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戏王】自汉化条漫(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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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链接 P站 ID:555747
Twitter:https://twitter.com/006_zerozerosix
感谢电哥 @czoedy 做的嵌字&修图,电哥太传奇了!!!能让大家享受到如此美妙的阅读体验,谢谢谢谢电哥。
【游戏王】自汉化条漫(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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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反向世界(七)
#反向世界注意
#黑化慎
#是丨篇丨爽丨文
*折原因为跟丨踪,被平和岛抓到并被威丨胁的故事。前期有十分轻微的折原单箭头幽的情节。
食用警告:这是一个反向的世界,里面的人物和正世界的性格在某些方面相反,因此造成了一些经历上的误差,后面会有两个世界的折原相互交换的情节,介意者请千万慎丨入。
>>>>>
[那个人从未将自己真正地映入眼中。]
在位于池袋的折原临也的公寓内,与其主人几乎等同于同丨居关系的平和岛正全身戒备地看着这个空间内的另一个人,那个人长着与折原相同的容貌,然而与之迥异的是,那人...
#反向世界注意
#黑化慎
#是丨篇丨爽丨文
*折原因为跟丨踪,被平和岛抓到并被威丨胁的故事。前期有十分轻微的折原单箭头幽的情节。
食用警告:这是一个反向的世界,里面的人物和正世界的性格在某些方面相反,因此造成了一些经历上的误差,后面会有两个世界的折原相互交换的情节,介意者请千万慎丨入。
>>>>>
[那个人从未将自己真正地映入眼中。]
在位于池袋的折原临也的公寓内,与其主人几乎等同于同丨居关系的平和岛正全身戒备地看着这个空间内的另一个人,那个人长着与折原相同的容貌,然而与之迥异的是,那人身上穿着不太像是普通上班族会穿的衣物,手中也握着锋利危险的折叠匕首。
要说最大的不同,则是另一处——
那个人此刻正用不带一丝闪躲的目光,热烈却又自若地直视着他。
为什么会在外面?
第一反应联想到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记忆,折原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衣物,确实还是进浴室时穿着的那套衬衫加西装裤,普通的上班族装束,但是,就算中途发生了什么,眼镜为何没有戴在鼻梁上?自己一向除了洗漱和睡觉外都会戴上眼镜,他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这个充斥各色人等的繁忙商业城市里,无论角落里坐着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引起多少路人的注目,更何况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上班族,说不定人们会认为这又是一个被无止境的加班应酬逼到绝境的可怜人。尽管他无法看清楚周围的事物,也清楚地明白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重点在于自己是怎样来到外边的,如果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记忆断层的事情,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引起绝对的警惕。他又一次地陷入到了紧张的压力中。对于视力不佳的他来说,没有眼镜,街道上的一切就等于再次陷入陌生,他足有十多年没有尝试过不戴眼镜出门,如今要叫他在这样的状况下在外面行走,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近视到一定程度,也多半会出现散光的情况,此刻的霓虹灯下的城市街道在他的眼里,就如同模糊成一片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他一点也不了解哪里的地上有障碍或是坑洼,哪里的行人需要自己避让。视觉上的探察失效了,听觉便擅自敏锐了起来,行人和车辆的动静接踵而至,夹杂着某处混乱吵闹的声响刺入耳膜,更增添了他的焦躁不安。
鱼龙混杂的池袋,常有颜色帮或是其它的不良帮派游荡于街头,那些混乱的声音也大抵出自他们,如果被他们盯上那就麻烦了,最好是装作正常人的样子混在人群里,可偏巧这个时候没有眼镜,但不管如何要先起身。他将一只手撑在地面上,打算借着支撑的力道站起,这时,一个人的脚步声很明显地向他靠近过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正是从刚才那处混乱的地方而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临也老弟——】
比一般人要来得更为粗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一只黑色皮鞋踏入了还未来得及站起的他的视线范围内。
【刚才的那些混蛋又是你这只臭虫引来的吧?】
听到这个自己早已熟悉的声音,理应感到些许的安心才是,因为如果是对方的话,那么事情要更好控制些,但对方那陌生的语气和话语里莫名其妙的信息让他无法安下心来,在从浴室来到外面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有做了什么吗?
他有些害怕地抬起头,看向上方正怒目俯视着他的人,他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感受到自上压下的怒意,以及,猛烈的如同错觉般的,敌意。
【静雄,我……】
本能的示弱从口中说出,在以往,这一定会产生一些效果,但也要取决于自己做过的事过分程度如何。他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试探着眼前的人,同时也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失去’的那段记忆。
对方一定不会持续生气下去,从前也是,从前自己……只要自己及时把事情掩盖过去,造成是对方误解的假象,就能暂时瞒骗过这个人。不能慌乱,必须得镇定下来。他暗暗地深吸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吗?】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金发人影,故作镇静地问道。
【我睁开眼就在外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忽然一改之前的愤怒,变得冷淡无比。
【什么?】
猝不及防的疑问令他陷入茫然,难道说自己认错了人?可是声音完全就是平和岛没错,他不知所措地仰望着对方,不由得眯起了眼。这是近视患者的通病,一到想要看清什么的时候就会眯起眼,那会让想看到的事物轮廓更清晰些,但对于近视度数高的人来说,又绝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不过那个稍微变得有所清晰的人影,在他看来确实是平和岛本人。
在那一瞬间,同样的违和感也侵袭了他,之前他以为自己忘却了一段惹恼平和岛的记忆,现在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窜入他的脑内——如果他并没有失去某段记忆,而是直接从浴室出现在了这里呢,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平和岛正穿着居家服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可能在外面,也从未见对方穿过看起来像是酒保服的衣物。
这个人,不是与他同丨居的平和岛。
世界上不可能有长相一样还名字相同的人,刚刚眼前的人确实叫了他名字没错,周遭的环境大体上也与池袋十分相似,那么很有可能,尽管难以置信,这里并不是他原来所处的世界。他当然不想相信这么荒诞的想法,但结合眼下的情景,这一念头开始在他的脑中挥散不去。
在他思考的短短几秒内,眼前的男人似乎对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毫不犹豫地转身打算离开。看到男人转身之后的背影,他的内心蓦地只剩下恐慌,不知道驱使自己做出举动的原因是什么,他忽然抬起右手,向上抓住了将要离去的男人的袖角。
男人的身形被扯得顿了一下,随后回身朝他看过来,即便他什么也看不清,也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在朝他压下。
【你做什么?】
【我……】
与之前一样冰冷的声音,他打了个寒颤,要说的话也差点无法说出口。但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去弄明白。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池袋吗?】
【啊?】
【你要回去哪里,我的住所是在这个地方吗?】
【长相一模一样,声音也毫无差别……听着,我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整容还是换头,总之你要是再顶着那家伙的脸和我套近乎,我就一拳把你揍飞。】
一开始还只是嘀咕着自言自语,到后来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对方俯身下来揪住他的衬衫领口,凑近过来,眼神凶恶且充满威胁地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他完全看清了,这个人和平和岛拥有相同的样貌,神态也极为相似,但是,这似乎是一张不怎么爱笑的脸。爱笑开朗的人和沉闷寡言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要是观察敏锐,就能一眼看穿两者的区别,从眼神上,以及嘴角不经意间展现的弧度上。没有一点通融余地、只有怒意和厌恶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抓握住对方拎着他的手腕。
但是,对方的愤怒究竟是为何,这点无法一下子就搞清,到底是针对那位‘临也老弟’本人,还是针对冒充他的人,抑或只是厌恶整容的人,答案有很多种,若不多收集一些信息,就无法确定是哪一个。更何况,如果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在无法看清、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是夜晚,一旦失去了眼前的这位‘认识’的人,自己多半会流落街头。他一面猜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与眼前这个人的关系,一面不愿放弃地,从喉咙里拼命挤出声音问道。
【舞流她们还在吗?】
【对她们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吧?】
男人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冒充临也的其他人,没有松口透露更多的信息,看样子不打算告诉他那俩姐妹的所在之处,即使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舞流她们的确存在。可不知道住址,这一信息也就毫无用处,况且对他来说,她们又何尝不是陌生人。
他在高度紧张中继续思考,然后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会社呢?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那种东西我没听说过。】
被他接二连三地询问,男人早已失去了耐心,放开他的衣领再次要离开,但是他的手没有放松,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腕,不死心地追问。
【真的一次都没听说过吗,到处都会有它的产品和广告……】
【烦死了!】
男人朝他怒吼道。
他恐惧得全身发冷,即便如此仍旧没有放弃,只要得知到这一情报就好了,只要知道工作的地方还存在,说不定就能想办法找到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对方见甩不开他,而且侧目的人越来越多,事态变得麻烦,便不耐烦地回答一句‘说过了我不知道吧’,趁他听到答案发愣的间隙,把手无情地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别的方向走去。那份无情也是对他的无视,不愿意在他的身上多浪费时间,才会吝啬情感地选择快速解决。
他所在的公司是一个非常有名的跨国性大公司,大到人们在生活中也会处处碰到,不可能没有听说过,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又不像是在撒谎,也就是说,他赖以生存的地方消失了,他在这个世界有可能无法立即生存下去。明明自己那样努力,违背自身怯懦的本性才获得了好的工作机会,现在告诉自己一切都消失了,自己又怎样才能东山再起?他感到胸口渐渐变得窒闷。要赶快回去,赶快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才行。但如果一时半会无法回去怎么办,自己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如此凄惨的结局,他更加惶恐起来。就算去寻求警察的帮忙,但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就完全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因为原本是想去洗漱,所以无论是钱财还是证件,都被他留在客厅了。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倒霉,泪意开始涌上眼角,他极力忍了回去。无论在什么样的社会里,成年人大抵都是不容许恣意哭泣的,即使不同的人承受力不同也不行,所谓被承认的主流,就是把一群各相迥异的人笼统地指引往同一个方向,没有天生能力的异类通常难以生存。可悲的是,他无论是能力还是运气,都如此的不尽如人意。
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待在原地等死,他的目光再次放在了那个离去的男人的背影上,忽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了心头,正是这股冲动驱使着他,让他追上前去,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某种‘依赖’才这么做时,心脏因复杂的情感而猛烈跳动起来。他极不情愿暴露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东西,长久以来都未作分类地一味埋藏在心底,自己也未曾辨别。如今它们在特殊时期再次骚动了起来,从他心底的箱匣中几欲挣破而出,他想把它们通通压回去,回到那种放任不管、只顾打压的状态,不想辨别它们究竟是哪种情绪,是正面还是负面,也不想正视它们,可是在眼下糟糕现实的冲击下,他无暇去顾及全部,它们便找准时机似的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带着被打压的报复之意,加倍地使他慌乱无措。他的判断力几乎被它们拍打得丧失殆尽,现在满心都是胆怯和想要寻求依赖的情感。可又要向谁依赖呢,在混乱中他想道,哪怕只是长相一样也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被他牵扯住的人带着隐隐涌动的怒意问他道。
他不知道。从前只要自己示弱,那个人就一定会给予回应,因为对方比自己还要懂得如何去活络气氛与变通,眼前的这个人却不会那样做。等不到他应有的回应,男人倏地抽回袖子离开,手里变得空落落的,内心的不安加剧了,他不由得向前追了一步,谁知道他看不清的地面上有一块地砖白天被压坏,挖出后还未能及时修理,他一脚卡进那个坑洼,整个人向地面跌了下去。
【啊!】
结实的碰撞产生的震动传遍全身,因为是正面扑倒,鼻梁撞击到了地面,脑门也嗡嗡作响,在麻痹之后疼痛泛了上来,比之前还要狼狈的事态,他用胳膊撑起身体,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从眼眶掉落。这已经比自己想象得好多了,他安慰自己道,原本自己想象的是一脚踏进更深的坑里,从而摔断胳膊或是腿,现在只是鼻子流血,牙齿磕破嘴唇,已经比预想的好很多。越来越多的血溢满捂着的指间,往地面滴落而去,形成较为浓稠的、深红色的水洼,在那旁边的,是眼泪砸下的浸湿地砖发黑的痕迹,唇齿还在发麻,他不断地盯着这些可以看清的部分,除了这样做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自己又不像乐观的人那样随时都能保持好的心态,如果轻举妄动,一定又是难堪的姿态。负面情绪不断积聚,沉积到一定阶段,反而能够无视一切了,常理、围观的人群,在那一瞬间通通被隔离在了被泪水所模糊的视线之外,仿佛形成了一个很小的自我世界,他压抑的感情倾泻而出,以往也有这样的时刻,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帮助自己,小学时候就忙于工作的父母也是,比自己小上不少、比起自己来更需要保护的妹妹也是,那个时候,唯一在自己身边的,反而是威胁自己的那个人。
[静雄——]
何等的讽刺,但这个名字此刻却成为了唯一的安慰,那个人虽然和自己是交易的关系,碰到这种情况也会来帮自己的吧。
【为什么叫我的名字?】
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声音,霎时间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但抬起头时,看到的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平和岛。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再哭我就揍你。】
听起来绝对认真的声音,他吓得立马止住呜咽。这个国家的手机拍照声一般来说是关不掉的,他听到有人拍照的咔嚓声,还有人窃笑和议论的声音,舆论和猜测能扭曲事实,向来厌烦这些的平和岛凭借直觉嗅到了议论奇怪的风向,从而拽起地上的他,拎着往围观的人群外走去。在刚刚摔倒的过程中,他的脚也有些扭到,但并不严重,大概过会儿就会好很多,他踉跄着跟在男人的身后,内心仍在惧怕,不过冷静了不少。
根据男人刚才的话,自己似乎在混乱的时候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了口,他对此感到有些打击。磕到的下唇隐隐作痛,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味蕾,他不禁后怕地注意看地面的色差,稍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犹豫地不敢直接走过去。然而,在男人面前露丑的羞耻也在炙烤着他,同时担心接下来的去处,这些思绪弄得他精疲力尽。
【这是有药房的便利店。】
似乎发现了他的视力不佳,男人将他送到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门口,转身就要离开。
【你自己进去买药。】
【可是、我身上没有带钱!】
害怕再次被丢下,他连忙说道,结果一不小心声音过大了。羞耻再度爬上脊背,背后渗出了冷汗。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带着怎样的表情,那与平和岛过于相似的身影明显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他的眼中再度泛上泪光,他忽然放弃了,决定不再做任何多余的努力而赌上一把。要是这个世界的两人关系和他们差不多呢?他咬了咬疼痛的下唇,随后示弱地、祈求般地低头说道。
【请别扔下我,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眼泪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
【随便什么要求,我都会听的……】
弄得这么狼狈,既灰头土脸又鼻青脸肿,衬衫上满是血渍和尘土,自己真是太不像样。
平常人也许会立即回应,那个男人却好像有自己的节奏,过了好一会儿,才冷漠地咕哝道。
【我果然连你也讨厌。】
说完这幼稚赌气般的话,男人便不再理睬他,独自一个人走了。
他起先愣住了,对方的这句话犹如一道狂风,掀开了遮蔽一切的密布沉重的黑云,转瞬之间,天地一片清朗起来,既能从外界明晰地瞧见内里,也能从内里不受自我干扰地看到外面。这个男人拥有直视他人之恶的本领,刚才的那句话仿佛直指他内心中丑恶的部分,因为将重点转移到了这一部分,瞬时别的情感都被剥离了开来,从他的身上层层脱落,露出败絮其内的一直被掩饰的核心。他对平和岛,几乎都是以恶意为先。经过这一强制直接的剥离,并且因为恼羞成怒而挑起了更多的愤恨,仿佛别的情感真的已经无关紧要般,连他自己也觉得现在没有必要感到恐慌或是难过,最需要隐藏的情感被看穿,被定义成了讨厌之人,反而不再受别的情感的干扰,只专心致志地实现着核心内对平和岛的种种恶意。这个人说了‘连你也讨厌’,也就是说其说不定也厌恶着另一位‘临也’,普通人不会将这么任性的话轻而易举地说出口,这个人却能做到,要么是因为另一个自己与其十分交恶,到了换了个长相相同的人也能转移厌恶的地步,要么就是这个人过于狂妄果断,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他感到了难言的愤怒,使他产生了不能置之不理的执拗。
也许这个人就是这样引起了心中怀恶者的注意吧,对他人之恶的直视会引起他人的报复抑或是兴趣,即使不说出口也会引起那类人的警觉,从而成为不想成为的目标。他预感到,这个人是一个容易被麻烦缠身的人,无法被大多数人所接纳,也是一个异类。
他有些恍惚,内心的怒和报复之意在交战,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它们分明可以分类为同一派别,或许只是想让心中之火燃烧得愈发旺盛,他感到没有进食的胃里配合着那样的怒意,翻搅着浓酸刺激胃壁,从而也融入到了这股战火中,他看向男人尚未完全消失的身影,被这股执拗的火所驱动着,迈步追了上去。
他十分明白,自己也是那类人当中的一员。
TBC
前阵子有点事,现在回来继续写。
真心感谢支持鼓励我的每一位,被回应都会很开心,像有了一群可以交流的朋友,超喜欢你们!!
可以的话这次也请多多支持热丨度丨和丨评丨论啦,大家的支持永远是我非常重要的动力!!以及感谢上次羽、林宇直、废柴短、wu还有老麦的打丨赏!!!给你们咱的小心心!(o●U∀U●)o⌒☆(?
重生rpg,你是一个PTSD患者轮椅临,因为成田迟迟不更新你的外传所以你重生到了与仇敌初见的那天
等晕眩平息后,你发现你置身于熟悉的校园中,身体也变成了高中时的模样,你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犬猿之仲平和岛静雄正站在你面前,而新罗正要介绍你们认识。
虽然此时你的身体十分健康,但是在看到那张脸时,你下意识的觉得一阵心悸,腿一软,直接跪了。
那两人没想到你好端端的忽然行如此大礼,双双愣在了原地。
1.那么接下来你决定:
A.好jr丢人,你决定顺势假装晕倒在地
B.自尊驱使你努力站起来
C.向新罗求助,说你的腿忽然使不上力气了
—7.27更新分割线—
投票结果: 66A 7B 41C
(因为AC之间battle得还蛮激烈的所以最终...
等晕眩平息后,你发现你置身于熟悉的校园中,身体也变成了高中时的模样,你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犬猿之仲平和岛静雄正站在你面前,而新罗正要介绍你们认识。
虽然此时你的身体十分健康,但是在看到那张脸时,你下意识的觉得一阵心悸,腿一软,直接跪了。
那两人没想到你好端端的忽然行如此大礼,双双愣在了原地。
1.那么接下来你决定:
A.好jr丢人,你决定顺势假装晕倒在地
B.自尊驱使你努力站起来
C.向新罗求助,说你的腿忽然使不上力气了
—7.27更新分割线—
投票结果: 66A 7B 41C
(因为AC之间battle得还蛮激烈的所以最终在A路线里加入了新罗。至于那些选B并期待着看临也再跪一次/飞扑静雄/被静雄打飞的解解们,上来就坑临也什么的,该说不愧是真正的临厨吗……)
气氛微妙的尴尬之际,你反应迅速,一把拽住新罗,装作渐渐失去意识的样子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新罗不懂你这是怎么了,但是感觉怀中之人身子软绵绵的,而且面色苍白冒虚汗,便猜测多半是低血糖晕倒了,跟静雄合力把你送到了保健室。
把你放到床上后静雄就离开了,而被赛尔提教育过要关心朋友的新罗留在了你的床边守着你。
你躺在床上,在假装昏睡的过程中头脑飞速运转,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也知道自己的PTSD并没有随时间重置而自愈,这似乎很不公平,别人重生都顺便开挂金手指,而你只带了一身debuff,简直毫无排面。
躺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睁开眼,继续发挥演技和新罗聊了几句,这时候保健室的门被推开,静雄去而复返,在你有些警惕的注视下来到你面前,伸出手——
递给了你几块包装得挺可爱的奶糖。
你意识到你和静雄已经错开了交恶的第一步,而你尚不知这一改变到底会对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你低头看看手中的糖,又抬头看了看他,心情十分复杂。
2. 接下来你决定
D.总之先刷好感度,露出优等生的微笑,礼貌的向他道谢
E.冷淡不说话,低头吃糖
F.老子偏要修复世界线,把糖扔他脸上试图激怒他
(提示:重生后的临自带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演技,日常演技是不会轻易掉马的。)
—7.28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41D 38E 14F
(原则上是按票数最高的线走的,但是眼看着E选项后来居上差点逆风翻盘……既然意愿如此强烈那么保留一下冷淡临好了√)
最终选择:D
现在似乎没有激怒他的必要——你这样想着,对他露出了优等生的微笑,接过糖,礼貌的向他道谢。
新罗问号.jpg
在一旁见证了一切的新罗虽然不懂为什么你的优等生人设忽然开始营业了,但对他来说你们能好好相处当然是再好不过,因此他也没有深究,十分心大的介绍你们认识,然后就跑回去上课了。
不知为何,同样有课的静雄却没有一起离开,他看了你一眼,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了么?”
大概是你扑通一下跪下去的场景太过震撼,你嘴角抽搐了几下,回想起自己膝盖磕到地上时发出的听起来就很痛的闷响。你坐在床上,伸手按住自己的膝盖,努力掩饰住它此时并不是因为疼痛而引起的颤抖,抬起头对静雄露出一个营业性的笑容。
“我想我还需要在休息一会儿,没事,你先回去上课吧。”
静雄点了点头,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你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你冷淡的看了一眼保健室紧闭的门,面无表情的随手把那几颗奶糖扔进了垃圾桶。
麻烦的家伙都打发走了,接下来你决定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托这幅年轻而健康的身体的福,你的状况并没有前世最后那般严重,独立行走似乎是没多大……问……题……
下了床后,你努力向前走了几步,起初还很顺利,但那种脱力感和无法停止的细微颤抖还是让你很难坚持太久,最后你只好靠着墙,放任身体慢慢滑下去,半跪在地上思考人生。
嗯,果然还是不行。
如果知道会重生的话,就该听黄根先生的,先把这该死的病治好。你自嘲般的想道。说起来前世在路上偶遇的那个心理医生给的提议是什么来着……暴露疗法?
仿佛是拒绝了对方的惩罚一般,如今你被迫回到了一切的开端,昔日的仇敌就在自己身边,仿佛预示着一场漫长反复的脱敏过程的开始。
你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3.加下来你的决定是
A.身残志坚,拄拐上学,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B.逃避可耻却有用,请个长假在家休息一阵
C.去医院寻求专业医生的帮助,主动去做复建。上辈子的我做得到吗.jpg
—7.29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31A 37B 29C
(这次投票结果真是相当均匀了……最后还是逃避党险胜www)
最终选择:B [解锁新人物:折原双子·幼女形态]
幸运的是,你在保健室里发现了一副拐杖,于是你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在保健室待到放学后,独自走到校门口打车回家。
为了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伤员,你用绷带把自己的膝盖和一截小腿绑了起来,你以这样的形象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直奔玄关。
“欧尼酱——”
你看着穿着小学制服,留着同样发型的妹妹们,终于想起这个时期她们还没有通过抽签决定不同的人设,因为你尚没有对她们说出那句话。
可可爱爱的双胞胎看到你这幅样子,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一边喊着欧尼酱一边在你身边转来转去。
小孩子不加掩饰的关心让你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你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们的头说你没事。
尚未形成扭曲性格的折原双子看起来就像晶莹透明的玻璃制品,单纯美好,但也脆弱易碎。对你的好感明显,又直率的想要讨你的欢心,这与未来的她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倒让你觉得有些有趣了。
你甚至开始好奇,如果没有你的影响,她们到底能成长为什么样子的人类呢。
她们蹦跳着告诉你负责照顾她们的阿姨今天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但是做好了饭菜,你点了点头,让她们先去换衣服,然后一起吃饭。
餐桌上,舞流一直低头安静吃饭,而九琉璃一直在和你讲在学校发生的各种事情,末了,她有些遗憾的说道,“既然哥哥受伤了,那周末去游乐园的计划也只能取消了呢……”
你们之间有过这种约定吗?你回想着。好像是有的吧,但是以前的你从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更没有如约履行过,准确来讲你甚至没有把它们当成过双方的“约定”,只觉得它们是这对姐妹对你单方面的期待而已。
只要你置之不理,渐渐地,这种期望也就不再存在了。
吃完饭后,你给老师打了电话,捏造了一个交通事故的理由请了个长假。搞定了这件事后,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这时候,穿着一模一样睡裙的妹妹们抱着毛绒兔子玩偶过来向你道晚安。
“晚安!欧尼酱!”
“好好休息……”
她们似乎还很担心你腿上的伤。
4.你决定从明天开始
D.两个小东西还怪可爱的,以后对她们温柔点也不是不可以啦……周末想办法带她们去游乐园吧
E.妹妹什么的怎样都好啦,你对她们放置play,专心研究自己的病该如何治愈
F.誓死不当妹控,依然像以前一样对她们冷淡,顺便评论她们“拿出去丢人现眼”“双胞胎一模一样有意思么”
—7.30 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76D 10E 3F
(妹控势力太可怕了……碾压式胜利OAO)
最终选择:D [开启剧情碎片:游乐场]
年幼时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即使不刻意地引导或改变,她们也会自然而然的成长为两个独立而特殊的个体——
这件事,你是明白的。
也是因为把已经做过的事重复一遍实在无趣,这一次你决定对她们采取截然不同的态度,观察一下会对她们今后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话虽如此,你并不擅长温柔待人。但是当你做出一个决定时,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推动着你向那个方向走去。第二天一早,那个负责照顾妹妹们的阿姨忽然打电话来致歉,说是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辞职。你对此表示理解,并感谢了对方多年的帮助。
这件事你倒是记得,在此之后你负责起了家里的伙食——你自己会做一些简单的料理,但是因为懒得准备妹妹们的份,都是直接给她们钱让她们自己去便利店买便当解决。
亲手给妹妹们做一次饭?这个想法被瞬间否决,你倒也没准备做到那份上。
于是妹妹们的午饭依然是从楼下便利店买的便当。
晚上的时候你准备点个外卖,随口问妹妹们想吃什么,结果两个小家伙纠结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
“火锅!”
你:“……”
你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妹妹们,原来她俩小时候是这样的吗?和那时候的她们相比……违和感过于强烈了。
“驳回。”你说道,“现在还没到吃火锅的季节呢……真是的,你们两个也太没季节感了吧?”
架不住妹妹们的撒娇攻势,你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但条件是要等天凉点再说。
于是当天的晚餐是你喜欢的寿司。
吃着金枪鱼寿司,九琉璃再次提起了游乐园的约定,你看着期待着星星眼的妹妹们,觉得陪她们去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提前说好,我可不会陪你们玩那些东西的。”
你对那种地方的兴趣其实不太大,比起玩各种娱乐设施,你更喜欢坐在长凳上观察来往的……不,说起来那个地方都是些豆丁大的小孩子吧,人类幼崽观察起来的乐趣略低啊。
你看着雀跃欢呼的妹妹们,觉得光凭自己果然还是应付不过来,而且出于安全角度考虑,在她们玩的时候还是需要年长一些的人陪伴的,于是你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新罗打了电话。
新罗虽然知道你请假,但并不知道是长期的,你跟他在电话里把对老师说的那套瞎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他周末到底有没有空出来陪他妹妹去游乐园。
新罗那边受到了赛尔提的莫大鼓励。为了哄想要他成为「会和朋友结伴去游乐园的普通快乐男子高中生」的赛尔提开心,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是啊,你说的那个游乐园……这周好像有特殊活动哎?”
“什么?”
你正迷惑着,九琉璃忽然掏出几张票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你连票都买好了?!”你一边吐槽着一边接过票,发现上面赫然表示本周末将举办cosplay狂欢节,只有coser才有机会入场。
你:“……”
忽然就不想去了呢。
5.但是既然都答应了,那就勉为其难的……
A.正好拄着拐,你决定cos成一方通行
B.选择打扮难度低一点的,带中分黄毛假发cos夏目贵志
C.去买毛毛领外套,我cos我自己
—7.31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27A 12B 52C
(妹妹们cos的角色会和哥哥的选择挂钩,所以选A的话就是最后之作*2,选B的话就是两只小狐狸啦,还能get小奶猫一只。至于想看声优梗的……嘛,这个可是我的传统艺能,不管你们选不选我都是要玩的w(?))
最终选择:C [毛毛领外套买一送二]
“cosplay什么的……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吧。”你对cos没什么兴趣,想着与其扮演成那种冒牌货还不如自己cos自己。周末的前一天,你去买了那件你熟悉的毛毛领外套,妹妹们起初很迷惑你为什么要在大夏天穿成这样,但是在感受到毛毛领的柔软手感后,她们表示也想要。
这倒没什么难度,你按她们的尺寸定制了两件缩小版的毛毛领外套,于是当天出门的时候,你们简直像一家子毛毛领黑恶势力。
双子们穿着清凉的连衣裙,披着奇怪的亲子装外套在前面蹦蹦跳跳,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而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也并没有为难你们,检票的小姐姐看到你们一家人在夏天穿着这么厚的外套,虽然没认出是什么角色,但是确认你们是一家敬业的coser,她愉快的蹲下来和折原双子拍了张合照,就放你们进去了。
你们来得早了些,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后,新罗才姗姗来迟。
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伙。
你认出那人后恨不得把新罗绑到大摆钟上抡几个来回,但是这俩人不知为何干劲十足,cos得倒是有模有样,你被转移了注意力,在他们检票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机录下了新罗摆着中二姿势大声喊“そう,间违いていて俺じゃない,世界の方!”的模样,这句台词他说起来倒还有模有样,只是某位草履虫在后面“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的背景音太吵了。
“他们是哥哥的朋友吗?”九琉璃好奇的问他。
“那个演鲁路修演得上瘾的是我朋友,至于他后面那个空条承太郎我不认识。”临也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同时庆幸自己没选什么奇怪的角色。
等两人顺利进来后,临也把新罗揪到一边开始审他,新罗义正言辞的表示有些项目他是没办法陪玩的,只好再找个外援了。
你没想到这货居然也有不敢坐的游乐设施,勉强接受了这个借口。
全身心投入cos的新罗演出了鲁路修的精髓,假装自己是个妹控,愉快的和双子们打成一片。而静雄也对她们露出了你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折原双子顿时升级为了团宠,可是在她们拜托新罗陪她们一起玩时却遭到了无情拒绝。
“不行啦,摩天轮旋转木马和云霄飞车这种第一次我要留给赛尔提,尤其是云霄飞车,说不定会在向上飙升的时候产生吊桥效应让我和赛尔提更加……”
你殴打了这个新罗,让他别再妹妹们面前胡言乱语。
你不得不承认带静雄来确实是个好决定,你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看静雄在排队时给妹妹们买冰淇淋吃,还贴心的给她们举着遮阳伞,不禁嫌弃的看了一眼在旁边不停拍照发给赛尔提的新罗,评价道,“虚假的妹控。”
新罗迅速反击,“虚假的哥哥。”
行吧,平局。你继续低头玩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觉得你似乎睡了一阵,醒来后发现长凳另一边的人已经换了——你看着专心吃可丽饼的静雄,很有马上两眼一闭装睡的冲动。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醒了?”静雄看着你,解释道,“新罗带她们去鬼屋了。”
你点点头,不是很想和他继续交流,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勉强维持一下人设,虚情假意的向他道谢,“周末还麻烦你出来陪我妹妹们玩,真是不好意思。”
“唔,没什么,反正我也挺喜欢吃这儿的甜品的。”不知为何,静雄看起来对你的好感度高了一些,吓得你感觉反省了一下自己做了什么刷好感的事,得赶紧改。没等你反省出什么结果来,对方又问道,“你的腿的怎么回事?新罗说你出了车祸,但是上面好像并没有伤。”
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你缠在腿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散开了,露出了毫发无损的双腿。
你:“……”
妈的,大意了。
6.突然掉马OAO,你决定
D.露出优等生的微笑,回避问题,“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E.含糊的坦白,“好吧,其实车祸只是个幌子,我的腿……是一点心理问题扎造成的。”
F.觉得可以挣扎一下,“……是这样的,我受了内伤。”
(静雄对你好感度up是因为你即使拄着拐也要陪妹妹出来玩,这个重度弟控被感动到了,以为遇到了同类)
(顺便上一题选A的人还挺多的,那我说一下A线,你会在检票处被迫营业,因为过于丢人所以从此你对妹妹们的态度不会再有上升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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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结果:28D 38E 40F
(这次战况真的很激烈惹,FFF党以两票之差险胜~)
最终选择:F [游乐园副本结束,进入主线,静雄携队友对你开启调查模式]
你看了看静雄,觉得这人一副智商不太高的亚子,应该能被糊弄过去。
于是你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受了内伤。”
静雄:“?”
他想了想,问道,“你说的内伤,是不是那种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事但骨头其实都被撞断成好几截了的状况?”
你:“……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静雄了然的点点头,“没关系,我也经常伤成这样,好好休息,过个几周就没事了。”
你只知道这人好骗,但没想到他好骗到了这种程度,你在心里感慨不愧是草履虫,轻易就做到了高等生物做不到的事。
你把绷带重新缠起来,表示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医生说绷带还是必要的。静雄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这件事。
这天的最后,你在游乐园门口和新罗他们道了别,然后带妹妹们回家了。
你并不知道的是,在回家的路上,静雄随口向新罗问道,“你的那个姓折原的朋友,体质和我是一样的吗?”
新罗有点迷惑,“嗯?”
“就是,即使被撞断了骨头,或者更轻一点的伤,但是皮肤上依然一点淤青都没有。”
“那不可能啦,和你不一样,折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就身体素质来说。”新罗干脆的回答道,“你为什么忽然有这种猜测?”
静雄把游乐园里你们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新罗听罢斩钉截铁道,“他在唬你。”
静雄:“……”
“当然,也可能是你理解错误,或许他的内伤指的是精神创伤也不一定呢?”新罗回想起几天前临也忽然昏倒的事件,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说起来,他是在昏倒事件之后忽然请长假的,该不会是……你把人家吓到了吧?”
静雄:“……?”
静雄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可是我什么也没对他做啊?”
两个人简单讨论了一会儿,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最后,新罗想起了静雄曾经说过的想成为侦探的梦想,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怂恿他把这件事当成第一个案子调查一下。
静雄被他说服了。
另一边,你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被调查的对象,回家后你回到卧室休息,思考自己该用剩下的十多天假期做些什么,你翻着日历,思考这段时间曾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翻页后,你的手指停在十几天后的某个日期上。
你想起,这个时候那把妖刀罪歌还在新罗的父亲手上,十几天后岸谷森严就将回国,然后将这把刀卖给杏里的父母,间接的造成几年后的灭门惨案。
如果得到这把刀的话……未来的一切,可能都会被改变。
事情逐渐变得有趣起来了,还真是重生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时间点呢。你想道。
7.你的假期安排
A.利用假期去做做复建,等岸谷森严回国后去截胡买下罪歌
B.利用假期去做做复建,不管罪歌的事,腿脚好了之后去上学
C.还是不想去复建,也不想管罪歌的事。重操旧业,把假期时间用来建造情报网
(说一下上一题的其它选项,D的话会开启静雄独自调查你的路线,E的话你能成功的把他应付过去,不会触发静雄对你的调查。触发被调查路线的条件有两个,1.静雄高中时期想要成为侦探的梦想(固定条件,原作设定,有效期为高中时期)2.你表现得足够令人在意(外表是冷淡优等生。初次见面忽然昏倒。请假原因不明。受伤原因不明)以上两项同时达成,路线已开启。)
路线开启后将视情况不定期触发被动剧情。接下来临也的命运就交给解解们啦~OWO
——8.2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72A 0B 30C
(第一次出现了0票的选项,我算是看出来了,诸君是真的不想去上学啊……)
最终选择:A [你们指挥着临也A了上去,get了妖刀罪歌]
你坐在床上思考着,此时距离你重生已经过去了几天,经过你的种种试探发现改变世界线似乎并不会带来什么惩罚,世界线也并没有收束,你可以把过去的一切抛之脑后,安心的开启你的第二人生。
作为一个手握剧本的人,你觉得老老实实的演一出昨日重现没什么意思,让局面在你的操纵下逐渐变得混乱才是最有趣的。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你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这是你给自己留下的教训。如今你想要让一切重新开始……它对你来说仍有特殊的意义,但现在,只会成为你行动的阻碍。
于是,你决定将剩下的假期用来复健。
……
你的PTSD本来就是轻微性的,经过你自己的积极配合和医生的疏导治疗,你终于在假期结束之前扔掉了拐杖,变回了曾经那个能打又欠操、活蹦又乱跳的折原临也。
但是医生提醒你,你如果不能解开心结,彻底放下过去,那么你依然是个薛定谔的PTSD患者。
你点点头表示明白。
在假期进入倒数的时候,岸谷森严终于回国了。你穿上日常的便服去找他,准备买下罪歌。
对方打量着你,虽然他不知道你是新罗的同学,但也看出了你是个高中生。按理说,把这么危险的妖刀卖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高中生,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儿。但好在新罗他爹在不靠谱这件事上向来很靠谱,愉快地把刀卖给了你,然后专心低头数钱。
妖刀罪歌被装在一个大一号还变了形的快递纸盒里,你把层层报纸拨开,刚一见面,妖刀就开始自己嗡鸣了起来。
森严笃定的翻译道它是迫不及待想认主了,但你总觉得它是在骂街。
总之。你带走了罪歌。
你把它带回了家,此时家中只有你一个人,你握住刀柄,此时,这把妖刀依然开着震动模式。
8.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
D.你的手都快被震麻了,你决定成为它的master,把它的震动模式关掉
E.暂时想不到用它来做什么,先把它压箱底吧,以后说不定能用它来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F.你与情敌相看两厌,你决定放弃它的价值,把它灌水泥沉进海里
G.你决定拿它当普通的切西瓜刀
【警告!!本题有不止一道危险选项,虽然会在日后有补救措施,但还请谨慎选择】
(提示:此时你心理问题尚未痊愈,加上你对人类的狂热爱意,会导致罪歌无法控制你)
——8.3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68D 23E 11F 43G
(评论区好多切西瓜党hhhhhhh……你们是猹实锤了!(?)
最终选择:D [恭喜规避危险选项,折原姐妹,幸存。]
你握住刀柄,不顾罪歌的强烈反应,想要成为它的支配者。
或许还有别的处理方式吧,将它保存起来,或者沉进海里,亦或是干脆随便交给什么人……但是,你觉得那些都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它是一个太过不确定的因素,你决定亲自压制它。
与想象中不同,被罪歌侵蚀的过程不算漫长和痛苦,你看着刀身慢慢隐没入自己的掌心,忽然之间觉得周围的空气一边死寂,沉默片刻后,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是——
罪歌在口吐芬芳。
你:“……”
罪歌没有在你耳边喋喋不休的倾诉着爱语,没有不停不停不停的表达对人类的狂热爱意,相反的,在窥伺了你的内心后,它做出了宁可违背本性也要用尽全部话语来表达对你的痛恨和拒绝之意的选择。
罪歌:“你他娘的居然成了老子的master……敲里吗!!!!放我走!!!!我要找的宿主至少要是温柔人妻巨乳眼镜娘或者病娇美少女!!!!毛毛领神经病guna!!!!啊啊啊啊放我回去我要砍死那个带面具的王八蛋……”
对方喋喋不休的痛骂让你更心烦了,你拽着它乱窜的刀尖把它从你胳膊里拽出来,开始教育它。
没有人知道那天你用了什么方法让罪歌闭嘴,总之,几小时后,房间里只剩下了罪歌轻微的啜泣声。
作为情敌,你与罪歌相看两厌,而且你暂时也不想用它来砍什么人。罪歌发现它既无法支配你也无法说服你,它自闭了,你的的耳边也终于清净了下来。
你照了照镜子,发现因为自己的眼睛天生就是暗红色的,稍微泛点红光也不是很明显,所以在白天几乎不需要隐藏。你把罪歌收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傍晚,妹妹们放学回家后,你恍然想起,对于罪歌来说,现在的妹妹们正是极好操控的宿主。你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心血来潮拿它当切西瓜刀。
听到你心声的罪歌又开始骂街了。
妹妹们回家后不久,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新罗和静雄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的拎着你喜欢的寿司来给你探病了,你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的请他们进来。
妹妹们对静雄桑和寿司表示强烈欢迎。
大家一起坐在客厅时,话题不知为何又转到你的腿伤上去了,因为此时你看起来已经痊愈,所以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你表示自己的腿已经没有大碍,明天就能回去上学了。
你送二人离开时,新罗在玄关处磨蹭了很久,等静雄离开后才拽着你悄悄问道,我发现你并没有受过伤,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上次会忽然昏倒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
你觉得有点奇怪,新罗对你表现得好像过分关心了。
9.
A.警惕。觉得他有问题,逼问他为什么忽然打听这个。
B.编一套瞎话糊弄他,说你其实是因为长期厌食营养不良导致的肌无力
C.觉得未来的密医问这种问题好像也挺正常的,对新罗不设防的你坦白道你对一个和静雄很像的人有心理阴影,在见到他的时候受到了视觉冲击PTSD忽然发作了
(目前罪歌对你的态度是恐惧+厌恶,却又无可奈何。你们相看两厌,核平共处。)
顺便一提上一题的危险程度是F<D<E<<<G,评论区很多小天使都猜到了EG可能会让妹妹们陷入危险,不愧是妹控们,轻易地就发现了盲点wwww顺便一提选G的话有可能达成罪歌横砍你全家连带顺劈新罗的成就,场面一度非常血腥OWO错过这条屠杀线真是太可惜啦~(?
——8.4更新分隔符——
投票结果:53A 15B 39C
(选C的也蛮多的,那么就在审新罗的时候顺便给他透露一点真相吧)
最终选择:A
这话听起来仿佛朋友间的普通关心,但是重生过的你太了解这个人了,你露出营业性的笑容看着这个即使你被捅得血流成河倒在地上三个月还要在回忆杀里被反复捅几次的时候都没对你表示过关心的家伙,干脆把他重新拽回客厅,打算好好审一审他。
“你怎么忽然想打听这个了?”
你的笑容让新罗觉得心里发毛,面对你的反问,他露出了有点心虚的表情。
事情其实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解释得清。新罗在你的审讯下很快就招了,你皱着眉听他们说了正在暗中调查你的事情,觉得有点意外。
你没想到静雄居然会对你产生兴趣,甚至主动调查你。
“那只草履虫也就罢了,我搞不懂他。但是你,新罗——你怎么有兴趣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新罗没敢承认是他先提议的,只是支支吾吾的说是一时兴起……也确实是一时兴起。
“因为你最近实在太奇怪了嘛,赛尔提对我说朋友误入歧途的话要及时制止……”
又来了又来了。
你懒得听他继续说下去,摆了摆手让他闭嘴。
了解情况后,你觉得虽然凭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调查出真相,但是草履虫的直觉和脑回路依然不容小觑,你思考之后,决定策反新罗,让他成为二五仔,潜伏在对面的调查队伍里,随时汇报调查进度。
新罗:“……”
你从他的表情中看出,静雄恐怕也是这么打算的。
忽然升级为双面间谍的新罗一脸的放弃思考。而此时罪歌忽然不怀好意的过来凑热闹,怂恿你干脆把他们都砍了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何等天真幼稚的发言啊,你几乎要用怜悯的眼光看待食物链低端的罪歌了。
“这样,你回去告诉小静,我的腿其实并没有事,初次见面就晕倒是因为被他吓到了,之后不想上学也是为了避开他。”
新罗迷惑的看着你,“他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至于被吓成这样吗?这种说法太假了吧。”
“我这种文静乖巧的优等生会被他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不良的家伙吓到也不奇怪吧?”
“……”
“你说得更严重点也行,总之想办法让他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新罗明白了你的意思,点了点头,告辞了。
……
也不知道新罗到底对那只草履虫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你们在学校见面时,他看起来情绪异常低落。
但是与你预想中的不一样,他并没有主动避开你,你们在走廊偶然撞见的时候,他甚至努力对你露出了一个相当温和的笑容,吓得你毛骨悚然。
罪歌敏锐的察觉到了你的情绪起伏,立刻冒出来看热闹。
「哟,看来这个人是你的天敌啊。让我康康你对他是……恐惧?厌恶?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真的爱着所有人类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出去?明明他也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啊~」
你懒得搭理罪歌,向对方点了点头后就径直回到教室了。
「我倒是相当中意那个人哦,你不要的话,就由我来爱他吧?」
你继续把它放置play。
此时的你,尚未意识到罪歌这个想法的危险性和严重性。
下午最后一节课,有人传给你了一张纸条,你随手将它展开,发现上面并没有署名,只是约你放学后在操场边见面。
纸条经手多人辗转才传到你这里,而且看起来不是本班的人干的,而且马上就要下课了,想要顺藤摸瓜调查出那个恶作剧的家伙似乎也不太可能。而且……
你看着那张纸条,怀疑它到底值不值得你耗费这么大的功夫。
10.
D.你决定不做调查,放学后直接赴约
E.你决定放学后留下来,躲在远处暗中观察谁会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F.无视之,反正多半是无聊家伙的恶作剧
—TBC—
(投票结束,后续已更新,转移阵地啦!指路置顶或者戳这里→ ❤❤❤)
隆企、小面包、珐琅书签来啦ヾ(@^▽^@)ノ!
占tag致歉,开到7月31发货,隆企会参加杭州one only
(单独入手1kg重的隆企本,包括海报折页等是80rmb)
(由于品类比较多,代理不支持单独购买小面包,仍然是要和灵体茂一起入手,非常抱歉)
蓝手红心评论三连,抽一位小可爱送一本隆企ヾ(@^▽^@)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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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得授权汉化)世界はふたりのために①
作者:id=5585870
通贩:https://ec.toranoana.shop/joshi/ec/item/040030672748
(目前有货哦!
A5/76P/800円
注意:
是没能邂逅的茂灵邂逅之后成为师徒相恋的平行世界设定。
3本TBC,换句话说未完待续(2019年6月27日时间点)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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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个拒绝的理由
灵幻用他一贯而来的语气,冷静地说:“不愿意战斗的时候,就是可以逃跑的。”
CP:茂灵
交个穷酸的党费,然后继续偷偷摸摸蹭粮。
茂灵太难写了,比我想象的难写一万倍(
BGM:Monsters-Kaite Sky
灵幻新隆有时会有亲吻影山茂夫的冲动。
好在本世纪最天才的新星灵能力者对于控制情绪驾轻就熟,这点微不足道的冲动于他而言与龙套手下一点即碎成星末的恶灵无异,挥挥手便能压下去。
他注视着他的弟子。
在这世上,注视着少年的人实在太多,说来灵幻新隆也不过其中之一。可即便如此,灵幻新隆仍然笃信于他对少年的关注并不输给任何人。他与影山茂夫所待在一...
灵幻用他一贯而来的语气,冷静地说:“不愿意战斗的时候,就是可以逃跑的。”
CP:茂灵
交个穷酸的党费,然后继续偷偷摸摸蹭粮。
茂灵太难写了,比我想象的难写一万倍(
BGM:Monsters-Kaite Sky
灵幻新隆有时会有亲吻影山茂夫的冲动。
好在本世纪最天才的新星灵能力者对于控制情绪驾轻就熟,这点微不足道的冲动于他而言与龙套手下一点即碎成星末的恶灵无异,挥挥手便能压下去。
他注视着他的弟子。
在这世上,注视着少年的人实在太多,说来灵幻新隆也不过其中之一。可即便如此,灵幻新隆仍然笃信于他对少年的关注并不输给任何人。他与影山茂夫所待在一块的时间确然偶尔、散漫,充满不确定性,并非每天都会见面,有时还会出现一两个星期都见不到面的情况,甚至仔细算来,横竖一次见面不过或长或短的数个小时。不论如何,那是独属于他和影山茂夫的时间。夹着章鱼丸子滚烫的热度、滴落在地板上的照烧酱汁、拉面上零零碎碎的叉烧香气、伸入汤汁中搅拌的筷子尖、刚泡好的青茶倒入茶杯中哗啦啦的响声、恶灵被击碎时散落的漫天萤火一般的斑斓碎片,一长一短的影子以差不多的步调,踩过调味市四季的夕阳灯火。
灵幻新隆注视着影山茂夫。
那孩子五年级推开相谈所大门时尚且是个身高不过到他胸口的小矮子,背着书包就像背着一个沉重的盾牌,探向他的目光带着期待带着柔软,就像新生的动物幼崽;听到“人情味”三个字的时候孩子乌色的眼珠像被矩火点亮,亮得分明,灵幻隐约看到了星星在其中闪烁。十四岁的时候仍然矮小,被他带出去除灵时甚至会被误认为小学生,脸上带着婴儿肥,可骨架却单薄,透着嶙峋的味道,像一张被剪得单调的苍白纸片,线条简单,也没有什么色彩,只有乌鸦色与苍白。
他注视着影山茂夫。
影山茂夫自十四岁加入肉体改造部开始锻炼以后,整个人就像灵幻新隆养在相谈所里的那棵番茄幼芽,疯狂抽条。像是要弥补他人生的前十四年过于缓滞的发育速度,也像是他前十四年喝下的那瓶瓶罐罐的牛奶终于迟来地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总之:影山茂夫像睡醒了似的,身高后知后觉地蹿了上来,锻炼的成效终于体现出来,肩膀渐渐有了厚度与宽阔感,卷起袖子时能看到手臂上覆盖着的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总算不再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会被风吹跑了。婴儿肥在日复一日的锻炼当中削去,轮廓的棱角与线条被加深,眉骨仍然被隐藏在刘海下,可清冽的眼睛、挺峻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却是被隐藏不了的,终于,索然无味的发型也无法阻止少女们看向少年的目光了。
或许是体质原因,不管龙套如何努力、如何加大锻炼强度,他身体肌肉的线条始终不如他肉体改造部的前辈们突出雄壮,可胜在足够流畅漂亮,超能力者生来为神明所偏爱,事实再次证明这一点。即使在太阳下日日暴晒,影山茂夫仍然白得近乎反光,不过比起他以前肤色的苍白感,此时更像一块被暖出了体温的明净的玉。
少年像一只乌色小雀终于褪去了雏毛,长出了漂亮的流线翎羽,也像一颗埋在土壤里十四年的种子,终于吸饱了水,于是开天辟地般破开了土壤,朝着蓝得无瑕的天空无畏无惧地发芽生长,活得茂盛。
收到第一块情人节本命巧克力的时候,十六岁的龙套将那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带到了相谈所,师徒二人连同小酒窝一起深沉地凝视这块心形的巧克力足足十分钟,再三确认了并非恶作剧,当师父的才总算收拾好了老父亲般欣慰的心情,抬头去看自家总算初长成的小徒弟。
做徒弟的坐在沙发对面,低着头和师父一块看着那块巧克力,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也红扑扑,灵幻与他相处多年,解读他的情绪驾轻就熟,一眼便看出他现在哪怕没有开心百分百,九十五总是有的。他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好像看到弟子乌黑的发顶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弟子哪怕长大了些许仍旧很可爱,咳了咳,又摆起师父的架子来:“要好好回复人家啊。”
龙套乖乖地用力点头。
小酒窝在一旁飘来飘去,挤眉弄眼地起哄:“要接受吗?”
龙套没有说话,想了想,从眼睫毛底下偷偷瞄了一眼师父,然后说:“还没想好。”
灵幻在处理邮箱,没注意他和小酒窝的小动作,边敲击键盘边道:“谈个恋爱也不错。年轻人!就是应该挥洒青春。”
龙套立刻说:“拒绝好了。”
灵幻抬头看了少年人一眼,轻轻挑了挑眉:“随便你,记得委婉些。”
十七岁的影山茂夫花了三年的时间,总算将身高超过了他的师父。生长停滞在179这个尴尬数字的灵幻新隆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堪称五味杂陈,终于清楚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滋味。小酒窝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叫嚷着让师徒两个背对背靠着对比,灵幻新隆无奈地站起,余光瞥到到徒弟顺从地转过身,温热的体温若有若无地挨上了后背,细软的发梢在后颈蹭掠扫过,随后静止不动了。
少年即便抽条长高、锻炼出了肌肉,却仍旧偏瘦,肩胛骨线条突出得隔着T恤也能看出柔软的阴影,与灵幻自己的肩胛骨错相碰在一块,鲜明得有些硌人。
小酒窝兴高采烈地宣布:“茂夫!你已经长得比你的混蛋师父还要高了!”
灵幻将手在裤腿上拍了拍:“这算什么?他还有得长呢。今晚吃拉面,龙套,给你加四片叉烧。”
太瘦了,还得再多养养。他想。
龙套正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过渡期间,眼角眉梢带着未褪去的少年稚嫩,侧影的线条却有了初步的属于成年人的稳重。他笑了笑,仍可见柔软腼腆:“谢谢师父。”
龙套还小的时候,灵幻偶尔会有亲亲这孩子的念头,人类对于柔软脆弱的幼崽总会产生一种无关性别的母性与怜爱,哪怕龙套与脆弱二字半点不沾边。不过师徒之间亲额头亲脸颊什么的似乎总有点越距,摸头发又有些哄小孩的敷衍感,所以他总是用拍肩来代替:既有勉励性质,又有平等交流感,一举两得。
于是灵幻沿用了一直以来的习惯,伸手拍了拍徒弟已经变宽变厚的肩骨。掌心下少年人肩胛骨硬朗的线条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散发着热度。
“哦,真是有在好好锻炼呢,以后上了大学也不能懈怠啊,看这漂亮的肩膀!”
以前拍他的肩膀都有点担心一用力会不会把他给拍散架了呢。灵幻放下了手。
影山茂夫垂着眼,柔软的唇角抿着一点笑意,接受了他的夸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生肤色白皙,脸颊上带一点点高兴的红,低垂着眉眼,乌色的眼珠温润得像黑珍珠,睫毛微微垂下,纤长如同一只跨越沧海的蝶翼,兜住了一缕灵幻刚泡好的那壶青茶的茶香。
他拥有他这年纪所特有的一切优点。
唉。
灵幻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提起茶壶,倒了一盏茶。
“啊!好烫!”
龙套伸出手,粗茶杯在落地开花之前飞起,浅青色的茶水旋转着开出一朵花又落回杯壁,温顺如一只家猫,落在了他的掌心。他捧起茶杯,垂眉敛目,轻轻地吹了吹那杯滚烫的茶水,蒸腾的雾气熏染那张尚且带着青涩的俊秀白皙的少年面容,那双长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睫毛微微垂着,茶香怜惜地吻过他的睫尖。
贴心的徒弟将茶杯放回了师父面前。
如果是以前……龙套也会把掉落的茶杯用超能力捡起来,但大概做不出来给他吹凉这种事。
灵幻没有去动那杯茶,他似乎忘记了它,回身穿上了外套:“走了,去吃拉面。”
唉。
真遭罪,快点长大,快去外地念大学吧。
他这样想着,然后在吃拉面的时候,平静地拒绝掉了徒弟的告白。
灵幻迎着徒弟像要烧起来一样的目光,慢吞吞吃掉了碗里最后一口面条。这家店开了十年,筋道的面条饱含老板的心意,吸满豚骨鲜香的汤汁,沾着细碎的海苔碎和芝麻,散发着饱满的麦香。
“为什么!师父明明——”
灵幻抬手,阻止了徒弟错愕急促的话音。拉面屋红色的帘门缝里落入苍白的夜色,就像一场春雨悄然降入深海。白惨惨的灯光顺着对面少年的黑发流淌,静止在少年的侧脸,本就白得像玉的脸色近乎有些透明。少年睁着黑若点漆的眼睛,抿紧了嘴唇,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恨不得扑上来揪住师父的衣袖,灵幻隐约能看见有星辰一般的明明水光在他眼中闪烁,这是龙套情绪波动非常剧烈的证明。
“龙套啊,”他非常温和地,和颜悦色地,就像成熟的大人对待一个说错了话的孩子,就像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十一岁的龙套,“你还小呢。”
“师父!我很认真的——”
糟糕,好像要哭了。
“我知道。”灵幻直视着弟子的眼睛,注视着他晶亮如珍珠般的眼睛,沾着湿气的长长的眼睫尖兜住的一缕灯光,他褪去幼稚、逐渐变得清秀峻丽的面容轮廓。时间过得多快啊?不久前还只是个不到他胸口的孩子呢。他几乎想微微笑起来了。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复你,龙套。”
吃完的面碗里盛着半碗未喝完的面汤,乳白色的汤汁里漂浮着海苔和芝麻,面条碎静静地沉在碗底,一盏白炽的灯光在汤汁表面削成半弯饱胀的月亮。
他垂眸,抽了一张纸,递给了垂着脑袋的弟子,站起身来付了钱,体贴地走出店门外,让龙套一个人冷静。
他站在拉面屋门外,来往不绝的人群与数不尽的悲欢离合擦过他茶金色的发梢,绚烂斑斓如钻石星辰的霓虹光影徐徐铺满肩头,看起来就像落了一肩被无声抖落的火红烟蒂,顿了顿,又在肩上默不作声地褪成光阴般的无味灰白。
人类有时会习惯某些事物、某些行为、某个环境,在这些事物面前,本能地感到安心和依赖,当暂时失去这些东西的时候,又本能地产生恐慌和空虚。
就比如有时候如果因为委托太多,连吃拉面的时间都分身乏术,灵幻新隆甚至会产生一种想死的错觉。
可那毕竟是错觉。即使这拉面宇宙无敌好吃,谁会因为没了一碗拉面就去死呢?
“这不对。”影山茂夫犹如游魂一般地说,“师父明明喜欢我。”
“可你没成年。”小酒窝说。
“师父明明喜欢我。”
“可你没成年。”
“他喜欢我!”
“你没成年。”
影山茂夫终于放弃了,“……只要成年他就会答应我吗?”
小酒窝不再说话了,上级恶灵飘飘浮浮地坐在超能力者的台灯上,像一团攥成团挤出汁的鲜绿韭菜精。它屁股底下的台灯用了太多年,灯泡已经老旧,灯光也呈现晃悠悠的黄,甚至有些忽明忽暗,被落了灰的灯盏罩磨出软弱的棱角,像一块软化的黄油。
小酒窝瞧着自己的搭档,这个几乎可说是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龙套生来即是绝对的强者,按照小酒窝的逻辑,他生来便该坐在王座之上,合该高高在上地教众生参拜,教所有生灵仰望他。可这个少年却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别说成为众生之主,更别说什么王座,他将自己的王冠老老实实埋在土里,也不顾是不是沾上了泥土,就这么任凭自己淹没在莽莽人群之中,甘愿成为沧海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砾。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发光。
独属于他的,无关超能力的,温润又耀眼的光。
是灵幻新隆教得好。小酒窝心想。
它瞧着自己的搭档,少年也抬头望着它,企望小酒窝肯定他那青涩又幼稚的青春期幻想,或者一如既往给出它的建议。他早已褪去了年幼时因为拘囿困限于超能力、一味压抑自己情绪而带来的阴沉感,此时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为青春期恋爱所困扰的少年人。他还年轻,即使是最强大的超能者,即使努力表现得成熟,却也掩不去眉目之间青草一般的茂盛气息,带着青春期的蛮横与任性,带着少年人对恋情的殷殷盼望,眼珠晶亮,一眨不眨,眼里装一盏柔软的灯光,是他所特有的带一点期待带一点希望的专注眼神,像新生的动物幼崽。
鲜少有人能拒绝他这样的眼神,影山律不能,小酒窝不能。
小酒窝瞧着少年,忽然产生了一点细小的怜悯。
算了。它心软地想着,罕见地没有去戳破少年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它明白,这世上从来只有两个狠心人能拒绝这样的影山茂夫:
一个是高岭蕾,一个是灵幻新隆。
龙套高中住的是寄宿制学校,一周后小酒窝跟着他到了相谈所楼下,意外看到搬家公司的货车,穿着工服的工作人员扛着打包好的纸箱上上下下。
龙套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差点错脚踩空。推开门,芹泽背身站在陌生的房间中间,正盯着工作人员将纸箱搬开。芹泽有些不安地打招呼:“影山前辈。”
“师父呢?”
他不问你们在干什么,不问要去哪里,只简简单单问三个字。他锻炼几年,早就练出了体能,可跑上了短短这么一段早已走习惯了的楼梯,却跑得一头冷汗,胸腔起伏,乖顺的额发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飘起。他眼睫漆黑,眼珠幽沉,嘴唇薄得几乎如同死神的镰刀,肩膀仍显得略微单薄,整个人却风雨欲来似的,极具压迫般的气魄。芹泽有些被龙套的状态吓着:“灵幻先生说要开发分所,要把业务转、转移去东京。”
茂夫恍若未闻,执拗地问:“师父呢?”
“在这呢。”灵幻在他身后插着裤袋走了进来,穿着熟悉的灰色西装、打着粉红色的领带,一手看表,一手招呼,游刃有余。几乎是立刻,龙套的目光马上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再也不肯挪动分毫了。芹泽松口气,将空间留给师徒两个,指挥着搬家人员到楼下去。小酒窝默不作声地跟上了他,问:“怎么这么突然?”
芹泽叹了口气:“灵幻先生决定的。”
“你也同意吗?”
“我不知道……”芹泽低声说,“要离开这里,我很舍不得。而且我很疑惑,这样真的好吗?灵幻先生明明……但我之前就已经决定要跟着灵幻先生的。”
小酒窝看了一眼收拾好的纸箱,无奈地叹了好长一口气。
它早该知道灵幻这个人。灵幻新隆其人,没有任何超能力或者灵感,却顺顺当当地做着灵能力者的工作一路到如今,除开中间发生的意外,除开龙套芹泽等人,此人高超的话术、谈判技巧、杂七杂八的技能占了一半,另一半便仰赖于此人堪称洞若观火般剔透的观察力与情商。
这样的人,会分辨不出龙套的感情是认真的,还是一时之间把依赖当做了喜欢么?
换做别人,有这样一个强大得无人能挡的超能力者爱慕自己,不说沾沾自喜,不说大肆宣扬,甚至假意答应、多加利用,都算是人性使然,理所应当。
高岭蕾不。因为她是个极度自我中心的聪明姑娘,她不爱龙套。
灵幻新隆同样聪明。而他同样也不。只是他拒绝的理由与高岭蕾相反。
小酒窝想起茂夫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害羞兴奋得睡不着觉,裹在被卷里,白皙的脸颊红通通的,充满忐忑,小声地和它讨论:
我觉得师父也是喜欢我的,小酒窝你觉得呢?
超能者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小酒窝想了想,承认茂夫的直觉是对的,暗忖灵幻藏得还是不够严实。
茂夫头上开着小花,垂着眼睫,耳尖通红,小小声问:
小酒窝,你说有没有可能,师父会和我表白呢?
小酒窝当时没有回答。
灵幻新隆是个骗子,欺诈师,一个毫无灵感的普通人。他有缺陷,也会犯错,会贪小便宜,会仗着聪明使小手段,多少有些贪恋虚荣……灵幻新隆绝非完美,甚至可称得上浑身毛病。
可是与他那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外表相反,灵幻新隆也是一个柔软又极度有责任感与道德感的……一个高尚的人。
与他那俊秀的皮相无关,与他那些高超的话术、情商、技巧也无关,灵幻新隆拥有最珍贵的、让他在这世上独一无二、也让影山茂夫最终如此喜欢他的……星辰般闪光的灵魂。
茂夫啊。小酒窝心想。
我猜……如果没有意外,不要说向你表白了。灵幻这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你的——
就像你说的。你的师父,是个好人啊。
“哟。龙套。”灵幻打招呼道,“吃章鱼烧么?”
“师父,要搬走是怎么回事?”
他的弟子不为所动,直直地盯着他,眼神执拗,话也执拗,像一棵顶着石头重压顽固生长的小草。
相谈所房间里收拾得空荡荡,照片墙上的每张照片都被撕了下来,留下惨白粉墙上干巴巴又触目惊心的几颗钉子洞。百叶窗也被拆了下来,灵幻平日里背靠的那扇窗户光秃秃地敞开着,晚风大喇喇地登堂入室。夕阳融化在晚春的风里,像一块被剪碎的溏心蛋,黄澄澄的液态蛋黄沿着窗棂流淌,没有半点重量或者形状,一路在房间里淌得满地都是,沿着瓷砖缝隙反着叫人眩目的光。风停了,那薄如纸裁的光也静止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被屋檐剪成锋利尖锐的阴影。
影山茂夫站在一半的夕阳与一半阴影里,白得像玉的脸被熏染出一分暖色,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仍是寡淡的。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制服,像一只收拢羽翼不受喜爱的寂寥的乌鸦,也像最深的那一片黑夜,摘取所有的星辰,静悄悄地漂在水面,连影子都没有。
他看起来很难过。
灵幻弯腰,将热气腾腾的章鱼烧放在房间里仅剩的桌子上。
师徒二人都没有要去吃的意思,淋满诱人酱汁的章鱼丸子便就这么放着,悄无声息、我行我素地徐徐飘着香味与热气。一片垂死的夕阳光沉沉地覆在上面。
“想去东京发展看看,调味市毕竟地方太小了。”灵幻沉思道,“我仔细想了想,要把事业发展壮大,更大的平台还是——”“不要撒谎!”
被打断了。灵幻停了下来。
龙套鲜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同他讲话,少年拥有超越年龄太多的压迫力,他眼睛如同不会流转的黑夜,头发也微微飘起,彩虹般的薄膜在身周若隐若现。他看起来就像一颗黑洞,连光也被撕碎,夕阳畏惧地匍匐在他的脚后跟,不敢再往前一步。
灵幻叹了口气:“那你希望我怎样呢,龙套?”
“我想要师父认真的回答。”茂夫说,“我喜欢师父。请和我交往。”
这是龙套第二次表白,相比起之前在拉面屋里那一句腼腆得声若蚊蚋的告白,这一句格外掷地有声,干脆利落,充满压迫感,如果不是目前他还好好地压制着他的超能力,看起来几乎有点像之前他去和小蕾表白的时候那一路毁天灭地的架势了。
“我很认真的啊。”灵幻直视着弟子的双眼,一个星期过去,或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孩子又长高了一点。
他放缓了语气:“可能是之前的环境带给了你错觉,龙套,我再说一次。”
“我没有要把你的告白当成儿戏去敷衍的意思。确实,我刚开始想过装傻,或者当做没听见,糊弄过去。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这样做。”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表白都值得对方认真的对待和回应。你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我也无意将你当做小孩糊弄。所以……龙套。”
灵幻轻轻吸了口气:
“这是我的回复。”
“对不起。”
他没有去看龙套的表情,低下头,自顾自地插了一颗章鱼烧放进嘴里咀嚼。沾满咸鲜酱汁的章鱼烧被放得太久,最后一丝热气也散尽了,沿着食道落入胃袋,仿佛吞下了一块冰。他很怕烫,向来更欢迎放凉的食物,可这一回却味同嚼蜡,可能是老板娘手一抖,放多了芥末,嚼在嘴里竟有叫人鼻酸眼辣之感。
滴答。
“可不可……以……为什么?”
灵幻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觉得……师父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滴答。
“是因为我还、没成……吗?”
他问得断续,哽咽得几乎不能说完,但灵幻能懂。他说:“与年龄……好吧,多少有关。但不是因为你还没成年,你成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龙套似乎还不想放弃,固执地想找出一个能叫他信服的理由来。他执拗地问:
“是、因为没有花吗?”
滴答、滴答。
一个近乎幼稚的提问。
他向高岭蕾告白的时候,城市崩裂,钢筋水泥在他身边碎成尘埃,世间万物匍匐在超能力者的脚下,少年宛如一道飓风,风烟之中捧着一支金黄的向日葵,穿过坍圮的钢铁森林,去向喜欢的女孩告白。
如果抛开前因后果不看,光看这表象的话,好像还挺浪漫的。
那时龙套似乎觉得花、场所、预约对于表白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要素,不可或缺,精挑细选,紧张得一夜未眠。而他向灵幻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却似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没有花,没有预约,场所是简单又熟悉、和烂漫二字半点扯不上关系的拉面屋,桌面上摆着还没吃完的拉面,周遭嘈杂不堪,空气充满拉面漫不经心的香气与老板的吆喝,被他表白的人当时正闷头吃面,挑三拣四地夹桌面上的小菜吃,白衬衫的袖口甚至溅上了一点难以洗净的汤汁。
如果要比较的话……其实两次表白的对象也挺迥异的。上一任被表白者身材高挑,长发垂腰,眉眼精致如画,是个秀雅漂亮的少女,像一朵怒放的海棠。而现任被表白者是个三十余岁的大叔,年龄大出一轮有多,专职欺诈师,油嘴滑舌,满嘴谎言,利用弟子长达数年,做人失败至极,还是个男性,如果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一块皱巴巴的抹布。
“当然不是,龙套。”灵幻说,“如果有花的话,我也不会收的。”
少年不再说话了。
他哭得非常安静,连气息也没有,肩线有些细微的颤抖,飘起的额发全都落回了原处,身周斑斓的彩光也碎成静默的齑粉,像是死去的群蝶。少年低着头,灵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点滴泪光铺满了他白皙的脸,顺着下巴一滴滴砸在空荡荡的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细微响声。
他习惯性伸出去想安慰少年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
灵幻捡起了那盒只吃了一口的章鱼烧,轻声道:“抱歉啊,龙套,让你积攒了没有必要的压力。”
“我是个失败的大人。”
他走出门,将已经凉透的章鱼烧扔进垃圾桶。夕阳早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夹着尾巴逃了,夜色彻底凉下来,漆黑一片,今夜没有星辰。远处的城市烧起通天彻夜的绚烂灯火,灵幻相谈所藏在这座城市的一条小巷里,像一只藏在阴暗角落的蚊蝇。前些天下过一场雨,小巷地面上水面尚未干涸,沉默地倒影着细碎摇曳的光粒,与有些扭曲的“灵幻相谈所”。
灵幻伸出手,轻轻拂了拂相谈所的展牌,摸到了一手的铁锈。
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啊。中途事业做得特别大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换过地方,是为什么呢?
“师父。”
他回头看,龙套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苍白的脸上有未擦干的泪痕,眼眶红得像兔子。
“一定要搬走吗?”
灵幻点了点屋内:“地方我都搬空了。”
龙套垂下眼,灵幻清楚地看见他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沾湿,漆黑的睫尖泛着白凌凌的水光,像漆黑海面上一帆孤单的星辰。
“我可以去看师父吗?”
影山茂夫从来便不会读气氛,于他而言那太难了,加上他的教导者尽管自己情商超群,却从来不觉得不会读气氛这件事于自己的徒弟而言是个多么大的缺陷,因此也就从来没教过。于是他不知道此时彼此都沉默着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只能一如往常,按从心意说他所想说的话,睁着带着水汽的漆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他的师父恳求一个允许。
灵幻又想抽烟了。
他不想劝说龙套让他放弃,一方面那不太现实,他深知龙套的固执;另一方面,他认为龙套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有权利选择喜欢谁,也有权利付诸行动,哪怕已经被拒绝,哪怕被他喜欢的人没有资格被他喜欢,可龙套仍然有选择是否放弃的权利。他不该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质疑龙套的情感和龙套的选择,这也是他最终选择认真对待龙套告白的原因。
他用指甲用力抠了抠掌心,咬了咬后槽牙,最终道:“比起那个,你还是专注学业,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比较好吧?”
他狠了狠心,调整脸部表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比较好。”
他转身,下了楼梯。这栋楼房经过火灾,墙壁上尚且带着少许没被清理掉的斑斑黑痕,又久未修缮,楼梯也是岌岌可危的铁梯,隔三阶甚至有一阶断裂,他走得踉跄,一脚踩进小巷地面上未干的水洼,水花溅湿裤脚。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在泛起灰尘泥土的水洼之中瞅见自己的倒影,形容狼狈,像条败犬。
灵幻新隆有时会有亲吻影山茂夫的冲动。
他现在确认自己于掩饰情绪一道并不如自己料想中的擅长,自以为驾轻就熟,实际上大抵蹩脚得滑稽可笑,否则龙套何以如此笃定自己喜欢他?
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自诩引导者的师父,他……
是个人渣。
后来灵幻搬家的时候,龙套没有来送他。
小酒窝倒是来了,晃悠晃悠的,像一团攥出汁的鲜绿韭菜,居高临下,目光复杂。一人一灵都聪明,小酒窝简单地说了声不必担心自己保重,灵幻简单地应了一声,彼此都不再多说什么。
他带着芹泽、小留离开了调味市,去了京都。
不是东京。
灵幻新隆何其狡猾,何其险恶。芹泽发现落地点是京都而非东京的时候,脸色吓得惨白,借着去厕所的机会掏出手机想要通风报信,被灵幻和善地一把按住了肩膀。
芹泽可怜兮兮地被没收了手机,挺大一个中年人像只委屈的兔子:“灵幻先生,这样真的好吗?”
灵幻新隆正对着芹泽的手机导航确认新事务所的地址,随口应了一声:“哪里不好?”
小留嘀咕:“明明和我们说不会逃跑的。”
“我哪里逃跑了?”灵幻目光没有离开手机屏幕,义正言辞又理直气壮:“这叫合理的战略性迷惑敌人。”
谁是你的敌人啊?龙套君吗?小留瞥着他的脸色,最终没敢说这句,老实地和中介人打电话对接去了。
灵幻把手机啪地一合,转身去街道旁边的专卖店买了一台新的。
再说什么叫逃跑啊?他明明就是作为成熟的大人,拒绝以后为了避免徒增更多尴尬,又加上业务发展需要,这才转移业务场所的。明明就是灵能力新星的成熟战术考虑,怎么就成了逃跑了。他把原来的和龙套互开了GPS的手机关机,也绝对不是逃跑,只是用腻了翻盖机,终于想要尝试智能机了。
而且——
灵幻看了一眼想说些什么的芹泽,用他一贯而来的语气,冷静地说:“不愿意战斗的时候,就是可以逃跑的。”
该逃跑时就逃跑,绝不恋战,此乃灵幻之必杀技是也!
新的事务所比原先的相谈所要大不少,放下打包带过来的所有行李都绰绰有余,还能再摆下两张按摩床。灵幻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下手画出一张设计图,订购材料和摆饰,将偌大空间装饰得满满当当,忙得脚不沾地。昏天黑地一段时间后总算大功告成,灵幻正看着室内满意点头,准备最后打印出海报与套餐单,明天就开始工作的时候,忽然在角落发现了一点红色。
秀颀的绿,枝叶锯齿状,枝条下垂着鲜嫩羞涩的红,摆在绿萝吊兰旁边,有些格格不入。
龙套用超能力种出的那盆小西红柿。
大约是受过超能力滋养,这株西红柿无需照顾,不枯萎,不凋谢,结出的那几颗西红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确实红得喜人,嫩得水灵,像几盏红艳艳的小灯笼,因此被他算作灵幻相谈所中的一个不要钱的装饰品,一直没扔。
芹泽把它带来了。
原本刻意布置出的与灵幻相谈所迥然不同的风格与装帧,一下子被这几颗远道而来的、圆碌碌的番茄给打成了浮沫泡影,前功尽弃。
灵幻坐在了沙发上,撑着下巴,凝视那盆无需照料亦自顾自活得茂盛的小番茄。芹泽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灵幻摆了摆手,打发他:“我要吃章……算了。”
他发了一秒的呆,然后站起来,把那盆番茄拿了起来,在芹泽惊恐的眼神中打开窗户,把番茄……放到了空调外机上。
京都气候比调味市更炎热,空调早早开了,新事务所的空调也是新购入的,外机很安静,从不像灵幻相谈所外的那具外机一般,总会发出些病痛呻吟般的嗡嗡噪音。
空调外机为了美观,都安装在窗户的视线死角处,如果不出意外无需修理,正常人想必都不会想起什么空调外机吧。
老板唰地合拢了百叶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叉着腰,冲他仅剩的两个员工财大气粗地宣布:“走,请你们吃寿喜锅。”
时间就这么滴滴答答过了两年。
小留交了京都本地的男朋友,蓄起更长的翩翩长发,进出相谈所时也算一道风景。也有姑娘追求芹泽,灵幻知道这家伙本质胆怯,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姑娘相处的,只好自己挽起袖子,与小留一起给这家伙拾掇出一套帅气的装扮,看着芹泽一步三回头地去和姑娘约会了。
灵幻唏嘘道:“京都的樱花开了,在摩天轮上赏樱多浪漫,如果没有我,这家伙绝对想不到这操作。一套下来别说本垒,求婚我都愿意。”
“灵幻先生又说笑。”小留泡着茶:“前几天我也和男朋友去赏樱了,京都的樱花名不虚传,真是漂亮啊。灵幻先生没有去看吗?”
“太忙啦,哪有时间啊?”灵幻接过茶,“你们都去约会了,也不想想工作都是谁在做?”
“灵幻先生明明可以招新员工的。”小留说,“灵幻先生还不肯接受媒体采访,低调过分了啦。”
“以前被媒体吓怕了。”灵幻敷衍道,低头喝茶,入口前一秒总算想起来自己的猫舌体质,险之又险地将茶杯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去吹那些熏腾的滚烫热雾,高挺的鼻梁上被蒸出一点汗意来。
小留放下了茶壶:“灵幻先生总算学会自己吹凉了,真是叫人欣慰。”
“什么意思啊?”灵幻小心地喝了一口,还是被烫出了眼泪,只好继续吹,“说得好像我是个生活白痴。”
小留撇了撇嘴,没有接话。她看了看手表,匆忙拿出梳子对镜梳了梳头发:“那么,我下班啦,灵幻先生。”
灵幻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哦,注意安全。你男朋友来接你了么?”
“他在楼下。”
“行,明天见。”
“对了,灵幻先生,相谈所的电闸要找人来修啦,这几天电压不稳,灯什么的都忽亮忽暗的。”
他自己修不就行了?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必要请人。
“知道了知道了,去吧。”
小留带上了门。灵幻继续坐在摇椅里,手里捧着那盏热茶,茶香飘袅,摇椅摇摇晃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夕阳像一颗被戳破的溏心蛋黄,慢吞吞地沿着百叶窗的窗叶往下一格一格地流淌,乱七八糟地淌进他手里捧着的粗茶杯,漫不经心漂在碧绿的水面上,像一滩液态的黄油。
我这状态怎么回事。总感觉像提前退休了。
现在芹泽和小留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处理业务都非常出色,他这个老板似乎都可有可无了。说起来,他一个没有任何灵感的普通人,究竟是为什么把灵能事业一直坚持做到现在的?
还是考虑转行比较好吧?
说起来,很早的时候似乎对侦探所挺感兴趣的。总感觉他似乎也更适合做这样的行业……
不过芹泽该怎么办呢?
这家伙只会除灵,虽然现在开朗不少,已经能和社会接触了,但要去做除灵以外的工作,可能还是有些……
啊。想到了。芹泽这家伙完全可以培养成暗线嘛,和幽灵沟通,从幽灵那里得到消息,从而侦破案件,找到证据什么的……不过说回来私家侦探要做的大多还是调查婚外情或者跟踪吧?这么一想,似乎又很无趣了。
该怎么办好呢……
他边沉思着,边举杯喝茶。茶液终于被放凉,可惜的是似乎又有些凉过头了,茶香也散去不少,有些索然无味。灵幻索性放下杯子,准备关门结束今天相谈所的工作,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转行的事情。
叮咚。
这个时间,竟然来了临时的客人。
“不好意思。”门外有人问道,“我在外面看到——”
服务业人员灵幻新隆本能地端起职业笑脸,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客人:“是的,有什么——”
不堪重荷的灯光晃悠晃悠地忽明忽暗了几下,随着摇椅嘎吱的一声长响,终于彻底灭了。
室内一下子暗下来,仅剩夕阳慢吞吞地踱步,给杂七杂八的按摩床、电视、空调遥控器、粗茶杯都拖出浓重昏黄的影子,尚未凉透的茶水叹息般地蒸起最后一缕袅袅的白雾。
剩下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再也挤不出一个字了。
灵幻新隆站在一片阴暗的门里,他的梦境站在门外,带着浑身雨汽,披着夕阳余光与早春寒冽料峭的风而来。他高挑峻拔,比灵幻高出足足半个头;皮肤雪白,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漆黑,瞳孔也漆黑,鼻梁秀挺仿佛雪峰。犹如一只收敛羽翼的乌鸦,也像一片最深的黑夜。
他垂下眼凝视着相谈所的老板,眼睫长得不可思议,屋内最后一片依稀尚未散去的薄薄茶香似乎都被他的睫毛兜住。
夕阳温柔落在他变得宽阔的肩胛上,像是抖落的烟蒂碎屑,褪色成大片大片的光阴。
“我是超能力者,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感到非常害怕。”
“找不到人可以商量。”
他来时似乎淋过一场雨,身后一路鞋印也迤着星点水痕,额发被淋湿,顺着苍白脸庞一滴滴滑落下透明雨水,又砸在肩胛上。他垂下眼认真地看着灵幻新隆,漆黑的眼珠里有一点微微的光,像是漆黑海面上孤单的一帆星辰。
“偶然在外面看到了空调外机上的番茄……”
十九岁的影山茂夫问:
“……请问可以找您商量吗?”
灵幻新隆偏过视线,在他宽阔的肩线上发现了一枚湿润的樱瓣。
茶香慢吞吞地飘着。没有风,于是便笔直地穿过夕阳明明绰绰的光影,飘成了两道垂直的线。
灯坏了,影山茂夫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电闸,斑斓的彩色通过修长白皙的指尖蹿出,顶灯稳定地亮了起来。
灵幻找了一张干净的毛巾递给影山,让他能将雨水拭干。他摸了摸影山脱下的风衣外套,发现被淋湿得厉害,便放进了烘干机。烘干机运转起来,轰隆隆的热风声铺满整个空间。
灵幻在这轰隆隆之中盯着烘干机发呆。
从前茂夫是个存在感极低弱的孩子,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的话有时甚至会难以注意到他。现在彻底长开,原本单薄瘦小的身体变得高挑起来,虽然相比他的身高,整个人仍然不算壮实,但存在感却异常鲜明起来,哪怕灵幻不回头,也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沉默而慢条斯理地在这个陌生的空间之中彰显着存在感。
当然,可能也和一直钉在背上没有挪动过的目光有关。
愁啊。
灵幻愁得恨不能抛弃一切为人师表的尊严,当场挠头。
在龙套出现以前,灵幻始终还抱着一点侥幸,就像输光一切的赌徒翻遍衣兜,期望还能找到最后一枚银币。他暗戳戳地期望龙套这孩子不过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真的把依赖当做喜欢才表了白;或者时间过去那么久,年轻人移情别恋,早就把他这个大叔忘了。
事实证明他尽管做师父做得失败,对弟子本性的了解却姑且还算透彻。影山茂夫是个看上去柔软可欺、虚心听从他人意见,实际上却原则非常明确的人。灵幻深知他的固执,那大概是超能力者内心深处的一种傲慢,对认定认准的事物极少轻易更改。但即使他明确知道龙套是认真的,也多少有些预感龙套可能迟早有一天会追来,却还是秉承着一种鸵鸟心态,欺骗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是自己想多。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龙套站在门外之时,他心底万般复杂之中,一瞬间拨开水面、又被他狠狠按回去的一缕卑劣而可耻的高兴。
太差劲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心里又转出一个想法:
虽然龙套来了,可移情别恋的可能性还在啊。再说两年来也没有联系过,说不定单纯只是来看看昔日的老师才来的,不要慌张,还有转圜的机会——
此人积习难改,此时尚不肯将鸵鸟脑袋从沙壤之中拔出。
“请问,可以开始相谈了吗?”
灵幻胡思乱想之时,龙套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灵幻佩服自己,竟然还能走上一秒的神,心想这家伙的变声期总算是完成了。
龙套发育得晚,抽条比同龄人晚上一截,也迟了一段时间变声,时间花得又特别长,灵幻走的时候他变声尚未完全完成,嗓子带着沙哑感。他小时候声音软糯,虽然比较少有大的情绪波动,多少有些呆呆的,但还是有一种柔软感,让人觉得可爱。现在大概是彻底变完声了,说起话来仍然没有波澜起伏,却低沉不少,褪去变声期的沙哑……如果要形容的话,像融化的雪,也像深不见底的井水,水质寒凉冷彻,明明他是在说话,却给人一种空谷般的寂静感。
但总归是很好听的。
灵幻咳了一声:“来了。”他坐回到沙发,与晚访的客人面对面而坐:“请问是……想商量……?”
他有些吃不准龙套的意思,只觉得两年过去,这家伙连说话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了。一时之间,他确实感觉到当初那个好看透、乖乖听话、一张白纸般的乖巧弟子实实在在地长大了,哪怕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种叫人失落的陌生感也油然而生。明明他只是缺席了两年的时间,这感觉却仿佛错过了二十年。
灵幻新隆心酸地想:只是两年,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啊?
影山茂夫脊背笔直地坐在柔软的豆蔻色沙发里,形如一把沉默的剑。他直视着灵幻新隆的脸,淡声道:
“我是超能力者。”
灵幻新隆眨了下眼睛。
“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感到非常害怕。”
咦,刚才太激动没听清,现在想起来,这家伙刚刚进门的时候是不是也说了一次这番话?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影山茂夫还在一板一眼地继续:“找不到人可以商量。”
灵幻新隆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以前龙套还是个五年级的小鬼的时候,第一次推开相谈所的门的时候说的话。
灵幻新隆愣了两秒,张了张嘴,影山茂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复杂神色,像台高大俊美的复读机,继续道:“偶然看到外面空调外机上的番茄……”
灵幻新隆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等等,等等,什么番茄?”
影山茂夫闭上了嘴,藏在漆黑茂密睫毛下的黑色眼珠轻轻一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半闭合状态的百叶窗。灵幻新隆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窗户,想了足足十秒,才想起那盆漂洋过海、又被刻意遗忘在空调外机上的小番茄。
他打开窗户,伸手把番茄够了进来。
翠绿葳蕤,枝叶如锯齿,垂坠着少女羞涩面颊般的殷殷红果。
……这么久过去了,风吹日晒的,竟然还没有枯萎凋谢??
灵幻新隆难以置信,时隔多年,对自己弟子超能力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他瞪着那红艳水灵得喜人的番茄瞪了半天,一抬眼,才发现龙套也没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
他头发尚且带着雨汽,半干不干,柔软地耷拉在眉眼间,弧度略微锋利的眼角被遮住,削去了成年后变得棱角分明的轮廓带来的陌生感与距离感,隐约间似乎他还是那个柔软得像一趴糯米团的少年。不过可能是嫌遮挡视线,下一秒,成年龙套垂了垂眼,抬手,简单地撸了一把半湿半干的额发,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
这一下的杀伤力堪称正无穷,灵幻新隆可怜的心脏差点一天之内第二次停跳,过了足足十秒才缓过劲来,找回神智:“你就是来找我商量这件事?”
影山茂夫无声地点头。
“呃……”
灵幻绞尽脑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局面。他并没有想到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对话、龙套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之间本世纪最天才的灵能力新星也没能想到对敌之策。只能用些话术来搪塞:“非常理解,我也有过这样的……”
话一出口,他便顿住了。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烦恼。
——听好了。哪怕有超能力,你仍然是一个人。超能力不过是一个特征,一种个性。积极地接受它,积极地活着吧。
——魅力的本质可是人情味啊。
——做个好人,就是这样!
灵幻当机立断,换了个话题:“怎么会又控制不好呢?是哪方面?”
他索性摊开了讲。装陌生人有些累,灵幻大师试图将谈话节奏转移到自己这方。可惜的是龙套的发型仍然没有变回原样,灵幻实在不敢再次挑战心脏再往他那边看,这句话虽然说得游刃有余,却是盯着茶杯说的。
“师父走了以后,就经常控制不好。”成年龙套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在对面响起,“有时会暴走,在梦里差点毁坏房屋。还好有律。”
灵幻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的拒绝和逃跑多半会让龙套积攒多余的压力,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确实是个差到极点的师父。
心脏被泡在皱巴巴的愧疚之中发酵:“那小酒窝呢?它难道没有阻……它没来吗?”
“我暴走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波及到了。”影山茂夫说。
灵幻眼睛猛地睁大,什么尴尬难受都忘到九霄云外,猛地抬头。
影山茂夫低下眼睫看着他:“所以现在非常虚弱,无法离开调味市。”
他说话大喘气喘的,灵幻一颗心被吓回肚子里,恍惚地喝了口凉茶压惊,才后知后觉地怀疑龙套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他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徒弟,这小子竟然还没有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在灵幻出声之前,龙套先一步垂下了眼睛,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
他脸色苍白,握在杯壁上的手指瘦长,发丝还有些湿,垂目喝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怜。灵幻自己喝冷茶无所谓,让弟子喝茶却有些不能接受,想了想,索性站了起来:“走吧……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他们最后去吃了寿喜锅。灵幻吃得心不在焉,不知为何,蒟蒻粉丝吃在嘴里,总叫他想起那碗沾着海苔碎与芝麻、吸饱豚骨汤汁、散发着麦香味的拉面。
吃完出来天空早已彻底冷透,他们在城市之中缓步行走,夜空疏朗,无云无月,繁星如水洗,明明是在闹市之中,却压了满城碎钻般的沉寂清梦。
灵幻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子。因为衣服未干,外面春寒又料峭,穿着湿衣服极容易感冒,他便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徒弟换上。谁料这家伙确实长高了,手长脚长,两人身高相距甚远,这套衣服上身,龙套苍白的手腕、脚踝全露在外面,肩膀也显得有些紧,看得灵幻心里好一阵不平衡。
一阵寒冽的晚风卷着几瓣粉嫩的樱瓣呼啸而过,灵幻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顶在了侧风口。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远远看见新建起的游乐园,铺满荧光灯的摩天轮缓慢摇动,五光十色,衔着无数星辰,烟火在它旁边开落又坍谢成灰烬,像夜空开出的浪漫玫瑰群。灵幻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了芹泽,再紧接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灵幻和小留为了芹泽今天的约会,特地提前做了攻略,确认今天是个无雨晴朗的大好天气,这才订了游乐园的票,让中年社恐前去约会。
他看了一眼地面,又看一眼晴朗的夜空,灵幻脱口问道:“今天京都没雨,调味市也没有,你……”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东京今日有雨。
影山茂夫平静地道:“我从东京飞过来的。”
灵幻新隆停下了脚步,影山茂夫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夜风之中,两个人对视。
他们站在这座千年古城、繁华都市的某条无名的僻静街道。浮世众生都忙着自顾自的悲欢,人群往来匆匆,并无人去注意这静寥的角落里是不是站着本世纪最天才的灵能新星与他的弟子或者真实意义的最强超能力者与他的师父。
“我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影山茂夫说,“因为师父把GPS关掉了,我不知道师父在哪里,只好去东京找。”
“……”
“今天,刚刚好把东京最后一条小巷找完。”影山茂夫慢慢说。他站在晚风之中岿然不动,犹如沉默的远山,也像孤寂的夜。额发被夜风拂乱,他面庞浸在变幻的霓虹光里,无数烟火在他眼里熄灭坍塌成灰烬,他的瞳孔却仍然是幽沉寂静的黑,斑斓如金鱼长尾的幻光也无法叫他染上哪怕一点属于城市的狂欢。
“在京都、大阪、北海道、冲绳、九州之间丢了骰子,偶然丢到了京都。所以就来了。”
“没想到师父真的在京都。并且走了几个小时就看到了那盆番茄,有我的气息。我的运气不错呢。”
他说着,语气像枯萎的井,明明是在说话,却叫人觉得安静。
灵幻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他忽然又萌发了强烈的抽烟的冲动。
他看着眼前的龙套,终于拨开了重逢以来自己那些无所谓的杂念与思绪,迟来地意识到,他的弟子,似乎不笑了。
他艰难地问:“龙套,你……情绪……”
“啊,”影山茂夫应了一声,“这样控制能力会比较轻松。”
灵幻如坠冰窟。
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早该觉得奇怪,龙套是个情绪很敏感的人,哪怕以前开始表情就不算特别丰富,但寡淡到这个地步的情绪波动,也绝对不正常。
他又重新开始紧紧地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也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剥夺走了。
早在十四岁时接纳了那个自己以后,龙套就不再使用这样的方式去调节情绪和压力了。
可在他缺席的那两年间,少年似乎重新用起了这样的方法,摆脱稚嫩的骨骼,一个人忍耐成长的阵痛,避免能力的再次暴动,把自己活成一片荒寂的云。
怎么会这样?
在他离开之前,龙套有朋友,有弟弟,有父母,有小酒窝。是个早已经摆脱了阴沉印象、会笑也会难过的、普通的可爱的少年。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怎么眼睁睁看着他变成这样?
他咬紧了后槽牙,几乎窒息。
说什么其他人……
让龙套最终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这并非灵幻新隆的本意。
他并不想敷衍龙套的表白。但他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没有办法接受弟子的表白。他认为自己对于龙套而言,是一个可能曾经有些重要的、但即使离开也不至于影响太多的引路人角色,应当是龙套成长路上的保护者与引导者。他不想因为自己没有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反而将龙套引导得误入了歧途,成为龙套生命的一个错误或者一个行凶者。
必须在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把路掐断。
因此他干脆地选择了拒绝,把话说死。只是灵幻新隆也并非圣人,要做到拒绝喜欢的人本就已经足够残忍,想要远远逃开、自己舔舐伤口也无可厚非。
他想龙套已经不再是当初推开相谈所大门时那个惶惑的男孩,他已经接纳了他自己、他的能力,龙套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价值观,他在引导一途上已经没有太多余热可以发挥。他身边又有这样多的陪伴者,这样多关注他、注视他的人,他是棵终于冲破土壤、盎然生长的翠绿幼苗,不缺阳光,不缺沃土,未来一片坦途,少自己一个,也能活得茂盛。
应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如此。
他以为即使自己离开,龙套也能活得自如。当初他那么喜欢小蕾,为了向小蕾表白做出那么多的努力,最终被拒绝的时候,也只是大哭了一场。
灵幻新隆以为这回也会是同样。他不如小蕾漂亮可爱,拒绝的时候又将话说得绝,龙套再难过,哭个两场,也就过去了。
他换了手机,不去刻意打听龙套的消息,但他知道芹泽与小留仍然会与龙套他们联系。既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芹泽小留都没有对他说过什么,他便觉得龙套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心安理得地经营着业务,只是因为胆怯,连向他们二人问上一句“龙套怎么样了”的勇气都没有。
灵幻新隆其人,实则是个多少有些自负的人,而这份自负与显露在外的底气,确实能够唬住不少人,让人一时意识不到他是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
他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能飞快地掌握,并且做得格外出色,正是这份才能赋予他自信与自傲,也正是这样的自信,让他成为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或者灵感却敢一路做灵能业务到如今,也敢在无数超能力者面前睁眼说瞎话毫不怯阵,也对自己的决定和想法毫不迟疑、鲜少动摇的人。
他笃信于自己的观察,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自己于龙套的生命之中消失也没关系,他认为龙套不过会哭一场。
于是他掩耳盗铃,匆忙关了带着GPS的手机,说一个弥天大谎,跑到了与东京相隔千里的京都,一待两年,即便心里再惦念,也没有问上一声。
他蒙上眼睛,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会过得好。
他是一个多么狂妄的人哪。
灵幻望着眼前几乎有些陌生的弟子,从他秀颀的眉骨看到薄唇,眼中藏一潭黑夜,似乎还带有东京远道而来的一瓢雨。
他想起他开门时披着湿漉漉的水光与夕阳,肩上带一片破碎的樱瓣,雨水沿着脸颊坠在地上,洇开小小的圆。
龙套说他今天刚好找完了东京的最后一条小巷。
他说他考了东京的大学。
世上没有人再比灵幻新隆更清楚影山茂夫了。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恐怖力量,可是日常生活里,却是个有些稚拙的孩子。他不会读空气,跑步很慢,纤弱矮小,学习也不好。以前每次期末的时候,灵幻都得陪他熬夜挑灯学习数学。后来进了肉改,通过锻炼,总算是把体质、身高和体育多少提了一些上来,可学习成绩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善的。
在灵幻离开前,正好是龙套升上高三的时候。
就在他们把话说开的前几天,龙套还拿着志愿表来找过他,非常烦恼的样子,说是想不到将来想要做的事,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努力考大学。
灵幻知道他那时的偏差值,想升入大学是有些吃力的,何况是东京。
在他抛下一切离开的那一年里,每个或寒或暑的夜晚,少年是如何在那盏摇摇晃晃的老旧台灯之下,沉默地学习那些枯燥无味的知识的呢。
他是如何握住笔,慢慢地在那张志愿表上,填上那所对他而言非常遥远的大学的呢。
毕业季飞满樱花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向他讨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呢。
在成功升入大学的这一年里,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遍东京的大街小巷,在茫茫寥寥的人海、重重叠叠的高楼大厦之中,一个人去找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灵幻相谈所”的招牌呢。
今天东京有雨。他是如何在城市淅淅沥沥的铁灰色雨幕之中,连伞也不打,踏着大大小小的雨洼,走遍最后一条东京未曾踏足的小巷,最终发现,他的师父积习难改,再次向他撒了一个叫人厌恶的弥天大谎呢?
他是如何裹着一身的雨和寒冷的春意,降落在京都,开始重复找寻呢?
他是如何抬起眼,看到那盆小小的、如弃敝屣般孤零零生长在空调外机上的小番茄的呢。
披着夕阳与未散的雨,推开那扇陌生的门的时候,影山茂夫在想什么呢?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
骨肉匀停,指节分明,瘦长苍白,浸上了夜风的寒意,蹭上眼睑的时候有些冰凉。
灵幻新隆错失两年光阴的弟子站在近在咫尺之处,为他挡去料峭的寒风,低垂了眉眼,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柔软的眼角。隔着朦胧的视野,灵幻看见那只修长的手上有透明的水光。
“师父哭了。”他像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提出一个纯粹的疑惑,“为什么?”
灵幻想开口说话,但在他那张如簧的巧嘴恢复正常功能以前,更多的泪水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哽咽与窒息让他连发音都困难。他脊骨发冷,心脏疼痛得几乎难以呼吸,呼吸也变得困难,像有谁拿了满把钉子,慢条斯理地在他心脏上钉出一个又一个的洞。
就像当初被撕下照片的那幢照片墙。
“我这、算什、么……师啊……”
他哽咽到极致,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咬着嘴唇吞咽哭音,又咸又苦的眼泪顺着抿紧的唇角渗进去,像灌进了整整一汪海洋,又像沉进了一大片满是瘢痂与蟨虫的淤泥沼泽,连呼吸都成了奢求。
一只手在他发凉的脊背上缓慢而沉稳地抚摸,帮他顺气。龙套伸手擦去他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低声道:“不对。师父就是师父。”
“可是……”
背上的手顺着脊骨抚上了后颈,指尖冰凉,带着寒意,安抚地轻轻抚摸。后颈是人的命脉,被握住后颈便有一种被掌控住了性命的感觉,即便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可还是有些叫人战栗。但灵幻没有躲,任凭弟子握着自己的脖颈,缓缓贴近,靠住了他的额头。
“没有什么可是。”影山茂夫低声说,“师父就是师父。”
距离很近,连呼吸都彼此相闻,他音量不高,说话没什么起伏,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温柔,可就是莫名有种压迫感,让人不敢反驳。
“师父。”影山茂夫继续用他那没什么波澜的、安静的声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找你吗?”
灵幻在他手掌之中慢慢摇了摇头。
“因为我嘴太笨了。”影山茂夫说,“当时还有好多话想说,不知道怎么说,没有和师父讲完。师父就走了。”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有些事是后来才处理好的,所以现在说,也不算迟。”
“师父。”他再次喊了一声。仿佛要把这两年没喊的份都喊回来。
他平平地、像一道光线一般平稳而安静地说:
“我和律还有爸爸妈妈说过了。”
灵幻猛地睁大了眼,一颗尚未来得及被拭去的眼泪倏然滚出眼角,顺着茂夫纤瘦的手背滚下,滚过线条微突的腕骨,没入了衣袖。
灵幻高超的情商与大脑都处在未运转状态,足足过了十秒也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妈妈刚开始不能接受,还好有律和她解释。”他的徒弟像是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的惊天动地,继续平平淡淡地往下说,“妈妈想去报警,但因为那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炸了房间,她就没有去。”
“后来我考上了东京的大学,送我去车站的那天,妈妈没有去。爸爸跟我说,请带你本人回去。如果你本人不出现,妈妈是不会接受的。”
“律让我一定要带你回去。他想揍你。”
灵幻感到茂夫那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轻轻扑扇在了自己的眉骨,像一只蝴蝶为了飞过沧海,一次轻轻的振翼。
他眼珠漆黑,像黑夜的碎片,却倒影着一个完整的灵幻新隆。
“我曾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师父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拒绝我。有时想着想着就会压力太大,有一次还误伤到了小酒窝。”
“师父很聪明,考虑事情也很周全,经常是我无法做到的。”
“不过我后来多少明白了一点。”
“师父曾经说,拒绝我的原因并不是我还没成年。”
“当时我情绪太激动,没有听懂。后来才想明白,师父是介意自己比我大十四岁。师父害怕我们在一起以后,自己会先老去,甚至最后死掉,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灵幻连呼吸都停了。
影山微微低下眼,确认道:“是这样想的吗,师父?”
灵幻无法摇头,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这是他每一个噩梦的结局。
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哪怕是超能力者也无法消除。这十四岁的鸿沟,让灵幻新隆饱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让灵幻新隆能成为影山茂夫成长路上的引路者,也能让死神提着镰刀与灯,牵着他,先龙套太久离开世界。
他要如何忍心,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让龙套余生都生活在那样连言语都描摹不出万一的寂静孤独之中。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没有师父的话,我死后会成为恶灵哦。”
灵幻被这句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内容却堪称核武器的话砸得晕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的弟子慢吞吞地说,神色安静,甚至有点乖巧,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因为没有师父,所以特别不甘心,想必死后化为恶灵也特别容易吧。就是那种生前欲求不满死后为非作歹的恶灵。”
灵幻:???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子在逗我???
“可能很糟糕呢,毕竟我很强。像最上先生那样的,寻常的能力者都没有办法消除的吧。如果我成了恶灵,师父又已经死去了,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我呢?”
影山直起了身子,相触的额头分开,但他仍然站在极近的距离,像一片漠然的黑夜。脸上没有表情,头发漆黑,眼珠也漆黑,他身后万千的烟火已到了末尾,簌簌燃烧着余焰,拖着光华绮艳的尾巴往下坠落,颓靡的摇曳光粒落在眼睫上,就像枯木上落上细雪,却怎么也落不进深潭一般的眼里。
晚风倏然闯过,叫人陡然生出一身寒意。灵幻下意识伸手揪住了龙套的衣袖。
“师父。”
龙套低声说。
“我没有办法让我和师父的年龄差距缩小。我的学习不好,但我的记性还算不错。从我十一岁推开灵幻相谈所见到师父的那一刻起,到和师父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那些回忆对我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宝藏,和师父一样重要。是重要到即使知道最后师父有可能会离开我,但有了这些,也能让我保持冷静、保持温柔、保持坚强的、绝对不会忘记的东西。”
他搭在灵幻后颈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松松攥着拳,递到了灵幻面前。
龙套翻过手,修长五指打开,彩虹般的薄膜在他身周一闪即逝,那一刻滚烫星河都逆流而上,钻石星辰于他手中闪烁生光,狂风自他手心席卷而起,头顶万千樱瓣犹如吹雪一般腾空而至,与拖着余烬的花火碎片一道簌簌而落,像是在他们身周降临了一场盛大的樱火梦境。
“虽然师父说即使我送花也不会收下。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补上。”
龙套松开了另一只放在灵幻脸上的手,站在他的对面,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浅粉色的樱瓣簌簌地落在他的发梢与肩胛,吻过他的睫尖,就像在漫川漆黑的河面,倏然兜头洒下了一大碗闪闪发光的温柔星屑,顺河漂流,连带着他眼里似乎也有了一点细微的、晶晶亮的光。
“师父总是害怕让我孤单。可是……”
他低下了眼睫。
他看起来很难过。
他没有把下一句话说出口,但灵幻能懂。
即使是现在,我们能互相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都不断在减少啊。
在下一片樱瓣落上他眼睫之前,灵幻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然后猛地抱住了他。
在夜风里站了太久,之前又淋了雨,龙套的身体像是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似的,灵幻觉得自己就像抱住了一块冰。暖和不起来的冰块人垂头,伏在他肩膀上,灵幻感觉到肩上似乎渐渐扩开了一点暖融的水意。
即使再怎么逼自己长大,再怎么成为大人,再怎么变高变帅变优秀……他还是个刚刚十九岁的年轻人呢。
趴在肩膀上的年轻人不抬头,闷声闷气地说:“我不喜欢你了,师父。”
“哦。”
“明明喜欢我,还不肯承认,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又骗我,明明在京都,还说是东京,让我在东京白白找了那么久。”
“嗯……”
“根本不珍惜我种出来的小番茄,竟然放在空调外机上。”
“对不起。”灵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竟然把手机关机,GPS也找不到了。生日和新年也都没有祝福。”
灵幻低声道:“是我的错。”
“竟然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让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了。”
沉稳了足足一个晚上的声音总算有了波澜,带着小小的哭音,近乎像是哽咽,又忍了几分钟,终于演化成抽泣。衬衫衣料上的湿意在不断扩大,靠在肩上的黑发带上了彩色的斑斓,不断飘起飞舞,风也不安地暴动起来,引来更多的樱瓣旋转狂舞。龙套边抽泣,边语无伦次地乱道:“我没有办法控制,我控制不好,我……”
“那就不要控制了!”灵幻有些吃力地抱着他的脊背,大声吼道:“全部释放出来也没关系!今后有什么问题,也一并来找我吧!都交给师父就行了!灵幻相谈所就是这么一条龙服务到底的地方!!”
暴风雨般的斑斓彩光在他们身侧旋地而起,又如同肥皂泡般不断破碎,崩落成钻石般的绮丽星辰,与樱瓣一道簌簌飘飞,灵幻抱着弟子,像裹在了彩虹的中心,又像有人舀一瓢星河,在他们头顶浇落,淌得满地都是泪水般的晶莹。
影山比他高出不少,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大约也是多少有些累人的。可他就是不肯挪窝,头发上落了樱瓣也不管,仿佛这里不过是他的一个梦境,一抬头,师父便又会消失不见了。他就这么死死埋在师父的肩窝里,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把师父的白衬衫都打湿,他的所有沉稳所有成熟似乎一时之间都化作肥皂泡消失了,只剩一个控制不好情绪的年轻人,像个孩子似的抽泣着,任性地要求他的剑鞘接收自己发泄出来的所有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别哭、啦……”
年轻人顶嘴道:“师父明明自己也有在哭。”
“我那是花粉过敏。”灵幻新隆嘴硬道。
影山茂夫不吭气了,似乎刚刚哭得太凶,不小心哭出了嗝,正在努力把嗝给压回去。
夜色安静地流淌在他们头顶,星河压了满肩光阴色的清梦。风声渐止,不再有新的樱瓣飘然而至。远处的摩天轮缓慢摇曳,最后一粒花火也烧尽了生命,熔融的光在视网膜上渐渐暗去。夜已经极深,无数的霓虹彩光渐次熄灭,于是夜愈发静,星河愈发清冽,静静转圜盘亘在人们不曾注意过的荒寂的云层之中。城市的狂欢终于落幕了。
“小酒窝曾经跟我说,师父拒绝我的理由和小蕾是相反的。”
在这安静之中,影山茂夫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低声说道。
“小蕾拒绝我,是因为她不喜欢我。”
路灯昏黄犹如一粒液态的黄油,几片岑寂的樱瓣躺在柏油马路之上,在摇摇晃晃的路灯之中绽出一点温存的花影。
“而师父拒绝我,是因为……”
该逃跑时就逃跑,绝不恋战,这是灵幻必杀技。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就像他曾经对龙套说过的:不愿意的时候,可以逃跑。
他身体力行地贯彻这一理念。毕竟,逃跑可耻,但只要能达成目的,一切手段都有用。
只是——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弟子的脸。容颜的轮廓彻底褪去青涩、褪去稚嫩,从那一趴不知该怎么掌控自己强大力量的糯米团,在他的注视之下、也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成了现今模样。脱胎换骨,温润而耀眼,学会了坦然被爱,也学会了坦然爱人。
原本刻意压制的情绪被彻底释放,影山茂夫眼神清冽晶亮,带一点期待,带一点柔软,眼睫之间仿佛能住下星辰。
世上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影山茂夫?
他轻声应道:
“——我爱你。”
灵幻新隆有时会有亲吻影山茂夫的冲动。
而他终于无需克制,如愿以偿。
END.
后记:
茂灵比我想象的难写一万倍,一万倍!!!!!!!!!
写得太乱了,对不起(
最终写了两只哭包,对不起(
拒绝的借口可以有一万个,但灵幻拒绝龙套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
最终接受的理由也只有唯一的一个。
附BGM歌词:
I see your monsters, I see your pain.
我看到你心里的野兽 看到你的痛苦
Tell me your problems,I'll chase them away.
告诉我你的麻烦 我会把它们赶走
I'll be your lighthouse.
我会是你的灯塔
I'll make it okay.
我会保护你
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当我看到你内心的野兽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
我会勇敢地站出来
and chase them all away.
把它们全部赶走
In the dark we, we, we,
在黑暗里我们.....
stand apart we, we,
分开站着.....我们
never see that the things we need are staring right at us.
永远看不到需要的东西都在盯着我们
You just want to hide, hide,
你只是想逃避,逃避
never show your smile, smile, smile.
从不展现你的友好,友好,友好
Stand alone when you need someone
当你需要陪伴时我旁观
its the hardest thing of all
是最困难的事情
that you see are the bad, bad, bad memories
因为你所想都是坏的回忆
take your time, you'll find it.
别着急,你会找到的
I see your monsters,
我看到你的野兽
I see your pain.
你的痛苦
Tell me your problems,
向我倾诉你的麻烦
I'll chase them away.
我会把它们赶走
I'll be your lighthouse.
我会是你的灯塔
I'll make it okay.
我会保护你
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当我看到你内心的野兽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
我会勇敢地站出来
and chase them all away.
赶跑它们
I can see the sky, sky, sky,
我看到天空,天空,天空
beautiful tonight, night
美好的夜晚
when you breathe why cant you see
当你呼吸时为何没看到
the clouds are in your head
你头顶的乌云
I will stay there there, there, there,
我会留在那儿,那儿,那儿
no need to fear, fear,
不要害怕,怕
when you need to talk it out with someone you can trust.
当你需要倾诉时可以向你所信任的挚友倾诉
What you see are the bad, bad, bad memories
你所想都是坏的回忆
take your time you'll find it.
别着急,你会找到的
I see your monsters,
我看到你的野兽
I see your pain.
你的痛苦
Tell me your problems,
向我倾诉你的麻烦
I'll chase them away.
我会把它们赶跑
I'll be your lighthouse.
我会是你的灯塔
I'll make it okay.
我会保护你
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当我看到你内心的野兽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
我会勇敢地站出来
and chase them all away.
把它们全部赶走
I'll chase them all away
我会把它们全部赶走
You've got the chance to see the light,
你已经有机会看到灯光
even in the darkest night
即使在最黑暗的夜里
And I will be here like you were for me,
我会像你一样为我
so just let me in.
所以就让我加入吧
Cause... I see your monsters,
因为...我看到你的野兽
I see your pain.
你的痛苦
Tell me your problems,
向我倾诉你的麻烦
I'll chase them away.
我会把它们赶走
I'll be your lighthouse.
我会是你的灯塔
I'll make it okay.
我会保护你
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当我看到你内心的野兽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
我会勇敢地站出来
I see your monsters,
我看到你的野兽
I see your pain.
你的痛苦
Tell me your problems,
向我倾诉你的麻烦
I'll chase them away.
我会把他们赶走
I'll be your lighthouse.
我会是你的灯塔
I'll make it okay.
我会保护你
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当我看到你内心的野兽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
我会勇敢地站出来
and chase them all away.
把它们全部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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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收取会在本周(截止3.8)内联系各位收取
【副本二号】
-标签抽取-
【电影周边中型福袋1枚】
@青 鵲 @小七 @小醋包 @Sphinx.斯芬克斯 @露露拉皮
@辉夜月影 @白墨未苒 @羽刻 @时二 @狐栖要努力学习呀诶嘿
收取获奖地址的私信将在下周一发放,请不要着急,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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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一号】
-评论抽选-
【电影周边小型福袋1枚】
@one_true_faker @尘晰间咫 @赤小猫 @初晞 @番辰君
@天野月夜 @修枝造形 @耀天雨凉航鸣雪 @沄枭★彡 @湛无象
各位月球人久等啦!
为了庆祝《命运之夜-天之杯:恶兆之花》登陆国内院线,LOFTER开启了本次庆(xuan)祝(xue)活动~
首轮活动时间:
即日起——1月14日23点59分59秒
给本条博文点【推荐】或点【赞】(小蓝手和小红心)
随机抽取60人,赠送电影券兑换码2枚【已抽取完毕,结果见此】
(15日开奖,带上亲友一起去影院享受大屏幕吧!)
次轮活动时间:
即日起——2月14日23点59分59秒
【副本一号】
在本条博文的【评论】下,【说出你最喜欢的FATE系列角色和喜欢ta的理由】
活动结束后,随机抽取20人,赠送【电影周边小型福袋1枚】
(活动期间内评论,且内容有效才算哦)
【副本二号】
活动期间内在TAG#FateHF 下发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晒电影票根、晒正版周边、手办大作战、晒卡、电影观后感、人物简评等等等等)
活动结束后随机抽取20人,赠送【电影周边中型福袋1枚】(瞩目!!)
随机抽取20人,掉落【电影周边小型福袋1枚】
以上!
所有获奖相关奖品将于年后抽取,并在快递恢复后陆续发放,请耐心等待。
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LOFTER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