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式光梦向】红雀
BG 第一人称视角 是旧文
本来没有标题,红雀这个名字是大家起的
=
妈妈说,一旦进了三条花街的置屋,便别再把自己当人看。
黄金港的夜晚永远灯火通明,永远欢声笑语,一条条高悬的廊桥缦回空舞,如血红的练挂在翠绿飞檐之间,街上处处可见明灯,空中的、地上的,将坊市点成一座无夜之城,小金街窗户里的灯火则像异兽的眼睛,而大开的门则是它们的嘴巴,吃人不吐骨头。
我提着从潮风亭买来的酒和海猫茶屋买来的团子,提着裙裾往三条花街跑,今天太夫要去...
BG 第一人称视角 是旧文
本来没有标题,红雀这个名字是大家起的
=
妈妈说,一旦进了三条花街的置屋,便别再把自己当人看。
黄金港的夜晚永远灯火通明,永远欢声笑语,一条条高悬的廊桥缦回空舞,如血红的练挂在翠绿飞檐之间,街上处处可见明灯,空中的、地上的,将坊市点成一座无夜之城,小金街窗户里的灯火则像异兽的眼睛,而大开的门则是它们的嘴巴,吃人不吐骨头。
我提着从潮风亭买来的酒和海猫茶屋买来的团子,提着裙裾往三条花街跑,今天太夫要去望海楼招待客人,我要是没赶上她的时辰,免不了又是一顿夹枪带棒。
三条花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前阵子帝国人说我们在乐座街的露台揽客,露手露腿,太有伤风化,便只让我们在花街里面做生意,今日不知怎的,数不清的游女和酌妇靠在栏杆上,往转魂塔那边的斜桥挥手,一眼望过去满楼都是红手帕。
我抹了一把被吹乱的碎发,往他们看的方向踮脚,我问旁边的人,往那斜桥上看什么呀?
看外国人。
外国人有什么好看,异人街那些帝国黄毛,还看不够么?
小丫头你不懂,这是外国大英雄,乌尔达哈商会馆亲自接来的。
旁的人被我问烦了,肩膀一拧,一声不言语。我太矮了,就算爬到河道栏杆上也还是不够高,老远只能看到一抹红,像个赤色蝴蝶,翩翩落在玄色的桥上,我从未觉得那些垂柳那么恼人,把那只蝴蝶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好像回头望这边看了一眼,可能是嫌我们吵闹,落日在他背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他的脸朦朦胧胧的,所谓雾里看花想必就是这般吧,以为离他很近,可是看不清楚。
我失望地爬下去,又有小孩接了我的班站在上头,横竖就是个外国人,大英雄又怎么样,总不会多长一只眼睛。
等我回到置屋楼上,太夫果然生气了,好在还没涂口脂,还能垫垫肚子,她接过我的团子笑着骂:“这么晚才回来,小浪货又去哪偷汉子去了?”
“去你家里偷的。”我冲太夫吐舌头。屋里试衣服的、化妆的、敷粉的都笑,太夫自己也笑,露出八颗牙齿那种。我们在外面是不能这样笑的,要捂着嘴唇,作出那种忍俊不禁的样子,这样男人才会怜惜我们,才会付金币给妈妈,让我们和他们睡觉。小金街的人卖的是货,我们卖的是自己,没有比卖自己的人更贱的了,所以我们唯一能取笑的只有彼此。笑是最廉价的娱乐,日子都这样了,要是还不笑笑,那可太难过了。
望海楼今日客人格外少,尤其少见帝国人,却有不少穿着多玛服饰的人来来去去。我抱着一个手卷小桌跪在拉门外,黄金港不知怎么的下起雨来,明明刚刚还有月亮。下雨的庭院是很好看,雨落在荷上,发出珠翠落地一般的响声,可是我没有伞,只好把自己往檐下再缩一点。
拉门被轻敲两声,该传菜了,我推开门,抬着小桌进去,一抬眼,正对上那抹灼目的红。
这就是那位外国大英雄?他应是刚刚入席,头发还湿着,软塌塌地垂在脑门儿上,太夫坐到他的身边,亲昵地调笑,涂了红蔻丹的手往他的和服里伸,他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白皙的手,捉到唇边吻了一下,惹得太夫一阵轻笑,另一位女郎坐在他另一侧,让他靠在自己柔软的胸脯上。
我将竹叶上的米饭和手卷都摆到他面前,倒好一小碟酱油,太夫给我使眼色,我知道是让我斟酒,席间有外国人也有东洲人,还有我们很熟悉的那个黄头发艾欧泽亚人,他们在讨论帝国、军备、行省还有阿拉……什么什么,我聚精会神地听,尽管我什么也听不懂,这是妈妈教我的——当那些人说话时一定要认真听,死记硬背也要记下来,这是你存在的价值之一。
我给他的酒杯里倒满潮风亭的美酒,他顺手接过,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接过酒杯时碰到我的指尖,我定定地看着他,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收到一声谢谢。
没人会跟游女说谢谢,谢谢对我们来说是不吉利的,如果有人对妈妈说谢谢,要么是被打发了,要么是离开我们了,我们彼此从来不这么说,哪怕是恩客也不会对我们这么说,但是他会。
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我从未见过这种蓝色,比红玉海的水还要蓝,比转魂塔的水晶更蓝,我甚至从未在三条花街的置屋庭院里,仰望过这种蓝色的天空。他到底是谁,来自什么地方?我好想了解他,走近他,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难道只是因为我给他倒了酒吗?
他半躺在女郎的怀里,羽织半解,露出结实的胸膛,那上面有几道可怖的伤痕,还有的隐没在蜜色的肌肤里。他好像很喜欢我的烤牛肉,每一碟都吃得精光,剩下的尽是蔬菜。
这次宴席比我以往经历过的所有都快,客人酒足饭饱,我端着小桌出去,来到客房。这种信息望海楼跟我们都互通,果然,他门口的牌子是空的,他没叫任何人。
我把我的木牌塞进那个槽,接下来只要乖乖地等着他就可以了。不仅是恩客会选择艺伎,我们也会挑客人,反正他们从来不会把我们这种人放在眼里,男人眼中我们都是一样的,玩具而已,玩哪个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么说来,哪个是玩具反而说不清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是他来了,我在门边坐好。房间里有些暗,他推开门,带进一股轻微的皂香和药香,我向他打招呼,从身后脱他的外套,他先是愣了一下,转过来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来揽我的腰,却突然动作一顿,退开了两步,点亮了灯。
“怎么……?”
他端详着我,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按着平时学习的说:“我是来服侍英雄大人的。”
“啊哈……他们怎么这样,”他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知道服侍的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我有些不高兴,扁着嘴想要反驳,被他打断了,他问我:“你多大了?八岁还是九岁?”
“我十六了。”妈妈教我们的,管你是十四还是四十,如果客人问了一律说十六。
他摇了摇头,脱了木屐,在榻榻米上坐下来,我也坐到他对面,他笑着问我:“我听听你要怎么服侍?”
“我……我会弹三味线,我还会跳纸扇舞,”我忙不迭地说,“我可以给您来一段。”
“嗯,听起来不错,”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过我现在要睡觉了。”
说完,他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领,要把我送出去。
“等等等等!英雄大人!”我抓住他的手臂,他的手指指节上尽是长年练武的茧子,我手上引以为豪练琴练出的那些跟他一比简直是玩的,“如果我被赶出去,我会很惨的。”
我感觉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可不是装的,如果这件事被太夫他们知道,我真的没有脸再留在三条花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好色的男人!明明宴席上那么风流,原来口味这么挑剔。
他的蓝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我闭上眼,等候他发落,没过一会,他把我放下了,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想留在这也行,那就乖乖坐着。”
我睁开眼,他把我放下,坐到桌案前,正在写一卷书。
我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肩膀,试探着问道:“你在写什么呀?”
“旅行笔录。”
“哦……”
“玩具箱,会玩吗?”他推给我一个箱子,上面有着复杂的漆花。
我抬眼看他一眼,玩具箱是客人才能玩的东西,里面有绣球和毛绒玩偶,客人从不肯让我们动,可是我今天不想玩里面的玩具,我想知道他在写什么。
我抱着一只长翅膀的小白猪,从他肩膀后探头探脑:“我能看吗?”
“你可能看不懂。”就算这么说,他还是把写完的那半页从身侧露出来,我凑过去,确实看不懂,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蚯蚓,跟黄金港的字完全不一样,跟异人街的字也不一样。他到底去过多少地方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点我擅长的事呢。
“你识字?”他歪头问我,蓝眼睛在灯光下很是漂亮,我喜欢他的眼睛,我要是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我哪也不去,就坐在小金街最热闹的路口卖蜜饯,不露出来给人看简直是罪过。
“识,只是不识你这样的。”我说的是实话,他写了几个方块字,我都看得懂。
“你平时都学什么,怎么学的?”他问题好多,他在我这开了不知多少个先例,谁会问游女和艺伎问题啊,人们都只管着自己倾诉,花街和望海泉没什么不一样,都是给人洗澡的地方,每个人都像一个苦涩的罐子,把里面咸的、黑的水倒出来,他们就会干干净净地走出去,把那些污黑的东西留给我们。现在他却要我把我的苦水倒进他的罐子里去。
“妈妈教我弹琴、识字、倒茶、点香、背花谱、写和歌,还有你今天在炉子上吃的烤肉,你喜欢吗?”我希望他能让我露两手,我爬进他怀里靠在他胸前。他的胸膛很热,也很柔软,宽阔厚实,比太夫的胸脯靠起来还要舒服,这样闻起来药味更浓了,我看着他腰间的缠带,他受伤了吗,如果他要换药擦背我也可以帮忙的。
连帝国兵和赤诚组有时候都会来找我们换药、按摩,我很骄傲地跟他说,他本来笑着,突然收拢了笑容,没有推开我,指尖揉捻我辫子的手也停了。
“帝国兵,他们怎么对你们的?”
要是他问帝国兵在黄金港周边弄了多少黑铁块我倒是说得上来,妈妈天天让我们记来备用,可是他们怎么对我们的?谁会想知道这些事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每赚一百个金币,帝国人要收走八成,妈妈收走一成,只有剩下的那十个才是我们自己的。望海楼的人打听到这次的酒宴是帝国那边的,太夫就不会带我,我什么都不说,就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吗?
我忽然感到很愤怒,就连他也在意这些,是嫌脏还是怜惜?我们每天都笑,见谁都笑,在宴会上笑,在置屋里也笑,只有他指出来,这笑是假的!他把红唇铅粉的面具撕开,非要看那下面血淋淋的伤口,他凭什么,凭他的漂亮眼睛?看完了呢,本来被酒液和妆饰麻痹的痛楚还要再舔一次,他只是多了一件如鸿毛一般的轶事。
我还是说了,他沉默着,听着,露出很严肃、很悲伤的表情,仿佛很难过似的,下巴搁在我头顶,胡茬擦到我的额头,毛茸茸,还很扎脸,这不是一个客人该有的表情,我们的工作是让客人放松下来,忘记楼外的一切风雨,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也抚不平。
“对不起。”他帮我梳着被揉乱的辫子。我有点后悔刚才说多了话,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就算是大英雄又怎样,这世间也不是一切苦难都与他有关。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黄金港朱门灯火下埋的骨骸太多了,难道他每一个都对不起么,每个人都要英雄把自己拉出苦海他就真的拉么?那满楼的红手帕,每一个人都想要得到他一部分,他就真的把自己变成一棵樱花树,片片飞散入明堂,片片都是他的血肉筋骨。
“……其实他们也没欺负我,真的,帝国人还会给我带小玩意呢,会动的,我明儿找给你看。”这下又变成我在安慰他了,他把我的辫梢绑好,让我坐在他膝上,对我说:“妈妈教你弹三味线,还有识字,你要好好学。也别动不动跑到客人房间里。”
“为什么?”
“学好这些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我能有什么出息。”
“等我以后回到黄金港再找你,我可不想连首曲子都听不成。”
“你这么快就要走?”
“不是走得快,我是来得太晚了。”
他来得太晚了,是太晚了,晚了好几年。我要是一来黄金港遇上他就好了,我的母亲把我从延夏山里一直带到这,她让我坐在海猫茶屋门前的椅子上,给我买了一碟团子,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她满脸都是雨水,说要去给我买把伞,让我乖乖等着,哪也不许去。我直等到天黑,最后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把我抱进了置屋,她就是三条花街的妈妈桑。要是那个时候抱走我的是他就好了,三条花街是个冰冷的世界,进了那里就是物件、是仆人、是价钱要毫厘计较的货,连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可是他对我说,我以后会有出息。
我不知自己后来怎么样,眼前越来越模糊,他跟我喃喃地讲故事,说的都是龙和战士,我梦里也想象不出来的场景。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我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写的那一卷书,听见有金器叮当相撞,我知道是他在佩刀。
一只很温暖、很宽厚的手掌拂上我的头,轻轻拍了两下,像是我听不懂的和歌里,拍小鸟背上的雪花那样轻,手里的书被抽走了,换了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是我昨天抱的小白猪。
我仍旧装睡,拉门也轻轻地关上,我从睫毛缝隙里瞥见那抹红色羽织,他走了。我飞快地弹跳起来,桌案上摆着一个钱袋,我也顾不得去看,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向外望,他从望海楼出去,走向对面的铺子,在晨光下又折返,把手里一个长形纸包递给门口的侍从,一只没带护甲的手往楼上的房间指了指。
他是去给我买伞——他还记得我没有伞啊。
我发了疯似的往外冲,迎面撞上未上妆的太夫,她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把我上下审视了一番,忽然扇了我一个嘴巴:“你卖给他了,小贱东西?那个浪荡的外国武士,你……”
我甩开她的手,把她的指甲掰断一截,梗着脖子喊:“我看上他的钱了!”
“他连家都没有,一甩手就走了,英雄能当饭吃吗,他能给你什么?给我回来!”太夫扑过来要拧我,用来唱歌的嗓子爆发尖利的喊叫,“你为了一个破落浪人推我!”
我躲过她的白胳膊,跳出栏杆,跑出望海楼的大门,一旁等候的侍者拿着那个长条纸包扯我的袖子说:“刚才那位客人……”
我一把甩开她们,卷起裤脚走进望海泉,站到岩石的边缘,这里正好可以看到红玉海的码头。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的红羽织和他的刀,我看见他的棕发被风吹乱到一边,他正往潮风亭走,经过那座玄色斜桥,望着河中的鱼。
我跟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走,他在岸边我在楼上,他走一步我走一步,似乎这样就能多和他呆一会。
他越走越远,越走离码头越近,地势越低,他的身影被遮住了,我得去更高的地方,我跳出望海泉,趴在望海楼门口的红露台上,在这里他果然又出现,我旧看着他沿着那条石砖路渐行渐远,渐远渐隐。楼台高低错落,路也弯转,我愈发看不见他,他的红衣下摆漾着波浪,像一尾游鱼要游出黄金港狭窄的河道,跳入大海中。
身后的他们追来,我开始往乐座街外跑,从望海楼到码头,于他来说短短的一程路,被我拉长成了我的一生。我穿过瑞光像,穿过转魂塔广场,无数人在我身后骂我不长眼睛的野丫头,但我不在乎,我的腿出乎意料地快,我身上充满了力气,我一定能再看他一眼的,哪怕只一眼呢。
我一路跑到黄金阁,这是整个黄金港最高的塔。守门的赤诚组成员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他看到我也想拦我,可是怎么拦得住,我照旧从他身下溜走,小蛇一般滑。
我终于又看见他了,终于。站在黄金阁上,我将整个港口尽收眼底,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耀眼得令我睁不开眼睛,我的眼前像是被泼上了所有的颜料,黑的、金的、绿的、蓝的,浓墨重彩的辉煌之城尽数展现在我的眼前,布幔斜桥与河道纵横交错,织出一整幅黄金花团的锦画,而他站在第二防波堤上,是这画里唯一的红雀,振翅欲飞,望着远处的汪洋。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那卷书我是看不懂的,我确实看不懂,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旅行,他的记忆。他生来就居无定所,漂泊无依,他在我身边停留了一夜,现在要飞走了。太夫说得对,他就是个浪荡的外国男人,可是如果他被什么东西拴住,被家庭、功业还是爱情?那他就不是他了,这些令常人满足一生的东西只会消亡他、磨损他,他不应留在任何地方,他应当去任何地方。
是捡拾起漫天的樱花瓣呢,还是守着一棵油尽灯枯的树?他的爱和他的故事,只能存活一个。
“我会成为太夫,我会成为花魁!我会有出息!”你会记得回来找我么?我冲着码头喊,我知道他听不见的,他只会在上船的前一刻瞥一眼黄金阁,这一眼也不是给我,是给我所寄居的楼台。我只希望我能拿到的樱花瓣能大一点,再多一点,那只红雀在我的枝桠上停留得再久一点,风帆鼓起,船离港了,他走向下一片海域,我身后是嘈杂的人声,我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END
老子跟神谈恋爱时你还只是个蛋(前奏1~5已修)
01
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大梦,在梦里我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千伯度。
那些景色浮浮沉沉,我凭着本能行事,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被放逐般地活着。
直到千禧年的最后一天,我睁开了眼睛。
那一天,路西法竖起他的五指,百万亡灵从他的身后咆哮着,奔涌着,扑向我。
翅膀在一瞬间被清空,血肉剥离的剧痛让我无力支撑我的头颅,玛门的嘶吼,魔族的欢呼,似乎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艰难地睁开被鲜血糊满的眼,透过亡灵们狰狞的面容,我看见路西法温柔地搂抱着希迪,似乎是在轻声说着什么。他是那么深情专注,专注到连冷漠的一瞥都不屑于施舍给我。
他不爱我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我心里竟然最先出现的情感不是难过或者愤...
01
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大梦,在梦里我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千伯度。
那些景色浮浮沉沉,我凭着本能行事,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被放逐般地活着。
直到千禧年的最后一天,我睁开了眼睛。
那一天,路西法竖起他的五指,百万亡灵从他的身后咆哮着,奔涌着,扑向我。
翅膀在一瞬间被清空,血肉剥离的剧痛让我无力支撑我的头颅,玛门的嘶吼,魔族的欢呼,似乎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艰难地睁开被鲜血糊满的眼,透过亡灵们狰狞的面容,我看见路西法温柔地搂抱着希迪,似乎是在轻声说着什么。他是那么深情专注,专注到连冷漠的一瞥都不屑于施舍给我。
他不爱我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我心里竟然最先出现的情感不是难过或者愤怒,而是悲凉。
不针对任何人,只是针对这如戏剧般衍生的因果。
那悲戚的感情太过炽烈,疯狂地在血管里卷起狂狼,在脑海里响彻着潮汐般的嘈杂。有红黑色的东西从口中不断溢出,又因高温干涸在脸颊。
然而在情感在达到巅峰后,灵魂深处突然泛起一片空虚,似乎有什么陪伴了我很久东西离开了我,心脏的一隅突然间变得荒芜。
下一秒,纷至沓来的记忆将我淹没。
不周山上,伏羲绝望的眼神。
被长矛锁定在奥林匹斯山壁的宙斯。
耶和华回过头来,如月光般美丽的六翼优雅地散落在身后。
还有奥丁几近癫狂的面容。
他说,你的身体必被他人所辱,你的尊严必被他人践踏,你的肉体必遭受苦痛,你的灵魂定饱受折磨,你的一切皆被遗忘!
脑袋突然变得清明,庞大的信息量并未带给我一丝陌生的感觉,仿佛他们本就该呆在那里,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复原的时候了。
光之君主,仁慈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亚特拉。
杀戮机器,冷酷的天国副君,米迦勒.亚特拉。
“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我呢喃着,贫瘠的后背蓦然升腾出黑色的羽翼,红色的头发也在瞬间变成如夜晚一般的黑色。
魔族停止欢呼,满脸疑惑,玛门刹住了前冲的步伐,眼睛瞪得像是鸡蛋,变成骷髅的贝利尔把嘴巴张大,我觉得他的下颌骨都要掉下去了。
“陛下…烧鸡殿下不会真的被烤焦了吧…"萨麦尔结结巴巴地问道。
路西法的面容闪过一丝难得的惊讶,他放开希迪,眼眸寒冷如星。
”你是谁?“他问。
我知道我现在的容貌一定变了不少,虽然五官轮廓没有变化,但那双标志性的蓝色眸子应该已经同原罪一起消失了,变回火焰般的炽金色。而那些召唤而来的幽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在顷刻间便被覆灭。
我是…谁么?
“我只是一个看戏的人,两千伯度前买了一张票,看了一场横贯七千伯度的爱情剧,今天不过是好戏落幕的时候了。”我笑得自然,遥遥向他行礼,“路西法陛下年纪不大,却很健忘,明明刚刚才叫过我的名字。”
“你是…米迦勒?”玛门忍不住叫出来,“怎么可能?”
“我不是米迦勒,玛门殿下认为我是谁呢?”我抬头,直视路西法的双眸,“或许陛下知道ω吧。”
话语落下,对面的王者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失神。
我第一次见到路西法出现那样的表情,我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他的瞳孔涣散了一秒,嘴唇失去血色,竟得有些苍白。然而他却很快反应过来,重新露出笑容,带着淡淡的轻蔑。
“请原谅我的失礼。”他举起手,做出撤退的手势,魔族一片哗然。
“他是谁啊陛下?”
“他是米迦勒么?为什么不继续进攻?”
“陛下他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要撤退?”
路西法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喧闹声戛然而止。
“我听过您的传闻,神座之下的最强者,天帝长枪,神执玫瑰,的确,如果是您,的确担得起似神者的名号。我早该想到,创世神不会随意将这个名字丢给一个普通的天使。”他继续微笑,眼里却没有温度,“之前的事,是我冒犯,还请您见谅。”
几千伯度后,他已经成为了这样的人,不管面对怎样的突发状况,他都永远不会失态,总能迅速冷静下来,一面说着客套话一面把我的过去以及我们的过去给一笔带过。
我也过了冲动的年纪,所以我只是眯起眼睛笑容大盛,“哪有冒犯,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我作为天神的右手,又怎么会跟陛下这样的小辈计较。”
我把他暗损了一顿就行礼告退,转身向天空飞去。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也许警惕也许探究也许惊讶…反正不可能是悲伤或者深情。
胸口处传来钝痛,我都快分不清那是原罪的遗漏还是自身的情感。
他已经有更好的了。希迪漂亮体贴,年轻有朝气。
不顾一切地疯狂付出曾经是我的唯一优势,可现在也不行了。
因为没有了原罪,就没有继续任性的理由。
我想我应该回我该回得地方。
从一重天到七重天,一路上吓坏了不少天使,甚至有军队过来逮捕我。我理都懒得理他们,靠着速度把他们甩在后面。
耶和华坐在七重天到八重天的秘密入口前的阶梯上,他自从登上神位后便很少再下来过,如今这样的状况真是少见。
我停在他面前,四翼下垂,单膝跪地。
暗天使最古老也是最庄严的行礼。
喷泉从高处喷洒,水雾在空中映出彩虹,水银般倾泻的,他的长发。
“这里的星空漂亮吗?”过了很久,我听见他空灵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自从他成为唯一的真神,我就很少听懂他的话语,就算懂,也会装着没有听明白,到最后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只能用沉默面对。
“欢迎回来。”他似乎笑了,但面纱后的容颜我再也看不清。
耶和华陛下。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总是问我,鹅摩拉的星空是不是跟在英灵殿上空看到的一样漂亮。
02
在神使时代末期,耶和华将暗天使划为军事机密。八重天华纳海姆,九重天阿斯加德从此便向外界单向的关闭。为了做好保密措施,耶和华亲自颁发了三条禁令。
一是暗天使依然可以出入七重天,但必须将翅膀染成光天使的颜色。
二是暗天使不可与光天使通婚,违者将永远被镇压在巴别塔。
三是暗天使不得干涉光天使内政,不可参与除与【怨】有关的战争。
但这三条禁令,自五十年前我觉醒后便成为了过去式。耶和华有意向九界公布暗天使的存在,虽说八九重天暂时还未开放,但现在透明化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
除此之外,暗天使实行区域自治。于是在拥有【暗天使之脑】的美称的尼梅尔的带领下,八九重天的科技简直领先了三界几个台阶。据说尼梅尔在红海挖了一个很天才的人类回来,于是…
“梅丹佐殿下,你不辞千辛万苦跑我这来不会只是为了问我禁果12什么时候发布吧?”
阿斯加德,7011中央军区,我坐在办公桌后,对面的天使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茶,那悠然的神态,那温文尔雅的气质,我突然就明白了一群姑娘明知道他是禽兽有时还是会被他迷惑的根本原因。
“我还没来多久你就要赶人了?老米迦勒你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话说回来,几十年不见,你好像又老了一点,”梅丹佐对红茶吹了口气,“啊不,好像是两点,啊哈。”
我眯着眼看着他笑了起来:“老年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可我还是过来见你了。可你却不仅浪费着我的时间,还责怪我无情,你说,这样的人我下次还要不要见他呢?”
“别急,也没人禁止说正事前叙旧情……好吧,事情这样的,你知道天魔两界最近战事很吃紧,天界准备派人去议和。”
“哦,你们光天使的内战嘛,所以你们找到人了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梅丹佐推推眼镜,坐直身子,先前的优哉游哉荡然无存,“魔界点名要你。”
几秒后,我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当然是愿意帮忙的,但我的立场你也清楚,不是很方便插手光天使内部的矛盾。”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幽深了一些:“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在意路西法和希迪?”
“梅丹佐殿下,只要你稍微多了解暗天使,多了解我,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我用手撑起下巴,重新摆出微笑,“你可能不清楚,其实我在过去和路西法陛下关系非常糟糕,而复生期的事对于我来说像一场离奇的梦,每次回忆都缺乏真实感……这就是我的感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扶了扶眼镜:“是我多言了,回到那个问题,您这算拒绝了?”
“是的,我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就算有时间,也没有立场代替你们出使魔界。”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你还有其他事吗?”
“也对,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他读懂了我的暗示,表情也没见多失望。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微微侧头,声音变得很轻:“其实还有一件事……你说那两千伯度对你而言只是一场梦,但有句话我还是想对您说……哈尼雅很想你,一直在偷偷打听你的消息。”
我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冷了下去:“梅丹佐殿下,注意你的立场。哈尼雅殿下是天国副君,是你的上级天使,他的私事你怎么能就这样告诉我呢?”
他的瞳孔微震,过了一会儿,脸上泛起了些许疲惫:“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之后他转头就走,再没有停留,仓皇得像是在逃。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大理石柱交错的阴影中,灿烂的金色翅膀划过渐渐消失的流光。
这五十年来我们见面很少。其实,过去跟他五十年不见面也是常有的事,他可能还没清楚地意识到在我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改变,没有意识到我身上突然多出的那亿万年的岁月,足以割裂现在的我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
“好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我在心里叹息,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说道。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来人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刚刚我和梅丹佐谈话时他无声无息地藏匿恍若幽灵,可当他站在阳光下时,气势锋利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剑。
其实就算梅丹佐在场也不一定认得出他。在梅丹佐的记忆中,他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懦弱的天使,面目永远如春水般柔和。可这个人穿着简练的黑色军装,袖口世界树的金色花纹熠熠生辉,他的头发是燃烧的罂粟,单薄的唇总是紧紧抿着,投向你的目光里也像是藏着刀光。
西神大祭司周易,不仅得到初代大祭司拉结尔所有的传承,身上还流淌着一半东神圣女的血,固能做到很多耶和华也办不到的事。作为我的挚友,他在遥远的过去告诉我,他可以使包括他自己的三个人不遗忘我。我选择了两个人,一个是被我从贫民窟发现,拥有极端的智力的尼梅尔,一个便是我的学生,如今的情报部长β。
在那几千伯度里,他的名字叫拉斐尔。
β站在我的身前,不动声色地朝梅丹佐那里望了望。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听说他最近在找你,你要不要见他一面,也说明一下你们间的误会。”
“他找的不是我,我们间也没有什么误会。”他表情滴水不漏,“观察期结束后我就和他没关系了,不是因为你突然复生,我又接到新的任务,‘拉斐尔’会消失得更早。”
在梅丹佐诞生时,暗界的怨们还很活跃。怨视光天使为无上的美味,耶和华便准备派遣暗天使去保护光天使。梅丹佐算是神最完美的作品之一,也是很特殊的一个,所以陛下非常重视,把任务派给当时最强的暗天使。
暗天使将包括耶和华在内的24位最强战力排成希腊字母表,α代表耶和华,ω代表我,其余按照战力高低排序。当时我已死去,只留下一个空空的代号在那里,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在β身上。
冷酷的暗天使将军到温柔的混血天使之间的巨大转变…这对特务头子来说不算难。
就连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师,现在也难以看透他如今的冷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他的伪装。
我不知道β对梅丹佐有没有产生过真实的感情,他的每一次接近是不是只是单纯的保护,他的每一次回眸下是不是都掩藏着探究,每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是不是只是为将来的消失做顺理成章的铺垫。
可我却很确定,梅丹佐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毕竟,梅丹佐是那孩子的……
“好了,我来也是有要事告诉你。我认为你可以考虑利用这次机会去一下魔界。这是我们最新检测到的波动。”面无波澜的情报局长手指轻抬,白色的巨大屏幕在空中展开,上面红色的曲线波动着,像是扭动群蛇。
“休眠型的曲线,我们昨天在某一时刻检测到它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又迅速沉寂,我们再也检测不到一丝异动。我们只能推测有一场暗异动不日爆发,但是他的级数未知。爆发地点大概在魔界底层,第八或九狱。”
“技术人员认为,之所以检测不到异动是有人屏蔽了它,”他的瞳孔泛起幽深的光,“而能屏蔽这样程度的波动的,魔界只会有一个人。”
路西法。
而能在路西法存在的情况下,查明异动的人,天界也只有一个。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沉重,石英钟的滴答声清晰响起。
我看着窗户外九重天的景色。巴别塔高耸入云矗立在东边,九天军校坐落在西边。而在北边,光芒却像是出现了断层,黑暗的旧世入口与光明的新世近乎零距离接触,金伦加沟壑划出深深的明暗交界线,但却阻隔不了来自旧世的血腥而怨毒的冷风。
我花了二十年镇压反对我的实力,树立威信,将话语权重新握在我的手中。后面的三十年里我把时间排得很满,我划定经贸区,去军校鼓舞士气,带队去旧世清剿怨灵,我觉得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每天起来我都会问自己今天的目标是什么,每天睡前我都会问自己明天的目标是什么,我像是一匹回光返照的老马,朝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奔跑着。
每天我都很忙,这样我每天就会少一点时间去想他。
可是我可以骗梅丹佐,却骗不了自己。
“知道了,我亲自去调查,等一会儿去七天。”
所以我有时候是多么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此时内心深处类似于“喜悦”的颤栗。
03【论一个父亲的愿望的朴素性】
从九重天走过七重天并不需要多久。耶和华正在开朝会,整个圣浮里亚都空荡荡的,金色的路面倒映出广袤的天空。
音乐喷泉中,天使举着精致的水壶,水壶里里水源源不断地流淌,水雾迷茫,夹杂着纷扬的花瓣落下。溅起的水华打湿我的衣角,天使们邈远的歌声从不远处的圣殿飘来,清脆的音色如同珠玉迸溅。
耶和华说,生命该是生生不息的。
不 从 恶 人 的 计 谋 , 不 站 罪 人 的 道 路 , 不 坐 亵 慢 人 的 座 位 。
惟 喜 爱 耶 和 华 的 律 法 , 昼 夜 思 想 , 这 人 便 为 有 福 。
他 要 像 一 棵 树 栽 在 溪 水 旁 , 按 时 候 结 果 子 , 叶 子 也 不 枯 乾 。 凡 他 所 作 的 , 尽 都 顺 利 。
恶 人 并 不 是 这 样 , 乃 像 糠 毗 被 风 吹 散 。
因 此 当 审 判 的 时 候 , 恶 人 必 站 立 不 住 , 罪 人 在 义 人 的 会 中 , 也 是 如 此 。
因 为 耶 和 华 知 道 义 人 的 道 路 。 恶 人 的 道 路 , 却 必 灭 亡 。
外 邦 为 什 么 争 闹 , 万 民 为 什 么 谋 算 虚 妄 的 事 。
世 上 的 君 王 一 齐 起 来 , 臣 宰 一 同 商 议 , 要 敌 挡 耶 和 华 , 并 他 的 受 膏 者 ,
说 , 我 们 要 挣 开 他 们 的 捆 绑 , 脱 去 他 们 的 绳 索 。
那 坐 在 天 上 的 必 发 笑 。 主 必 嗤 笑 他 们 。
那 时 他 要 在 怒 中 责 备 他 们 , 在 烈 怒 中 惊 吓 他 们 。
下了限制的圣殿大门被我毫无难度地推开,歌声戛然而止,天使们齐刷刷地把头转向我。
“别理我,你们继续。”我微笑着给耶和华行礼,朝着众天使挥挥手。
天使们齐刷刷地把头扭向耶和华。
“父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便可以望穿他的单薄。
他没有注意到我,应该说他没办法注意到我。
哈尼雅,我曾经巴不得留在掌心疼爱的孩子。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纱,再也无法睁开那双我爱极了的天蓝眼眸。曾欢笑着跑进我怀里的那个孩子,那个感性到极致,看到花落都会流泪的孩子,也许早就在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就在我给予的过多的爱中溺毙了,现在坐在天帝的右侧的傀儡副君,面色是纸一样地白,表情如水一般的宁静,那种经过百般折磨以后,脸上才会出现的麻木的宁静。
“是米迦勒来了。”耶和华回答。
“父…米迦勒元帅么?”死水突然泛起波澜,他浑身颤了颤,向我这个方向望去,“您现在在这里吗”
“米迦勒元帅?他不是在九重天吗?”
“梅丹佐殿下,你不是说你失败了吗?”
“说不定老米迦勒想当悔使呢啊哈。”
“他不会是真的想来帮我们吧?”
“安静。”我冷下声,声音不大,却足以震住他们,于是耳畔又清静了。
“是的,哈尼雅殿下,我准备接受魔界的条件,亲身去那里谈判。”我继续毫无温度地笑着,“今天早上我与梅丹佐殿下进行了亲切的谈话,我们一致认为一到九重天应该亲如一家,天光的事情就是暗天使的事,暗天使的事也是天光的事,为了天界共同的繁荣昌盛,我们达成了一致,对吧,梅丹佐殿下?”
梅丹佐一怔,但他的反应也够迅速,不出一秒,正义与果决便糊了他一脸。
“是的,早上我与米迦勒元帅意见惊人一致,米迦勒元帅表示很乐意担任这一要务,米迦勒元帅心系整个天界,不仅从头到尾都对光天使的事充满热情,从心到肺也……”
“光天使和暗天使随你挑,魔界那边表示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耶和华及时出声,挽救了一干差点被梅丹佐冻死的表情。
“谢谢陛下。那就三天后吧,”我的笑容估计很让人琢磨不透,手指向前方,“那我要哈尼雅殿下当我的副使。”
梅丹佐脸上笑容僵住,愕然地转头看向我。
意料之中,其他光天使也一片哗然。
“怎么可以让哈尼雅殿下当副使?”
“哈尼雅殿下是天国副君,地位应该和米迦勒殿下相当,凭什么让哈尼雅殿下当副使?”
”这是在说暗天使比光天使要优秀么?米迦勒殿下难道是种族歧视者?“
在一片惹人的聒噪中,我只是带着微笑着向哈尼雅。如果是路西法执政,不管何时,底下的这些天使们都不会敢当着他的面大喊大叫。可那个花瓶一般的副君却只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求助一般地把头扭向耶和华。
然而这一次不会有人帮助他了。
”按你的意思,哈尼雅你去准备一下。“说完这一句,耶和华便散了朝。
散朝的时候,加百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梅丹佐看都没有看我,直接搀扶着哈尼雅从我身边回过。
哈尼雅一边走一边四处扭头,加百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他便安分了。
乌列向我行了个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圣殿。啧啧,好像我要把他吃了一样。
我静静地立在人潮中,看着那些我曾经的朋友与敌人纷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知道自我觉醒后,对他们来讲,我做的大部分事都让他们感到心寒。
其实选择哈尼雅我是有考虑的。这毕竟是光天使之间的事情,魔族虽然只点名要了我,但带上哈尼雅会更显出天界的诚意。其次,哈尼雅的眼睛是被玛门伤了的,这一点利用好了就是一大筹码。
我知道带他去魔界会使他伤痛,使他尴尬,使他回忆起不好的往事,但这也是我想要带他去的真正原因。
那是我最宠爱的孩子,即使他已经不愿或者不敢承认我是他的父亲。曾经我以为他能一直活在我的羽翼下,可后来发现,这只是奢望。
所以希望他可以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强大,强大到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04【罗德欧加的天使与圣浮里亚的魔鬼】
魔界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表示防御已经解除,魔界的大门随时向我们敞开。 跟以往一样,各狱的管理者会依次接待我们,从沙利叶开始到路西法结束。玛门会提前到第六狱来迎接我们,然后我们渡河过怒龙之谷,最后去帝都罗德欧加见路西法和希迪。
临行前一天,我收到了从技术部送过来的禁果12,那是一张纸片,薄薄地可以折叠,却拥有强大的通讯功能,和红海的智能机相似,却更加强大,只要有光照,就可以跨通三界通讯。
其实大部分红海拥有的高科技产品在八天都存在,或者说红海的科技大部分来自于八重天技术部的有意流出。只不过有了魔法的加成,这些产品的性能更好了罢了。
刚刚拆开便有人找过来,我接通了消息,一个声音在耳畔炸开。
“喂喂,米老头,猜猜我为什么来找你?”
听见这个声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禁果丢出窗外。
“这不是我们伟大的大祭司么,您老在百忙之中给小生打电话是有什么神圣指示么?”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昨天在家给你烧了一下龟甲,结果上面全是裂痕啊。”
“可以说暗语么?”
“意思就是你多半要折在魔界啦,作为你的挚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最好买了棺材再去魔界,哦,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在做死人的生意……”
我默默地把手指移向标有红叉的按钮。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似乎感应到了我的不满,周易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这次魔界之行给了我很不好的预感,天道最近给我的答案也很晦涩,总之不是很妙。“
”所以你是叫我别去吗?“
"你决定的事情我无法阻拦你,我只是来提醒你。认真听着,天道给了我指示。”他轻吐一口气,我甚至能想象他扭成川字的眉头。
“不要靠近你很在意的人。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我知道了。”
周易老了以后性格变得不着调,和他年轻时仙气飘飘的样子很不一样,但他从来不会危言耸听。我们在少年时便相识了,那时西神族的三面不倒的旗帜之一——亚特拉家族被北神族践踏为灰,周易的东神族母亲被告不洁,被族人活埋在菩提树下。我们当时都是两个心怀仇恨的少年,但是最后他看透了红尘,成为了西神新的大祭司,我却再也没有从过去走出来。
“你就是哈尼雅殿下吗?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殿下您多大了?有男朋友吗?等我毕业了,成为了神名者,我能和您上床吗?”
“你胡说什么呢?哈尼雅殿下不是弯的!怎么看都更喜欢我这样又温柔又能打的女孩吧?”
“喂喂,你们注意点,殿下是元帅的儿子……”
”……那不是更刺激了?我听说之前有一届学长学姐,毕业时元帅说了,谁能第一个成为神名者,他就跟那个人上床……“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生在那个好时代!“
我飘扬的思绪被”叽叽喳喳“的聒噪拉回来,回头,哈尼雅正被一大群九天军校的学生们围攻,他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羞的。
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光暗天使的关系远远没有那么和谐,九天的学生也不应该有这么开朗,对于现在的这状况我也是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悲伤。
我默默扶额。周易说既然你这次这么背,那么就挑几个朝气蓬勃的军校生去中和一下你的晦气好啦。结果…这几个军校生朝气蓬勃得我头都大了。
”都给我安静下来,等一下到魔界丢的可是暗天使的脸。“我冷冷地斜睨了他们一眼,他们还算乖,都默默地调整表情不再吭声。
”谢谢您,米迦勒殿下。“哈尼雅终于缓过气来,抱歉地朝我的方向笑笑,他的身体弱,脸上布满汗水,估计是被刚刚的熔岩之路给热的。
我默默地递过一张毛巾,他一愣,接了下来,他的手一直在抖啊抖啊抖,搞得我的手都跟着抖啊抖啊抖。真是神烦。
熔岩之路耗费了我们半个小时,它的尽头便是魔界的一重狱。在尽头处一个六翼堕天使带着一小队牛魔人在那里等候。我搀着哈尼雅滑落下去,一群暗天使跟在我们身后,一团黑里簇拥着一点白,真是说不出的违和感。
后面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沙利叶领着他的牛头人来接见我们,接着是亚巴顿,莫斯提马,别西卜,萨麦尔和阿撒勒兹。连路线都跟我那两千伯度里来的那一次一样,只是那一次我来的时候萨麦尔和阿撒勒兹完全不给我正脸看,这一次他们完全不敢给我正脸看。
β说虽然我死了以后人们没有了我的记忆,但是他们还是想尽办法向民间散播关于我的各种加工了的“小故事”,所以对萨麦尔那一代的光天使而言,我就是所有午夜童话的主角,童年不堪回首的心理阴影。当然说他们作为撒旦,还有童年阴影,我是不相信的,不想跟我扯上关系,给我算旧账的机会才是真。当年他们还各种给我起绰号,开我玩笑,现在想想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到第六狱的时候,莱姆城的奴隶船如生了翅膀的宝石鱼,单薄的蝶翼流转着绚丽的光芒,一群在军校里关傻了的暗天使眼睛都看绿了。但碍于我的威严,他们都不敢叫出声,一个二个憋得牙齿都痛了。
“奴隶船是第六狱最靓丽的风景线,希望米迦勒殿下喜欢。”
我回头,玛门出现在我们的船尾,他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黑色礼服,袖口上有排列着银色的纽扣。他站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背后的所罗河荡漾着波光,艳丽的是玫瑰盛放在如月光般光洁的皮肤上,疏离的是熟悉的红瞳里陌生的眼神。
“玛门殿下您客气了。”我冲他点点头,转而去欣赏河岸旁已开到荼蘼的彼岸花。
第六感告诉我有人在盯着我看,我回过头去,玛门立马抬头做四十五度望天状。我眨眨眼睛,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默默地收回视线。
“是玛门殿下来了么?”哈尼雅悄悄问我。他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其实玛门对哈尼雅的态度也算是傲慢,哈尼雅毕竟是天国副君,可他竟然什么都不过问。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可这次我什么也没有做。
穿过莱姆,坐船,继续向下。八九重天科技发达,凡事以简单快捷为准,这一点也体现在了我们的衣着,建筑等方面,所以魔界这种风格的建筑物他们只在课本见过。我示意小家伙们不用像是在军校时一样拘谨,于是他们便一路到头“哇——”个不停,玛门数次向他们投去诡异的目光,要不被无视,要不被回以热情的媚眼。
其实魔族比起光天使,性情更和我们相近,嗜血,尚武,阴冷,狡猾……可不同的是,我们民族拥有谁都无法比拟的极端的自制力……但看到这群活泼的军校生,我怀疑新生代们已经基因变异了。
可在某一时刻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突然都默了,我以为他们累了,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罗德欧加到了。
波地曼尼南像是从水中腾起一般,巴洛克式风格的建筑群倒映在清澈的所罗湖中,金色的宫殿富丽堂皇。城内的彩旗迎风招展,像是荡起的朝霞,城内北方的英烈祠像是劈天的战斧,正中的罗德欧加桥向我们延伸,魔族平民们聚集在桥下,仰望着我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心跳骤然加快,玛门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含笑着看向桥的那一头,将手指甲悄悄地掐进肉里。
不用仔细看,我就知道最前头的那一个是谁。他的碎发如同流云,黑色的双眸寒如晨星。暗天使天生有辨识光元素的能力,即使在离天堂最远的黑暗之城,他的光芒依然如黑暗原野里燃起的火把。
他斜靠在桥上,优雅而随意,希迪在他身旁站着,像是一个拘谨的大姑娘,这么一看,让人心塞地般配。
在那不堪回首的两千伯度里,我也曾这么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他,那时海蓝的人鱼泪垂落在我的额前,像是千年没有融化的眼泪。
但是如今我已经不会再流泪。
我走近他,他在我的眼里渐渐清晰,我放大我的微笑,因为我知道我在他眼里也是逐渐清晰。
他渐渐站直身子,脸色变得有些白,可他的唇边依然挂着优雅的笑容,眼里流转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米迦勒殿下莅临魔界,我们深感荣幸。”他的声音如银铃坠地,山泉流淌。他向我伸出手来,黑色的手套勾勒出优美的形状。
心底悲哀与欢乐绞成一团,可我早已学会把什么都装得云淡风轻。我庆幸他带着手套,这样他就不会发现我的手心尽是汗水。
“美丽的光天使陛下,这也是我的荣幸。”我托起他的手,用暗天使的礼仪,轻轻抵住额头。抬眸时无意间撞见他的眼眸,他的眸子是天上的星,我的眸子是地狱的火。
在那让我无比痛苦又无比甜蜜的两千伯度里,我一度认为我离他够远了。身份,地位,性别,把我们生生地阻隔在两岸。
可是后来我发现,命运就是你以为已经很悲惨的时候给你来一个更大的打击,告诉你其实你过去还不够惨。
我收回我的手,他的温度滞留在我的指尖。
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我们离得最近的时候。
我坐在锡兰山顶,眺望着永远普照着西神族的光耀晨星。
05【病鸭子就不要嘴硬啦。】
魔界接待客人的方式非常模式化。我们依然被路西法安排在卡得殿的西边,连我住的房间都跟以前一样。不过我感觉屋子宽敞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少了几箱衣服。
安置好房间后依然是参加魔王为我们准备的晚会(其实就是喝酒)。魔界的烈酒九界闻名,不过我这次非常机智地找了几个酒量大的给我挡酒,他们一边挡酒一边和魔族们非常自来熟地聊起了哗——和哗哗——和哗哗哗——,把“今天我们不谈政治”的气氛搞得很浓烈。
哈尼雅大概是我们中最焦虑的人。这傻孩子沉不住气,老是想要去问问魔界关于和议的事情。像这样的酒会只是为了互相试探,小打小闹罢了,真枪实战还得在谈判桌上。可是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一冲动便悲剧。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
“先别提这个,为神之美哈尼雅殿下的到来干杯!”
“我们想问问魔界关于…”
“先别提这个,为路西法殿下的英明干杯!”
“和议…”
“先别提这个,为我们未来的魔后希迪陛下干杯!”
我衷心希望哈尼雅在被灌下第十杯酒时能明白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我这次带的大部分是暗天使,大家一个个长得比魔族更魔族,魔族们对我们的好奇大于敌意的缘故,这次的酒会进展得很顺利,几个家伙到一半时已经跟几个女恶魔贵族互相看对了眼。虽然我推掉了大部分祝酒,但难免喝上了几杯。酒量不好是我至今没有克服的短板,所以最后我只能靠着窗吹风。希迪似乎也喝醉了,他的面色酡红,眼神湿润迷蒙,像是弥漫着雾气的所罗河水。路西法一手环着他,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要有多腻歪就有多腻歪,闪瞎一群单身汉的狗眼。
我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
魔界的夜空美到失真,繁星点点,滚落一地的珍珠。
这样的美景魔王堕天以后才开始出现,因为他的堕落,天上没有了光耀晨星,但阴冷的地狱却有了温度。
——你为什么这么要带我去魔界玩啊,那里又冷又黑,有什么好看的呀。
____魔界的黑暗远比天界纯粹,我喜欢纯粹,那让我想到你。
“米迦勒殿下。”我回头,玛门举着酒杯向我走来,他今天看起来竟然有些醉,迈出的步子也没有以前轻盈。
“玛门殿下,好久不见。”我举起杯子回敬,他一愣,然后一饮而尽。
“你把头发剪了。”出人意料,他并没有离去,而是靠在我旁边,低垂着头喃喃道。
“我只有那两千伯度里留过长发。短发在战场上面好打理得多。”
“你似乎也不太喜欢漂亮衣服啦,上次你来像是要结婚一样。”
“我们暗天使崇尚朴素。”
他沉默,晚风吹拂着外面的香榭。
“玛门殿下,您还好吗?”
“你…存在过吗?”他突然抬起头来,那双红瞳像是已经经过了千万次次的流泪,再也洗刷不出我清晰的倒影。
“米迦勒…他存在过吗?”他重复着,声音却无力了不少,虚弱得像是梦中的呓语。
“玛门殿下,您喝醉了。”
“不,我很清醒。”他笑,“我恨我自己太清醒了。”
酒会结束,哈尼雅几乎已经晕死过去,暗天使们倒下一大片,折腾到房间时,已经快是凌晨两点了。
病痛是骤然爆发的。
胃里像是被点了一团火,并迅速蔓延到全身。心脏痉挛,撕裂一般地痛苦。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四肢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冰冷的汗水从我的头上,背上不断冒出,我挣扎着起身,脑袋却一阵翻江倒海。我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床下。
奥丁说,你的身体必备受苦痛。
这样的病痛每一百年爆发一次,像是一个从未失约的老朋友。它在一百年里随时爆发,毫无征兆,无法计算它的规律。那是奥丁对我永久的烙印,印刻着滔天的怒火与仇恨。
痛,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镇痛药就放在橱柜里,可我现在动一下指尖都是钻心的刺痛。我的嘴唇颤抖着,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闭上双眼。
隐隐约约听见人的声音,然后是敲窗户的声音,频率越来越急促,但传到我耳边却像是途经了千山万水。我没办法思考,也没有办法回应。
突然,皮肤上有微凉的风拂过,我被人从地上捞进怀里。位置的改变使疼痛加倍,我忍不住闷哼出声,眼泪因为生理刺激流了下来。
路西法。
他用双手紧紧抱着我,不停地在我耳边叫着什么,我勉强睁开眼睛,视野里像是蒙了一层白雾,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他的眼睛变成赤红色。
他是在着急什么呢?
“路西法陛下,可不可以…帮我…帮我把橱柜里第三层第四格的药拿过来。”他身上充沛的光元素使疼痛消退了一点,我勉强用气声对他说道。
他放下我。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这家伙了,一把年纪了,怎么比年轻时还要急躁。
不多时,我又被搂了起来,嘴巴被什么撬开,药液被灌了进来,我艰难地吞咽下去,喉管感觉要烧起来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无力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脏在我耳边跳动,令人安心。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但身体依然没有什么气力。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上,从头发到下巴,指尖不住在颤,像是生病的是他一样。
“陛下见笑了……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尝试用手推开他。
他一愣,把我抱得更紧。
“刚刚你怎么了?”他的面色苍白,尾音带着脆弱的颤声。缩在他怀里,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他在害怕,但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害怕。
“老毛病。不用担心,除了痛之外没有危险。”
他默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我:“你犯病的时候会变成这样吗?”
我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面色白如金纸,火红色的头发虚弱地粘在脸上,海蓝的眸子里水汽弥漫。
这的确是我,没有受到诅咒之前的我。
希伯来同人书单(bl)
本人亲自鉴定,质量可靠(排名乃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五星强推】
天神右翼by天籁纸鸢(路米)(一定要看永恒版!!!不然被虐死我不负责)
老子和神谈恋爱时你只是个蛋by说骚话的撸否主(路米)(天神右翼同人)
幽灵界by酥油饼(玛梅)
天堂旧事by橙汁儿(路米)
全地狱都知道魔王有情人by鱼危(路神)
番外by哈士奇喵七(神路)
cycleby哈士奇喵七(神路)(短篇)
【四星推荐】
天使与堕天使们的新旧时光by弥镜(路米)(酥油饼九界系列同人)
每天都在地狱作死by灵夜羽魂(神路)(连载中)
时间的羔羊by白马跑过深红草地(神路)(其实这本书很好看,但我个人对路...
本人亲自鉴定,质量可靠(排名乃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五星强推】
天神右翼by天籁纸鸢(路米)(一定要看永恒版!!!不然被虐死我不负责)
老子和神谈恋爱时你只是个蛋by说骚话的撸否主(路米)(天神右翼同人)
幽灵界by酥油饼(玛梅)
天堂旧事by橙汁儿(路米)
全地狱都知道魔王有情人by鱼危(路神)
番外by哈士奇喵七(神路)
cycleby哈士奇喵七(神路)(短篇)
【四星推荐】
天使与堕天使们的新旧时光by弥镜(路米)(酥油饼九界系列同人)
每天都在地狱作死by灵夜羽魂(神路)(连载中)
时间的羔羊by白马跑过深红草地(神路)(其实这本书很好看,但我个人对路莉的片段接受不了)
天启计划by橙汁儿(路米)
神迷堕世by灵夜羽魂(撒路)
穿到天堂怎么办by沐清流(路贝)
魔王陛下的忧郁by唇亡齿寒0(米路米)
全天堂都以为上司失宠了by鱼危(神路)
幽灵境by酥油饼(拉斐尔&阿斯蒙蒂斯)
副君,弯了吧!by柏夏(路米)(天神右翼搞笑同人)(差点被标题劝退系列)
圣光之役(路米)(天神右翼同人)
晕,每天都在天堂秀恩爱by灵夜羽魂(神路)
路米by月在水中(连载中)
(米路)塞勒涅by一醉(连载中)
终不灭清光by一醉(米路)
安布罗斯圣咏曲by橙汁儿(路米)
幽灵境by酥油饼(拉斐尔&阿斯蒙蒂斯)(极少量路米糖出没啊啊啊啊啊爱死他们了)
失落封印by酥油饼(安斯比利斯&欧西亚)(主cp血族)
幽灵bossby酥油饼(巴尔&王小明)
交点by哈士奇喵七(神路)(短篇)
当神路谈恋爱时生物学家都在想什么by哈士奇喵七(神路)(短篇)
(高三报社)永不止息by哈士奇喵七(神路)(连载中)
【三星小推】
长夜云汉by小蜘蛛的喷气背包(神米!!!感动)(神蛋同人)(目前只有三章但是文笔超棒!帮姐妹推一推)
天堂之光路西法by盖姐(路神)
重返天堂by鱼危(双路)(水仙警告)
神之御座by鱼危(神路)
穿越路西菲尔by鱼危(神路)
魔王和魔王的jq史(路西法&萨麦尔)
拂晓晨星(希伯来)by女予(这是一个字但我不认识它qaq)枝 (神路)(鱼危同人)
听说天堂和地狱联姻了by司笙(路米)
我就是这样霸气的殿下by哈士奇喵七(神路)(已坑)
谁让你不认真创世by永恒法则(神路)(连载中……季度更)
神的萌系造物by永恒法则(大坑一个)
大天使长米迦勒决定罢工by人型记忆储存硬盘(路米)(连载中)
米迦勒誓言by梦与幻境(梅米)(部分路米糖出没!!!超级甜啊~)
上帝今天掉马没(路神)
如何与撒旦破镜重圆by穿皮裤的边酱(神路)
神路论如何让分居两地的父亲们复合by穿皮裤的边酱(神路)
撒旦杂货店by行甜粽(路神路梅)(⚠️一只渣路出没,与神和梅塔都各有孩子)
来自地狱的极乐鸟by唇亡齿寒0(无cp
我不是哈尼雅by哈士奇喵七(大坑一个)
开局在堕天(cp未知但是肯定有)(不知道作者坑没坑)
【两星记录】(各种大坑)
一觉醒来,媳妇堕天了
在地狱左拥右抱的日子
希伯来堕天
王见王
光暗双生
暗之晨星
神的搞事
殉夜
光明之子
和造物主谈恋爱
如果创世神开了挂
与夜同歌
别拦我堕天
万人迷天神
纯光
听说我是全天堂最强白莲花
当路西菲尔遇到路西法
堕落的炽天使副
当上帝拥有黑白两面
魔王的被安利日常
光明与黑暗同在
如果捡到自己
听说我要堕天
全天堂都以为上司在冷战
光耀晨星
渎神
因你而生
魔王的挚友
路西法的攻略日记
天国福音
末日之光
颂神诗
魔王与神的地下情
神座之下
【蒙克abo】逆位恋人(二)
玫瑰星云无声地在浩瀚星河中盛开。
那是来自几千万年前的绚烂光影,穿过时间的长河一次又一次在宇宙旅者的眼中绽放,阿蒙站在某颗小行星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扶住了自己纯黑的尖顶巫师帽。
祂的脚下是砂石碎砾和黄土,这里的大气稀薄,空气的流速无法掀起祂的衣摆,时天使漫步踩着坚实的地面行走,数着自己与最近某一颗小行星的距离。
“第248天……”阿蒙喃喃自语着,摘下右眼窝内的单片眼镜,用一小块丝绸布擦拭干净,重新带进眼窝,“我离开地球的第248天,愚者先生依旧没有醒来。”
祂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凭空取出一根拧满了绳结的细绳,在上面多系了一个计数用的死结。
这种...
玫瑰星云无声地在浩瀚星河中盛开。
那是来自几千万年前的绚烂光影,穿过时间的长河一次又一次在宇宙旅者的眼中绽放,阿蒙站在某颗小行星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扶住了自己纯黑的尖顶巫师帽。
祂的脚下是砂石碎砾和黄土,这里的大气稀薄,空气的流速无法掀起祂的衣摆,时天使漫步踩着坚实的地面行走,数着自己与最近某一颗小行星的距离。
“第248天……”阿蒙喃喃自语着,摘下右眼窝内的单片眼镜,用一小块丝绸布擦拭干净,重新带进眼窝,“我离开地球的第248天,愚者先生依旧没有醒来。”
祂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凭空取出一根拧满了绳结的细绳,在上面多系了一个计数用的死结。
这种技术方法很原始,但也很有趣,阿蒙轻飘飘地跳起来,在这颗重力比地球更弱小的行星上转了一个圈,然后停下,突兀地“嗯?”了一声。
紧跟着祂弯了弯嘴角,忽然笑起来,抬头望向宇宙深处的某个坐标,叹息一般轻声说道:“被发现了啊……”
……
热……
好热。
克莱恩烦躁地屈起腿,想要掩盖住发情带来的反应,拿起桌面上的塔罗牌,然后又放下,反复几次之后在手心中用力地攥成一团。
纸牌被揉成一团,从桌面上滚落,隐约还可以看见正面露出的天使图案,克莱恩越想越烦躁,他刚刚用普通的占卜和梦境占卜各试了一次,询问他发情的原因,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他被标记了。
我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标记了……克莱恩抓着头发,回忆着梦境中那个模糊不清的Alpha。
梦境的视野十分狭窄,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够看见半个漂亮的下巴,还有对方张嘴咬他脖子时露出的尖尖虎牙,犬齿一瞬间刺入皮肤,让梦境中的他浑身颤抖,大脑立刻因为信息素的注入陷入了空白。
他试着占卜这个Alpha到底是谁,梦境却拒绝了他,那一瞬间克莱恩就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梦中对方尖削的下巴和苍白的皮肤,只能让他想到一个人。
而且对方也确实有能力骗过他的记忆,然后规避占卜,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半个旧日,占卜对某些特定的人来说也不是万能的。
可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应该没有第二性别,在克莱恩现存的回忆中……阿蒙并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即使是把他抓到了神弃之地,阿蒙也保持着应有的优雅和距离,像是一位标准的第四纪贵族绅士。
如果我真的是原装的克莱恩·莫雷蒂,一位合格的Omega,我都快要爱上他了,克莱恩当时就忍不住这样在心里吐槽过,他果然还是无法接受第二性别这种超出认知的设定。
如果是阿蒙做的……那么祂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记忆,完成这场完美犯罪的……
后颈那个一直被忽略的腺体,从来没有在克莱恩意识里那么清晰地存在过,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被标记了,甚至还因为对方产生了发情反应。
能影响他到这个程度的标记,显然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吻,或者临时噬咬腺体的恶作剧……AO之间只有一种标记是永恒的。
克莱恩头皮发麻,想着想着脸色完全阴沉下来,他不愿意去猜测阿蒙对他做了什么,仅仅是稍作幻想,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就让克莱恩几乎要产生应激反应。
不……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克莱恩为了这个猜测进行了最后的一次占卜,这次他用的是塔罗牌,从掩盖的牌堆中抽出了一张绘制着天使与情侣的塔罗牌。
“恋人”。
那是一张逆位“恋人”……
幼稚、逃避责任、华丽而又令人缭乱的外表,每一个释义都像是在说阿蒙。
克莱恩无力地揉着额头,用手背贴着脸颊,想要缓解一点身体的热度,然后捡起了掉落在地面上的塔罗牌。
他把揉成一团的塔罗牌展开,让塔罗牌回到一分钟之前的状态,放进牌堆里洗好,放回灰白雾气后方的杂物堆里。
“阿蒙在哪儿。”克莱恩沙哑着嗓音询问。
他呼出的呼吸都满是不正常的热度,无力地靠着青铜高背椅,满面潮红,半挣着眼睛看着桌面上的阿罗德斯。
水银磨制的镜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很抱歉,主人,阿蒙逃去了星空,我没有办法确定祂所在的位置。
克莱恩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沉默了两秒,说道:“我知道了……”
“伟大的主人!您很难受吗?您需要阿罗德斯提供其他的帮助吗?”
克莱恩睁开眼睛看着镜面上的文字,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脑子里挤满了难以描述的欲望,不断有他曾经看过,或者看过但毫无印象的破碎画面涌入脑海,浑身像是被灼烧般滚烫,大脑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去思考别的。
理论上来说,这种痛苦会在接下来的一周之内越来越严重,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去找疑似标记了他的阿蒙,或者自己忍耐。
没有第三个选择,在成为天使之前缔结的标记会永恒存在,他们之间会产生牢固的神秘学联系,几乎没有办法可以解除。
而且身体的反应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克莱恩,这并不是普通的发情,这是他长期没有得到滋润的身体在渴望伴侣,如果他不能找到阿蒙,这种发情就会很快不停地反复,不停折磨他直到他找回他的Alpha。
在人类的世界里,会遭受这种折磨的Omega大多是军人的妻子,有的政府会允许他们在丈夫阵亡后通过特殊的手术缓解这种痛苦,但至今还没有任何的技术手段可以彻底解决问题。
这种“特殊的手段”并不适用于克莱恩,如果需要,他对自己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的拆除比医生更加精确,非凡者AO之间的契约比普通人更加牢固,并且会随着序列的晋升一步步变得更加紧密,想解除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蒙在哪儿?克莱恩默念着这个问题,强迫自己进入占卜,去窥视阿蒙现在所在的位置。
几十秒之后,他退出了梦境,他看见了阿蒙所在的那个距离他足够远的坐标。
阿蒙逃跑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祂是否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就是为了报复克莱恩夺走了“诡秘之主”的位置,提前策划了一个空前成功的恶作剧。
但这不可能……阿蒙没有能力在他沉睡期间潜入源堡,并且天使级别的标记不可能对旧日起到效果,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从很早以前就中了阿蒙的诡计,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克莱恩现在没有办法生气,他就像发情的母猫一样,一想到阿蒙就忍不住代入一些充满幻想的片段,只能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中了阿蒙的圈套,一定有别的解决办法。
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诡秘之主”也不是万能的,克莱恩的情绪在现在起伏地尤其激烈,旧日级别的“小丑”能力也无法控制。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去想阿蒙,去幻想祂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想要被祂亲吻,被祂用最原始的方法再次标记……
突然,克莱恩一阵恐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不知道阿蒙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的。
这个认知让本来就混乱的克莱恩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惧,这种恐惧瞬间淹没了理智席卷大脑,慌乱疯狂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一瞬间克莱恩的身体完全被Omega的本能占领,几乎要为了这个认知哭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伴侣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克莱恩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地焦虑,没有一个Omega会不知道标记自己的Alpha是什么气味……
等等,不,不对……我要冷静,我在想什么?
克莱恩突然狠狠摇晃脑袋,让一丝清醒勉强占领阵地,不断重复告诫自己:我的自我认知又不是Omega,虽然我是克莱恩·莫雷蒂,但我也是旧日遗民,旧日遗民的性别认知通常只有两种……
两种认知碰撞,激烈的情绪波动让他隐隐约约有了失控的迹象,皮肤不断被灵之虫拱起,突出一颗颗扭曲的肉芽,生长着神秘花纹的透明虫豸钻破皮肤掉落在地面上。
这样下去不行……
触手滑落在地,捡起大理石地面上发情的灵之虫,克莱恩回收了它们,安抚着灵之虫们的情绪,他的每一条灵之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他去找回他的Alpha。
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已经被我分离出来的分身……无论被任何人发现“愚者”的状态不对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克莱恩偷走了自己的失控,放出触手游向神国之外、星界之外。
他必须要抓住阿蒙,这样的恶作剧太恶劣了,已经远超他的忍受范围,即使阿蒙是“恶作剧之神”,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
璀璨的小行星带寂静漂浮于火星与木星轨道之间。
在这片密集的小行星带之内,某一片正好距离太阳2.17-3.64天文单位的区域内,一颗相比起周围残骸碎石更加完整、更加巨大的小行星静静悬浮着。
荒芜行星的表面没有大气存在,那上面只有颜色苍白的石砾和尘土,在永恒不变的寒冷阴影中,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忽然从行星的凹陷处坐了起来。
祂睁开眼睛,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黑色卷发,指骨推动右眼的单片眼镜镜片,调整着某种戴法的舒适度。
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时天使”阿蒙与距离地球最近的分身交换了位置,祂将会很快返回地球……
阿蒙仿佛在单片眼镜的水晶镜片中看见了“愚者”落笔写下这行字,旧日级别的位格加上0-08的历史投影,祂的命运产生了偏移,不得不遵循这支羽毛笔的指示。
居然没有自己来找我……
真没意思。
祂眺望着几不可见的群星,蓝色的星辰悬挂在几千万公里之外的虚空中,与银河融为一体。
忽然,属于“诡秘之主”的虚无触手影像在宇宙中无限延伸,所过之处血红色的星球纷纷黯淡下去,阿蒙瞳孔尖缩,明智地选择了逃跑。
小行星带被触手打乱,阿蒙出现在土星凝结的星环上,为了自保,祂在星辰各处留下的分身数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祂躲藏一阵。
正如亚当说的那样,在祂成功成为“上帝”之前,无法在星空中保护阿蒙,阿蒙跃向越来越冷的宇宙深空,躲进某颗深蓝色星球的背后。
嗯……被吃掉了,时之虫死去的疼痛刺激着阿蒙的神经,祂迅速让剩下还未被发现的时之虫同时死去,防止被克莱恩顺着时之虫这个线索摸到祂的坐标。
一个合格的恶作剧者永远不会束手就擒,阿蒙一点也不想为自己恶劣的行为付出代价,祂确定了一下方向,就想要继续逃向深空。
忽然,阿蒙的脚步迟滞了一秒。
与此同时,祂的面前打开了一扇虚无的“门”,刹那间透明黑色带着神秘花纹的触手席卷而出,带来了强烈的危险。
阿蒙反应极快,迅速偷走距离向后躲了一段,但触手的速度比祂更快,那团诡异、不可名状、犹如漩涡一般的生物一瞬间卷住了祂的身体。
下一秒,阿蒙感到自己在这一秒钟内被偷走了数种非凡能力,那团密集虫豸组成的触手从四面八方钻进祂的长袍里,卷住祂的四肢和脖颈,遮住了祂的眼睛,夺走了祂的视觉。
【蒙克abo】逆位恋人(一)
*诡秘之主克从沉睡中惊醒,发现自己被人偷偷标记了
*预警:有假孕,产卵等内容,雷请离开
昏暗、混沌、焦躁、狂热。
沉睡中的“诡秘之主”微微张开嘴,呼吸逐渐变得紊乱,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断发出低沉的喘息声,呼吸一片灼热。
他的脸上泛起难以平复的潮红,仿佛呼吸困难般长大了嘴呼吸,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似乎正被困在一个令他痛苦又折磨的梦境之中。
忽然,他握住胸前银质镜子的手指抽动了几下,身体微微颤抖,克莱恩在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大脑逐步复苏,从模糊到清晰的视网膜中映出了青黑色的光晕,克莱恩木然地睁着幽黑浓郁的眸子,保持着仰躺熟睡的姿势...
*诡秘之主克从沉睡中惊醒,发现自己被人偷偷标记了
*预警:有假孕,产卵等内容,雷请离开
昏暗、混沌、焦躁、狂热。
沉睡中的“诡秘之主”微微张开嘴,呼吸逐渐变得紊乱,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断发出低沉的喘息声,呼吸一片灼热。
他的脸上泛起难以平复的潮红,仿佛呼吸困难般长大了嘴呼吸,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似乎正被困在一个令他痛苦又折磨的梦境之中。
忽然,他握住胸前银质镜子的手指抽动了几下,身体微微颤抖,克莱恩在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大脑逐步复苏,从模糊到清晰的视网膜中映出了青黑色的光晕,克莱恩木然地睁着幽黑浓郁的眸子,保持着仰躺熟睡的姿势,在反应了几秒钟之后恢复了意识。
时间没到。
不对,我不应该提前醒来……
克莱恩坐了起来,他因为浑身不正常的热而大口地呼吸着,摸到自己的额头湿汗淋漓,毛孔中溢出的汗水沾湿了刘海的碎发,衬衫因为汗水的湿润紧紧贴在皮肤上。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那么热,克莱恩用手背试探着自己额头和脸颊的温度,皮肤滚烫的不正常,血液烫热的仿佛要在血管里沸腾,一路向下半身汇聚而去。
呃……怎么回事,这种熟悉的……一般会被称作“晨起”的感觉……
克莱恩稍显尴尬地屈起腿,把手上的银镜阿罗德斯放到了一边,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自己会从沉睡中醒来,就率先因为腿间异常的反应受到了惊吓。
他已经是神话生物,是半个“诡秘之主”,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被生理反应所控制,更别提因为生理反应而惊醒……
但这种奇怪的感觉的确是很像……克莱恩的脑子里逐渐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发情”一样……
这个想法让克莱恩一瞬间放空了大脑,但他马上又提起精神否认:不,不可能,按照常理来说,成为序列2之后,就会完全拥有神话形态,脱离发情期的困扰……
可这实在是太热了,克莱恩强忍住脱掉衣服的想法,伸手捡起手边的阿罗德斯,他发现他的手指都在因为身体不正常的热度颤抖,而且长裤的布料好像也全都湿了,紧紧贴在腿上,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汗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怎么会是因为发情,不可能,一定是错觉……克莱恩一阵头晕目眩,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想要站起来。
他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什么症状,“发情期”这种东西,他也只在刚刚重生成克莱恩·莫雷蒂之后经历过一次而已……在发现利用源堡可以规避Omega的发情期之后,他就再也不用经历这倒霉的生理反应。
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Omega?想起刚刚穿越过来手忙脚乱应对发情期的那段经历,克莱恩仍然心有余悸。
这个底层秩序混乱、无序的时代,人类在扭曲的规则之下,诞生出了六种第二性别,唯一能获得性别豁免的,只有天生的神话生物。
所以按理来说……我已经是“诡秘之主”,不会再受到发情期的困扰……
克莱恩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刚才只是稍微的思维凝滞而已,他的大脑就情不自禁地滑向了一些旖旎又难以言说的画面。
他捏着阿罗德斯,黑暗的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我伟大的主人,您现在还好吗?
克莱恩点头算是回应,调整着自己的喉咙构造,让长久沉睡中的身体得以顺利发言:“我很好……我这是怎么了?”
镜面散开如同水波一般的涟漪,缓缓浮现出文字:我敬爱的、伟大的主人,您在发情。
……发情?
克莱恩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镜子里浮现出的单词的确是鲁恩语的“发情”这个单词,他立刻想要否认:“怎么可能?就算是序列2的天使,也不会受到发情期发困扰。”
“对不起,伟大的主人。
虽然这很难以置信,但阿罗德斯并不想欺骗您,您的的确确正在经历一个Omega的发情期。”
“……”
克莱恩张了张嘴,大脑发懵,相当的难以置信。
成为序列4的半神以后,因为拥有了半神话生物形态,他就可以缩短发情期或者减轻发情的症状,在晋升序列2成为天使之后,克莱恩更是摆脱了第二性别的桎梏和发情的困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发情期”这个词眼用在自己身上了。
天使和真神都脱离了发情的烦恼,他堂堂“诡秘之主”却拥有了发情期?开什么玩笑。
克莱恩感到十分荒谬,问道:“你确定?我为什么会发情?我早就脱离了第二性别……”
“尊敬的主人,您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位旧日级别的存在发情。”
阿罗德斯也无法找到答案……克莱恩抹了一把汗水淋漓的额头,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我提前醒来的原因也只能是因为这不正常的发情了……不会是“源堡”发生了问题吧?出去看看再说……
克莱恩这样想着,忍着腿软的感觉跨过黑暗,带着阿罗德斯一起穿过光门。
光门之外,源堡大厅内冰冷的空气令克莱恩浑身一振,身体的燥热感都被驱散了许多,他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俯视着虚空另一端的源堡大厅。
呃……我该不会摔下去吧,克莱恩衡量着自己双腿发软的程度。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应对发情期的时候身体的反应,脑子里乱得只能想起身体的燥热,和当时填满了大脑的欲望,还有梅丽莎及时帮他找到的抑制药的苦味。
那板药比喝黄连水还苦……至今想起来那件事,克莱恩的舌尖还仿佛因绕着那股奇怪的味道,所以“晋升序列能对抗发情期”,也是当时的他愿意加入值夜者队伍的原因之一。
他试探地踩住了第一节台阶,马上感觉膝盖一软就要滑下去。
靠!克莱恩吓了一跳,下意识放出了神话形态。
无数滑腻的透明花纹触手瞬间填满了大半个楼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克莱恩缓缓松了口气,果然,他还是应该学着去适应神话形态,这种形态也拥有着一些人类无法做到的便利。
但是……即使是释放了神话形态,下半身的感觉也还是没变,克莱恩的触手们缓缓蠕动着爬下楼梯,他站在源堡大厅冰冷的地面上,回头看那些触手爬过的台阶上,明显留下了许多湿滑的水迹。
如果不是有“小丑”的能力在强行控制,克莱恩的脸简直快要烧起来了,那么明显的水渍,显然不是触手分泌的粘液,而是……
克莱恩猛地转身,变回人类的形态整理好衣服,在虚空里一抓掏出“门”途径唯一性变化成的手杖,蹒跚地逃进了源堡大厅。
他快要因为羞耻而崩溃成一团灵之虫,克莱恩简直觉得自己流失的人性都回归了不少,这太不合理了,作为一个神话生物,他居然要遭受发情期的困扰!
在最上首的青铜高背椅上坐下,克莱恩总算微微松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了两秒,重新睁开,眼帘中映出了青铜大厅顶端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
包括这座青铜色的古朴大厅也是,它们一同保持着永恒的寂静,在他沉睡的期间也未曾改变一丝一毫,克莱恩抬起手,轻轻放在冰冷的青铜长桌上,慢慢吐出一口气。
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他用摸过青铜长桌后降温的手掌贴紧自己的脸,竭力保持着矜持,警告自己不能整个人趴到桌面上寻求冷静,那太没有形象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恩面沉似水,本体的回归惊动了源堡内的灵之虫,他花了几秒钟共享了这些分身们的记忆,没有发觉有任何异常,平时灵之虫处理的也只有普通的信徒祷告,唯一有用的消息,大概就是现在距离他沉睡的时间还不足一年。
我醒来的太早了……克莱恩检查起自己的身体,“门”和“偷盗者”途径的唯一性他都没能消化,天尊的意识还很活跃,但比刚刚晋升的时候平静了很多,似乎正在一个弱化期……
和天尊没有关系?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克莱恩呆呆坐着十分发懵,纠结了两秒,犹豫着从虚空中拉出了抑制药物的历史投影。
那是一小瓶玻璃瓶装的药水,用木塞塞着瓶口,贴着一个写着看不懂的医学术语的标签,克莱恩光看着褐色的瓶身就能想象到它的苦味。
这东西他只喝过一次,唯一的那一次真是令他刻骨铭心,据梅丽莎所说,所有没有伴侣的Omega在发情的时候都会喝它,大地母神教会出品,疗效甚佳。
不会真的是发情吧……克莱恩还抱有些侥幸心理,算了试试再说……
他拉出了一小袋玻璃纸糖果的历史投影,像将要上战场般深吸了口气,拧开玻璃瓶木塞,强忍着瓶口飘出的那股恶心酸苦味道,捏着鼻子一口灌进嘴里。
太恶心了!
“小丑”的能力也不能阻止克莱恩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皱成一团,他几乎要吐了,赶紧剥开一颗糖果丢进嘴里,飞速扩散开来的甜橙味儿总算让他的五官平静不少。
接下来……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对,等待五分钟,等发情期因为药效平静下来。
克莱恩又剥了一颗糖果塞进嘴里,木然地偷走了自己身体的五分钟,让药效快速发散。
结果果然没有任何作用。
意料之中的结局……克莱恩能感受到药物在努力想对自己的身体作出反应,但对于旧日来说,人类的药物不可能起到疗效。
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没有发情……克莱恩停顿了一秒,沮丧地揉起了额头,他知道他这是在欺骗自己。
现在的情况除了发情之外别无解释……即使是神话形态,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泄殖腔的变化,他身体里的灵之虫们也在发情,不停躁狂地翻涌着在他的皮肤下滚动,叫嚣着想要有一位Alpha来缓解这种痛苦。
而且克莱恩发现,在他重新连接源堡上负责回应的灵之虫之后,那些灵之虫们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情症状,只是还很轻微,不影响进行简单的回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克莱恩强忍着没有把手伸进斗篷里,一条条驱逐钻入大脑的奇怪幻想,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堕落母神污染了。
这时,被放在桌面上的阿罗德斯浮现出一行字迹:尊敬的主人,也许您可以试着求助其他的神灵,或者非凡生物。
说的也是……克莱恩看见这句话之后呆了呆,原本就要答应,突然又僵硬地摇头拒绝。
这种事他能向谁求助?绝大部分的神灵他都不认识,而且就算能询问黑夜女神,他也无法提出这种性骚扰一般的问题……
还是求助我自己吧,克莱恩叹了口气,为自己做了一个占卜。
——
新坑,还是存不住先发了
【金光竞池】忽梦君
【一】
秋夜露浓,窗棂上结满白霜,疏朗夜空中星子点点,月华如练。
姚金池夜不成寐,索性往竞王爷的寝殿去。
王爷前日染了风寒,夜里恐怕难熬,她放心不下。若王爷咳嗽不止,须到小厨房为他炖一盅梨汤……正思忖着,却发觉景致丕变,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分明就在生活了十数年的北竞王府之内,她却迷失其中。
姚金池捏紧手心,惴惴环顾四周。
园林景致雍容,所植皆是珍花名木,道旁不打眼的灌木都能抵寻常人家一月家用,遥遥望去,朱甍碧瓦掩映在苍郁古树间,正是人间富贵乡。
可王府内何时有了这样的花园?
池边假山处传来簌簌响动,姚金池屏息看去,竟然见到个孩子。
这孩子生得秀美,肌肤白皙似雪,若非发顶梳着一个小...
【一】
秋夜露浓,窗棂上结满白霜,疏朗夜空中星子点点,月华如练。
姚金池夜不成寐,索性往竞王爷的寝殿去。
王爷前日染了风寒,夜里恐怕难熬,她放心不下。若王爷咳嗽不止,须到小厨房为他炖一盅梨汤……正思忖着,却发觉景致丕变,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分明就在生活了十数年的北竞王府之内,她却迷失其中。
姚金池捏紧手心,惴惴环顾四周。
园林景致雍容,所植皆是珍花名木,道旁不打眼的灌木都能抵寻常人家一月家用,遥遥望去,朱甍碧瓦掩映在苍郁古树间,正是人间富贵乡。
可王府内何时有了这样的花园?
池边假山处传来簌簌响动,姚金池屏息看去,竟然见到个孩子。
这孩子生得秀美,肌肤白皙似雪,若非发顶梳着一个小髻,束了白玉冠,几乎要分不出性别。他衣着华贵整洁,腰间所配之玉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雀鸟,观那玉质剔透无暇,必是价值连城。
王上未娶亲,自然不会在一夜之间多出个这般年纪的皇子,可如此模样、打扮,不是皇亲贵族绝无可能。
正当姚金池想询问一二,这名孩童却抢先开口。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不问你是谁,反倒问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迷了路,误打误撞而来。”
姚金池如实相告,微微躬下身,端详他的脸。
泪痕未干,晶亮漆黑的眸中水光盈盈,眉峰拧出两个小小的肉丘,分明惊惧,却隐忍着,强作镇定。
真是可怜极了。
姚金池心里直发酸,想着应当是哪位入宫朝见的贵族幼子,与奴仆走散了,柔声道:“莫怕。”
她取出帕子,想替他擦拭掉小鼻子下的一点晶亮。
苗疆的夜里冷,孩子该冻坏了。
小皇子看着靠近的手帕,脑中一瞬掠过无数种猜想,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这女人帕子里藏着毒针,她要借机将自己刺死,再伪造成意外身亡,不出片刻,他就可以与爹娘团聚了。
大皇兄真要赶尽杀绝!
他攥紧拳头,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就算到了这远离王宫的西苗行宫,就算守卫重重,杀手仍能潜伏在此,轻取他的性命。
自己只是权柄下任由生杀予夺,不足一提的蝼蚁,能苟活一息,也只是因为母亲以死守住秘密。
“竞日是朕最聪明的孩子”,父王在世时曾这么说过,如今想来,真是令他背脊生寒。
大皇兄将这句话听进耳中,记恨数年,终于在今日发作了出来。
饶他聪明绝顶,又如何?
姚金池诧异地见到这孩子眼中涌出两泓清泉,骇极了的模样。她只当孩子怕生,忙将手放低,改为递帕子过去。
“我不碰你,自己擦好吗?”
他也不说话,只抬起袖子胡乱擦抹,将生嫩的脸颊擦得通红。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眼里却潮涌着极深的情绪,像是倦怠,又像是绝望。
他直直盯住她的手,不知不觉将牙关咬得酸痛。
姚金池察觉到他明显的抗拒,只得收回帕子,问道:“小少爷府上姓什么?”
这话问得惺惺作态,既然都已潜入行宫行刺,何必还装作不认得他?
难道另有目的?
眼前绿衣女子风姿清越,背光而立,光晕将轮廓勾勒得纤细柔美,她的双手虽不甚细腻,却也没有习武用兵的痕迹,兴许是擅用毒的刺客。
电光石火间,竞日孤鸣明白了过来。大皇兄仍疑心母妃是否保守了秘密,或许喜妃将事情告诉了儿子,又或许将真相告诉了更多人,大皇兄生怕弑父逼宫的丑闻天下皆知,便派这女人来试探。
可笑,母妃即便身死,也不足以让他安心。
但既然是试探,自己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你身在我家府内,却还问我姓什么,”他反问道“你又姓什么?”
小小的人不及她的腰高,就算脸上泪痕未干,言行举止间却也自有威仪。
姚金池讶然直起腰身,美目微瞠。
孩子说这是他家,可此处分明是北竞王府……
她迟疑着开口:“你姓孤鸣?”
“自然。”
女人脸上的惊愕不似作伪,只是探口风也不至于认不出小皇子。竞日孤鸣为她荒腔走板的表演感到迷惑。
聪明绝顶的苗疆小皇子眯起眼,仰着头,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几遍。
“你连我都不认得?”
她惊得甚至倒退了几步。起初只当是哪家权贵之子,并未作联想,现在细细看去,这眉眼,无一不是与竞王爷极其相似!
女人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一片,身后是泛着粼粼青光的三叠池,凉风撩动袖摆,更似一枝不堪摧折的弱柳。
她颤声问道:“敢问殿下……殿下可是竞王爷……”
姚金池不知问句如何继续,殿下可是竞王爷之子?
这样的话又怎么问得出口。竞王爷既滴水不漏地瞒了众人多年,也许这孩子自己都蒙在鼓里。况且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园中景致为何丕变,这孩子的母亲又是谁?
疑点重重,想问的话层出不穷,可对着如此稚子,姚金池张口结舌。
小皇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竞王爷”三字,这偌大苗疆,何来什么竞王爷,除非……
“你是说,大皇兄将要封我作”,他顿了顿,生涩地说,“竞王爷?”
姚金池反应不及,怔怔问道:“什么?”
他不耐烦地蹙眉:“王室中只有我名竞日,不是么?”
姚金池彻底失了语,匪夷所思地向后退去。
竞日孤鸣不知这女人究竟怎么了,从方才起就一惊一乍,现在更是慌不择路,步步后退。她已退至三叠池边,再退,就要跌进去了。他不明白眼下的情状,但绵密的心眼工于算计,只默默看她退,不曾出声提醒。
毕竟她跌进去于他并无害处,反倒能缓一时之急。
果然,随着一声巨响,她仰面跌入三叠池冰冷刺骨的水里,沉沉往池底坠去。
竞日孤鸣冷眼看了半晌,见湖面从乍起波澜到逐渐平静,枯荷往回聚拢,疏风萧萧,一切都似乎不曾发生过。
只有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就像一尊泥塑,落水之后便形销骨毁,无迹可寻。
若非竞日孤鸣拾起了她掉落的帕子,恐怕也要以为今晚撞了鬼。
他不信鬼神之说,绕着三叠池走了数圈后,审慎地断定,必然是池下有通往府外护城河的暗道,那女人就是从暗道遁走的。
【二】
姚金池浸在结着一层薄冰的池水中,昏昏沉沉。
远处回廊传来宫女惊呼:“有人落水!”
金池姑娘落水的事立刻传到了竞王爷耳中,王爷匆忙披衣,前来探望。
“金池。”
姚金池闻言,抬起沉重的眼皮,回唤了声王爷。
竞日孤鸣将她冰冷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温声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语带轻嗔,眼睑半敛,专心致志看着她。
姚金池对那孩童耿耿于怀,恍然间见到他稚嫩面貌完全长开的浓丽模样,更分不清梦与现实。她抬起未受桎梏的手,颤抖着触摸这副面孔。从额头到眉骨,顺着鼻梁滑过人中,轻轻按了按柔软的唇瓣。
竞日孤鸣得意极了,捉住她作怪的手,颇有耐心地展平每一根手指,将侧脸贴进她手心。
宫人都已识趣地退出门外,室内静谧无言。
半晌,竞日孤鸣才说:“小王在这里。”
姚金池脑中却都是方才光怪陆离的事,以及那名自称竞日的稚童,不曾留意竞王爷兀自散发了满室的温柔缱绻。她轻轻挣开王爷的手,问道:“王爷,方才花园中,可有一个孩子?”
竞日孤鸣任由她挣脱,等她支着胳膊自己坐起时,长臂一捞,将人带入怀中。
脸颊贴着胸膛,能听见心房正在其中有力跃动,距离过分亲密,已经超出了平日令人安心的尺度,姚金池这才惊觉王爷只穿了一身中衣。
侍女勉强披在他肩头的裘衣早禁不住大步流星,落在了门口处。
她红着脸抵住那方胸膛,撑开了些许距离,关切道:“王爷,秋夜寒凉,让金池为您添衣。”
竞日孤鸣松开怀抱,看她单薄的身子从被褥中拱出,一双莲足趿了绣鞋,殷切地打开香樟木箱,为他捧出一件氅衣来。
他自然不冷,甚至浑身发着烫,整颗心都正烧得慌。
披上氅衣,竞日孤鸣起身走出门外,吩咐守在外头的令狐千里封锁王府,搜查是否有可疑孩童。
不逾时,他便回到室内,姚金池已经不是方才那样衣衫不整,穿了外衫,正垂手立侍在桌边。
竞日孤鸣心绪一沉,笑容却不减分毫,他道:“金池这样,是要小王如何自处,前来探病,反倒要病人照顾不成?”
他的语气颇为严厉,姚金池顿时眉眼低落。
竞日孤鸣上前,拍拍她的肩,哄劝道:“才落水不久,岂能这样任性,快回床上去。”
他这张嘴凭空冤枉人,红口白牙就扣下一项任性的罪名,可姚金池为奴为婢谨小慎微,是万万不敢任性的。她心底有一些委屈,酸涩地往上泛,受过凉的脑袋还昏沉着,抵挡不住侵袭,那一点委屈就上了脸。
偷偷看竞王爷一眼,她解开外衫,垂头搭脑地爬回被褥里。
一双秋波澹澹的眸子撞进他眼底,又即刻错开,竞日孤鸣当然不曾错过其中的嗔意,他低声笑起来。
平日里总时时把持着分寸的人,病中倒是难得显出几分脾气,让他爱不释手。
竞日孤鸣坐回她床沿,抬手探她的额头,虽早先喝了药,仍有几分烫。
他为她掖实被角,一本正经地开解:“你偶尔任性,小王却也能谅解,可眼下你尚在病中,实不是使小性儿的时候,偏要瘦骨伶仃地站在那里,是要故意惹得我心疼么?”
姚金池简直被他说得百口莫辩。
她急切张口,正欲辩驳,却被一根竖到唇上的食指噤声。
竞日孤鸣欺负这糊涂病人得了乐趣,欣赏着她娇怯又不解的神情,自觉作孽,可又情不自禁地想多多逗弄一番,是以矛盾着,伸手禁住了她的嘴。
姚金池今夜受了大惊,又遭了大罪,现在还蒙了大冤,情急之下,眼角沁出几滴无用的泪来。
坏心眼的人受用极了,顿时眉开眼笑。他挪开食指,改用拇指轻擦她的唇瓣,低声道:“你真傻,金池当然是再稳妥不过,再周全不过的人,这样的贤淑佳人,小王今生能得,又有何求呢?”
姚金池迷迷糊糊,没听清整句话,只在意了他那几句澄清——是了,她是再稳妥不过,再周全不过的人,这是对她尽职尽责的最大肯定。
她满意地牵牵唇角,嗅着萦绕周身的清冽松竹香,安然闭眼。
竞日孤鸣忍俊不禁,用指尖拭去她挂在睫上的泪珠。
那滴泪珠清亮而粘滞,在指腹间搓捻一下便消失无踪,用舌尖轻舔,还能尝到微咸的滋味。
竞日孤鸣有些食髓知味了。
后半夜,王府的搜查才结束,令狐千里隔着窗向王爷汇报,结果一无所获。
竞王爷兴致不高地应了声,便让他退下了。
想来,也是不会有收获的,整个北竞王府都置于严密的监视与保护下,哪里会有陌生的孩子出入。
翌日清晨。
姚金池早早转醒,却发现自己身边躺着旁人,惊骇地细看,果真是竞王爷。他安安静静躺在距她半臂之处,身形拘束,唯一逾矩之处就是他的右手与她的左手交握。
姚金池脸上霎时染了霞色,她想悄悄抽出手,却被紧紧扣住,用上劲还是无济于事后,才发现竞王爷也醒了。
竞日孤鸣眼里含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慢悠悠松开手。
“王爷恕罪。”她立即不解风情地告罪了。
“哦,金池何罪之有?”他仍旧躺在外侧,不起身。
竞王爷不动,睡在里侧的姚金池自然也不能下床更衣,她只得半拢着被子,窝在床角请罪:“昨夜惊扰王爷休息,请王爷责罚。”
王爷侧过身看她,右手支着头,笑道:“那小王就罚你再多歇两日,不许做事。”
姚金池想说自己已经大好了,能伺候王爷,却莫名想起他昨夜那句任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红着脸谢恩。
她不为这事争辩,倒令竞日孤鸣意外,他于是大发慈悲放过她,起身了。
外头久候的宫女鱼贯而入,手捧衣物、水盆、巾布等物,伺候更衣洗漱。
王府上下皆知道,金池姑娘昨夜落水受寒,王爷虽病体清癯,仍是衣不解带地看顾了她一宿,可见王爷……宅心仁厚。
【三】
姚金池回想起昨夜,只觉得是在做梦。
梦里她跌落的池子很大,栽种了半池荷花,而她真正跌落的池子却只有半亩,名为泅鹤池,池中只有几丛芦苇,几尾锦鲤。
事到如今,姚金池只能认为,是自己患了梦游癔症,在梦中见到幼年竞王爷,几番交谈后,又不慎落水。
可那夜的月光太亮,梦太真实,真实到她醒来都还记着小王爷腰间的玉雀,生了几根尾羽。
姚金池去北竞王府库房,查阅昔年藏册,并无关于玉雀的记载。
她又向竞王爷询问是否记得那块玉雀,竞王爷略一思忖,只道不记得。
姚金池便决心要忘记那场梦,不再被它魇住。
之后也当真安稳渡过数日,未曾发作。
【四】
霜降这日的夜里,寒气侵袭,屋里烧暖的炭盆不知何时熄灭了,姚金池披衣起身,心中莫名涌起强烈的熟悉感。她推开门,沿着小径往泅鹤池走。
景致果然与梦游那夜相同。
走过牡丹与芍药,转过罗汉松,便见铺满枯荷的池塘。
小王爷披着狐裘临池而立,忽而,有感应似的回眸,一眼就望见了她。
五官稚嫩,可一旦知道了他是谁,便觉着眉目无一处不熟悉的,神情无一种不亲切。姚金池提起一抹笑意,款款向他走去。
这女人又出现了。
竞日孤鸣板着脸,对上她热切的目光,心脏突突跳起来。昨夜她才掉入三叠池,今日就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此——避开了重重守卫。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连他都算不到大皇兄是怎么送人进来的。
似乎只要此女想,就能轻易接近他身边。
他心如鹿奔,跳动得又惊又疑,口中忍不住溢出数声咳嗽。
姚金池见他团着小手,抵唇咳嗽,忙上前握住他瘦弱的肩,一手在后背替他顺气。
“竞王爷的身子,竟是从这时就……”
她口中的喃喃低语让竞日孤鸣不解。
昨日她落水后,竞日孤鸣在水边转了几圈,也跟着跳了下去。九月的池水阴寒,他一落水就止不住地下坠,等侍卫将他救起,人已经冻得脸色惨白。
今日早晨便开始咳嗽,仿佛落下了病。
他只推说自己赏景不慎,失足落水,旁人却不约而同地认定了他是寻短见。
这样很好,也许能让大皇兄暂且放下怀疑,毕竟,若他从母妃口中知道了什么,怀着那样的血海深仇,怎么会轻易寻短见。
姚金池问道:“上回见竞王爷时,您的模样还甚是康健,为何如今咳嗽了起来?”
竞王爷……她频频称他为竞王爷,看来果真是要封王。竞日孤鸣更疑惑的是,她话里话外的语气,宛如分别已久,可明明昨日才见过。
他垂下眼,言简意赅道:“落水。”
姚金池极为痛惜,也许王爷日后的痼疾就是从这时犯起的,她为小王爷拢了拢披风,关切道:“王爷,落水绝不可轻忽,需得好好调理,切不可落下病根。”
年幼的竞王爷尚未修炼到日后那般言笑晏晏,蔼然可亲,此刻神情只是淡漠,让人看不出悲喜。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人,忽然了悟了什么。
王座没有永远的主人,江山总是一夕易主,今日能是大皇兄,明日就能是旁人。王侄天阙本手握军权,可能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既然如此,大皇兄永不会放下怀疑。
落水又如何,封王又如何,但凡他是健全、在世的王室子嗣,大皇兄就不会对他安心,随时能寻出由头将他除去。甚至那庸材颢穹,也被他的父亲提防着。
也许,落下病根才是最好,成为一个缠绵病榻的废人,对大皇兄而言才是好皇弟。
他静默半晌,姚金池问道:“王爷今年……几岁?”
竞日孤鸣抽回思绪,抬眼瞅她,最终还是回答了:“八岁。”
她怔住,随即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年,祖苗王薨逝,喜太妃追随而去……难怪,难怪他的神色是这样冰冷,如同屋檐下的冰凌,尖锐却脆弱易折。
原来苗疆剧变的这一年,他还如此稚嫩。
虽然身处梦中,姚金池仍觉得心口钝痛,眼眶酸胀不已,她怜惜地将他揽进怀中。
“金池只恨不曾早些到王爷身边。”
她的嗓音低柔,说出的话钻进耳朵,混着她一身如蜜似糖的香气,直入竞日孤鸣肺腑。乍然被拥在温热的怀里,竞日孤鸣悚然一惊,贵为皇子,五岁后再没人这样冒犯他,她竟敢!他挣扎起来,可女人毕竟年长许多岁,两条手臂紧紧箍着他,挣扎反倒令他贴得更紧。
纵然年方八岁,竞日孤鸣也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他越发抗拒,面红耳赤地喝道:“够了!”
姚金池松开手,感慨梦中的小王爷果然与往后的竞王爷大不相同。
“大皇兄难道不曾教你什么是规矩吗?”他很是羞恼。
姚金池回想往日,用帕子为他拭了拭额角的薄汗,温声道:“这一年,奴婢还不在苗疆,不认得王爷,也不认得……先王。”
她说的话实在古怪,竞日孤鸣眨一眨眼,又白又软和的脸薄红未消,这才流露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懵懂来。
“你究竟是谁?”
姚金池端详着他,道:“奴婢姚金池,是侍奉王爷的人。”
“姚金池?”完全陌生的名字,他拧起细细的眉头,“我不需要你侍奉,尚宫局也不曾派你来过。”
她见梦中这孩子皱起一张脸,觉得可爱极了,耐着性子解释道:“自然,奴婢数十年后才能来到王爷身边。”
竞日孤鸣眉头蹙得更紧,开始觉得这女人或许是疯子。
姚金池看他眉头皱得紧,伸手过去,轻轻熨平眉心,哄道:“王爷,奴婢盼着您岁岁康健,时时展颜。”
孩童抓住她的手指,道:“我从不认得你。”
她喟然而叹:“您却待奴婢恩重如山。”
鸡同鸭讲,不可理喻,竞日孤鸣暗自摇头。
“王爷受了凉,平日除却吃药,也用些药膳进补,您爱吃的食谱奴婢可以誊写下来,您遣人做就是,定要将身子养好。”她眸光烁烁,像叮嘱,又像要挽救什么。
将身子养好?竞日孤鸣高深莫测地看她一眼,故意道:“怎么,你不能替我做吗?”
“奴婢恐怕无法在此久留。”
“呵。”他拂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背过身去看池塘。
姚金池望着这道小小的背影:“王爷,夜深露重,早些回房歇息吧。”
不等竞日孤鸣说话,秋风乍起,卷了几片枯叶擦着石砖打转,分明是月夜,却不见星子。
周遭忽又静了下来,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馨香消弭,他回过身,已空无一人。
【五】
小皇子落水后染上风寒,用了药才好些,又自顾自去池边吹了半宿风,病症转重,高烧不止。
御医诊断出已伤及肺脉,恐怕要落下些病根。
小皇子夜里咳出的血染红了几张帕子,苗王疼惜幼弟,连夜从王宫赶往西苗探病。
经此一遭,原本健康的小皇子只吹一吹风就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动辄高烧,竟是缠绵病榻,成了个药罐子。
苗王怜他年幼,又方经国丧,封他为北竞王,西苗行宫也破格改为北竞王府,日后便享西苗税赋而食,一生富贵无忧。
【六】
竞日孤鸣喝下那帖自残的药后,肺叶就如灌了铅一般阻滞,吸一口气也疼得厉害,断断续续总咳出带血的沫子。
他在病榻上熬着日子,等大皇兄稳坐皇位,等国丧诸事完毕,等王侄天阙旧部被处置殆尽……终于病得扫清障碍、手握权柄的大皇兄生出一丝怜悯,为北竞王府送来无数药材,又赐下无数财宝。
竞日孤鸣的病,也如大皇兄所愿的成为了顽疾。
宫女端来的药搁在案头,早已放凉,他恹恹地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宫女想入内侍药,却被他喝退数次。
竞日孤鸣只盯着碗中浓黑的药汤,任由自己咳血。是否不喝药,生命就会如烟消散,那么所肩负的血海深仇,也就随他入土,一切都不需再执着,不需再勉强。
忽有人推门入内,他抬手示意来人出去,可这名宫女并不遵照小王爷的意思,只自顾自走近。
竞日孤鸣皱着眉看去,却又是那名自称姚金池的女人。
她一袭青衫,面色哀婉,走到桌前端起那碗汤药,愀然叹道:“终究还是如此……”
“是你。”
他古怪地望着她。
竞日孤鸣查过尚宫局的宫女名册,并无此人名字,大皇兄身边亦没有这号人物,她言语间却总能料准一些未发生之事,自言要数十年后才会来到他身边,纵然竞日孤鸣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也难免疑心此人的身份。
就算数十年后她当真伴着自己,为何是她,怎么是她?
姚金池已见着了他手中染血的帕子。幼小的手紧紧抓着帕子,唇边有血迹,原本晶亮的星眸黯淡无光,终究是在这样娇嫩的年纪,患上了摧折人的病。
“奴婢为王爷侍药。”她舀起一勺汤药,送到竞王爷嘴边。
竞日孤鸣紧闭着唇,并不愿喝。
她轻声,又是用哄劝的语气道:“王爷,奴婢袖中藏了一包蜜饯,喝完便可以吃。”
笑话,区区蜜饯,是什么稀罕物不成。
他心中冷笑着,可又十分受用这种柔和、关切的语气,睁着黢黑的眼与她对峙片刻,终于张开了嘴。
“王爷慢些喝,仔细呛到。”她只送了浅浅半勺。
饶是半勺,竞日孤鸣也喝得艰难,饮到喉头就是一阵咳嗽,将药汁呛得满襟都是,连姚金池的衣袖上也沾了许多。
一副狼狈的惨象。
他厌弃地合上眼,侧过头去,不愿再喝药。
姚金池只好放下药碗,用帕子替他擦拭,柔声说道:“是奴婢太急躁,请王爷恕罪。”
竞日孤鸣沉默着受她伺候,肺部传来的疼痛明晰而尖锐。
“奴婢遇见王爷时,王爷已比现今好了不少,这样的药,几口便喝完了,可见这药是顶用的,王爷喝了药,身子会越来越好,且忍一忍,将它喝尽吧。”她强忍着心疼,温声道。
“你……咳咳,遇见我时,我还在,喝药?”看来他要病到十数年后。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反倒引得竞王爷伤心,姚金池惶惶道:“王爷……”
他却是信的,他信自己的耐心,足够数十年如一日的假作病患,也信自己的智慧,足够数十年如一日的不露破绽,更信他隐忍多年,必能达成惊世骇俗的目的。
忽而从这姚金池口中,他感受到了未来的自己,对现今自己的嘱托。
“我喝。”他睁开眼,见姚金池的神情从懊丧,转为欣喜,又难减愁绪,心底忽而软了一瞬。
姚金池小心翼翼,伺候着他喝药,竞日孤鸣虽又咳嗽了数次,却终究将一碗药都喝尽了。
她从袖袋里取出个纸包,捻起一撮细细的糖送到他嘴边。
“王爷喉头浅,吃不得蜜饯,便尝些糖,这是奴婢熬的蜜糖,最能解苦。”
他尝了尝,果真香甜,驱散了弥漫在口中的腥苦,微微颔首肯定。
姚金池见状,抿起一个笑容,片刻后却又慢慢垂下头去,看不见神情。
掌心忽然传来温热触感,他攥拳,触摸到一掌湿意。
姚金池在他的掌心落下了一颗眼泪。
原来这世上除了母妃,还有人会为他流泪。
药已吃完,姚金池似乎预见了这场梦将要结束。
她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王爷,奴婢不在您身边,还望您千万保重。”
言罢,她往屋外走去,
竞日孤鸣凝视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姚金池回眸而笑,道:“奴婢自然会回来。”
他似是松一口气,别开眼,道:“嗯,去吧。”
【七】
日月如梭,光阴转瞬。数十年过去,人事皆非,只有苗疆的月仍是那样冷,那样亮。
竞日孤鸣夜不成寐,从床沿的暗格中取出一物,拿在手中把玩。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玉雀,用一块绣了菡萏的帕子包裹着。
他记得此物,却不想让姚金池知道。
十数年前的午后,颢穹送了一名膳食女官到他身边。隔着御座、王殿,那女官伏跪在他脚下,绿裙如雾,乌鬓如云,他的掌心忽然烫了起来。
竞日孤鸣听见自己温声说:“抬起头来,让小王看看。”
女官怯怯抬头,魂牵梦萦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只是,她不认得他。
竞日孤鸣缓缓笑起来,熟稔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