他时他不去呢?
孟宴臣有时找他喝酒,喝醉了也仍是平时那个死样子,唯一不同的,大约是会半阖着眼,低低地唤叶子。
叫唤有什么用?人家现在找了正式工作,哪有空来接你?
肖亦骁找到好友的手机,要给他叫代驾。
却发现,软件中,唯一被孟宴臣收藏的代驾司机,是叶子。
虽然,如今那个选项早已失效。
肖亦骁无语了——你小子,之前装那么高冷,背地里其实在意得很吧。
但无论如何,好友的终身幸福还是要关注。
于是肖亦骁费了点力,从酒吧某个和叶子熟识的服务员那里要来了她的联系方式。
偶尔孟宴臣醉得不省人事时,在人小姑娘那儿卖个惨。
久而久之,他们孟总还真等到了下班来接他的叶子。
再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听起来轻巧,但肖亦骁知道,这俩人能在一起,中间经历了多少曲折。
孟宴臣追小姑娘追得不容易,说服他爹妈也花了一番功夫。
还好,最后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婚礼仪式后,肖亦骁凑上去调侃好友:孟宴臣,人都娶回家了,总不怕她再走弯路了吧?
孟宴臣笑了笑。许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真心实意地笑。
他认真道:的确。以后的路,有我陪她往前探。
(完)
——
支线收束!俺回去继续写南墙了
玉露脑洞1---什么梦(单篇)
最近润玉夜夜梦到自己竟然孟浪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属下,上元仙子邝露。
要么是将她压在塌上狠狠索取,要么是趁着二人翻阅典籍的时候从她背后贴过去,禁锢着她开始撕扯她的官服,邝露忌惮着门外的仙侍和陛下的名声,不敢大声呼救只能默默推拒,要么是在落星潭将邝露卷入水中强求,要么是在她的寝殿将她胁迫至桌边,一手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一手抓着那片柔软将人压制在桌案上,看她到达顶点也拼命压抑的凌乱样子,甚至还有在布星台处拉住要跑的邝露甩在地上准备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天帝每日都是被这强硬又香艳无比的梦惊醒,从此不敢直视邝露。
若邝露不小心碰到他,他会惊吓般的躲开或者甩开。
邝露心细如发,早就发现陛下不对劲了......
最近润玉夜夜梦到自己竟然孟浪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属下,上元仙子邝露。
要么是将她压在塌上狠狠索取,要么是趁着二人翻阅典籍的时候从她背后贴过去,禁锢着她开始撕扯她的官服,邝露忌惮着门外的仙侍和陛下的名声,不敢大声呼救只能默默推拒,要么是在落星潭将邝露卷入水中强求,要么是在她的寝殿将她胁迫至桌边,一手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一手抓着那片柔软将人压制在桌案上,看她到达顶点也拼命压抑的凌乱样子,甚至还有在布星台处拉住要跑的邝露甩在地上准备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天帝每日都是被这强硬又香艳无比的梦惊醒,从此不敢直视邝露。
若邝露不小心碰到他,他会惊吓般的躲开或者甩开。
邝露心细如发,早就发现陛下不对劲了。既不明所以又十分担心。
这夜,润玉又“如约”在梦里见到了她。这次她竟然在自己塌上,被捆仙锁禁锢了四肢,消了声音,润玉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一寸一寸的感受着仙子如玉一般滑嫩的肌肤。每挪动一下,仙子就抖如筛糠,眼泪汪汪,呜呜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润玉强压着心中的恶念思量着,每次都是中途强迫自己醒来,竟然还日日如此,莫非需要将梦做完整才会放下这个卑劣的念头?他如斯想着,便欺身而上,有些迫不及待的亲手扯掉她的衣裙,红着眼对她说:“邝露,救我,我好难过”仙子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就被整个吞了。
润玉从来没睡的这么舒服过,仿佛所有的疲乏都散尽,通体舒畅,过瘾、餍足的感觉流入四肢百骸,心里暗暗道果然要做完才满足。一睁眼发现衣衫尽碎的仙子就在他怀里,整条龙都惊醒了。
这不是梦,怪不得昨晚的感受那么真实,怪不得她和平日梦里不大一样。润玉心中翻江倒海,人僵在那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自是知晓此事与邝露无关,要么是自己要么是有人暗中作祟。
昨夜将她欺负的狠了,竟还没有醒来。想起夜里的种种,润玉突然涌起一丝甜蜜在心头,复又躺了回去,密密匝匝的将她抱住。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想,不管是因为什么,既已如此,自己定会负责到底,心里开始盘算最近的好日子是哪天,太远了等不及,太近了会不会略显仓促,听着怀中人儿均匀的呼吸声,润玉既幸福又害羞的再次紧了紧手臂,他甚至连孩子们的名字都想好了。
不一会邝露悠悠转醒,她慢吞吞的睁开眼,看到天帝的睡颜近在咫尺,昨夜的记忆突然苏醒,心中大骇,直直的后退跳到地上。
润玉假寐中觉得好笑,在他忍不住要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仙子掐诀朝自己而来,他暗中调动灵力感受了一下,居然是遗忘诀!她朝自己施遗忘诀!她不想对自己负责!震惊中,就听见邝露逃也似的掐诀跑了。
第二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上元仙子照常当值,伴随陛下左右,而天帝陛下表面上装的跟往日一样,心理百爪挠心,委屈巴巴。自己竟这般让她嫌弃,他明确感受到了她的疏离与回避,又无法言明,堵得心被撕裂一般的疼。
夜里,气不过也想不通的天帝陛下闪现到邝露寝殿中时,邝露惊得捂住嘴低声尖叫。她叫他“陛下,快醒醒,陛下!”
润玉懂了,她以为自己梦魇了,便故意不说话径直向她走去。
本来过去是想抓住她的手好好聊一聊的,但贴了过去后自己的手就不受控制的钳住了人家的腰,对着她的颈窝就啃了下去,然后就无法自已了。
一手抓着邝露盘在自己腰上的腿,一手附在柔软上将她压制在桌案上,润玉突然间就懂了,那些不是简单的梦,是预知梦啊。
邝露又惊又羞又着急,虽然极力反抗,但既不忍心伤了天帝陛下也不能叫人来帮忙,她被一波波的快感与怕被外面守卫听见异响的紧张轮番裹挟着,眼中满是泪水,这个压抑的端庄尽失的神情润玉真是太受用了,他加大了动作,与邝露共赴沉沦。
搂着终于受不了晕过去的邝露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所有的始作俑者竟都是自己,心中暗骂,真是个呆子,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光,不过好在,仙生还长,她还没走。
《天帝陛下失眠了》
天帝陛下失眠了。
不知为何怎么也睡不着觉,一天两天没什么,十天半月就抗不住了。
这睡不着,时间就多了。
时间多了,就容易多想。
一多想,就更睡不着了。
1.
上元仙子告假一个月回家去了。
天帝陛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过得很不错。
直到……
新上位的魔尊带着些小妖天天在忘川河畔叫骂,言辞间都是对天帝润玉的咒骂诋毁。
虽说那只是群跳梁小丑,可若任他肆无忌惮侮辱谩骂,天帝颜面何存?
可是,天帝陛下又不能真的派兵去攻打,毕竟他曾立誓有生之年再不入魔界。
天帝陛下很烦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已...
天帝陛下失眠了。
不知为何怎么也睡不着觉,一天两天没什么,十天半月就抗不住了。
这睡不着,时间就多了。
时间多了,就容易多想。
一多想,就更睡不着了。
1.
上元仙子告假一个月回家去了。
天帝陛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过得很不错。
直到……
新上位的魔尊带着些小妖天天在忘川河畔叫骂,言辞间都是对天帝润玉的咒骂诋毁。
虽说那只是群跳梁小丑,可若任他肆无忌惮侮辱谩骂,天帝颜面何存?
可是,天帝陛下又不能真的派兵去攻打,毕竟他曾立誓有生之年再不入魔界。
天帝陛下很烦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已经一连好几天了,瞧着清减了很多。
天香堂制作了好多种助眠的熏香给天帝陛下,全都不管用。
御医馆也熬制了几味宁神静心药给天帝陛下喝,还是没有用。
后来,上元仙子回来了,吩咐天香堂制作出一种香,谢天谢地,这次的香终于奏效了!
2.
上元仙子告假一个月回家相亲去了。
相亲对象乃是新上位的魔尊,身份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太巳仙人对他很满意。
魔尊见到长相清丽,性格端庄大方的上元仙子也很满意,自己这个活了八千多年的单身汉终于要嫁……啊呸……终于要娶媳妇了!
魔尊很开心,约仙子去玉溪谷赏梅,一路说说笑笑气氛甚好,突然一个不小心被块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泥,魔尊连忙爬起来挠头傻笑以掩饰尴尬。
又一日,魔尊约仙子去浮空山看星星,结果那日天上竟然一颗星星也没有,连月亮也看不到,魔尊只好灰溜溜地和仙子告别各回各家了。
后来,魔尊又约仙子去各处游玩,全都不约而同出现了各种意外,奇葩程度一个更甚一个。
魔尊再也没脸出现在上元仙子面前。
3.
上元仙子终于经不住自己老爹的催婚九十八式:
什么她七大姑的舅舅的表哥的儿子的女儿的丈夫的妹妹,只比她大两百岁,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要不是天庭在搞计划生育,呼吁大家少生孩子多种树,指不定还要生多少个呢!
什么她表嫂的八大姨的邻居的姐姐的女儿,比她还小五百岁,几个月前也嫁了,听说已经怀上了,还是双胎!
又什么她老爹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还不知道有几年可活,就想看到自己女儿成亲生子,这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心愿了!
虽然上元仙子知道自家老爹是在鬼扯,但架不住他天天在耳边唠叨,就向天帝陛下告了一个月的假回家相亲去了,好歹做个样子走个过场不是?
不过这次的相亲对象还挺不错,长相英俊,说话风趣幽默,仙子觉得要不干脆就选他算了。
可惜的是,不知是不是她和魔尊八字不合,多次相约出行都出了意外,魔尊似乎怕了她,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上元仙子好无奈,只得回去销假了。
4.
上元仙子几千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宵衣旰食,随侍天帝陛下左右,从未请过假,什么病假、事假、月事假,通通都没有,堪称天界劳模,一直是众仙仰望膜拜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劳模请假了!
天帝陛下觉得这么多年,上元仙子着实辛苦,是得好好休息一番,大手一挥,给了仙子一个月的假。
没想到,上元仙子告假回家是去相亲的,听人说,上元仙子相亲相的很顺利,与那对象看星星看月亮看花看雪,眼看就要看对眼了!
天帝陛下坐不住了,他得去看看,到底是谁得了上元仙子的青眼,毕竟他曾说过要为上元仙子好好选门亲事,毕竟他是个关爱下属的好上司,毕竟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上元仙子这次的相亲对象乃是新上位的魔尊,身份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两人站在一块,连背影都那么相配。
天帝陛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那新任魔尊有什么好?穿得黑黢黢的,脸也黑黢黢的,哪里配得上上元仙子?
于是天帝陛下略施小计,上元仙子这亲就相不成了,销假回来上工了。
5.
魔尊得知他之所以相亲相不成,全都是天帝陛下在背后搞得鬼,实在气不过,就纠集了一群小妖在忘川河畔朝天界破口大骂。
“润玉,你下来啊!”
“润玉你有脸做,没脸承认是不是!”
“润玉,你有种下来跟我打一场啊,躲在天上算什么男人!”
魔尊骂的口干舌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天上守门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纳闷,陛下怎么任魔尊肆无忌惮侮辱谩骂,如此下去天帝颜面何存?
天帝陛下也很烦,谁让魔尊只在忘川河那头骂?谁让他从前发誓永不入魔界?谁让他心虚,没脸呢?
后来,魔尊骂累了,终于偃旗息鼓回家继续相亲去了。
再后来,魔尊相上了一位姑娘,据说还是天帝母族的远亲,一位鲛人公主……
6.
上元仙子销假回来上工,头等大事就是要解决自家上司的失眠问题。
可助眠香,药都不管用,她还能做什么呢?
仙子只能做了些有安神功效的小食给天帝陛下吃,一抬头,看到天帝陛下手杵在桌子上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
说好的失眠睡不着呢?
仙子悄悄退了出去,刚一关门,就听到天帝陛下喊她:“邝露,你去哪儿?”
“陛下,我只是想去泡些安神茶来。”
仙子站在门外答。
“不用,你就待在这儿就行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是。”
仙子又走进门来。
“听说你父亲给你相看了多位才俊,这些天你四处跟人赏花赏月,比在璇玑宫的时候还忙,我还以为上元仙子告假回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天帝陛下捏着眉心,一脸疲惫。
这是商量?
怕不是要兴师问罪吧?
可是不对啊,她有什么罪啊?
“让陛下看笑话了。”
“怎么?没有看中的吗?”
有没有看中的,你还不清楚吗?
这么阴阳怪气是要上天?
“倒是有一位看中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小人作祟,总是出意外。”
仙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帝陛下。
呃……
天帝陛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额头:“许是你和那位有缘无分吧,这天界英才济济,可以慢慢找,不急。”
呸!
真不要脸!
仙子扯了扯嘴角,就见天帝陛下又睡着了。
这是什么情况,逗她玩吗?
仙子终究还是心疼天帝陛下的,走上前想要让他换个舒服的动作,结果她刚一靠近,就被天帝陛下一把抱住了,脸还在她腰上蹭了蹭。
只是这姿势实在尴尬,而且难受,难不成要她一直站着不成?仙子身为天帝近臣,早就不做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只辅助天帝陛下处理政务,一应待遇比齐天帝,享受惯了,才不会委屈自己。
上元仙子便顺势坐到了天帝陛下腿上,处理起天帝陛下未批阅的奏折来。
过了一会儿,仙子发现这个动作更难受,然而她再想动,根本就动不了了,天帝陛下把她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这难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仙子欲哭无泪。
7.
上元仙子销假回来上工,最开心的莫过于天帝陛下了,他的失眠之症总算有得治了。
为甚?
因为天帝陛下发现,自己不看着上元仙子竟然就不能入睡了!
这是什么怪毛病?
天帝陛下很惊恐,恰巧上元仙子要告假,他便很大方的准了仙子一个月假,想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个毛病给治好,免得上元仙子知道了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可是!
天香堂和御医馆的人简直就是吃干饭的,药吃了一大堆,熏香换了几十种,屁用没有,天帝陛下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无奈,天帝陛下只能偷偷用水镜看上元仙子一下。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上元仙子居然跟个男人站在一块,还有说有笑的。
大概是觉睡得不够,脑子也不太好用了,天帝陛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一不小心做了好多坏事,人魔尊再也不敢约上元仙子了,天帝陛下很愧疚,决定以后给魔尊指个好婚事。
好在上元仙子终于回来了,然而天帝陛下又发现,他的失眠症居然还进化了,以前看着上元仙子入睡就行了,现在光看着不管用了,必须得闻着上元仙子身上的香味才能睡着了。
天帝陛下自暴自弃的想,难不成自己真是个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只要不让上元仙子发现,他能睡个好觉就行,天帝陛下认命了。
于是,天帝陛下就经常逮着上元仙子说些有的没的,希望能多和上元仙子相处些时间,多闻闻仙子身上的香味,就能多睡会儿。
本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结果这天出意外了,他竟然和仙子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还是搂着人仙子的腰睡着的!
这下好了,他彻底成了变态了!
8.
上元仙子告假前,发现一个奇怪的事。
自家陛下,她的顶头上司,经常无缘无故的盯着自己看,起初她还以为是她最近吃太多长胖了?又或是她起迟了没注意衣服穿反了?
害得仙子胆战心惊了好几天,后来才发现天帝陛下只是单纯的盯着她看而已。
上元仙子诧异,难道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那颗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她这个大龄剩女终于要结束单身生活了?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上元仙子等啊等,就是等不到人跟她告白,难道他还想让自己再告白一次?
美得你!
你想看我,我还不给你看了!
仙子一气之下答应她老爹回家相亲去了。
不过相亲没相成,被人给破坏了,这个人仙子不做他想,不是天帝陛下润玉还能是谁?
可是天帝陛下敢做不敢认,上元仙子决定好好治一治他,让他想想清楚,自己对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仙子不想再等了,反正她向来胆大,大不了她就真去嫁人去,她上元若想嫁夫,还怕没有好儿郎求娶?
9.
天帝陛下醒来发现自己怀里居然有个人,还是上元仙子,他一只手搂着人家仙子的腰,另一只手抱着人家肩,仙子整个人都被他揽在了怀里。
天帝陛下大惊失色,赶忙放开了仙子,仙子被惊醒了。
“干什么呀?”
有着起床气的仙子不满地喊。
“邝……邝露,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帝陛下吓得都结巴了。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陛下呢!”
仙子好笑的看着天帝陛下。
“我……我……这……”
天帝陛下‘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拿起一道奏折遮住脸,装模作样的看起来,道:“邝露,你身上熏得是什么香啊?似乎对我的失眠症很有用,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仙子不明所以,答道:“香?我从来不熏什么香啊。”
天帝陛下手中的折子应声掉落。
10.
上元仙子简直要被天帝陛下的骚操作给气笑了,自那日她跟天帝陛下说她身上从不熏香以后,除了上朝,她就再也看不到天帝陛下了。
很明显,天帝陛下在躲她。
躲就躲吧,反正每天晚上睡不着的又不是她,她还乐的自在呢!
润玉真讨厌,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哼!
撂下狠话的上元仙子隔天早上看到朝堂上的天帝陛下眼下的乌青,立时心软了。
唉,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
上元仙子依着自己身上的香味调配了一种香出来,然后把方子交给天香堂的人,让他们照着方子制成香送给了天帝陛下。
过了一天,上元仙子听天香堂的人跟她报告说天帝陛下觉得那香虽然有些用,但还不够像,希望上元仙子再接再厉,研制出更像的来。
得寸进尺了还!
她不干了!
11.
天帝陛下收到香的时候差点哭了,邝露她不会已经知道他是个变态,非要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才能睡着了吧?
这可怎么办?
她不会讨厌自己吧?
她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吧?
天帝陛下嘴上说着不想,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点燃了一支香。
烟雾袅袅升起,一股清香弥漫开来,天帝陛下深吸一口气。
嗯,很香,几乎和邝露身上的一模一样。
对,几乎,龙鼻子可灵了。
天帝陛下很轻易就辨别出这香没有上元仙子身上清新淡雅,也没有上元仙子身上的隽永,可以经久不散,点着点着就没味了,他也睡着睡着就醒了。
然而,渐渐的,天帝陛下又发现,香也不管用了。
天帝以为是因为这是香而不是邝露身上自然香的缘故,便乘上元仙子睡着以后悄悄潜入仙子的闺房。
上元仙子的闺房里满是她身上的气息,可是天帝陛下依然睡不着。
天帝陛下心里有了个猜测,他给上元仙子下了个昏睡决,爬上仙子的床抱着仙子睡了起来。
结果自然是睡得很香。
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会怎么样,天帝陛下不想管了,干脆破罐破摔吧,反正他现在只想睡觉。
而且天帝陛下潜意识里觉得上元仙子是不会嫌弃他的!
12.
天帝陛下甫一出现在上元仙子闺房里,仙子就发现了。
之前一连好几天,天帝陛下夜夜来探她闺房,什么也不干,光盯着她看,上元仙子被看得发毛,也睡不着了。
上元仙子想坐起来问天帝陛下到底想干什么,可惜她刚刚动了一小下,天帝陛下就吓得跟做贼似的化作一道光跑了。
哦,不,她说错了,天帝陛下就是贼,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偷香贼!
上元仙子很生气,什么人呐这是,他睡不着就来祸祸她了是吗?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于天帝陛下想用一支香就取代自己的想法,上元仙子只想送他两个字:天真!
所以,仙子在香里面少加了一样东西,使香味难以持久,好让天帝陛下感受一下什么叫宁惹小人,甭惹女人。
只是,上元仙子千算万算没想到天帝陛下还留了一手,当他真爬上仙子床的那一刻,仙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小心着了道,被下了昏睡决,否则天帝陛下定会被仙子一脚踢下床!
昏过去的前一秒,仙子想明天一定要好好跟天帝陛下算算账!
13.
一觉睡到大天亮,天帝陛下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看着怀里依旧昏睡人事不知的上元仙子,天帝陛下后怕了。
后怕的结果就是他又犯怂跑了,还好,跑之前,他还记得要给仙子解了昏睡决。
跑到一半,天帝陛下想,他不会被邝露从此拉黑不再见了吧?要不他还是回去跟邝露认个错,好好撒个娇,想必邝露不会跟他计较的!
(天帝陛下对着史官说:后面划掉,本座怎么会干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已是天后的上元仙子表示:这种事儿你干的少了?)
回到上元仙子闺房的天帝陛下发现,仙子不见了!
火急火燎地召集小仙娥们找寻了一遍,就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玄洲仙境住几年,勿寻!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甚是霸气!
几年?天帝陛下彻底傻眼了。
天帝陛下想去找上元仙子,却根本进不了玄洲仙境。
为什么呢?
因为他曾送给仙子一件宝物,可以开启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个玄洲仙境笼罩其内,没有上元仙子的同意,任何人都进不了!
天帝陛下成了一块望‘妻’石,信一封接一封的送进玄洲仙境,可得到的回应少之又少。
天帝陛下很烦躁,天界子民的生活水深火热,人人都在期盼上元仙子早日回天界。
终于,在天帝陛下给上元仙子寄了三千三百又四十四封信以后,仙子出来了,天界也迎来了一位上元天后!
14.
上元仙子回仙境的第一天,就开启了护境大阵,搞得小仙娥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天帝陛下出现在仙境外求见时,小仙娥们才知道原来是天帝惹她们家仙子生气了!
天帝陛下送来第一封信的时候,上元仙子并没有打算看,后来天帝陛下又派人送来两封三封四五六七八封,上元仙子终于忍不住打开信看了一下。
然而,看完信的上元仙子恨不得自戳双目,她当初哪个筋搭错了,竟看上了这厮?
(以下是天帝陛下绞尽脑汁写出的情书,友情提示,慎看!!!慎看!!!慎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重要的标点符号也要打三遍!)
第一封:
邝露,你知道你和星星的区别吗?
星星在天上,而你,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星星!
这意思是想说她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上元仙子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信被她揉皱了。
第二封:
这是我的手背,画了个龙爪子,这是我的脚背,又画了个龙爪子,而你是我的宝贝!
仙子嘴抽了抽。
第三封:
邝露,我感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感冒吗?
因为我对你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又卖惨?
仙子不为所动。
第四封:
邝露,你为什么害我?
害我每天都想你。
·
·
·
第十二封:
邝露,你很完美,就有一个缺点。
缺点我!
·
·
·
第七十八封:
邝露,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
玄洲仙境?不,你现在在我的脑海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土味情话,和她当初的比,差远了!
仙子无力吐槽了。
可是,她咋忍不住想看下去呢?
第九百四十六封:
邝露,你知道我有什么缺点吗?
缺点你。
·
·
·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封:
邝露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因为你都在我脑里跑一天了!
·
·
·
第三千零八十五封:
邝露,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了。
因为我见你一次,就喜欢你一次,越见越喜欢!
·
·
·
第三千三百四十四封:
邝露,我爱你!
生生世世!
邝露觉得她要出去了,否则她要看吐啦!
15.
天后娘娘回家探亲去了,才刚走三天,天帝陛下就忍不住了,亲自到太巳府把天后娘娘给接了回来。
“天帝陛下真是个好男人,对天后娘娘真好!”
一个小仙娥双手捧心,一副花痴的表情。
“是啊,陛下简直一刻也离不得娘娘呢!”
另一个小仙娥附和道。
“就是有点太黏人了,有时像个小孩子一样。”
又一个小仙娥加入进来。
这三人不知道,她们八卦的对象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听了三人的对话,嘴硬的天帝陛下忙不跌道:“我才不是黏人的小孩子,我只是不想再失眠睡不着觉罢了!”
天后娘娘笑了笑,回道:“是是是,你不黏我,你只是有病而已!”
???
天帝陛下被骂懵了。
“谁让我是你唯一的解药呢?你不想娶我也得娶了,是不是?”
说完,撇下天帝陛下转身就走。
“别啊,夫人,我错了嘛,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求娶你的!”
后知后觉自己惹到自家夫人的天帝陛下立即追了上去。
要是夫人真生气了,又会不准他上床睡觉了,不抱着自家夫人,他又要失眠了。
唉,这该死的失眠症!
——————————————
END
上元仙子:你有病!
天帝陛下:对,我有病,只有你有药!
上元仙子:你是个大变态!
天帝陛下:对对,我是个变态,只对你一人变态!
天后娘娘:你是个黏人精!
天帝陛下:对对对,我是个黏人精,谁让我离不开你呢!
吃瓜群众(捂眼睛):啊,好闪!
注:土味情话来源百度。
55. 后院狼嚎
凌不疑觉得好笑,这种时候还没明白自己的问题么?“那孤女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他忽提声道,“程娘子,若是你阿父远游在外,传言凿凿说他另有了女子,你阿母可会相信?”
少商笑道,“绝不相信。”而后又道,“阿母估计还会赶紧找人去搭救,生怕我手无缚鸡之力的阿父被路过的女大王看中,掳回山上去了。”
凌不疑忍俊不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想着也该是这样的。皇甫仪则满心失落,心知女孩说的是实话。
凌不疑又道,“这未婚妻既不能相信公子真的对她有心,也不能相信公子对那孤女毫无情意。两人既不能互信,如何结为夫妻?她大约是想明白了这点才断然退婚的吧?”
皇甫仪喃喃,“可…可他心...
凌不疑觉得好笑,这种时候还没明白自己的问题么?“那孤女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他忽提声道,“程娘子,若是你阿父远游在外,传言凿凿说他另有了女子,你阿母可会相信?”
少商笑道,“绝不相信。”而后又道,“阿母估计还会赶紧找人去搭救,生怕我手无缚鸡之力的阿父被路过的女大王看中,掳回山上去了。”
凌不疑忍俊不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想着也该是这样的。皇甫仪则满心失落,心知女孩说的是实话。
凌不疑又道,“这未婚妻既不能相信公子真的对她有心,也不能相信公子对那孤女毫无情意。两人既不能互信,如何结为夫妻?她大约是想明白了这点才断然退婚的吧?”
皇甫仪喃喃,“可…可他心中真的只有未婚妻啊!”
“七年生死相托,未婚妻的心意乡里无人不知。可公子却不能让未婚妻信他,可见自负矜持之甚。”
听完这话,皇甫仪越发觉得心口一痛。少商上前再补一刀,“未婚妻用了七年时光证明了对公子的心意,又断然退婚,是为了告诉公子,她虽容貌平凡,但心意不容轻侮!”
少商想到阿母居然受了这么大的欺侮,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凌不疑看着她,柔声道,“子晟以为这未婚妻实在是有大智慧的,拿得起放得下。一旦想清楚,绝不留恋分毫。”
皇甫仪颓然坐倒在地,以袖捂面,不再出声。袁慎心中怜惜恩师,只能默默随侍在旁。
凌不疑朝皇甫仪躬身拱手,道,“向夫子告罪,子晟僭越多言了。”
皇甫仪坐在地上,无力地挥动袖子。“你有什么罪过,老夫还得谢谢子晟,横亘心头多年的疑惑今日终于得解。是老夫的错,是老夫的错……”
酒冷筵残,曲终人散。
袁慎搀扶着醉醺醺的皇甫仪回去了,因着之前屏退了下人,且大家休息的客房离得近,所以此刻便由凌不疑领着嫋嫋娓娓去歇息。
娓娓毕竟还是小孩子,一沾枕头就睡了。少商却觉得今日这故事听着着实有些难受,实在是有些睡不着。
少商走到院子里,坐在廊下若有所思。
凌不疑则是刚刚出去收了一份急件,正往回走,便见她坐在那里吹风。
想起今晚看见她垂泪为那未婚妻反驳,想来现在还因为这事心情郁郁吧?
凌不疑走上前去想劝两句,毕竟她刚刚病愈,之前心结也还没消,可不能这样吹风再落了病。
“程娘子,你病体初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凌将军,这个时辰了您还没休息么?”
“刚刚接到一封急件,出了趟门。”
两人一坐一立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婢女拿着披风过来,将披风递给少商之后便又退下了。
少商紧了紧披风,坐直身子,抬起头看向凌不疑。
见少商开怀了不少,凌不疑又道,“程娘子,子晟有一事相求。”
少商正了正神色道,“凌将军但说无妨。”
凌不疑肃了神色道,“程娘子,自上元灯会初见,子晟便对程娘子倾心,且已禀明长辈想要求娶之意。”
少商有些震惊,其实她也能感觉到凌不疑对自己是有不同的,只是也没想到他会选在现在表明心意。可,“一见倾心?凌将军喜欢我什么呢?皮相么?若是因为容貌的话,将来难免色衰而爱驰。”
凌不疑又道,“子晟不想欺骗程娘子,一见钟情自是始于皮相,可子晟也并非那般只看容色的肤浅之人。
都城佳人无数,陛下或同僚都送过许多,或容色艳丽,或清丽婉约,子晟也从未对哪个动心过。”
“那凌将军看上少商什么了呢?都城贤德的高门贵女不知凡几,于凌将军有助益的颇多。而少商并不喜都城的热闹繁华,也不愿到那纸醉金迷的地界,整日埋首于后宅勾心斗角,或是搅和进朝堂朋党倾轧。
少商敬佩凌将军一心为社稷百姓,可你我注定不是同路人。凌将军将来是要高居庙堂,封侯拜相的,而少商想要的却是天高海阔,四海任我游。”
凌不疑似是回忆道,“灯会那天,漫天华彩四溢的灯火,你驻足街中,人潮如织,可我却只看得见你。那时我便想,所谓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了。
子晟从军一是为像舅父般报效国家,二是为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但子晟也希望这万家灯火之中能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灯会时一眼惊鸿,在子晟眼中,程娘子的笑颜比这漫天星光还要璀璨。郡主生辰宴上你为堂姊抱不平,镇定施救又处置得当,还敢同汝阳王妃据理力争。
后来清县遇险,为护家人,你巧设机关,为替婢女报仇,更是要亲手处置贼匪以祭亡灵。滑县重建程娘子更是费心费力,救助老弱病残者上千。
一次次的交集让子晟对程娘子的了解一步步加深,每多了解程娘子一分,子晟的心意便坚定一分。
原本子晟亦想徐徐图之,只是今日听了那公子同未婚妻的故事,子晟觉得既是心中有情,便该向心上人表达清楚。
若是因为未能及时剖白心意而遗憾错过,怕是日后会追悔一生,子晟不想留遗憾。
人生百年,选对人,走对路,方得大幸。
子晟坚信,程娘子机智果敢,敢爱敢恨,是最能与子晟并肩同行之人,而子晟亦愿做程娘子的同路人。”
少商听他这般说似是有些被打动,正欲开口再问些什么,只听他继续说道,“子晟知晓程娘子志在四方,不是那种会甘愿困在后宅里相夫教子的寻常女娘。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子晟也知晓程娘子心中向往的是万老夫人同万老太公那般的感情。”
听他说到这,少商却突然笑了出来,原来他之前在万府偷听自己的墙角。
“凌将军的确颇为了解少商,少商亦钦佩凌将军为人。少商的确不是那般愿意囿于内宅的女娘,少商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去做。
凌将军既然当初听到了我同萋萋阿姊说的话,也就该知道少商的打算。说句不合世俗的话,其实少商觉得女子也不是非得嫁人。
即便要嫁人,少商也只愿找能与我并肩同行之人,我不会为了郎婿而舍弃自己,也不会事事以郎婿为天,一颗心只围着郎婿打转。
少商的确羡慕万老夫人和万老太公之间的感情,不必非得活到七老八十。这样的深情只要有过便已是难得,但凌将军能做到那般待我么?”
凌不疑思考片刻,正欲作答,忽听后院一声凄厉的吼声,而后那吼叫一声接着一声,似是狼嚎,扰得人不得安宁。
娓娓便在“狼嚎”声中醒来,然后发现阿姊不在房间里便赶忙喊着阿姊,一边喊一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