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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赵思青很早以前就见过柳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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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青捡回来一个小孩。

这个时候的赵思青还没有那么多担子挑在肩上，尚且可以享受自己奢侈的游历机会，总之没什么事的话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按照师弟顾听雷的说法：师兄总得带点什么回来。

“这就是你这次带了只小狗回来的原因？”

站在赵思青身后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却没有一般幼童那种面对陌生环境的局促和不安，甚至在顾听雷叫他为小狗的时候狠狠翻了个白眼，年轻气盛的龙吟弟子差点没把小朋友提溜起来挂到练功桩上打屁股。

“我原计划就是要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的，这少年是半路捡到的。”

赵思青捏着自己的眉心。他本人并不是很想解释细节内容，毕竟从东海捞起来一个“走丢”的少年听起来确实很离谱。尤其面前的少年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成熟了，醒来的时候明明身上还湿漉漉的狼狈不堪，脸上却没有迷惘或者恐慌，只是淡淡地看了守在一旁的赵思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像个大人似的朝面前的人拱了拱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赵思青也是许久没听过这般称呼用在自己身上，那些看起来和面前人差不多大的孩子只会叫他大哥哥，甚至夸张一点叫他叔叔的，然后一个两个带着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佩戴在身侧的长剑。

哦，这么一说。赵思青发觉面前的少年虽然端着一副有礼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会瞟向自己的佩剑。赵思青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吧。

赵思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递出佩剑任由这少年把玩的行为刷了一波好感，明明是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却有着一双起了茧子的手，显然也是个习武的少年。那少年拿着赵思青的剑，却皱起了眉头，赵思青注意到这少年的眉心似有一颗白星。

“木头剑？”

“嗯，很轻便，丢了也不会心疼。”

然后赵思青就看到这少年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目光，虽然一瞬而逝，后来他向同门问起这样的目光，众人抓耳挠腮，最后一个耿直的同门弱弱地说了一句。

“大师兄……你这描述，比较像是，看白痴的眼神。”

有这么严重吗。其实一开始赵思青外出游历的时候也是带着把正儿八经的好剑，但时间久了他就换成现在这把木头剑了。

反正都打得赢，拿什么不一样。

赵思青一点都不在意那少年在想什么，实际上他的行为连龙吟同门都有不理解的，还需要顾听雷敲着那些人的脑袋解释以赵思青现在的实力无论拿什么样的剑都能取胜。至于这个少年，赵思青无论怎样询问他的住处他都不肯松口，只是默默地错开脸。

“你带我回你住的地方吧，我可以用飞鸽传书让家里人接我回去。”

赵思青表示他真的和这少年解释了很多次东极海不是西湖，一旦遇上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但这少年也是出乎意料的犟，死死揪着赵思青的衣袖不松手，看样子是非去龙吟不可。赵思青只能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只是回去给少年拿身干净衣服，着凉了就不好了。

“小少爷说自己叫闻星，其他就不知道了。”

带闻星换衣服的弟子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小少爷身上这件做工精良、价值不菲的衣服不该和其他弟子的练功服放在一起洗了。这件事让赵思青知道了，他便主动揽下了洗衣服的工作，毕竟这少年是自己带回来的，他没有给其他人找麻烦的道理。

“呐，你们这些人的剑法都很厉害吗？”

听说闻星几乎不和别人说话，但他很喜欢凑到赵思青的旁边，即使这个男人正在洗衣服，闻星也宁可选择看着他洗衣服而不是去看其他弟子练剑比试。

“这里只是教授龙吟剑法的地方，一个人剑法如何与他是否身处龙吟没有任何关系。”

赵思青一门心思只放在闻星的衣服上，这衣服质地柔软，似乎是相当上乘的布料，上面却缀着繁琐的坠饰，赵思青总得防着自己会不会力气太大揉坏了闻星的衣服。

“那个，我可以请您指点几招吗？”

赵思青有些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少年，对方此时穿着龙吟弟子的练功服，但他自身底子好，剑眉星目，一身素衣竟然还穿出了几分高贵的气质。他摇摇头，又把目光放回手中的衣服上。

“指点剑法，你去找我那些师妹就好，她们看起来很喜欢你，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

其实也没有抵触，赵思青单纯是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但闻星的眉头却皱起来了，他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动，就是坐在赵思青的身边等着。直到赵思青终于将那件衣服挂起来，他才站起身。

“现在您可以指点我几招了吗？”

哪有人用这种带些命令般的口气“请”人指教的。后来当顾听雷和赵思青抱怨这件事的时候，后者竟然还一脸懵的表示自己当时真没这种感觉。想到小少年能耐着性子等自己也实属不易，赵思青索性就从身边的树上折了根树枝。

“您是没有趁手的剑吗。”

闻星半天没有动作，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赵思青手上的树枝，

“父亲曾送我一双宝剑名为‘星月’，若您不嫌弃，我愿意将双剑送上，作为您救下我的谢礼。”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确实是有把剑的。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指点，用树枝，用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赵思青其实也知道闻星心里还是不服自己说的话，直到自己几招便轻松化解了闻星的招式，少年紧绷的脸上才第一次展现出诧异的神色，以及一丝似有若无的愤懑和挫败。

“你年纪尚小，这套剑法也尚未成型，但仅是这几式已是不凡，你未来会是个举世无双的剑侠。”

赵思青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人，他对闻星的称赞也发自内心。闻星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让赵思青想到了天上璀璨的星辰。

“那，等我这套剑法练成之后，定会重回谪仙岛，届时还请您再次指点。”

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好胜心这么强。赵思青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痛，但想到这少年年纪不大，说不定长大了就忘记了，索性答应了下来。

“另外，也不用叫我什么公子了。便和其他师弟师妹一样，叫我赵师兄就好。”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闻星的信鸽似乎仍需要飞一段时间，短期内确实得给少年找个住处。但闻星是个金贵的小少爷，其他龙吟弟子的房间他怎么都住不进，唯有赵思青的房间还能让他满意些。为此顾听雷差点又要和这个半大点的小少年吵起来，赵思青苦笑着摇摇头。

“我向来觉少，这房间留着也是无用，少年还小让他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赵思青还是发现了躲在灌木丛里偷看自己练剑的闻星，明明已经困到眼皮打架，还是撑着脑袋强迫自己将赵思青的剑法记下来，那练剑的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谪仙岛的山顶上很适合看星星，要一起去吗。”

出乎赵思青的意料，闻星不仅善剑，竟然对天文星象也了然于心。一直以来他也只是知道几颗用于辨识方向的星星，闻星却懂观星之道，一本正经地给赵思青讲着星象的寓意。赵思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这些星星里，你最喜欢哪一颗？”

闻星扭过头看向他。

“我不喜欢星星，我最喜欢月亮。”

相比起浩瀚繁星，唯有那一轮明月最为皎洁明亮，月出之时，繁星都黯然失色。赵思青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什么叫月明星稀吗。”

一旦天上有了明月，便看不到星星了。

“月亮是孤独的，它的光芒会遮盖所有星辰的身影。然空中只有这一轮明月，不是有些凄凉了？”

“天上的明月本就是独一无二，我自然要做那独一无二，让众星为我俯首称臣。”

现在的小孩都口气这么大的吗。赵思青本来就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但闻星提到这件事困意便一扫而空，他一把拉住赵思青的衣袖，也就这个时候赵思青才在他身上看到些少年该有的样子。

“等那个时候，你也做围绕着我的星星，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一板一眼地对赵思青用敬语，但赵思青却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冒犯，反而觉得此时的闻星可爱了几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啊，我等着你剑法大成，然后来谪仙岛打败我。”

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哄小孩的？多年之后赵思青已经做了掌门，和弟子们谈起这件事也抓不准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些年闻星必然有进步，但他也不遑多让，甚至进步的速度更快。时间久了，有关闻星的事情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出赵思青的脑海，即使现在专门提到，他能想到的也只是自己的房间里有几封闻星寄来的信，几年后也慢慢没了音讯。

“人都是要长大的，能给我写这些年的信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掌门。”任逍遥举手，“您有给这个叫闻星的小孩回过信吗？”

“我那时尚且在外历练，这些信也是我回岛之后才看到的。”

越云星嚼着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即使是她心里也忍不住吐槽自家掌门的神经大条。

也是那名叫闻星的少年足够执着，一直没有回音也送了五六年的信。

闻星的手不只是练剑，也能写得一笔好字。每封信中除去客套的寒暄便是对自己近况的叙述，在谪仙岛的这段日子他从赵思青的剑法中收获颇多，不久后便完成了自创剑法“星剑十九式”，剑技初成后他开始挑战东海的各方剑侠，天下习剑之人如此之多，却没有一个可以打败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每次他寄来的信中总会似有若无地提起自己傲人的战绩，可能不是故意炫耀，但字里行间少年的骄傲还是难以掩饰。微风乍起，一张信纸从赵思青手中吹到顾听雷那里，对方只是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嗤笑。

“这小子还想挑战你，不知天高地厚。”

听到这里赵思青只是苦笑一声。想和他比试的人太多了，多到连他这种好脾气的人都烦。一直以来龙吟都说龙吟掌门赵思青闭关修炼没时间和人切磋，他也一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低调，所幸人都是容易被外表蒙骗的，没有人觉得一个连佩剑都没有的人会是龙吟掌门。

“在下追道，慕名前来望有缘能请龙吟掌门指教。”

好吧真的有人来找他。赵思青握着手中的扫帚唉声叹气，没有注意到这名为追道的青年眉心一枚星形的痕迹，看到他的脸时眼中一瞬的错愕。

“此剑名为‘皓月’，先生可曾听过？”

追道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赵思青的身上，目光偏执得像是在等待什么。赵思青只是低垂着目光。

“我不用剑。”

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

其实很早以前赵思青就想和闻星说这句话，但奈何他还是个少年这样的话就算他再聪慧也是听不懂的。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挥剑而来，似有万点星光在青年的指间起舞，他只是抬起手，皎洁的月光将星辰切成碎片，星剑十九式只用出了十八式，赵思青皱起眉头收了手。

“到此为止吧，你的手已经挥不动剑了。”

跟随追道的侍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皓月已然断成两截。追道愣在原地，虽然仅是一瞬。他握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最后宝剑入鞘。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输了。

柳星闻，第一次和赵思青切磋的时候他还用的是闻星这个名字，但那个时候他的剑技许久未有长进，而后他遇到了赵思青，即使不需要精兵良器也能信手斩月的人。小小的少年在月下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的剑法，竟一夜参悟绝学练成星剑十九式。败在他剑下的人如此之多，如腐草之萤辉入不了他的眼，唯有每个有明月升起的夜晚，他会想起那个手执木剑、便衣青缟的人。

在斩断那柄剑之前，他只是那颗明亮的太白星，追着那轮皎洁的月，奋力奔跑，只恨自己的剑还不够利，还不能抓住那轮明月。

追道的拜帖来得太多，多到谪仙岛的弟子都烦。谪仙岛的剑客如此之多，但追道似乎只看得上赵思青一人的剑。赵思青只是长叹一声，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哪怕是落败，哪怕是顾听雷出走，他依然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柳星闻感觉到心里莫名的烦躁，身上还肩负着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但他很想再见赵思青一面。

星剑十九式还没有彻底落败，他迫切地想和赵思青再比试一次。

“我一定能赢过你的。”

那是名为闻星的少年来到谪仙岛的第二天，这时的他尚且保留了少年的天性，说话的口气也大了些。本来就觉得小少年烦的顾听雷正准备动手将这野猫般的少年拎走，赵思青却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我就在想，你的剑法是不是和天上的星辰有关？”

顾听雷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在听到赵思青的话后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戒备起来，随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你，你都看透了？”

赵思青哑然失笑。闻星是天才，他何尝不是，少年眼中的不甘被他收于眼底，他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赵思青，他确实不擅长应付小少年。

柳星闻从梦中惊醒，梦境的最后那个永远脸上带着温和笑容、仿佛什么都难不倒的人第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情，戴着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发顶。

可笑，他竟一瞬间懊恼起来，为什么偏偏这时他醒了过来。

“还有多久能到谪仙岛？”

墨先生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曾经那个接应小少阁主的人是他，如今陪他回到这里的也是他。他记得当时只有九岁的柳星闻竟然是被一个陌生的龙吟弟子抱着来到渡口的，这位小小的少年向来高傲且倔强，且不说他看起来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的架势，就算是伤了，他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那龙吟弟子朝他点点头。

“闻星，你该回家了。”

少阁主在外不会用本名墨先生是知道的，便自然而然顺着对方的称呼来。被抱着的少年却咬着嘴唇，睁着眼盯着那龙吟弟子。

“你会想我吗？”

“啊……大抵，是会的吧。”

可笑，他赵思青，堂堂龙吟掌门，心里装得下天下众生，却装不下一个小小的少年。

有时候柳星闻都觉得他的不甘不仅仅是自己惨败于赵思青手下。

“除了切磋，我们可以做些别的吗？”

赵思青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巨大的烦恼，以前会激活这个烦恼的人只有他的师弟顾听雷，如今又增加了一个小鬼头。

他真的，很不喜欢，和人切磋。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那只闻星送出的信鸽也在今天收到了回信，他的家人今晚就能接他回家。虽然闻星性格多少有点恶劣，但毕竟是个聪慧有礼、长相讨喜的少年，岛上的女弟子们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从早上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到赵思青的房间来看这个漂亮的少年，如果亲爱的师兄在旁边她们还能有机会捏一捏少年软乎乎的脸颊。

当然没有人在乎少年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想着该怎样在自己离开之前再和赵思青切磋一次。

“那除了剑技，您可以和我讨论什么”

现在是白天，讨论星象肯定是不可能的，而赵思青除了剑法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他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寄希望于活力充沛的小朋友能有点别的什么爱好。

“那，您熟悉李白的诗吗？”

盛唐诗仙，传说中的剑客，倒是挺符合小男孩的幻想。赵思青发现在提到李白的时候闻星似乎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尤其是眼中难以掩饰的向往，倒是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像一颗明亮的星星。

赵思青不擅长说话，但是他很擅长倾听，只需要自然地引导几句，原本沉迷切磋的少年便兴奋地和身边这个明显看起来比自己大不少的人分享自己的偶像。赵思青突然感觉这个名叫闻星的少年真是奇妙，他脑中的知识远超很多成年人，除了那倔强到近乎任性的性格赵思青甚至觉得他成熟得不像个孩子。

“你想试试写诗吗？”

柳星闻又从梦游中惊醒，此时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南问雪回过头，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抬手拦住了想要开口询问的东钧和西铮。

“少阁主，该走了。”

“我明白。”

柳星闻握紧手中的剑，不知是他的手还是手中的剑，正微微颤动着。

“此剑名为‘星光’。”

曾经的星月宝剑，一把皓月已经折在龙吟，另一把则在他的手中。柳星闻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他想见到赵思青，他想知道，那个曾经会笑着摸着他脑袋，耐着性子哄着他的人真的忘记他了吗。

“赵掌门似乎认识镜天阁的少阁主？”

当同行的明昭侯问出这句话后，赵思青沉默了半晌，他双眼微合。

“我认识的只有闻星。”

那个在临走之前搂着自己的脖子，眼圈泛红，对他说等自己和父亲商量好了就来龙吟做他徒弟的少年才是闻星。

“你还打算和我比试吗？”

当接他回家的船真的停到渡口时，那个一直以来带着半分嫌弃看待谪仙岛的少年竟然一反常态地躲在赵思青卧房的房梁上，任由一群龙吟弟子怎么劝都不肯下来，得亏宁九霄反应快把赵思青找来，才阻止顾听雷一剑把龙吟大师兄的房梁砍断。

“如果你是为了和我比出个胜负高低，那我只能把你捆起来交给你的家人了。”

赵思青看着少年身上雪白的衣服被灰尘压出几条印子颇有些心疼，少年就像只大号的猫缩在房梁上，他瞪着眼睛，眼圈很红，就是没哭出来。

“我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不想走。”

柳星闻从梦中惊醒。

他的脑子很痛，身上仿佛灌了铅，还冷得要命。他努力回忆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好像是炸岛的任务失败了，他在揽星楼又和那个神侯府的愣头青打了一架，那个愣头青穿着一件自己很眼熟的衣服，甚至他感觉自己能闻到那衣服上熟悉的味道。

曾经把自己从房梁上哄下来的赵思青就是穿着那件衣服，他记得上面有皂角和茶的清香。

“啊，你醒了啊？”

房间里蹲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龙吟弟子，仿佛完全不知道他镜天阁少阁主的身份，相当自来熟地介绍自己的名字叫任逍遥，还说虽然这里是已经被闲置了很久的房间，但每天都有人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能直接入住。

“哦对了，掌门说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他好像挺忙的，等他有空了会来看……”

任逍遥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躺在床上虚弱得仿佛一吹就倒的青年突然三步并两步闪现到他眼前，一把从他腰间抽出他的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噤声。”

青年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点阴森森的。任逍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瞪大了眼睛，很努力地想表示自己会很配合的，但他对面多疑的人经过思考后似乎还是觉得应该解决面前的人更加稳妥。

“还请柳公子手下留情。”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也不知是柳星闻因伤感知迟钝，还是赵思青本身功力强大。他手中拿着一把剑，身边还跟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你记得吗，你第一次来到谪仙岛的时候，也和阿从差不多大。”

赵思青将手中的剑递给柳星闻，月光洒入，那剑鞘也散发出如月般皎白的光霞，

“星光的剑鞘已经遗失了，我只能用皓月的剑鞘装这把星光宝剑了。”

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其实赵思青心里也有了几种推测，很大概率柳星闻还是要和他动手，或者拿任逍遥当人质。但柳星闻突然丢下手中的剑，在剑侍惊呼着躲开时一头扑进赵思青的怀里，此时青年的个头拔高了不少，低下头将脸埋进赵思青的衣领。

柳星闻是成为不了月亮的。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星与月，向来能有的只有一个。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月亮，如同逐日的夸父，然而夸父只想抓住太阳，而他这个星星想彻底掩盖月亮的光辉。

“因为月亮永远也看不到星星的光辉。”

他要足够强，强到这世间没有人比他的剑术更强，他才能成为那颗独一无二的星星。

说自己会劝父亲允许自己加入龙吟一开始就是谎言，成为龙吟也不过是成为众多龙吟弟子里的一个，唯有以自己独一无二的剑法击败天下第一剑，才能换来对方的青睐。

“我真的很努力。”

为了能让你看到我。

赵思青想起闻星刚走的那一周，他似乎练剑练得特别不上心，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看周围的灌木或者石碑，仿佛那里正躲着一只偷看他的小动物，就连顾听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满地收回剑。

“师兄，若是在你这般心不在焉的时候胜过你，我也是不会接受的。”

这种现象其实也没有持续很久，后来慢慢心态成熟了，赵思青也不再想着闻星会真的返回谪仙岛拜入龙吟。他那么有天赋，只要坚持剑道怎么都会有一番成就的。他索性放下心，接手了龙吟掌门的位置，他相信等闻星成为独当一面的剑客后他们会重新见面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掌门，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稀里糊涂带着阿从被赶到门外的任逍遥用草叶编了第四只草蚱蜢后才见到从里面走出的赵思青，只是他稍微一探头就看到房间里早已没有第二个人了，连那把剑也被带走了。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去就去了。”

赵思青拢了拢袖子，任逍遥发觉自家掌门的嘴唇和眼角都有些异样的红晕，尤其是嘴角竟然有些破损。

“赵掌门，您哭了？”

说话的是阿从，他手里还攥着任逍遥编的草蚱蜢。赵思青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伸手摸了摸阿从软软的头发。

“阿从，你之前说要留在龙吟对吗。”

“是的。”阿从点了点头，“我想，在龙吟我也可以悟出属于我自己的剑道。”

不为证明什么，或者证明给谁，只是属于自己的剑道。赵思青突然感觉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某个夜晚，他和另一个小小的少年缩在自己的床榻上，月光从窗台伸进房内，赵思青问那个少年，你想不想留在龙吟，参悟自己的剑道。

“我，我不知道。”

小小的少年扭过头，他眉间的星辰似乎在发光，

“但，我会变得越来越强的。赵师兄，你要一直看着我。”

只是闻星选择做了少阁主，做了追道，而赵师兄也成为赵掌门。

“他既然做出选择，便让他归去。”

或许从此以后，谪仙岛再无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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