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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10（完结）
天宫之上，恒星万千。
敖丙带着哪吒迎上天去，避于仙府，随后念诀起阵，巨大的水幕升起，化作结界。
“没用的，”哪吒说，“便是能撑持一时，最终仍抵不过万钧天雷，不如放手一搏。”
敖丙淡然以对：“拿你的性命来搏吗？”
“我说过……你既为棋子，观我弈棋即可，你之去留，操之我手。”
哪吒便不再说话。
敖丙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不是曾说，生死有数，有我相陪，百年是一生，一日也是一生？我便再多陪你几日，如何？”
哪吒也是一笑，转眼望着满池荷花，道：“我不知你真爱荷花？”
敖丙回道：“随便养养。”
结界之外，阴云翻滚，紫雷怒闪，自从哪吒说破天机，天雷便紧追其后，时刻准备劈下。
敖丙望向界外，问道：“若是那日我未曾逼迫你说出真相，而是继续轮回，三魂七魄是否早已得归？”
“你何曾能逼迫于我？”哪吒摇头，“原先天道未曾插手，只因我散去莲心，功体确实有损，但若我真将九颗莲心助你铸得三魂七魄，天道便会须臾之间雷霆出手。我是有意为之，若非引你主动发现，如何瞒得过天道？不若如此，又哪还得喘息之机？”
敖丙道：“那即便我吞了你，得莲心铸魂，又如何反过天道？”
哪吒道：“你吞了我，我便告诉你。”
敖丙不想听这话，便捏了法诀，看着水幕结界道：“我还能撑持一日。”
哪吒看了他一眼，道：“也罢。”
他飞身飘至荷花池半空，徐徐落下，于荷花之上闭目打坐，手结莲花印，但见赤色之火由他身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池莲花瞬间枯萎凋零，败后又开，如此循环往复，其景诡谲靡艳，令人心惊。
敖丙不由得担心：“这是何故？”
哪吒闭目凝神，开口回道：“之前天雷相引，使我心魔加重。此乃心中业火，无从灭之，我以天池之水将它引出，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此时，界外雷云忽而化作无数天兵天将，那领头托塔之人大喝一声：“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众天兵便齐声喝道：“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还不伏诛！”
“还不伏诛！”
声威赫赫，动摇心神，哪吒不禁喷出一口血来，口中犹自笑道：“咦？诸天神佛都不见了，何来天兵天将？”
敖丙望去，只见层层浓云之上，无数面目模糊不清的兵将，摆出威严架势，仿佛天道傀儡，居高临下问罪于他二人。
天雷随之降下，水幕顿时摇晃不已，敖丙苦苦支撑，此刻方知哪吒所说整个天地皆为阻碍是为何意。那天雷疯狂吸收天界残存之灵气，每次散之又聚，去而复来，都更添威力，敖丙不过一人，如何抗之？
哪吒静坐莲池中央，上有天雷，下有业火，已知情势之危，他心念一动，手边混天绫便凌空飞去，将敖丙卷了来。
“吞了我吧。”哪吒说，仿佛之前一般向他伸出手来。
“我想再看一次天之极，敖丙，你可愿与我同往？”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般坚定，敖丙蓦地想道。
哪吒坐在荷花之上，莲池业火丛生，宛如炼狱之景，敖丙被混天绫卷住向他飞去，好似第一次在那血海滔天的心魔幻境中见到杀神真身一般。
他倏然纵身挣脱混天绫，再次化出巨大龙身，环绕哪吒而落，哪吒便将伸出的手放在他的龙身之上。
“别再等了，”哪吒说，“天雷仍在动摇我之心魔，若我真入了魔，神智皆失，莲心污染，便不可了。”
敖丙便低下头去，用龙角蹭了蹭哪吒的鬓发。
哪吒搂住他的龙角，笑道：“以后你再见荷花，便如见我。”
结界再受不住天雷所击，刹那间崩裂破碎，顿时倾天水幕直直落下，水珠四溅。敖丙于此时张口一吸，便将哪吒吞入口中，他并未立刻吞下肚去，而是像之前含住那瓣莲花一样含住他，哪知哪吒竟自解法身，一身灵力随之全数融进敖丙之躯。
恰逢此时，雷劫降下，两厢交击，耀眼白光湮没一切，一时风愁云惨，天地失色，白光之中，只闻一声震天龙吟，随后龙身冲出，直飞九天，重重撞进那云层之上，与那众天兵战至一处。
敖丙只觉自己此刻分成了两个，一个不顾眼前何人，只一劲冲杀；另一半，却被捆缚神识之境，历经幻象。
神识之中，他终于得见当初哪吒所说的“天之极”，那一眼中，所见三千之界，都化作光怪陆离之景飞速掠过，无数面目将他重重围住，有哭者，有笑者，有欢乐者，有愤怒者，他们齐齐叫道：“何为哪吒？何为哪吒？”
“是他耶？”他们幻出一个六七岁粉面朱唇的小童。
“是他耶？”又幻出一位面绘朱砂的冷面杀神。
“是他耶？”这次是一名神威赫然的天庭神将。
“是他耶？”
……
他忍不住道：“我为哪吒。”
那面孔齐齐一变，横眉怒目：“汝为何人？敢称哪吒？汝已入魔！敢称哪吒？？”
神思混沌间，那声音不知何时又变作：“何为敖丙？何为敖丙？”
何为敖丙？
他一时愣怔。他是敖丙么？究竟是敖丙，曾经的龙王三太子，还是这独居九天之上的华盖星君？若说他是敖丙，生前的往事他一无所记，若说他是星君——这星君正经封的便是那敖丙。
又或者当初那鬼差根本捞错了人，他本就是不知来自何方、所属何人的一缕孤魂，他便回想起当初被扔在忘川里的日子，好似要轻松自在多了。
思及此，心神险险一松，却有一只手向他伸来。
赤眸黑发的少年向他伸出手来：“可愿与我同往？”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然握住了那只手。
“哪吒，”他忽然道，“你为哪吒，我为敖丙。”
哪吒笑道：“世人赞我誉我，抑或诽我谤我，皆为他人之见。就如生前身后事，千百年口耳相传，随后落笔成文，再来口诛笔伐者，从来都是这芸芸看客。他要我斩妖除魔，造福苍生，我便是仙？他要我蛮横凶暴，滥杀无辜，我便是魔？”
他随即轻蔑一笑：“可我哪吒，何须他人承认？”
“道之所在，人之所在。我的道便是我之脊骨，我之血肉，我之魂魄，此道心永存，则我哪吒永存。是生是死，成魔成仙，皆由我自己所定。”
他看向敖丙：“此时便和你说，我之计划，不在三魂，不在七魄，而在你的道。我之心魔幻境，便是最后试炼。千锤百炼，得证道心，大道已得，可反此天！”
“敖丙，你知晓何为你了吗？”
“何为我？”敖丙自问。
他忽有所悟：“天上地下，唯有你莲心，铸得我龙魂。你为哪吒，我便为敖丙，你之道，便是我之道。”
哪吒望着他。
敖丙却抬首向上望去，好似能在这幻境中望见那层层浓云所掩盖的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也。”
此言一出，万千幻景，皆烟消云散。
神识回归，敖丙睁开眼睛，龙身已在重围下伤痕累累，天兵天将仍杀之不尽，有那龙神模样之人上得前来，口呼“我儿”，想来是变作那东海龙王。
敖丙一笑，心念一转，又化作人形，却是额生龙角，另有三头八臂各执一宝，头悬龙珠，脚登火轮，不过一个来回，那天兵天将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神威之能，天不容也。
那众天兵也召来各个法宝，齐齐向着敖丙打去，敖丙将法宝望天一击，却是不敌，七窍皆流出血来，随后再攒灵力，只听轰然一爆，众人皆被庞然灵波冲击。
敖丙直直向下落去，刚止住身形，袍里忽然滚落出一物，敖丙连忙伸手捞住，一时怔然，手中竟是一个莲藕做的小人。
竟是最后一颗莲心。
哪吒瞒过了他，也瞒过了天道。这最后一颗莲心，竟是早已送给了他。
前尘忽往，敖丙心潮起伏，顿时压不住伤势，喷出一口血来，却见那小人身上，引出一点灵光。
但见天地间，那一点微光乍然绽开，缓缓化作一朵莲花。
敖丙忽地笑了，眼中却滚下泪珠来，他双眼重复清明，随后盘腿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笑道：“吾得道矣。”
满天天兵天将一时惊疑不定，没再动手。
只见那不知是魔是圣的人对着那莲花道：“哪吒，我有心了。”
随后超脱肉身，化出一条巨大龙魂，投身到那灿然莲华中。
三魂七魄俱已归，我今觉我证道心。
眨眼一瞬，天地聚合，乾坤倾覆，万事万物皆于这一瞬湮灭于无。
随后数万万年时光推倒重来，追本溯源，重回鸿蒙。尔后混沌中乍开天光，天上地下，唯余一颗——
混元珠。
=======================================
终于写完啦！
旧的故事推倒重来，新的故事由其诞生。这便是写这篇文的最初想法，是魔童电影如何诞生的过程。在旧的故事中，给了两个人物新的灵魂与血肉，随之造就一方新的世界，诞生新的故事。
感谢看到这个故事的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
偏心
✔2.3w＋ 很长 所以一定要耐心看完
是一个主世界宰穿越到if线见到首领中的故事
世界线交汇
✔HE
✔自己想看所以就写了，有BUG不要深究。
✔满足了我的一些意难平
以下
00.
今天十月十一日。
中原中也今年二十七岁。
距离中原中也坐上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正好是五年。
距离他年少时期搭档，港黑前首领太宰治死去的日子也是五年。
今天是...
✔2.3w＋ 很长 所以一定要耐心看完
是一个主世界宰穿越到if线见到首领中的故事
世界线交汇
✔HE
✔自己想看所以就写了，有BUG不要深究。
✔满足了我的一些意难平
以下
00.
今天十月十一日。
中原中也今年二十七岁。
距离中原中也坐上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正好是五年。
距离他年少时期搭档，港黑前首领太宰治死去的日子也是五年。
今天是太宰治的忌日。
以此来纪念中原中也七零八落的前二十二年人生。
黑暗中泛着点点亮光的蓝色莹蝶在飞舞，这个空间里的时间对于人类而言很慢，几乎能看清蝴蝶翅膀扇动的每一次微小动作，如此繁杂而艰难，让原本认知中的灵动轻盈都变得更像挣扎。蝴蝶像溺水的人在空气的海浪中沉浮，最终落在青年伸出的指尖。
一声带着叹息的请求薄得像冬日极冷空气中病人最后一次呼出的气息，转眼就消散了。
他说。
“帮帮我吧。”
01.
子弹破空的蜂鸣炸在耳旁，尖锐地刺入脑海。连身上的疼痛都不曾来得及感受，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模糊，扭曲，破碎。片片开裂的画面不断剥落，迸裂出的玻璃渣如有实质。
头疼欲裂，是一种比小腹汩汩流血的地方更加尖利的疼痛。
“太宰先生！！”为什么那么惊慌?敦君。以平常的经验来看，子弹应该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出任务前就算到了这里，照理说，没有失误的可能。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来不及细想，便直直坠入一片黑暗。
“首领！！！”
中原中也被子弹的冲击力推着向后踉跄着走去。背后猛的撞上一面被炸的残破不全的墙。勉强靠着墙还能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扫视战场上的情况，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对讲机里发出电流的滋滋声响。
“首领！首领，您没事吧?”
“我没事。”微喘着气抬起捂着伤口的手，大致检查了一下的情况，子弹打入的并不算深。
“来人处理一下现场，我有点私事要离开，不用管我，晚点我会自己去找医生处理伤口的。”
“可是……”
“这是命令。”中原中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切断了联系，转过头去看身边黑发的青年。
青年闭着眼，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
【幸好。】中原中也这么想着。
他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几岁，穿着沙色的风衣。
【他从来没穿过除黑色以外别的衣服。】
青年是凭空出现在战场上的。
【可是为什么?】
青年长了一张给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地方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空缺的混蛋的脸。
【太宰治。】
可是现在看来，空缺永远都填不满了。
【混蛋。】
02.
“醒了?”中原中也放下手里的文件侧过头去看床上的人。太宰治捏了捏眉心试图缓解一下头疼带来的不适。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哼哼唧唧地嫌弃了回去。
“搞什么啊?为什么中也会在这啊?中弹了的我应该躺在与谢野医生的治疗……”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刚刚睁开的鸢色眼眸全是戒备，瞳孔暗沉地照不进一点光。
“什么啊，这个表情。还以为摘了绷带脱了黑色大衣的你会和那个家伙有什么区别呢。”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看来无论是哪一个你都是一样的惹人讨厌。”
哦?另一个我吗。太宰治挑了挑眉稍，视线在中原中也椅背上搭着的红色围巾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秒。
“彼此彼此。”太宰治翻身下床，虽然突然之间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但面前正坐在办公桌后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的人，那种刻在骨子里让人不爽的感觉，确实是中原中也才能发出的。
更准确说是他所不熟知的某一个中原中也。
青年穿着酒红色衬衫，黑色大衣和围巾一起随意搭在椅背上。
太宰治眯了眯眼。这个中原中也应该比他稍大一些，面容看不太出来，但是比他熟知的人要更加，难以捉摸一些，是只有时间和经历才能沉淀出来的东西，毫不掩饰地在青年眼底闪着乌黑色的光。
现在，这个讨人厌的小矮子正用一副颇为恶劣的样子袖手旁观着他的警惕和不明情况。悠哉悠哉地就差再哼个小曲。情报上的悬殊让事情暂时失去了掌控，太宰治暗暗用舌尖抵住上颚，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啧了一声。
中原中也翘着二郎腿打量着烦躁不已的太宰治，好像心情颇好地轻笑了几声。自从那个混蛋跳楼之后，啊不，应该说自从认识太宰治以来，这样绝佳的场面他也没怎么见过，到底算是个稀罕玩意。
太宰治察觉到那人戏谑的姿态，心里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撇过头不去理他，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并不陌生，正是港黑首领办公室。当初十几岁的年纪来来回回少说也来过上百次了。
但是还是大有不同，尤其在细节上。
森鸥外摆满药瓶，注射器，手术刀的柜子被玻璃制的书柜所代替。上面摆着中原中也从少年时就开始读的诗集，精致而看起来就极其昂贵的摆件，在书柜的中央稍靠上的地方，暗红色的丝绒礼盒里嵌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做工上乘，刀身花纹繁复却没有太过华丽。刀刃闪着冷冽的银光，如果抵在脖颈上微微施力的话，下一秒就会完成期盼已久的死亡吧，暗红的液体会顺着尚未见血的刀刃淌下来的吧。
就像教会一个处子长大一样。太宰治眯着眼睛，压了压心里陡生的促狭。
“怎么样，很漂亮吧?”身后人的话里含着半真半假的笑意。
“嗯。确实很漂亮。”太宰治转过头来耸了耸肩，一副随意的模样，眼里含着近乎实质的嘲讽恶意。“毕竟是＇我＇送给中也的东西，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审美和小矮子一致，但毋庸置疑，他一定觉得中也很适合这把匕首。”
当然，是‘我’的话，刚刚那样恶劣的想法恐怕才是一时兴起的导火索。
中原中也一点也不为所听到的话而惊讶。
“适合?你是这么想的吗?”中原中也不知哪里的笑点被戳中，仰头大笑了起来。“是适合他令人作呕的恶趣味才对吧。”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泪花。
“他送我这把匕首的时候，可是没想到再他死之前这把匕首没见过血，只用来划开过我的衣服。”
“嗯哼?中也好像说了不得了的事情。”
太宰治故作夸张地大喊了一声，皱着眉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呜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选择中也。”
“他怎么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偏头嗤笑一声。
“你又不是他。”
“这点我倒是很同意中也的话。你可比我认识的那位，要令人生厌的多。”
话音落下的室内安安静静，没有人继续将话题继续下去。中原中也低着头，光线昏暗的室内隐没了他的神情。
单凭这不到十秒钟的静默，两人之间的明显差距就展露无遗了。那不是一两件经历上的不同能够造就的。早在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这种奇异的偏差就让太宰治觉得隐隐约约的不适，沉闷难言地压在心口。他说起话来声音更沉稳，与记忆中在他面前从不敛起锋芒的样子不同，情绪被完美的藏在话语背后，轻描淡写地带过。他蓝色的眸子比中也的更加深沉，海面下藏着深渊似的海沟，沉淀在海底的是生了回忆铁青色锈迹的生机。暗潮涌动着危险与杀机，应有的肆意也早已随咸涩海水冲淡的血腥而几乎看不见了。
“随你怎么说。”中原中也掩饰过瞳眸的骤然缩紧，咬过一支烟，在桌上心不在焉翻找的动作能看出一点被触动后的不自在。
“我要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就不会便宜他了，没死在我手上，算他走运。”
“说到底。”没有找到打火机的首领重重地向后靠上椅背，“当务之急是你为什么回来这里，并且，怎么回去。”
他在试图回避刚刚的对话，太宰治在心里做下结论。
这算是太宰治来到这个世界后与面前这位交锋的一次小小胜利。权当报复一下最开始中原中也的看戏心态。
“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啊?我还以为见到我中也会很高兴呢。”
“……”中原中也大概是想反驳点什么，但也许是情绪隐隐有波动的倾向敲响了他的警钟，也许只是单纯还未想好要怎么回答。
但在沉重的门外响起脚步声时，连他自己都为曾注意到的松了口气。
03.
金色夜叉的刀穿过两扇暗红的木门呼啸着直抵青年的眉间
“大姐，我错了。”立马就明白自己将面临的怒火，中原中也选择先认错。
推门而入的女人身着华丽的和服，带着肉眼可见的愤怒和无奈慢慢踱步进了首领办公室。
“中也。”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盯着一脸歉意的人沉声开口。
“是谁让你擅自做主上到前线去的！”
“我错了，大姐。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每次都这么跟我保证，每次都带着一身伤从战场上回来。中原中也，你真的是。”女人顿了一下，声线因为盛怒而发着抖。
“别让人担心啊。”
“……”
“中也。”尾崎红叶抬起架在中原中也头上的刀，正了正神色。
“现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中原中也。”
“在。”
“从五年前的今天就应该做好的觉悟，作为组织的奴隶，为港黑更好的未来。也许这个位置对你来说难以用几句话简单去描述它所代表的含义。大姐明白，中也。”
女人的神色染上一层哀伤，放轻了因为担忧而愤怒的声音。
太宰治躲在藏身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到中原中也垂在身侧的手瑟缩了一瞬。一种不可言说的沉重覆盖了整个空间。
“但坐在这里，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也许上天偏心，就夺走了你想要的而交付于你宁愿舍弃的，我们也只能行走在这里。明白吗，中也?”
“……明白。”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的孩子……”尾崎红叶的声音轻的几乎是在叹息。
中原中也的头微微低了下去。
“中也啊……”她像是还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又放弃了一般抿住了嘴唇。“我去审问室了，刚捉回的俘虏还在下面，过后部下会把报告送上来，首领。”
门在她身后被关上了。
直到外面尾崎红叶离去的声响都归于沉静，中原中也才微微挪动了一下一直保持着的姿势。
“喂，还躲着干嘛?想怎么嘲笑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气无力。完全没有了方才与他针锋相对的精气神。
中原中也盯着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太宰治，久久凝望了一会。
“你二十二岁?”半晌，他开口问道。
“嗯。”
“我二十七。”中原中也挪开视线偏头望向玻璃展柜里的银色匕首。
“今天是十月十一日。五年前的今天，你估计也猜到了。”说到这的中原中也像是竭力想表现不甚在意的态度，动作僵硬的耸了下肩。“五年前的今天，是这个世界的你完成自己梦想的死亡的一天。”
“今天，是你的忌日，太宰。”
04.
“……”视线飘忽向窗外，临近黄昏的天色泛着暖红，云霞映在中原中也蓝色的瞳孔，随着眸光微动。
太宰治没说话，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这样的消息不算意外，从发觉中原中也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开始，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当这人亲口说出，用着那般平静的语气，他突然就像哑巴了一样，说不出什么，大脑到还尽职尽责的回忆着从醒来到现在自己与中原中也的对话。
早该注意到的，面对他的这个人，讽刺戏谑的话里藏着摇摇欲坠的嚣张，试图营造祥和平静的假象，借此来掩盖真实的空洞和自嘲。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选择中也。
你可比我认识的那位，要令人生厌的多。
说出这样的话的他，现在看来，怕是有点过分了。
秘密总在静默中才能和盘托出，声响只会将它吓得缩回坚固的外壳。
过了许久，钟表的指针走过几度也不知道。
“他就在这上面五米的地方。”中原中也垂下眼眸陷入回忆一样喃喃自语。“就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顶，像一只乌鸦，有能遮蔽天日的双翼。”
落日灼烧着天边。
“倒下来的时候我没在这里，摔在地上的他并没有从我头顶的那片天空飞过。”
“可是。”中原中也慢慢转回头，目光虚落在二十二岁的太宰治脸庞，微皱着眉头，茫然地询问着不知道是太宰治还是什么别的，看不见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那之后我的天空看不见跃动着的光影了呢?”
窗外最后一点残日坠入地平线，成群的乌鸦从楼顶叫嚣着起飞，在顶楼落地窗前盘桓了几周，才向着黑夜覆压过来的方向消失不见了。
嘶哑的鸣叫从室内的寂静中消散过后，一声不大不小的叹息从粘稠的沼泽里升起。太宰治没有扭头，只是眼神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他身旁十几公分的地方，黑色的大衣像墨水泼洒在人身上，血红的围巾也许下一秒就会流淌下深红的液体也说不定。青年没有看太宰治，中也也没有看见他。
淹没在世界之后的人声无法被中原中也捕捉，所以青年肆无忌惮地斑驳情绪都饱含进一句。
“中也啊……”
“……算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着太宰治说出来这些话，从五年前就没有再能分享的记忆只有在深夜中才会跳出来扰人清梦。大概他总是有这个能力，或者就是那么特殊，面对太宰治，中原中也永远做不到放平和情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在朝着不可预想的崩盘走去。
太过危险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讲。
“总之，你快点想想怎么回……”
“我不回去了。”太宰治快速瞥了一眼还一瞬不瞬盯着中原中也的那个自己。“中也难倒没有想过，我在这一天被叫过来，就是来找你的吗?”
中原中也扬起眉毛。
“找我?找我干什……”
“找你。很明显是因为我不在的世界对中也来说也无趣且难熬。”快速打断中原中也想要半自嘲半拒绝的话，狠狠地打在他藏着掖着的情绪之上。
“我、”下意识就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点什么。
“好啦好啦，我知道，中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狗狗会想念主人是很正常的嘛。”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踩到了中原中也的尾巴，心里的烦躁骤然升起直冲大脑。
“你他妈要真这么好心的话，那你当初跳楼干什么！”甚至没想着要去反驳自己对对方的思念，五年时间建立的心里屏障仅仅在遇到他的几个小时内被摧毁的彻彻底底。
“你看见了吗?就那把匕首！”中原中也指尖颤抖的厉害。
“这是他坐上首领位置之后送给我的，那时怎么说的，要死，也是我用这把匕首杀了他。他到好，跳楼专门支开我让我去欧洲，我回来的时候也就只得到了那条难看的，恶心的，全是鲜血的红围巾。”
“我什么都没有，关于他的东西，就剩下那把匕首。”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收回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可真是够偏心，敦和镜花都被送去了侦探社，留一个无人支撑的港黑给我和大姐。大姐不让我上战场去，可是有谁真的能让人放心。”
“……”中原中也靠在首领的办公椅上紧闭双眼。“太逊了。中原中也。”刚刚才宣泄过情绪的人微微喘息，平静下来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疲惫，好像五年来太过复杂的东西决堤一样冲刷着中原中也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
“我……是有什么原因的吧。”太宰治艰涩地吐出一句话。面对不加掩饰地情感宣泄，出了苍白的辩解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乌云压城翻滚着却不见雨滴。这个世界的中也从最开始就濒临崩溃，恐怕是在五年里的每一天都不断收整压抑，遇到他之后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变成这幅样子就像电闪雷鸣的夜里会狂风暴雨一样毋庸置疑，而他的出现，不过就是往沸腾着反应的试剂瓶里再加一捧催化剂罢了。
“所以你就叛逃了?”中原中也淡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哈……”这下是太宰治也未曾预料过的。“不愧是港黑的首领吗，中也，这可比二十二岁的你，要难办很多呢。”
“哼。”冷笑从喉咙间挤出。“太宰治，别以为就你了解我。”
“没有穿着黑色大衣，而是和织田相近的沙色大衣，没有缠着绷带，醒来后说的与谢野的诊疗室，还有发觉自己在这里时的表情。太宰，你应该好好看看，那种下一秒就要杀了人的可笑表情。”
“听中也的意思是，你认识织田作?”
“那当然，侦探社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个优秀的小说家。”
“这么说，在这个世界里织田作并没有去世，还完成了自己的理想去写了小说。”
黑色大衣的太宰治在他身边缩了缩手指。
“对。”
“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有什么出乎意料的。”
“虽然不知道偏差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要知道，我们的世界里，织田作早就去世了。这就是蝴蝶翅膀的力量啊，一次选择就早就了，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啊。”
“有什么不同。”冷冰冰的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中原中也终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盒陈旧的火柴，里面只剩下极其瘦弱的最后一根，他试了几次，划火柴的声响填满整个房间，终于在越来越黑暗的房间里点燃一丝亮光，火光凑近青年的唇瓣，照亮了二十七岁愈发成熟稳重的面庞，在眸中跳跃了几番。垂着头的姿势从太宰治这里看来像是将火舌抿在唇缝，咬在齿间，而后烟雾笼罩朦胧了火光，中原中也盯着手中的火柴盒，在火柴梗将要烧尽的时候，点燃了盒子，英文字母和戴着高礼帽单眼睛的绅士在灼热的温度中化为残余的灰烬掉落在地面厚重的毛毯上，落地无声。
“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在哪个世界里你都做出了奔赴向另一人的选择。”
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夜中静静响起。
05.
很显然，太宰治他犯了一个大错。
从港黑驱车回到中原中也的别墅这之间，那人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到家了也只是指了指客卧，自顾自地走进卧室虚掩上了门。
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决定把太宰治放在自己身边，一但他的存在暴露在世人眼中，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而太宰治错就错在，忽略了这个世界的中也对他的首领混杂着愤恨，痛苦，挣扎却依然剥不落的爱意。就像风化的石碑，岁月会抹去石碑上的字迹，埋葬的灵魂却不会改变，思念也历久弥新。
这也不能全部怪他。
“我的小矮子情商和他的身高一样，多半到现在还没开窍。”
“这么说，你们没在一起?”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说。我好歹还有的是时间等，你这be都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吧。”
“你这么等下去可不是什么有效解决方法。”首领太宰治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道。带着一副过来人颇有经验的样子。
“中也想藏什么的时候你以为你会立刻发觉吗?”
再一次被明里暗里提到之前说错了的话，太宰治的脸立马黑了下来。首领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说不定他早就心知肚明了，但如果像这样持续让爱意在等待中消磨的话，会比我的下场更惨。”
“那时候就是不爱和不能的区别。”
太宰治周身散发着几乎实质的黑泥，如果不是对着灵魂体的自己发怒只会白费功夫，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能一枪崩了他。
“当然，中也说的对，其实我们没什么区别，一个胆小着四年的离别对两人之间带来的隔阂有多少，害怕着第一次奉出真心就被拒绝。而我，从计算着自己的死期开始，就是在被自欺欺人的逃避束缚在死亡的结局中了。说到底，是胆小懦弱的自己亲手否定了我和中也的另一种结局。奔赴死亡不过是一了百了的最差劲的解法。”
室内短暂的沉默过后，太宰治没说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生硬的岔开了话题。
“所以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你吧。”
“大概?”首领宰歪了歪头看着人倒在床上。
“自己和自己说话还要这么拐弯抹角。”
“我不和你拐弯抹角你习惯吗?”
听了这话的太宰笑了起来。
“好嘛，你说的也对，果然人和自己对话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
“所以你为什么跳楼?”
“和你叛逃一个原因。因为织田作。”
“当初我因为织田作遭受了老家伙的算计在任务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他临死前让我去到救人的一方，之后我叛逃去了武装侦探社，四年后，就在我的世界线前不久，我和小矮子重逢了，在港黑的地牢里。”
“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太宰微微惊讶了一下。
“你知道‘书’吗?”首领宰在房间里踱着步，一一拂过书架上被摆放整齐悉心照料的书籍。
仅凭一个问句，太宰就能推出大致所有的情况，世界之间的交汇存在于‘书’这个特异点，如今看来偏差的产生也和它脱不了关系。
“所以你通过书得知了我的记忆，怕是杀了森鸥外坐上了首领的位置，让织田作离开了黑手党。”
“是的。”太宰治尝试着拿起一本诗集，但是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指尖穿过了物体本身，他顿了顿，放下了触碰的手，只是盯着那本书，眸色暗沉。
“我杀了森鸥外，让织田作离开了黑手党，做了一个精心的计划，制造敦和芥川的相遇，计划着自己的死期，把敦和镜花推向了侦探社，然后告诉芥川和敦有关世界的秘密，以求得这个唯一一个织田作活着写小说的世界安稳的存在下去。”
“……”
这短短的一个黄昏到黑夜过渡的时间，太宰治几乎把他所有的哑口无言都用完了。即使他有再多的智慧，关于世界的秘密也终归只能窥得一星半点。那之后还有多少人类未可知的东西谁能说的明白呢。在世界面前的人类渺小如尘埃，除了噤声此外别无。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就出去吧。”太宰起身推着他出了门。
“有黏糊糊的小蛞蝓在那边，你就和他呆着难受去吧，我可没有和自己睡在一起的癖好。”
说着就关上了房门。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转身门又被打开了。
“好好陪着他吧，如果这就是你借助‘书’重新回到这世界的理由的话。”
太宰治从房门穿过，即使他发出的再大声响也不会被中原中也听到，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
中原中也没有睡着，侧躺着面对着窗外依稀的月光。蓝色眼眸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不知道中也在想点什么，太宰治俯身凑近他的脸颊，侧耳聆听他的呼吸。他曾经的最高干部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在被窝里，屏住呼吸，长长，长长的静默之后轻轻呼出，像是要把杂乱无序的情绪也随着捋顺。
“中也。”太宰治轻轻叫着面前人的名字，月夜里无人倾听的眷恋和珍重。
中原中也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思考着没有思绪的，思绪的自己心中¹。对于混蛋首领的离去，从前仅仅因为习惯而得以忍耐¹，但真要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汹涌的情绪要淹没自我，将是无法控制，避无可避的事情。真像是一场灾难，但又处处裹挟着让人依恋的，致命的美好。仅仅是见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太宰治，但也就是因为太宰治，就让几年来心里残存的可笑期待也好，积压的愤怒失落也罢，全都展露无遗。
如果他能跨越世界来到这里，那是不是说，在某个世界，也有能抓住那个混蛋首领的自己呢?
他有多爱太宰治，他自己太清楚了。是太宰治百般抗拒逃离都没能动摇的坚定。
虽然不知这心思是错还是对，总之我还保有这样的心思，这心思不时地令我烦躁，让我产生不切实际的希望。²
这么想着的中原中也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再屏息呼气，终于决定尝试去坠入梦乡。双眼紧闭却也留出眼泪落下的通道。不多不少，只有一滴，顺着他眼尾划过面颊，最后停留在不时颤抖的指尖。就算做聊以自慰的悲伤吧。
“中也。”他的声音一再放轻，近乎到了不贴近唇瓣就听不到的地步。
中原中也房门留了一道细小的空隙，门外背靠着的太宰看到黑色大衣的自己伸手想要抚上中也的脸颊，世界可悲的屏障让他只能将手虚落在半空。从见到他开始就不断重复的名字近乎虔诚的默念在他口中，一遍又一遍。
06.
中原中也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太宰一般都会跟在他身旁，几天的摸索下来，太宰治发现了‘书’在通融了这样的存在下，为了维持世界的稳定，他对两人做了各种各样的限制。
主世界线的太宰治算是半存在于if线的实体，他身上没有中弹的伤痕，所以现在这个身体本身应该就是异能体的力量，以暂时承载他的灵魂。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曾试过对中也发动人间失格，果不其然，他的能力消失了。一但自己的人间失格存在，那么维持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实体就也不存在了。而if线本身的那个太宰治，作为已死的存在，必须在他身边才能保证灵魂完好存在。他也没有实体，无法触碰外界的东西，外界也没人能感知他的存在，两个人之间像是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和谐，才能在违背世界原理的情况下保证两个灵魂同时存在。
所以，太宰治进一步推测，他们现在应该可以构成一个异能特异点。异能特异点在收到另一个特异点的干扰时便会产生某种特殊的效果。
而那个，恐怕就是自己回到主世界的契机。
为了让另一个自己能够更多时间的和中也待在一起，他就尽量时时刻刻都黏着中原中也。起初一两天，小蛞蝓还为此对他发过脾气，但到底还是中也，软磨硬泡之后都被磨得没脾气了。
他在对于他娇小的身形来说过于宽大的扶手椅上坐着，太宰治就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读书架里的诗集，而另一个他大多站在中也身后看他为了港黑成堆的文件发愁，就像曾经中也一直站在他身后一样，中也也一如既往的勤勤恳恳，很多次直到深夜，第二天再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
太宰治记得自己在生前坐在这里批文件时，总有回头向人黏糊糊讨一个吻的冲动，在他们还是搭档的时候，只要是累了困了，或者单纯就想要抱抱中也，都会肆无忌惮的从他身后黏上去把人圈进怀里，运气不好可能会收到小搭档不轻不重，收了力气的拳头，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得寸进尺的讨到一个吻。但两人谁也没说在一起这样的话，尽管处处中也都偏心待他，以此来诉说对他无声的爱意，尽管他也想吻着中也，抱着中也，在下班后向恋人要求来一碗蟹肉粥做犒劳，但从他做了梦，得到了不属于他的记忆，计划自己的死期开始，就自以为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和权力。不能吻他，不能抱他，不能向他撒娇做一碗蟹肉粥来做晚餐。只有打着首领命令这样的幌子把人压在身下不要命似的做到中也几乎要昏迷过去，才敢向他偷一个吻，十二分的缱绻依恋。
那是一个混蛋唯一敢表露的珍重和爱意。
他相信中也一直等在原地，等他有勇气来拉住他的手，胆小又贪婪着的人，是他自己罢了。
爱情就是这样，当你的勇气撑不起野心的时候，就只能在痛苦里不断挣扎而自我厌弃，以至做出些于自己而言也无言的蠢事。
除却办公时间，中原中也确实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干，被大姐教训过的前两天还装模作样的表现得乖一点，几天过后，金色夜叉的刀也没法阻止这人偷偷摸摸溜出去上前线。
说实话，中也对战斗这件事热情从小就高涨。大概是因为重力那张牌给了小孩绝对的自信，再一加上太宰治堪称完美的作战计划，他基本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肆意在战场上张扬就好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中也享受战斗带来的强烈刺激，对感官，对心理。不是享受杀人的过程，而是硝烟战火也无法阻挡他脚步的征服感。
中也很适合作为干部这样的角色。既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在给下属安排的工作里展现一下机敏聪慧的头脑，也可以只做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刀。
他不适合做首领，这并不意味着他做不好，相反，他一定能做得很好，某种意义上来讲最好。首领是组织的奴隶，肩上承担的是一整个组织上下的存亡，如果是港黑，还有城市的安危。十六岁的中也已经为这份担当给出了最好的答案。虽然太宰治自己没能亲临现场，但仅凭魏尔伦几句赞美的叹息，他想象的出来。少年挺着脊梁，身上染着鲜血却目光灼灼，坚定的能穿透世间万物。掷地有声地话语说着，我现在不是要做我想做的事，而要做我该做的事。
中也的善恶是非观在几年的混沌和认识的摸爬滚打中出落的坚韧而不落俗套。他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不随世俗来定义。明明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缺失最重要的七八年心智成长的阶段，但却比他们都更加通透而成熟。
他行事依据的是自我，是心中一个更高的信仰与原则。所以，他可以放过马上向N报仇的机会，也可以原谅魏尔伦的所作所为。因为他理解，他清楚。没有什么悲悯和恻隐，很多事也不是他人印象里的那般在意，不过是向着所要到达的地方前进时，不让那些自我可控的因素成为阻碍罢了。
但他又不可置否的重情重义，心甘情愿让人成为自己的软肋，为了他死去的朋友也好，下属也好，自愿将理智交付于污浊，放任自己为他们做出最冲动而少年的事来。
中也就是矛盾的不得了。那种从灵魂层面的驳斥和融合，让他显得在单调乏味的世界里那般有趣而富有魅力。
所以如果真要说起来，把首领位置交给中也什么的，也确实带着这样恶劣的私心吧。想要看看人格里的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碰撞出何种光辉。
中原中也溜去战场时坚决拒绝太宰治跟着他一起。每次都以容易暴露这样的理由作说辞。太宰治听了却少见的没多反驳，而是乖乖留在中原中也的别墅里。
从战场上回来的中原中也总是或多或少带着点伤。照理说，在枪林弹雨里走一趟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实属正常，但这要放在中原中也身上，就显得极其惹人注意了。港口黑手党前最高干部，现任黑手党首领，从十五岁就开始在战场上行走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伤到呢?比起办公室里文书的工作，战场才应是他更如鱼得水的地方。什么五年没上略有生疏也都是站不稳脚跟的敷衍。
凌晨一点的街道早已沉寂，道路两旁的路灯孤零零地亮在夜色里昏黄。
中原中也开门落锁瘫倒的声响在这样平静祥和的夜晚显得扰人又突兀。
“搞什么啊中也，一只小蛞蝓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打着哈欠的太宰治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霸道地钻入鼻腔时，原本还调侃着的话立刻被咽回了肚子。心脏猛的咯噔了一下。
“中也?！”
无论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还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但突然看到中也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任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同时沉下了脸色。
“没事。”中原中也撑着门板挣扎着站起来，脱掉染血的大衣扔在门口，出口的话语倒是平静而稳当，如果不是在颤抖的话，到真让人以为一点事都没有。
黑着脸的太宰快步走过去一把架起人的身子给了他一个支持力，好歹让人不继续晃晃悠悠，让中也在沙发上坐好，转头就翻找起了医药箱。
都是中也的话，放东西的习惯应该差不多，太宰治本想着看茶几下面有没有，另一个自己却伸手做出一个阻拦的动作，指了指墙上的壁画。
在那里吗?太宰治挑了挑眉，脚下方向一转。顺着壁画的边框摸上去，大约在胸口稍偏下的地方摸到了一个精巧的机关。太宰用手指随意拨弄几下金属部件，略微思考了几秒，捏住其中一根棒状金属杆向上一提，往后推了几厘米，听到咔嗒一声轻响再往下一压，壁画被弹开，后面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摆放的全是医疗用品和中也管惯用的尖刀匕首。
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
抽出两卷绷带和酒精棉签走回沙发。中原中也酒红色的衬衣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他正低头将潦草包扎的布料拆下来。太宰治俯身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停下来。
“放着别动，笨手笨脚的小蛞蝓。”
能明显从话语里听出愠怒的中也微微愣了一瞬就顺从的卸了力。
“趴好。”太宰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腰侧，散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中也还真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为所欲为了啊。”因为人穿着的衣服颜色与血太过相近，所以直到他把衬衫脱掉才能完全看出伤势的严重程度。
“出了这么多血，还能自己走回来，我是不是该夸夸中也意志力真够强大。”
他手下的动作都可以算得上粗暴，酒精拧开瓶盖直接倒在腰侧的伤口上，棉签压上去的力度也丝毫不收，还故意压在伤口上微微施力。中原中也被这突然的疼痛搞得浑身一激灵，偏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太宰治看着手下的这幅身体微微发着抖，背脊的肌肉因为疼痛覆上一层薄汗。为了不让自己一不注意喊出声来，狠命咬着腕骨，力气大的恐怕都要留下一个不浅的印子。
一旁站着的首领宰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现在知道疼了?”声音冷的几乎都能冻出冰来。但手下的动作明显放轻了下来。
“小蛞蝓就这么喜欢到战场上去送命?”太宰治替他缠好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中原中也捏了捏后颈活动了一下脖颈坐起身来，探着手去够茶几上的烟盒，半道就被太宰治不轻不重的一掌给拍回去了。
“中原中也，病人不可以抽烟。”太宰治这话说的气呼呼，甚至罕见的叫了他的全名。
“……知道了，怎么跟大姐一样，原来也没见你……”话说到一般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打住，张了张嘴想要找补，也许是觉得越描越黑，最后只是乖乖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首领宰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有人先一步替他把话说出来了。
“我看中也应该很少跟他说吧。”
这下中原中也确实没话了，原来自己出任务后受伤没什么影响工作的都不会上报太宰治。
“……说了有什么用，你会在意吗。”
“这可就是中也的问题了。”别说当事的太宰治了，就连他这个别的世界线的太宰治听到中原中也这样说也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在乎。”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却没有顺着剑拔弩张的氛围继续坚持下去，而是微叹着气，头搭在沙发背上向后仰。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压住想抽烟的冲动，中原中也摩挲了几下自己的眉骨。
“我记得又一次战场上回来那个混蛋拽着我做爱，那天我受了伤，本想要拒绝。谁知道他那天发哪门子的疯，拿着首领身份命令我，结果床都上了，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这人看见我一身伤立马就不干了，嫌我影响了他的兴致，到头来那天晚上却狠得不得了。那他妈是我唯一一次觉得他再继续，我立马就能死于纵欲过度。身上的伤口也因为闹得太疯全部开裂，血流的床单到处都是。可是当我第二天下午醒来，他早都走了，没有叫我起来工作，身上的伤也全部被他处理好了。”
“那时候我觉得，也许他比我想的要在乎我一点。也许他在担心我，生气我没有照顾好自己。”中原中也疲惫的声音嘶哑。
“可那之后没多久，他就把我支去了欧洲，完成任务的同时我故意留了一点纰漏，一个刚好能让我吃点苦头但绝对不会要命的漏洞，结果我还没来得及，确认一下。那个混蛋就跳楼了。白费了我一番功夫，计划还没开始，就没了开始的必要。”
“我急匆匆的赶回来，把这点事差点忘了个一干二净，索性我还是及时摆平了，烦人，自己给他挖的坑自己还得填上，真他妈不值。”
说完，像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太宰治的反应，烦躁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背对着他。
中原中也捏着眉心，自己也有发现，自从太宰治来到这个世界线，这种类似于自我剖析的话多的不得了。五年与自己的争斗最终还是抵不过一个太宰治，像个垂死临终的病人已经在完成最后的愿望一般的放纵与肆无忌惮，并且不再保持着生命里无谓的纠结，只剩下平静到近乎有点眷恋的柔软，连对着这个曾经给他二十二年，还要再长，二十七年的人生抹的乱七八糟让人糟心的混蛋也能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恋。
真是要疯了。
就他一个太宰治，凭什么。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更多更多没有和他说的，以前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说的话搅在胸腔内准备随时一吐为快，根本不打算给他斟酌的机会。
也许这之后真的就要迎来终结也说不定，中原中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谁能知道呢。
身边人突兀的笑声闷闷地传来，太宰治转过头来，下一刻就对上中原中也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正闪着光，像大海在月光下的波光粼粼。
“原来他跟我说过，疼痛，是可以让人确认自己活着的证据。十六岁我经历过一次，虽然承认这件事很让人恶心，但确实，要说我为什么想要去战场上，有时候会故意挂上点伤，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中原中也说这话的时候笑意一点未褪，看着太宰治骤然缩紧的瞳孔。
在脑子跟上行动之前，太宰治已经抓过中原中也的手腕一把把人按在了沙发上。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紧紧盯着身下的人，尽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玩笑的意味。
但是没有。
被压制住的中也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没试图挣扎。
太宰治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中原中也，你真这么想?”
“……”
“不可以。区区中也，怎么可能会懂我的意思。”极端愤怒的太宰治声音都带着狠戾，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他生吞活剥。
“明明只是中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懂，中也。”
“你怎么能懂呢，中也。”太宰治紧皱的眉眼让原本柔和的面庞看起来有些狰狞。鸢色的眸子里除却愤怒还有中原中也很久很久不曾看到过的惊惧。他一遍一遍确认那样的话不能从他中原中也嘴里说出来，中原中也不能懂世间痛苦的真谛。但他怎么不懂，若非都是在这里不断挣扎的人，中原中也怎么会和太宰治相互折磨又抵死缠绵。
不过是在太宰治面前，从未让他再背负自己这样一份压力。
现在对着他说出来，即使不是那个与他纠缠不清的混蛋首领，也能无端生出来点报复的快感。
此刻的太宰治各种情绪的混杂让他看起来异常痛苦，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中原中也眼神一凌，一脚踹开身上压着的人，起身拿起脱掉的衬衫，往浴室走去。冲着后面的人摇了摇手。
“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我永远不会和你一样。”
07.
被踹开之后的太宰治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微长的刘海挡住双眸看不清他现在的神色。
“不至于吧。”首领宰往他旁边一坐，撸了两把头发。“这就受不了了?”
“那倒没有。”太宰挖苦道。“只不过震惊你竟然能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别说风凉话了。刚刚对中也做了那样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哼哼。换做是你的话，会比这更过分吧。那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现在到来指责我了。我只不过是在表达中也随随便便就让自己受伤的不满罢了。”
首领宰嗤笑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知道先想想你的中也呢，别在这对我的狗动手动脚的。”
“哈?你觉得我的中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和做法，中也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太宰治泄愤一般一拳砸在地板上，连带着本来刻意压低着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抬高。
“别骗人了。太宰治。你自己很清楚吧。”他好像也被惹得有些恼，声音沉了下去。到底是做过几年首领位置的人，哪怕都是二十二岁的年纪，同样都是太宰治，面前的人散发出来的威压还是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你不过是看到我和中也五年的死别带来的改变而害怕却不敢承认而已。你害怕你四年的叛逃会让中也也变成这样你不想看到的样子，哪怕曾经自己乐忠于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以试图把他也拉进深渊为乐。但真他妈到了这个时候，你只会后悔惊恐，愤怒但是无力。”
“你他妈就是爱惨了中原中也那副张扬热烈的样子。”
“你一直自信的认为中也他足够理解和接受你的离开，自动回避他在战场上留下更多的伤痕的可能，你走之后港黑会如何对待他，有没有人会在夜里想要要了他的命，作战的时候会不会下意识向身后说话最后才发现你早就不在旁边了。”
“你不是不在意，而是怕结果不尽人意。所以在看到中也刚刚那个样子的时候，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面前，才会失控的对吧。太宰治。”
这个名字他念的那么严肃，像是在问没法反驳的太宰，又像是在喊自己。
良久，确认无论如何掩饰都不可能逃得过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僵直的脊背弯了下去，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沉。
“是啊是啊，真是太讨厌了，如果中也变成那副样子因为我的话。”
“什么因为你因为我的。”中原中也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太宰治持续发酵的低压。“你在和谁说话?”
“还有啊。”中原中也蓝色的眸子清醒，带着探寻和质问看向地上有些不自在的人。
“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怎么会知道医药箱放在那里。”
“那可不是我放东西的习惯，而是你的吧。太宰。”
听了这个问题，太宰治眼角余光带着略微的不满快速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不是很显然嘛中也。”太宰治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眸一脸无辜地笑了起来，漂亮得体的好像先前失态的那个不是他一样，紧盯着中也满是怀疑的眼睛。
“毕竟主人走了，忠诚的狗狗会用这样的方式纪念。”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这个理由的可信度，过了一会，中也才移开目光。
“滚蛋，大半夜的请你不要坐在我的客厅里自言自语了，消停点睡觉吧混蛋。”
“好的好的。”从善如流地应着，笑眯眯地看着小小一只的背影，“那么晚安啦，小蛞蝓。”
中原中也身形一僵，愣了一秒后关上了门。
真是敏锐啊，中也。敛起笑意和首领太宰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各自拐进了各自的房间。
08.
果然就不该放任小矮子喝这么多酒。太宰治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此刻中原中也正红着一张脸撑在桌子上絮絮叨叨的骂人。
无非就是些十五就开始的重复的话。
“太宰治混蛋！”
“嗯嗯。”
“傻逼！”
“对。”
“我他妈最讨厌、嗯、最讨厌他了！”
“对，讨厌他。”
首领宰坐在中也对面丢给了不断附和着中原中也的自己一个白眼。
“你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太宰治挑了挑眉笑了一下。“反正他骂的是你又不是我。”
好，好。你真有种，太宰治。也不知道谁给的脸皮让你说出这种话。首领宰怀疑去了侦探社之后他不仅长了个子，不要脸的功力也蹭蹭地往上窜。
不过中也喝醉这件事他倒是乐意看到的。毕竟，从他当上自己的最高干部之后，中也偶尔的放松时间也只会喝上一两杯，永远都控制在酒量范围之内。今天他在家里，能够稍微放纵一下，把背负的压力暂且通通丢掉。
“一直以来，辛苦了，中也。”首领太宰喃喃自语道，话里藏着温柔和一丝的愧疚。根本听不到的中也却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泛着水光的眼睛望向身边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
太宰治也愣了一瞬，不会吧，中也听到了?
并没有，世间就是这么样巧合，但如果让他们自己来说，那就是不被察觉的爱意能在相通灵魂里传递和蜂鸣。
沉默蔓延开来，给真心吐露一个安静的舞台。中原中也喝了酒的声音黏腻。
“太宰……”
“嗯，我在。”
“今天织田新的小说发售了。早上我在港口见到了一起出任务的芥川和敦。镜花送来了福泽社长和异能特务科签好字的协议。我们在横滨建立了三刻构想。和侦探社的合作也顺利达成，这样的话，你应该会满意吧。”
像是至此打开了话匣，中也不在乎是否有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走了还不安生，给我留下这么一堆事，我很忙的你知道吗！不过能怎样呢，反正从最开始我就没办法去拒绝你这个混蛋的要求。”
“太宰治你真他妈混蛋。没考虑过为我留下来，把我一个劲的往外推就算了，走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给我的交代，还故意让我去出差，回来就给我一个难看的要死的尸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你是觉得这样让我好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是吧。”
“混蛋。”中原中也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把我一个人丢下。混蛋。”
“后来我知道了你这么做的理由。我埋怨过你的偏心。做出的选择情感明显的不偏向于我。但是当我真的见到织田的时候，又完全理解你的所作所为，那样值得尊敬的人，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吧。也许你和他之间还有点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但你能够认识他，我想你一定觉得很幸运。”
“即便是这样，要我完全说不在意我也做不到。但那之后我却觉得为此计较和不满的自己太令人讨厌了。我很自私太宰，我爱你，我也想要同样的爱意。也希望自己是坚定不移被选择的那个。”
“我也告诉自己说，你之所以这么选择也许是相信我一定能够理解能够接受，能够在你不在之后带着不变的爱意继续好好走下去。但做起来，真的比我想象中的难，人还是不免会沮丧，会怀疑。我有时候很憎恶，明明我不会做梦，却依然会在庞大的恐惧悲伤里醒来。我明明不能算一个彻彻底底的人，却要有人类这样丰富细腻的情感。”
“也许我面对这些不辞而别，也要愤怒才行。但我愤怒起来，就会更迷茫。如果你真如此相信我的话，我无法释怀无法平和的接受，还怎么能说，是最了解你的，搭档呢?”
“中也……”未被缠住的那只眼睛已经开始泛红，颤抖着的嗓音异常嘶哑。
中也没有哭，只是趴在桌上眼神澄澈，盛满眷恋的望着窗外。
“我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其实有一个愿望的，你问我，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愿望真的很简单，放在那个时候却显得比登天还难。”
“其实，我只是想要你，抱抱我。”
“抱抱他，太宰治。”几乎是话音刚落，黑色大衣的青年近乎急切的命令着另一个可以触碰中也的自己。
“不用你说。”太宰治伸手将青年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用尽力全身的力气，把人整个笼在怀里，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要是我能触碰到你，就好了。首领宰在一旁默默地握了握拳头。
在太宰治怀里，中原中也没有挣扎，就放任自己贪恋一下太宰治怀里的温度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一会，我想去给他扫墓，把织田的小说念给他听，敦跟我说了，他跳楼前说过自己的遗憾是没有看到织田的小说。”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个小孩子一样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自己要做的事。时日所剩无几的病人数着自己还未完成的心愿。
“之后，安排一下下属的工作。有几个新培养起来的后辈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然后，去见一下织田，芥川和敦。两个人近几年已经能够完美配合，大有超过我们的势头。他们会守护好横滨。”
“还有大姐，我要给她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这么长时间，承蒙，她的照顾了。”
“那之后，我想要休息一下。”
“中也?”哪怕再因为刚刚怀里人的话而心惊，想要去追问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睡着了。
09.
距离太宰治从另一个世界到这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如果两边的时间是一样的话。
太宰治确实也不急着离开。但告别的时刻却比他想象的来的更快。
等他从中原中也家里抢在港口黑手党其余人之前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大片被毁掉的建筑物，地上数不清的面容模糊的尸体，重力子弹横扫过的大地到处都是坑洞，不堪重负的地面片片开裂。中原中也就站在混乱的中心。周身覆盖着红色的光芒，皮肤顺着血管爆开，血液一股股地冒出，已经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了。
中也手上再一次凝聚起了力量，托起黑色的子弹狠狠砸向四周依然乱七八糟的战场。
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这是太宰治看到后的第一个想法。他们来的太晚了。即便这样，无数次把搭档从污浊中带回人间，已经在太宰治的认知里成了本能。躲过飞来的乱石，尽全力冲向中原中也。
黑色大衣的太宰治跟在他身后，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在目光中看到的，太宰治因为奔跑被风吹拂起黑色发丝中咽回了想要说的话。
跑过去了也没用啊，太宰治。现在的我们都不再拥有能带他回人间的力量了。
但是，十几岁的自己，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吧。
风吹散了他左眼上的绷带。一双好看的眸子盛着落日的余晖，弯起的弧度写着无尽的眷恋与温柔。
幸好有一个世界二十二岁的他，还能这样做着与少年时期别无二致的事情。在沙色大衣扬起的弧度和逆着光，踩着崎岖道路向着太阳存在的地方奔跑的踉跄背影上，他似乎真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另一个圆满的结局。
太宰治伸出手将再一次打算发动力量的神明揽进怀里。
没有蓝色的光辉，一切噩梦还在张牙舞爪的继续。
“中也！中也……拜托了，停下来好不好。”抱着他的人丝毫不在意是否下一个被夺去生命的就是自己，只是一遍遍请求着怀里不断挣扎的青年，祈愿他海蓝色的眸子再一次清明，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
中原中也确实停了下来，在最后一颗子弹炸在两人身旁之后，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靠在太宰治怀里，支撑不住往下滑。
“中也?”太宰治抱着他跪在一地的残垣上，身旁站着的人黑色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中原中也睁着蓝色的眼睛，尽力想要寻找那个呼唤着自己的熟悉的声音。
“……呼……太宰……”开口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太宰治不得不俯下身子去听他在说什么。
中原中也的眼神在抱着他的人身上停了一会就转开了，向四周去找。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找，找了二十七年的爱人。
“我能……看到你了，太宰。”中原中也尽全力勾起了嘴角一丝弧度。
“嗯。”首领在自己的最高干部面前郑重的，像曾经中原中也做过无数次那样，单膝跪了下来。
“你……他妈…是个混蛋……”中原中也似乎每说一句话就要调动所有的精力，每一个词后都要停下来喘一口气。
在中原中也濒临死亡的时候污浊虽然奇迹一般自己停了下来，但生命的流逝却没有因此减缓脚步。太宰治能明显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在一点点冷下去。这大概是荒霸吐给他们的，最后的残忍的温柔。
“别说话了，中也。别说话了。武侦已经派了与谢野小姐来，你会没事的。”
“不要、太宰。不要了。”听了这话的中原中也突然提高了声音坚决的拒绝。
“让我就这样……休息一下吧。”中原中也闭了闭眼睛，“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中原中也颤抖着指尖伸向他的首领，嘴里小声的祈求着。
“让我碰碰你，能碰到的、对吧。”手指停在距离他常年遮掩在绷带下的眼睛几厘米的地方。
“拜托了。”
中原中也轻轻触上他的面颊。
手指穿过去了。
没有期待中的柔软触感。
自己终究和他隔着无法跨越的屏障。
中原中也保持着举着手的动作迟迟没有动，希望被投进末路的沼泽，染了一身污浊的悲伤。但他却淡淡的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无谓的期待。随着笑声而振动的胸腔疼的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
“中也。对不起。”太宰治什么都做不了，安慰不了中也，也救不了他。他只能一味地苍白无力地说着迟来的道歉。
“对不起。”
“混蛋。”中原中也笑着望向太宰治的眼底，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想要把太宰治这个为了他而慌乱难过的狼狈样子刻进灵魂里。
“混蛋，太宰治。”
“我爱你。”
无法描述这一瞬间太宰治的感受，有一双手紧紧攥住了他已然不跳动的心脏，将那里一直以来积攒的悲痛也好，后悔也罢，尽数溶在无尽的爱意里冲向四肢百骸，汹涌的情绪逼红了他的眼眶，中原中也的笑在他看来是那么让人依恋，明媚的一如十五岁的晴空。
“喂……别哭啊，太宰。”
我哭了吗?太宰治摸过自己的眼角，手指沾了一片湿润。
“你这个样子，真是……胜过价值百亿的…名画啊。”
中原中也觉得眼皮沉重的就要抬不起来。
“别哭，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记得要先吻我。”
“还有另一个世界……的混蛋太宰啊。”中原中也抬眸，抱着自己的人将头抵在自己的颈窝间，冰凉的液体落在中原中也的颈侧。
“回去了之后，要好好和他说。”
“他不会拒绝的。”
“因为中原中也不爱太宰治这件事，可能性为零。”
随着不断低下去的声音，怀里的青年眼睫抖动了最后一下，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真是做了任性的事啊，中也。红叶大姐要讨厌死你了。”太宰治哽咽的声音艰难地响在寂静的空中。
四起的大风翻搅着火红色的云霞，干燥的，清澈的，带走血腥和黏腻的哀愁，世界显得都无比空旷而开阔。就在这里，已然损毁的大地之上，流动的空气似乎都酝酿着新生的力量。
“要回去了吗。”
“要回去了。”
异能特异点在收到另一个特异点的干扰时便会产生某种特殊的效果。而让一切归于正常，就是中也的污浊。
“我说，”两人的身影在风中开始一点点消散。“即使我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结局。”
“……我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因为两个无能为力的灵魂而有任何改变。几个月前就开始的计划，选了一个最有威胁和实力的组织，支走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制造了一场盛大的葬礼。这很适合他，在战场上张扬到消亡什么的。”
“不是无能为力吧，至少有过一次可供回忆反复咀嚼的告别。”太宰治耸了耸肩，“就像我们总觉得中也够坚强，但他的坚强不是我们有恃无恐的理由，太过自负的话，一样会失去。”
“这个世界有关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所有故事就结束了。”
“我完成了你的愿望，有关织田作，现在，你该回去，让我所看到的另一个结局成真。”
“嗯。那你呢?”
“我吗?回忆复位了，我该在下一个世界里等着中也醒来，然后吻他。”
两人心照不宣的轻笑里起来。身形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留下一句真心实意的，声音交叠着的，
“谢谢你。”
10.
我猛的睁开眼睛，看见与谢野小姐诊疗室的苍白色天花板。
“醒了?”与谢野小姐听见动静，从帘子后面探进头来。“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三天！整整三天。又没有任何原因，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就是醒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之后再说吧，承蒙您的照顾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平生第一次如此不礼貌的打断美丽女性的话，但是现在谁在乎，反正我一点都不在乎。在这只有三天而已，我觉得我过了一辈子。
粗暴的扯下一旁挂着的风衣外套，翻身下床，过大的动作牵扯到枪伤疼的我一激灵。
“喂！要干什么去！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会注意的与谢野小姐……”随意敷衍的应了两句就冲了出去。侦探社的同事们都没反应过来一样愣愣地看着我夺门而出。
国木田在身后像是要叫我小心一点。我不停的用手按压电梯的按钮，好像这样他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我想见到他，想见中也。不久前中也死在我怀里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即使我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中也，我的中也还好好的待在港黑他那个宽敞的办公室里任劳任怨。但这还不够，失去他的恐惧在回来之后催着我马上去找他，也许只是见见他，也许可以头脑发热跟他说喜欢，说爱，说余生。我可以抱他，也许可以吻他，无论如何，让我确定他还好好在我身边。
腹部的伤口随着我的跑动一下一下牵扯着神经，大概是又开裂了吧，我这么想着，感觉有粘稠的液体浸湿了绷带。
但我没有停下来，只要足够我到他身旁，就没必要管它，疼痛而已，我经历的太多了，但都比不过想到会抓不住中也，心脏被攥紧，揉的皱皱巴巴的那种疼。
我就朝着一个方向狂奔，沙色大衣下是没来得及换的病号服，就这样在大街上逆着人群，大概引来了很多目光吧。我也不知道中也在哪，但我就这么跑下去，我知道我总能找到他。
果不其然，转过下一个弯，我就撞上了一个矮小的，浑身漆黑的小蛞蝓。他似乎有点烦躁，可能几天没睡好觉，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被我撞得一个踉跄，胳膊肘刚好抵在我的伤口上。
“轻轻、轻点。”我捂着腰侧疼的呲牙咧嘴。
“太宰?”他看到我似乎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受伤了吗?在这给我乱跑什么。”
他蓝色的眼眸乘着埋怨和担忧，小蛞蝓在担心我。这个想法让我心情迅速好了起来。
“伤口都裂开了啊，你想干嘛?死到我这来找茬吗?快点，跟我回去。”他气急败坏地架起我的手臂，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很不温柔的塞了进去。
原来我觉得吵闹的声音现在就像伸向溺水的人的树枝，让我得以在恐惧中挣扎着呼吸。他还在不断的抱怨着我的不注意。
“中也在担心我。”我说的很笃定。
“谁会担心你，混蛋青鲭。”像想象中一样他马上就反驳了我。
我笑了起来，没有继续逗他。我确实头开始有点晕了，大概是流了太多的血。他看我不对劲，慌乱的催着司机能不能再快一点。
到家之后，他从茶几下拉出了医药箱给我处理伤口，一边消毒包扎，嘴上还不停的骂我。但无论语气有多咬牙切齿，手上的动作都在注意着生怕弄疼了我。
“中也还真是温柔啊。”我自顾自地打断他的唠叨，弯着眉眼这么说道。
他的耳尖立马红了起来，伸手在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那是谁老嚷嚷着怕疼啊，混蛋太宰。”
那一瞬间，我从未如此强烈的觉得，自己被全心全意的爱着，而我也正打算奉上我全部的美好情感给面前这个，从十五岁开始就不由分说的张扬在我世界里的人。
叛逃的时候，我有想到中也，但那时，我仅仅是想要封存过去的自己，包括与他搭档的日子，黑手党带给我的痛苦迷茫越来越多，但那里是他的家，我觉得那样的小矮子明明和我那般不合，忘了他省去为他产生的情绪波动，就像忘掉我生命中走过的太多人一样简单。但根本不可能，无论我再怎么说服自己不去想他，思念还是无孔不入，好不容待到能控制住自己，再见到他时的那一刻就输得彻彻底底，从地下室走下来他在喊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只有一个想法。要他，想要他。
于是我伸手抱住他，扣着他的腰把他锁在怀里。
他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搞什么?”他挣动了一下，但我抱的很死，没有让他能够逃离。
“中也，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哭鼻子?”我这么说着。
“哈?你脑子也坏掉了?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是说，我知道中也是个坚强的小太阳，但我不在的时候，我不知道中也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但不管怎样，能看到中也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那副样子，真是太好了。”
“喂……你……”
“我叛逃那件事，我知道中也一定能够理解，但像我一样，反正我走之后经常会想中也，以前总说讨厌你，可是真到了要离开中也，却控制不住去想念。生活里处处都是中也的影子，半梦半醒间以为中也还在旁边下意识去找，所有的小细节都在昭示这一件事，中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到哪我都得带着他。”
“……”
“中也是不是在战场上，或者早饭时间也会希望我在呢。”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上低声说着。
“即使中也不表现出来，但也会沮丧，会难过，会想我的对吧。”
“……自我意识过剩了啊。”
“对不起，中也。一直以来，辛苦了。”
“……”他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今天这么笃定啊。”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你说的这些，我确实有过，但就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作为搭档，无论是因为什么，我都会尊重的。太宰，其实，我很高兴你能离开，不是因为讨厌的人终于走了这样幼稚的理由。而是从很早以前，我就感觉，你不应该留在那个地方，应该有一个更让你温暖的，更让你快乐的地方。希望你能被温柔以待，所以即使让你能够有那样轻松的笑意的人不是我，也觉得很好了。”
“但是有中也在，我才能感受到高兴快乐，这样的情绪。如果中也不见了话，我不会高兴的，永远都不会。”我这么说着，然后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我贪恋这样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我可以，就这样一直待在中也身边吗?因为我超级喜欢这样的中也。特别喜欢。”我一遍遍在他耳边念着喜欢，就像另一个世界中原中也说的一样，要把这份心情好好告诉他。
我感觉到他在我怀里僵住了，随后放松下来慢慢回抱住我。中也大概是害羞了，凑过来吻我，试图堵住我不断重复的喜欢。
“别说了混蛋。恶心死了。”他含含糊糊低声说道。
“如果中也回复的话……”我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饰我的期待。
“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我看见他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溢满了笑意。
“喜欢你，太宰。”他说。
11.
树荫漏下的阳光洒在少年橘色的发丝上。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眼眸在摇晃的光晕格外剔透。
中原中也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身下是一片草地，他刚刚好像吃完饭躺在这和太宰治拌嘴，午后人正在困倦的时候，没说两句就睡着了。然后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他好像在梦里过完了二十七年的一生。
那不是愉快的回忆，但确确实实，是被他遗忘然后又唤醒的属于他的记忆。
“中也终于醒了，我等了好久。”身旁传来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然后一个中也再熟悉不过的俊朗的面庞占据了他的视线。
“……”中原中也沉默着转过身不去看这个混蛋，他有点想哭，果然是因为在这个安逸的世界里生活了十六年，没有曾经那些血腥暴力和黑暗，连情绪都没办法好好管理了。
中原中也背对着太宰治，他想要说点什么，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能感受到太宰治就在身后看着自己，是自己的竹马，死对头，现在还要再加一个身份，是一个混蛋到不能再混蛋的首领。
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在叫着太宰治的名字。中原中也这才挤出一句的艰涩的话。
“快点去吧，织田在找你呢。”
话音刚落中原中也的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身子被强硬地掰过来。太宰治欺身压上中原中也，不由分说的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中原中也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都无果，太宰治纹丝不动，继续着他的吻。
中原中也能感受到身上人的情绪在翻涌，浓烈的几乎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不是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的感情，而是属于二十二岁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即便太宰治自己都要无法承受不断冲刷着全身的情绪，抱着中原中也的手指，吻着中原中也的嘴唇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落下的吻却没有一丝侵占，异常温柔而克制，几乎可以说是带着安抚。
太宰治独有的爱意尽数包含在这个吻中，中也想起自己最后跟他说过的话。
再见到我的时候记得要先吻我。
心脏酸涩的发紧，让手指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而后又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涨满铺平，胸口的温烫让眼角聚积的泪水滚落。然后马上，就被太宰治用手擦去。
吻越发温柔，中原中也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太宰治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抵抗庞大的痛苦。他鼻头一酸，义无反顾地抬手环上太宰治的脖颈，拉着人再向下一点，然后仰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太宰治怔愣了一瞬，随即收紧抱着中原中也的手臂，像是要把失去的，没能抓住的都在这个拥抱和亲吻里找回来。
他想起中也骂他偏心。
是人都会偏心，毕竟心脏都非要长在更柔软的那一边，但你永远被我放在心里，正中央的位置，不偏不移。
“织田作，找到太宰君了吗?”安吾喘着气跑到织田的旁边。
“找到了，但是我们还是一会再来比较好，安吾。”
安吾顺着织田的目光看向树下交换着吻和爱恋的少年，“什么嘛，这两个人，终于知道心意要好好说出来了。”
“这样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走了，安吾。”织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安吾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轻笑了起来。
“来了。”然后转身追上了走远的织田作。
END
——————
¹ 中原中也《羊之歌》
² 中原中也《憔悴》
10.是太宰的视角
这篇前前后后写了一个半月，从上一次更完到现在一直在磨。
期间实在被自己难受的写不下去hhh，再加上高三网课比较忙。
没人催我，我就自己催自己，于是就有了我和我闺蜜以下的对话。
脑子里还有好几个故事，但什么时候能写完就不知道了（什
高三真的忙，熬过了前两天分班，幸亏我没有被从我们班分出去，接下来如果不再努点力的话，就完蛋了。
但总之，无论如何，对太宰和中也两人的爱不会变，所以没有什么不能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如果有，那就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在这里也祝福和我一样同学们，成绩稳步提升，排名居于榜首。ヾ(^▽^*)))
非常感谢，如果你能喜欢。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评论摩多摩多嘿嘿。
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的醋都吃
贺天和莫关山吵架了。
原因是聚会上的一场真心话大冒险。
上周五他们的朋友过生日，便组了个局。三五好友喝的七七八八时，不知谁喊了声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致。
喝了点酒，大家玩的渐渐也开始疯了起来。
真心话一个比一个猎奇，大冒险一个比一个出格。
好死不死，轮到了莫关山。
莫关山脸皮薄，那些大冒险他是一个也做不来，犹犹豫豫，还是选了真心话。
【为了爱情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莫关山听到问题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最喜欢什么带颜色之类的。
他思忖了一会便说。
【以前喜欢的人爱吃甜的，为他学了甜点制作。】...
贺天和莫关山吵架了。
原因是聚会上的一场真心话大冒险。
上周五他们的朋友过生日，便组了个局。三五好友喝的七七八八时，不知谁喊了声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致。
喝了点酒，大家玩的渐渐也开始疯了起来。
真心话一个比一个猎奇，大冒险一个比一个出格。
好死不死，轮到了莫关山。
莫关山脸皮薄，那些大冒险他是一个也做不来，犹犹豫豫，还是选了真心话。
【为了爱情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莫关山听到问题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最喜欢什么带颜色之类的。
他思忖了一会便说。
【以前喜欢的人爱吃甜的，为他学了甜点制作。】
话音刚落，原本微醺嘻嘻哈哈和人聊天的贺天顿时挺直了腰杆，笑容褪去，涣散的眼神也折射出危险的光。
莫关山开了一家甜品店，店门就在贺天公司楼下。
贺天嗜甜。把巧克力、蛋糕当饭吃的那种。
原本他吃的甜点都是由专门的甜点师做好送到公司的，结果那天中环路出了大型事故，送蛋糕的师傅被堵在了半路。贺天开了一上午的会，本来早饭就没有吃，有点低血糖，午饭看了一眼又没有胃口，心心念念的蛋糕还迟迟未送到，顿时脸就黑了下来。
助理看到吓得半死，正好听前台说楼下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老板是个红发帅哥，虽然不是什么品牌的甜点，但是味道很好，助理马上奔到一楼，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先给楼上的祖宗搞一份甜点再说。
结果贺天吃了第一口就爱上了。
不管是甜点的造型，还是甜度，还是配料。
每一处都精准的拿捏了贺天的喜好。
要不是助理说是楼下随便买的，贺天还以为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口味来制作的。
于是便天天到莫关山的甜品店打卡。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莫关山长得白白嫩嫩，虽说是和贺天年纪相仿，但是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由于长期的制作甜点，那种奶油的甜味彷佛已经沁入他的身体。有时候贺天看着他的脸，竟会不自觉的吞口水，没过多久，贺天就把莫老板拐到了床上。
说来也是好笑，贺天的公司一直流传着一个版本，说是贺天爱吃的甜食又不愿付钱，于是找了个甜点师做男朋友，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算盘打的门儿清。
对于莫关山，贺天是真的喜欢的不得了。
先不说自己的胃已经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光是他的莫仔这个长相和身材，也是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加上后来在一起之后，他知道了自己是莫关山的初恋，更是欣喜若狂。
初恋是他。
初吻是他。
嗯...初夜还是他。
可以说，莫关山完完整整，全是他的。
想到这里，贺天的心就被一种满足感填补的满满当当。
很长一段时间，贺天还在朋友面前得瑟，炫耀自己是莫关山的初恋。
结果莫关山今天这个真心话一下子把他说懵了。
他认识莫关山的时候，莫关山已经是开了甜品店了，所以说，那个莫关山口中喜欢的人，为了他学做甜品的人，就绝对不是自己。
妈的。
贺天的脸臭到不能再臭。
朋友看到他这个死样子，仍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便打趣到。
【贺天，你不是说你是莫仔初恋么？】
莫关山循声望了贺天一眼，看到他那张脸马上打圆场。
【那个只是暗恋，只是暗恋，没有在一起，贺天是初恋......】
听罢，贺天的脸更黑了。
暗恋？
他的莫仔居然也会暗恋？
想到自己当初追了莫仔那么久他才答应自己，而那个傻逼居然可以被莫仔暗恋。
想到这里，贺天恨得后槽牙都咬紧了。
到了后半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也就散场了。
由于两人都喝了酒，莫关山便叫了代驾。
贺天还在气头上，理都没有理莫关山，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把车门摔得震天响，彷佛在宣泄着自己不满。
莫关山看他这个死样子，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和他计较，和代驾师傅简单交代了几句，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一路上气氛十分诡异。
按照往常，贺天要是喝了酒，必定要假币三眼的撒酒疯，借机来吃莫关山豆腐。
可是这次，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看也不看莫关山，只是盯着窗外。留给莫关山一个怨念的后脑勺。
黑暗里，莫关山忍不住牵起嘴角。
贺天这个大傻逼。
读书的时候，莫关山成绩不好。
A市有两所高中，一所是培养清华北大优秀才子的一中，一所是盛产不良少年的三中。
贺天在一中，莫关山在三中。
贺天的目标是考上名牌大学继承家业。
莫关山的目标是成为A市最厉害的混子头头。
本来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莫关山读书的时候张扬惯了。
谁都不放在眼里。
又孤僻又傲。
面对一部分小混混的示好，总是十分不屑。搞得那些小混混十分没有面子。
此外，莫关山长得又很帅，三中漂亮的小姑娘都喜欢他，这又惹怒了另一部分的小混混。
大家都绞尽脑汁想要给他的颜色看看，但是正面杠又杠不过，只能来阴的。
那天莫关山插着耳机走在路上。
突然跑来一个小姑娘，说自己的书包被同学恶作剧扔到了巷子的垃圾桶里，那条巷子又深又黑，还被传了好几个版本的鬼故事，她恳求莫关山能不能和她一起去看看。
莫关山虽然是个不良少年，但是他是个正义的不良少年。
看着小姑娘也是可怜，便答应了。
走进了巷子一门心思地找书包，忽略了一旁小姑娘狡黠的笑容。
还未回过神来，后脑勺被闷了一棍。
等他回过神要爬起来的时候，周围蹿出来一群群的小混混。
【妈的，被暗算了。】
莫关山暗暗的计算着逃跑的路线，一面骂这群人的阴险。
后来，当然是莫关山寡不敌众，被一群人按着锤，在他感觉今天不是要在这里被打死起码也要断条腿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一群人打一个？也不觉得丢人。】
莫关山顿感身上的拳头都停了下来，那群混混转战去攻击另一个目标了。
缓了两口气，莫关山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的疼。他艰难的想起身去帮忙，万一那个人因为帮自己被打死了怎么办，但是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只能用余光去瞄战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
只见那个黑头发的男生出拳极其的快，对方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撂倒在地。他的背后好像长了双眼睛，好几次，有几个混混想从后面偷袭，也被他精准的预判到了，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莫关山看的目瞪口呆，这个操作他只在李小龙的电影里看到过，太他妈牛逼了，要不是被打的根本直不起身子，莫关山简直要起立为他鼓掌了。
太他妈帅了。
太他妈酷了。
牛逼！
在莫关山还在心里为他欢呼的时候，一双限量版的AJ出现在自己眼前。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想到他和自己说话，莫关山没由的一阵紧张，想着对方刚才这么帅的操作，自己也不能输啊。
【小意思。】
说罢就逞能似的想要爬起来，结果腰杆还没有挺起来，就昏了过去。
后来他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他坐在病床上怅然若失。
脑海里全是那个黑发男子出拳的样子。
他闭着眼，仔细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等等！
他想到了当时他倒在地上看到的那双限量版的球鞋和裤腿稍长的裤子。
没记错的话，那条裤子好像是一中的校服裤。
一中。
寸头！
莫关山不顾身上的疼痛，马上掏出手机给寸头打电话。
寸头是他的发小，也是他的小弟。
他俩幼儿园就一个班。
莫关山从小就是小霸王，寸头十几年如一日的怂。
打小他便粘着莫关山，就因为莫关山打架厉害，和他混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后来初升高，寸头成绩还行，加上家里有钱，差了几分走了个后门便被送到了一中。
【喂，老大？怎么啦？】
【和你打听个人。】
莫关山把描述仔仔细细的和寸头复述了一遍，回应他的只是无边的沉默，在莫关山耐心要用尽之时，手机那头传来寸头幽幽的声音。
【老大，没弄错吧？听你的描述这个人怎么这么像贺天。】
贺天。
莫关山是知道的。
就算他再不爱学习，贺天这个名字他还是经常的听到过。
A市状元。
大学霸。
一中大帅比。
贺氏集团小儿子。
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还会打架。
莫关山印象中，学习好的都是戴着眼镜一门心思做题的书呆子。
那个人出拳这么快。
侧踢那么帅。
怎么说打架肯定也有七八年了。
怎么会是那个好学生啊？
【叮——】
思考之际，寸头发来了一张偷拍贺天的照片。
漆黑的头发，清晰的下颌线，挺拔的身姿。
还有，那双所有男生都心心念念的限量版AJ。
贺天。
莫关山看着赌气的贺天，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被人僵硬的躲开。
莫关山也不恼。
嘴角上扬的更厉害了。
那会贺天又帅又酷，看上去十分的有距离，真的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和一只大狗狗一样在和自己赌气。
想到这里，莫关山身体里迸出一股股喜悦，心里像是被放了一盘爆米花，在贺天的催化下，一颗颗的爆开，空气中好像都能闻到爆米花的奶香味。
莫关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是天生的红发，读书那会，他觉得自己红头发红眼睛的娘们唧唧一点也不酷，那个时候他迷古惑仔，电影里的混混都是黄头发，于是他便跑去染了一个黄毛。
我染个头发你就认不出来了？
亏我喜欢了你那么久。
好玩。
再逗逗好了。
想到这儿，莫关山轻声笑了出来。
本来就一直在生闷气的贺天，听到了莫关山还在笑，心情更差了，于是便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到家已经凌晨1点了。
莫关山洗完澡出来，贺天仍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气鼓鼓的。
又有点可怜。
莫关山心顿时软了一大半，他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块提拉米苏，递给贺天。
所有的甜点中，贺天最喜欢提拉米苏。
因为贺天吃起甜食来没有节制，莫关山和他在一起之后，就规定了他吃甜食的量和时间，早上和下午可以吃一点，晚上一般莫关山是不允许他吃甜点的，这次看他实在憋屈又可怜，便破例让他吃一小块。
结果没想到看到提拉米苏的贺天脸更黑了。
说什么都不吃。
【你干嘛？！】
【我再也不吃甜点了。】
【为什么？？？？】
【因为。】
贺天哀怨的瞪了莫关山一眼。
【你是为了别人才学的。】
莫关山顿时哭笑不得。
【好了贺天，够了啊，瞎矫情什么？】
贺天抬头死死的盯着莫关山，看的莫关山一阵心虚。
【你看个屁......】
贺天突然起身，从冰箱掏出几瓶酒，堆在莫关山面前。
【？】
【坦白局。】
莫关山心里深深的翻了个白眼，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来。】
结果老天爷像是在玩他似的，一连五局都是贺天赢。
【他帅还是我帅？】
【他帅。】
虽然现在的贺天更加的成熟有魅力，但是莫关山想到当年贺天朝气青春的脸和矫健的身姿，还是会忍不住心动，于是便老实的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中。】
【你喜欢他什么？】
【打架厉害，学习好，长得帅，有钱。】
妈的！贺天真的快气炸了。
他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A市一共就两所高中，还有谁比他贺天更帅、学习更好、更有钱？虽然他平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但是他打架也很厉害啊！
妈的！到底是谁啊！他非得把那个兔崽子给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他和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要看什么时候啊？那会我喜欢他我肯定会答应啊。】
【那...要是现在呢？】
莫关山手拖着腮，看着贺天笑。
要是高中的贺天穿越到现在和他表白，他会答应吗？答应应该也没事吧，反正都是贺天。
贺天紧张死了，比高考成绩下来还要紧张。
然后他就看着莫关山盯着自己嘿嘿的傻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贺天的直觉告诉他。
莫关山在想那个兔崽子。
贺天真的快气死了，他直接腾的起身，进了卧室，卧室门被甩的摇摇欲坠。
莫关山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嘴角都快笑烂了。
他慢悠悠的喝着酒。
【贺天，你欠我的。】
自从莫关山知道贺天在一中。
他闲来没事就往一中跑，美名其曰找寸头玩。
这可把寸头激动坏了。
一向冷冰冰，对谁都有距离的老大，居然良心发现，天天来找他。
然后再拐弯抹角的打听贺天的喜好。
贺天喜欢吃甜食。
贺天最喜欢提拉米苏。
贺天最喜欢的乐队是oneday。
贺天挑食，不吃葱姜蒜，不吃任何动物的皮，蔬菜不吃茎根。
贺天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贺天有起床气。
贺天喜欢小狗。
......
一点一滴，莫关山都如获至宝，一笔一划的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老大，你咋老是打听贺天啊？】寸头啃着莫关山贿赂他的冰淇凌问道，接着双目瞪得溜圆，【你不会！你他妈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莫关山捂进了肚子。
【嚷嚷什么！小声点！】
【真的啊？！】
【嗯。】莫关山难得害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会吧老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个贺天，家底子厚着呢，你打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
【寸头？】
【？】
【你这个傻逼是怎么考上一中的？】
【？】
莫关山躺在操场上，看着湛蓝的天。
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
要是好好学习，混个一中，那么和贺天相遇的次数也会多起来。
万一，要是万一，他俩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呢？
成为贺天的朋友。
该多幸福啊。
他想到了贺天身旁的那两个人。
一个棕头发的面瘫。
还有一个金头发的憨批。
自己怎么说，也比那两个货正常吧。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里面全是偷拍的贺天的照片。
有些是他自己偷拍的。
有些是表白墙上别人贴的。
莫关山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
他一点点的偷取关于贺天的片段，然后编织成属于自己的青春记忆。
莫关山收拾好了客厅。
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门。
贺天蜷缩在被子里，露出半个气鼓鼓的脑袋。
身体仍是倔强的背对着莫关山。
莫关山看着贺天，笑得一脸宠溺。
他轻手轻脚的关了灯，钻到了被子里。
旁边传来了贺天小声均匀的呼吸声。
忍不住亲了一下。
不够，再亲一下。
还不够。
还要再亲一下。
亲的贺天烦了，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往被子里又缩了一点。
莫关山帮贺天掖好被子，头抵着贺天的背，也闭上了眼睛。
亏你还是A市状元。
笨的要死。
喜欢的一直是你啊。
暗恋是你。
初恋是你。
以前是你。
未来也是你。
一直都是你啊。
你还在发什么脾气？
贺天早上醒的时候莫关山还在睡。
贺天低头看着怀里酣睡的莫仔，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哪怕临睡前故意背对着他。
半夜身体仍是会本能般的去拥抱他。
莫关山睡得很沉。
小声的打着呼噜，像一只在太阳底下午睡的猫咪，被主人一下一下顺毛发出的满足的咕噜声。
长久和甜品打交道，使得莫关山身上也自带着奶油香。
一下一下。
引得贺天不停的分泌唾液。
忍不住用手去戳莫关山的脸。
像一个新鲜的奶油大福。
贺天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咬了下去。
【别闹，狗鸡。】
睡得正香，莫关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咬自己。
口水黏黏糊糊，又痒又不舒服。
便皱着眉头推了一把。
贺天在听到莫关山说的话后，眼里的柔情蜜意瞬间被寒冷替代。
【此处被屏蔽详情见微博。】
【狗鸡是谁？】
【啊？】
【狗鸡是谁？！】
【什么啊？】
【你做梦都在叫的狗鸡是谁？是不是那个你暗恋的人？！你是不是还是没有忘记他！】
此处被屏蔽详情见微博。】
莫关山被/ 搞 /得根本下不来床。
干脆直接休业一天。
贺天也气鼓鼓的去上班了。
两人谁也没有理谁。
贺天其实搞完就后悔了。
看着莫关山扶着腰瞪自己的样子，就已经想跪地忏悔了。
但是心里又实在是憋屈不过。
本来想着，都是高中的事情了，暗恋就暗恋呗，反正现在莫仔还是他的。
这事原本都要翻篇了。
可是这个莫关山，居然连睡觉都是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贺天想到这感觉自己头顶一片呼伦贝尔。
想想都是奇耻大辱。
想着早上莫关山朝他吼，那个人就是比他好比他帅，心里就一阵委屈。
忍不住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发朋友圈。
【我不帅吗？】
再看莫关山。
真的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他就不应该去刺激贺天。
妈的，也怪自己嘴贱，说什么暗恋啊。
他贺天本来就是只狗鸡，还想着逗逗他，结果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莫关山瘫坐在沙发上一面揉自己的腰一面又忿忿不平。
可是自己喜欢了他这么久，逗一下怎么啦！
这个贺天，平时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怎么到了这个事上，和个憨批一样。
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高中三年，他和着了魔一样，干什么都想往贺天身边凑。
每天的擦肩而过就有几百次了好吗？
他莫关山好歹也是三中校草。
这么帅的人天天在贺天面前晃悠，贺天居然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太过分了！
越想越生气！
便给寸头打了一个电话约着喝酒！
去他妈的贺狗鸡！
他今天就要夜不归宿！
贺天今天也不想回家。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莫关山。
便在公司疯狂加班。
到了晚上十一点，当贺天在纠结今晚是在公司凑合一晚还是去酒店开个房的时候，手机响了。
贺天拿过手机一看，显示来电人是莫关山。
顿时眼睛噌~的就亮了。
那个样子，要是他身后有条尾巴，肯定一并摇了起来。
着急忙慌的想要按下接听键，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举着手机让它响了一阵，才按了接听键。再从喉咙里装模作样的发出漫不经心的【喂？】
【喂，你好，请问是贺天吗？】
结果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背景十分嘈杂，应该是在酒吧或者KTV。
贺天顿时警铃大作。
【你是谁？】
【呃，我是老大...莫关山的朋友，陈寸，他今天约了我喝酒，好像喝醉了，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方便来接一下他吗？】
【位置。】
贺天拿了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好你个莫关山，一吵架就和野男人出去喝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又想到对方说，莫关山喝醉了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顿时心里又一阵说不出的满足。
到了酒吧寸头已经在门口等了。
看到贺天赶紧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本来可以我送他回去的，但是他一直叫你，别人和他说话都不听。他在这里。】
贺天推开包厢门，一下子就看到莫关山垂头丧气的蹲在角落里。
贺天小心翼翼地靠近。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莫关山在喃喃自语。
【狗鸡王八蛋。】
心里那个火噌的就上来了！
他咬紧嘴唇，恨恨的看了莫关山一眼，转身就要走。
他妈的他贺天再管莫关山他就是狗！
在一旁的寸头看到贺天突然不管莫关山转身离开一时也愣住了，回过神赶紧去拉贺天。
【贺天，莫关山还在那呢？！】
贺天转身看到寸头，火更大了。
就是这个二百五和他说莫关山在叫自己他才屁颠颠的跑来，结果呢？人家在喊暗恋对象呢！
【他喊谁你找谁啊？找我干嘛！】
【？？？】
寸头一脸懵逼。
【对啊，老大不是在喊你吗？】
【喊什么我，他叫的是......】
贺天猛然回过神，一脸阴翳的盯着寸头。
【我是....狗鸡？】
【呃....】寸头被吓得抓耳挠腮，【不关我的事啊，是老大取的，他说你他又狗又鸡贼，所以一直叫你贺狗鸡....】
【莫关山认识我？】
【对啊，你是一中的，我也是一中的，老大是三中的，他以前一直来一中找我玩，我们还看了你好几次篮球比赛呢。老大一直和我打听你的事情，我以前还以为他看你不爽要打你呢.....噢，对了，我以前好像听老大说起过，他高一曾经被一群混混阴，在巷子里差点被打死，后来好像是你帮了忙，还把他送到了医院里.....】
听寸头这么一说，贺天是有了一点印象。
在外人眼里，贺天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其实私下里抽烟喝酒打架他全都会。
那天他和他哥因为出国留学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就蹲在那条传说有鬼的巷子里抽烟。
然后他就看到一群混混和一个小姑娘在那里密谋着什么。
断断续续的，好像是让那个小姑娘把目标引到这里，然后一群人把那人打一顿。
他所在的地方正好被几个破箱子挡住了，所以没有人看到他。
不一会儿，一个黄毛就插着耳机吊儿郎当的走过。
接着正如那群人预想的那样。
贺天优秀，但却十分冷漠，只要不涉及他的利益，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就一边抽烟一边蹲在角落里看戏。
讲来那个黄毛也真有意思，被打成猪头了嘴巴仍是犟，一句讨饶的话都不肯说。
眼睛亮晶晶的。
清澈的贺天有些心烦意乱，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上前多管闲事了。
三两下把那群软脚猫打趴后，贺天上前去询问那个人的伤势。
没想到都这样了，那黄毛还犟着说自己没事，然后就晕了过去。
接着贺天管了第二件闲事，就是把人送到了医院，还当了一会活雷锋，给人付了医药费。
原来那个黄毛就是莫关山？
原来莫关山的暗恋对象居然是自己？
这么想来，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了头绪。
比如莫关山的甜品每一处都对自己的胃口。
比如莫关山的店里放的音乐，是早就销声匿迹的oneday乐队。
比如和莫关山一起吃饭，自己那么挑的人，好像和他一起吃的东西，没有一样踩自己的雷区。
.......
原来所有的爱意，全部有迹可循。
贺天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水。
他上前去搀莫关山，看到他喝醉了还在嘀嘀咕咕的骂自己，忍不住轻轻的掐了一下莫关山的脸。
【狗东西，骗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这么坏啊。】
莫关山仍醉醺醺的睁不开眼，突然闻到了一股自己熟悉的味道，瞬时便安静了下来，在那个熟悉且温柔的怀抱中，一头睡了过去。
贺天背着莫关山下车库找车。
莫关山趴在贺天背上，迷迷糊糊听到贺天在小声说话。
【莫仔，我好开心啊。】
【原来你喜欢了我那么久啊？】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感觉好可惜啊，错过了你那么久。】
【你还像当初那样喜欢我吗？】
【你以后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傻逼。】
莫关山昏昏沉沉的嘀咕着。
怎么可能像当初那样喜欢你？
人总是会变的。
从一开始的喜欢你，到后来的更喜欢你。
诗和远方。
只愿你在身旁。
——END
微博：好烦啊昵称都被占用了
【论坛体】兴欣新赛季这个苏沐秋到底是何方神圣
*沐秋存活但失忆＋失踪if，叶和橙确实认为他死了。世邀赛时期回来恢复记忆＋相认。
*伞修伞已飞速在一起设定，但这篇没有提及，基本都是伞修橙
*由于比较魔幻所以兴欣的官方说辞没有提及失忆，编了一个伞是车祸变成植物人
*有其他职业选手提及
*全文9k＋
荣耀论坛 》职业竞技版面 》比赛专区
【主题】不是，为什么新赛季第一场要转播兴欣对新队啊？
我知道第一场是冠军打新队是惯例，但冠军队打杂碎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这场赛程怎么看都是应该转播雷霆对微草吧？
1L
虽然但是去年不是也转播的冠军打新队
2L
去年那是轮回打兴欣，兴欣的关注度有史以来哪个新...
*沐秋存活但失忆＋失踪if，叶和橙确实认为他死了。世邀赛时期回来恢复记忆＋相认。
*伞修伞已飞速在一起设定，但这篇没有提及，基本都是伞修橙
*由于比较魔幻所以兴欣的官方说辞没有提及失忆，编了一个伞是车祸变成植物人
*有其他职业选手提及
*全文9k＋
荣耀论坛 》职业竞技版面 》比赛专区
【主题】不是，为什么新赛季第一场要转播兴欣对新队啊？
我知道第一场是冠军打新队是惯例，但冠军队打杂碎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这场赛程怎么看都是应该转播雷霆对微草吧？
1L
虽然但是去年不是也转播的冠军打新队
2L
去年那是轮回打兴欣，兴欣的关注度有史以来哪个新队能比的？
3L
确实，我也不理解，要是兴欣打新嘉世也就算了，就打个走申请的新队。。
4L
其实不太懂为啥联盟今年没让兴欣第一场打新嘉世，去年轮回都可以打兴欣
5L
但新嘉世第一把打霸图也挺刺激的
6L
嘉世对霸图和嘉世对兴欣确实是两种不一样的高话题度，反正都很值得一涛
7L
但是那也没转播啊？？？都设计嘉世对霸图了还是要转播兴欣打杂碎，电视台脑子进水了吧
8L
转播这一场的理由不是很简单吗，苏沐秋啊
9L
？楼上你没打错字吗
10L
确实，很明显是联盟发现苏沐秋热度居然比嘉世对霸图还高，临时改的转播计划
11L
9L断网了吧，没打错字，兴欣这赛季的新人，就叫苏沐秋
12L
半个月前各战队报名单的时候泥潭就炸过一轮了
13L
不知道的哥们可以搜一下这个名字找找战场遗骸，报名单的时候大家都等着看兴欣谁接手君莫笑，然后就看到这个名字
14L
在现场，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15L
哈哈我跟亲友骂了半小时苏沐橙玩什么君莫笑，兴欣为了留住君莫笑这个爆点真是脸都不要了，然后泥潭爆了才发现不是苏沐橙
16L
这个新人的来头真的很神秘，我觉得不怪联盟要转播这场，实在是太魔幻了
17L
真的很魔幻。。半个月前兴欣官博底下全是问号，然后兴欣官博的回应说是苏沐橙的哥哥，然后问号更多了
18L
谁哥哥？真是亲戚吗？
19L
笑死谁了，苏沐橙出道到现在七年一个字没提过自己有个哥哥，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兴欣为了话题度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愧是说完退圈宣言完不成还能反悔的战队
20L
？你再酸唐柔也是总决赛一挑三的最佳新秀
21L
谁懂我当时看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神对一叶之秋余情未了又苦于和一叶之秋已经分手所以不得不以这种方式重新启用。。。直到我亲友告诉我退役的得一年才能复出，打破了我的幻想😭
22L
楼上你，，蚌埠住了
23L
叶修对一叶之秋余情未了？我看是兴欣对君莫笑余情未了
24L
但神退役了君莫笑不能启用确实很可惜啊，那可是散人君莫笑诶，第十赛季的时候论坛时不时就有帖子想把君莫笑也划进神级账号卡里
25L
那也不是随便拉个人就用的理由吧，哪怕给包荣兴我都忍了
26L
也没有很随便吧……兴欣现任队长的亲哥……
27L
不懂你们一个个的在排斥什么，散人有人接手不是好事吗？就算打的不如叶修不是也很正常吗，神退役那会不是都接受了？为什么就因为一个人名就破防了
28L
第一是这人是亲戚有走后门的嫌疑，第二这个亲戚的出现也太空降了
29L
别太好笑了，你们兴欣当年除了三个全明星哪个不是空降的
30L
甚至三个全明星里还有一个转型的和一个用散人的，只有沐雨橙风是真正的不空降
31L
谁说的？我们迎风布阵也不是空降，虽然是蓝雨的旧人吧，还隔了九年
32L
苏沐秋那是普通的空降吗？苏沐橙出道七年谁知道她有个哥？而且她有也就算了，兴欣官方还说她这个哥第一赛季被车撞了成植物人了从医院躺到今年才醒，更扯淡了
33L
听上去挺逻辑圆满的可以说吗
34L
嗯嗯逻辑圆满，你不是橙粉吧，反正苏沐橙是忘了自己第五赛季参加一个小杂志采访说自己家人都过世了
35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不能是起死回生了呢
36L
植物人哥：掀开棺材板就是干
37L
但是那场采访记者很见啊，非要问家人这种隐私，沐橙那么不想说还是一句一句逼问。。就算沐橙是生气了说个谎想揭过也很合理吧
38L
有什么吵的，比赛就要开始了，直接看打的啥样不就得了
39L
支持楼上，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40L
兴欣要是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哥们从植物人苏醒到现在要上场了最多半年，手没尸僵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打出什么花来
41L
尸僵倒也不必，植物人招你们惹你们了
42L
所以这就是联盟的良苦用心？特意让他们第一场打一个菜鸡队，让这哥们别太难看？
43L
少阴谋论了，第五轮就要打蓝雨了，多藏这一个月有个毛用
44L
说不定苏沐秋天赋异禀呢
45L
就算天赋异禀十个赛季的经验怎么弥补，别抱太大期待了，有正常新人水平就可以了，君莫笑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卡
46L
但这些今晚全都看不出来
47L
好想穿越到一个月后看夜雨声烦血虐君莫笑
48L
那不一定，万一黄少天又手痒砍个树把自己砸个半死
49L
剑圣：我先砍了你的头🗡️
50L
演的不像，剑圣怎么可能就说这么几个字？
51L
说不定这一切全是兴欣编的，起这个名就是为了流量
52L
大可不必，那是旧嘉世才能干得出来的事，不过这名是够流量的，融合了苏沐橙和叶秋两个流量之巅
53L
叶秋。。。好陌生又好熟悉的名字。。。恍如隔世。。。
54L
听到叶秋的感觉就像……朕与嬛嬛，再也回不去了……
55L
回去你🐴
56L
楼上老哥直抒胸臆👍
57L
楼上一看就是神的信徒，哦不是，当年是不是叫秋狗
58L
能不能别再掰扯嘉世那点破事了，不是要说苏沐秋吗
59L
苏沐秋半个月前也聊了够多了，说啥的都有，说是炒作的说是走后门的说是大家都想多了的，这个帖子也算是当时的缩影了
60L
反正还有几分钟比赛就开了，比赛里见喽
61L
说不定兴欣根本不让他上场呢
62L
叫这个名用那张卡，还一己之力让电视转播了兴欣，不上场联盟都不答应
63L
符合章程就行了，兴欣什么时候管过联盟的死活
64L
我认为这个问题其实是神占主要责任
65L
好，那么请问这个苏沐秋你叶还有没有责任？
66L
神已回总局干活，网吧只是旧爱，放过他吧
67L
只是旧爱吗，那是亲儿子
68L
神肯定知道苏沐秋的事吧，他和苏沐橙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吗
69L
好像没一起长大，苏沐橙说十几岁的时候认识的
70L
那这也十几年了他总得知道苏沐橙有个植物人亲哥吧？
71L
说起来神是不是说过千机伞是个朋友做的来着……有没有一种可能……
72L
没可能，你叶说那人死了
73L
别做梦了，他躺病床上至少七年怎么做千机伞那种级别的武器，你可别告诉我七年前就做出来了
74L
为什么最少七年
75L
因为如果七年前他还没变成植物人，苏沐橙没理由从出道起被拍到的一直是一个人
76L
呜呜呜我的沐橙
77L
这判断不准吧，也一直没拍到过叶修啊，难道他就不存在吗
78L
叶肯定刻意躲了镜头，她哥没必要吧
79L
我倒觉得至少十年，得从神出道开始算，因为按苏沐橙说过的时间，她和神在荣耀刚开服的时候就认识且关系很好了，那她哥怎么也得出入过几次嘉世见神，然而并没有
80L
那岂不是十年前做出千机伞？别逗我笑，他得是什么超级大天才
81L
比赛开了，你们何必这几分钟聊这么多
82L
确实，前面全白费，这哥这脸一出来。。。
83L
他和苏沐橙真的好像啊
84L
。好帅
85L
苏沐橙亲哥很难不帅
86L
这眼睛，这鼻子，我就不信这下还有人质疑他不是苏沐橙亲戚，起码全是兴欣炒作的传闻是不攻自破了
87L
他整容的不行吗
88L
你认真的？？至于的吗？？？
89L
苏沐橙的脸你当那么好整？那可是和电影明星同框都不输的脸，又不是什么小网红
90L
这……周泽楷的联盟第一脸是不是不保了
91L
不一定吧？他俩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枪王帅的很周正很标准，苏沐秋和苏沐橙一样眼睛大大的很清纯很干净的好看，各美各的呗
92L
联盟终于又有个帅哥可把某些枪王黑乐坏了
93L
不是，神怎么来了？？？他不是进总局了？
94L
爹虽然走了但回来看看旧爱比赛也很合理
95L
楼上火眼金睛，神躲后台边边里不仔细看真没看见
96L
因为选手还没入座吧，一会神应该会过来坐？就像教练那种
97L
不得不说这个握手顺序，苏沐橙连方锐连苏沐秋，真是好看的一阵一阵的
98L
方锐怎么你了！！！
99L
不许说方锐，全联盟除了枪王谁夹他俩兄妹中间都会输的，我们可怜的锐只是副队长躲不过罢了，反正锐比赛打的好
100L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苏沐秋比赛能不能打的好
101L
只有我注意他一个新人站第三个握手吗，脸够大的
102L
就握个手，去年兴欣还干过叶修握完安文逸握的事呢，走个流程罢了
103L
选手入座了，苏沐秋并没有坐第三个，人坐最后一个呢，乖乖的
104L
神好自然的挤在了他的身边
105L
苏沐橙站起来去找他俩了。。。到底是谁在纠结顺序，反正你们兴欣队长坐最后一排
106L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1.这哥们应该确实是苏沐橙亲戚
2.神也应该确实是早就认识他
107L
第二条何以见得
108L
你叶脸笑的快出褶子了，从他露脸到现在从来没这么笑的这么恶心过，得总冠军的时候都没有
109L
？？？？？？？！！！！！！！
110L
我没看错吧。。。
111L
上面那个说兴欣不让苏沐秋出场的哥们呢，出来受死
112L
苏沐秋居然单人赛第一个上？？啊？？
113L
这是想延续君莫笑的纪录吗。？
114L
不得不说君莫笑先出场确实有一种特别眼熟的感觉，感觉回到了第十赛季
115L
也可能是新人先上个单人赛露脸吧，不会丢太多分，以前也挺多这么干的队伍
116L
为什么兴欣偏偏分个新队打，好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水平
117L
将就看吧，就算不是打新队，他作为新人第一场比赛也很难不紧张，并不能算是他的真正水平
118L
你确定？紧张？君莫笑这打的如此嚣张
119L
上面坐着的真不是神吗
120L
神在下面眼巴巴看着呢，老专注了
121L
好炫，是我的错觉吗，感觉打的比神还要炫目一点
122L
你叶打法确实土的出名
123L
感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虽然对手也新人看不出来底，但是他毕竟打出碾压了
124L
虽然叶修确实土但是他打散人也挺炫的，散人快打很难不炫，但是这个苏沐秋确实更华丽
125L
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居然打出了正常新人的感觉？
126L
废话，他本来就新人
127L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新人一般不都是经验比较少，打起来就对自己的角色炉火纯青，但是对对面的职业和角色判断不足的那种感觉吗
128L
他确实也不太熟对面的样子，所以有什么问题吗？这只能说明不管是植物人还是真死了，他这十年确实没碰荣耀啊
129L
你们就没人觉得他对散人太熟了吗！！！
130L
自己的账号卡不熟才奇怪
131L
哦！！我懂楼上意思了！！这不是普通的账号卡，是散人啊！！
132L
是啊，他怎么对散人这么熟……散人真的很难……
133L
所以对自己的卡熟有什么问题吗？我是真不懂，散人有什么特别的，他就当自己的新号去熟悉呗
134L
散人根本不是直接当新职业就能上手的啊，你可以自己去游戏里试试，现在卖散人账号卡的挺多的，就是没有千机伞。散人特别特别吃游戏理解，技能太多了，cd特别乱，还有好多相似的技能要选着加点，很难打的
135L
而且他的加点和神当时的加点不太一样，他改了。
136L
各战队头秃了一赛季，散人的缺点根本不是一把千机伞就能盖过的
137L
好像微草眼帝采访时就说过散人其实很难，我没记错吧
138L
是，但是王杰希的话不太好判断是不是商业互吹
139L
就算不是散人是普通职业，这个速度打爆一个人也很牛逼了，对面就算是新人，那也是个职业选手
140L
聊嗨了，一抬头个人赛都第三轮了，发生了什么
141L
新队连续三个人被冠军队打爆这样子、
142L
心疼新队
143L
而且其实君莫笑打的最快，沐雨橙风和包子入侵都比他慢点的
144L
我的第一反应是散人嘛，打的快正常，但是一想到那不是神那是个新人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怎么回事
145L
第n次痛恨兴欣打个新队
146L
我也恨，但我的心态不是看笑话，我现在对他挺有信心的，我想看他复刻君莫笑打爆众战队
147L
现在就这么想有点为时过早，对手毕竟新人。
148L
不要再拿对手当幌子了，这么多年新人打新人打成这样的很多吗？你们去回顾孙翔，回顾唐柔，最佳新秀们也没上来就打爆一个新人对手的，虽然也都是碾压局吧
149L
苏沐秋就是挺强的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150L
虽然但是王杰希当年做到了，而且他打爆的是前辈
151L
聊地球人呢别拿三体人出来比
152L
？那是魔术师，大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是看好他成为魔术师级别的神的意思，我替兴欣谢谢你哈
153L
啧啧啧，你们吵架的时候错过了他回选手席和神和苏队的一系列互动，我为你们感到可惜
154L
啊？
155L
指路隔壁帖https.wobianyige.tiezi28e7493o，文字给你们叙述一下，就是苏沐秋打爆那个哥们然后回座位，神上手揉他脑袋，被苏沐秋啪地一下打飞了，然后队长兼妹妹也来揉揉，他就乖乖让妹妹揉
156L
隔壁有cp帖了你们自己吵吧我嗑去了88
157L
这一家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158L
神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很嘲讽的s，他也有这样被人嫌弃还笑的更开心的一天，简直像个m，滤镜破碎了
159L
同破碎，但是我叶笑的好开心，我又调理好了
160L
感觉所有破防苏沐秋接手君莫笑的叶粉看完这个gif就会原谅一切，反正我原谅了谢谢
161L
谁还看比赛啊，导播能不能给我播他们仨单机位
162L
我不想看单机位，我想看君莫笑单人赛回放，真的很炫诶我说，喜欢百花缭乱的肯定会喜欢吧
163L
要什么来什么，真又给了个镜头
164L
仨人一起抬头看寒烟柔打擂台，三双大眼睛，萌
165L
王杰希要是坐旁边就是三双半大眼睛了
166L
眼帝做错了什么。。。又是被拿出来点炮又是被拿出来调侃。。。
167L
擂台赛不出意料是唐柔一挑三了
168L
好想把前面那个阴阳寒烟柔的哥们艾特出来看看，但是几百楼之前了懒得理了
169L
兴欣打的真摧枯拉朽，完全是冠军队该有的风范，说叶修一走兴欣就会一蹶不振的真该都来看看
170L
兴欣到底如何还是五轮后再说吧，现在还是看团队赛吧
171L
这场真的打的好快，电视台不会想一头撞死吗，时长真的够吗
172L
我不想看广告了，我想看秋叶橙互动，广告好长
173L
说起来隔壁cp帖嗑的是苏沐秋和叶吗
174L
显然是的，但是有很多和沐橙的cb也夹在里面，基本就是乱聊他们仨，立体人cp不cp的也不重要嘛走个过场
175L
那cp名想叫什么，秋叶？叶秋？你们不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吗
176L
。有。但是苏沐橙摆在那，叫叶苏叶沐也奇怪
177L
没事啊，正好叶秋已是过往，秋字无缝换人
178L
不用想这些了，团队赛来了
179L
今天真的好快，平时到团队赛怎么也得五六百楼
180L
但是隔壁cp帖已经四百楼了其实😉
181L
君莫笑首发！！！
182L
啊啊啊这个首发阵容幻视上赛季……真的感动了，我以为神退役这个有君莫笑的阵容就会随风而去。。😭
183L
君莫笑沐雨橙风海无量寒烟柔小手冰凉，替补一寸灰，感觉阵容攻击性还挺强的
184L
是的没错，开场寒烟柔领头，大家咔咔就往前走
185L
新队怎么选这么个图，这图也太复杂了吧，他们自己能绕明白吗
186L
想封沐雨橙风吧
187L
但是海无量很爽啊？方锐已经没影了
188L
而且新队明明首发两个远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属于是😅
189L
说明新队里是不会冒出来新战术大师了
190L
说起战术大师，这话题真是从神退役后就没断过
191L
是的，而且每次五层楼之内必出现“王杰希补位得了”，且必得高赞
192L
其实我觉得那段时间大家已经默认了这样是可以的，王杰希只需要适时的指挥一场战术还算精巧的比赛，他就可以拿下了
193L
然而一个月后王杰希开着他那个魔术师在世邀赛地图上飞来飞去大杀四方，所过之地只有遍地的血，聊天框里一个字都没有
194L
而且还拿了好几次mvp😋
195L
他真的在用行动证明他作为dps的光辉有多耀眼，魔术师是封手了不是死了、、
196L
谁说聊天框里一个字也没有？他偶尔还是会回喻文州一个ok的
197L
其实世邀赛也能展示出他的战术水平的，聊天框里也是有坐标和临时指挥的，纯听指挥莽的那是唐三打
198L
确实，但是如果他在世邀赛展示出来的战术水平是广受好评的畅销小说，那他的dps水平就是红楼梦
199L
兴欣和新队已经碰头开打了，你们反而聊世邀赛去了
200L
又是个碰上君莫笑被打爆的有什么好聊的
201L
但是这里面有战术的啊，不是单打单这么简单，苏沐秋打的时候海无量已经绕后了，沐雨橙风也换点位了
202L
沐雨橙风在指挥诶，兴欣的新指挥果然是队长吗
203L
合理的，苏沐橙做决定非常果断，她也很有大局观
204L
寒烟柔这个位置拦不到对面的魔剑士吧
205L
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她，提醒不到
206L
？君莫笑发消息了，这个坐标什么意思
207L
看不懂。。。为什么君莫笑已经换人了君莫笑的指挥我还是看不懂。。。
208L
沐雨橙风也又发了消息
209L
海无量和小手冰凉碰到对面的忍者了，又开打了
210L
沐雨橙风开炮打了对面的远程？？？啥时候看见的人啊
211L
解说也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你沐又变强了
212L
君莫笑又发了坐标，这个点位像是对面魔剑士的点位
213L
怪不得寒烟柔刚才站那，这样就彻底包围了
214L
好完美的包了个饺子
215L
这是，兄妹双指挥，吗？
216L
目前来看是的，但是不排除是刚才点位原因的正常坐标互动
217L
解说正在大夸特夸兴欣的战术，就是用词不太统一，一会说精良一会又说简单粗暴
218L
精良的简单粗暴
219L
兴欣的账号卡和实力都碾压，确实不需要太多变化就可以拿下，所以简单粗暴，但是确实是完全没有被地图骚扰到，避开了对方可能的战术点直接包围解决，所以也精良吧
220L
但总体而言还是挺没意思的
221L
所以说冠军队打新队就没什么好转播的，其实去年第一场轮回打兴欣我也觉得看着没意思，联盟怎么不知道吸取教训
222L
去年比赛没意思但是发布会四连“手有点生”没意思吗
223L
那今年会有这样的节目效果吗
224L
反正苏哥一定会被追着问的，一定
225L
所以苏哥是不是也可以说手有点生，如果他车祸之前接触过荣耀的话
226L
去年兴欣那么说是因为输了，你苏哥打爆人家两次，现在说手生妥妥的拉仇恨
227L
好无聊的团队赛，已经要接近尾声了
228L
大家都很摧枯拉朽，沐雨橙风稳定炮架真的很帅，炮弹打的跟流星一样
229L
君莫笑也好炫啊，好华丽，好喜欢
230L
神也很喜欢，神在底下看的特别开心，但是他往左一看包荣兴往右一看莫凡，最后神在那锤自己大腿
231L
神怎么每个镜头都笑得像喝了
232L
别造谣，孙哲平亲口说过神一杯倒，真喝了现在就昏过去了
233L
这场比赛以飞一样的速度结束了，又是熟悉的0:10
234L
选手离席了，解说串场说的干巴巴的，什么叫兴欣也展示出了应有的水平应战
235L
苏沐秋挨着他妹出来的
236L
别的不说他们兄妹感情真的挺好的
237L
哥一看妹就笑，救命啊
238L
就像神一看哥就笑
239L
宣布完就要发布会了，赢的先发布，神正在趁这点空隙对哥动手动脚
240L
是我记忆错乱了吗？我怎么记得叶修是嘴欠，他怎么现在手也开始欠了
241L
苏沐秋的拉链他自己会拉，叶修，倒是你，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的拉链没拉啊。。
242L
整个兴欣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妹妹在一边也笑眯眯的，太可爱了沐橙
243L
又进广告了，我恨
244L
没事，广告完就是发布会，而且是兴欣先开
245L
所以发布会上能见到苏沐秋吗
246L
今天兴欣应该已经完全展示出了自己的坦然，我觉得肯定会的
247L
梦个大的，神能不能上
248L
叶修在总局任职不能上吧
249L
来都来了，我觉得联盟卡这个没有很严，他上既有流量又方便回答问题
250L
预言家啊，神真的上了，联盟一点没拦
251L
联盟早就知道了吧
252L
神挨着苏沐秋坐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253L
叶修苏沐橙一人一边夹着苏沐秋这个站位我已经彻底看熟了
254L
记者：首先祝贺兴欣旗开得胜
苏沐橙：谢谢
记者：可以介绍一下新人吗？
苏沐橙：好呀，(拍苏沐秋肩膀)，这是我哥哥苏沐秋，也是这个赛季君莫笑的操作者，请大家多多指教啦
255L
沐橙笑的好甜美
256L
哥也笑的很宠，他们一看就一家人
257L
记者和苏沐秋寒暄了几句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记者：之前网络上有提到苏沐秋选手是遭遇过车祸是吗？我深表遗憾
258L
深表遗憾你还提
289L
苏沐秋想开口，麦被神拽过去了
290L
这一秒新闻官和记者集体脸部扭曲了一下，联盟你后悔放叶神上台了吗
291L
神：是的，我和沐秋当年本来要一起加入嘉世，然而他出了意外，我真的很难过，幸好他如今还活着，甚至可以站在这个赛场上
292L
我以为叶神又要插科打诨混过去。。怎么这么正经。。正经到我有点说不出话了
293L
而且好大的信息量
294L
我眼睁睁看着苏沐秋愣了一下又很无奈的笑了笑
295L
沐橙也侧着头微笑看神，诶呀哈特软软，记者非要问这个干什么
296L
记者：(愣了一瞬)啊，好的，所以苏沐秋选手十年前就打算进入职业圈吗？
297L
神：是啊
橙：(抢过麦)而且沐雨橙风本来是哥哥的卡哦！
298L
这是能说的吗，兴欣今天怎么了，以前都是一边嘴上跑火车一边啥也不漏
299L
苏沐秋笑的更无奈了，但是明明三个人都是笑着的却莫名其妙的有点伤感是怎么回事
300L
我怎么觉得他们故意的，现在话题完全是他们引导的，我敢打赌那个记者那么开头本来想问的是植物人的问题，现在反而开始聊沐雨橙风了
301L
记者：能详细说说吗
橙：就是哥哥加入职业圈想用我的形象和名字啊~
302L
300楼有点道理的，但是这些问题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所以也不一定，可能就是聊天吧
303L
苏沐秋终于开口了
秋：没能加入荣耀联盟我也很遗憾，好在现在又有了机会
神：虽然已经用不了沐雨橙风了
秋：君莫笑不也是一样的，不都是我的卡
神：怎么能一样，君莫笑不是人妖号啊
秋：但是君莫笑是沐橙起的名字，我起的沐雨橙风不如他好听
神：那倒也是
304L
记者在台下愣愣的听，笑死我了
305L
记者你醒醒！！你赶紧给我问为什么君莫笑是苏沐秋的卡！！！！
306L
楼上好会抓重点，是哦，我脑子里只有起名字好甜好宠妹了
307L
记者并没有反应过来，沉痛，他问苏沐秋本职是枪炮师吗
308L
什么破问题，不然呢，他不是他起这个号的目的是炸平荣耀大陆吗
309L
也可能是为了让神喊出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来
310L
然而神说枪系都算是苏沐秋本职
311L
感觉苏沐秋没想这么炫的，神在强行炫，谁懂，神这么没有物欲这么不爱炫耀的人
312L
现在质疑他们不是一家人的质疑他们关系不好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313L
谁看着橙和叶的笑能质疑出来，感觉他们仨幸福死了
314L
别的不说，神哪对记者这么好说话过，记者问什么回答什么，他是真的开心
315L
又起来个记者，这个记者问了上面那个问题，关于君莫笑
316L
神：(熟练地抢麦)(轻飘飘)千机伞是他做出来的啦
记者：你当时不是说那个朋友死了吗
神：(完全愣住了)
317L
笑死我了叶修真的完全忘了自己说过这话
318L
苏沐秋看叶修的眼神为什么不是无语是无奈
319L
甚至还隐约带着点歉意，。？
320L
少过度解读了，脸都转过去了还解读眼神呢，人家说不定觉得自己晕过去这么多年歉意呢
321L
记者很贴心的附上了原文：一年前问您怎么想到制作这把武器，您的回答是您有一个朋友荣耀玩的特别好后来他死了——
神：(打断)哦哦，那句啊。那会我正在生苏沐秋的气啊，气他怎么还不醒，是气话
橙：(笑眯眯的补充)而且那会哥哥确实情况比较危险，而且叶修就是这样的，他说什么你们不要都当真
322L
感觉橙虽然笑眯眯但想杀了叶修
323L
秋本人救场了：也可以信一半的，我荣耀确实玩的还不错
神：是特、别、好。
秋：你少给我脸T，我是特别谦虚的新人
324L
还挺可爱的哈哈哈
325L
时间好像要到了
记者：那苏沐秋选手有没有什么出道宣言想要对大家说的呢？
326L
神又抢麦。。神：休息十年，然后回来！
327L
。。。。。。。。。
328L
苏沐秋：…………谢谢大家的关注，我会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待的，也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兴欣
329L
我真感觉苏沐秋刚才差点翻个白眼
330
现在好了，两兄妹都想杀了叶修了
331L
发布会怎么结束了看不够啊啊啊啊
332L
其实后面的新队发布会才是重点来着……
333L
他们仨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离开了，啧，也挺好的
334L
其实如果君莫笑就是他的号，那他就算打不好就算是走后门又怎么样呢，让他打吧
335L
更何况他打的不是挺好的吗
336L
今天的对手还是不行，后面继续看吧
337L
确实，水平的事后面再看吧，他今天太突出了，应该还要面对新秀墙
338L
而且君莫笑也要面对新秀墙了，各战队研究了一年，该想出办法来了
339L
君莫笑还能在场上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真的，我本来以为没人能接手这个账号了
340L
是诶，那君莫笑是不是真能进神卡行列，称号直接用散人就行
341L
装备其实还差点，虽然差的不多，但这个是客观差距
342L
关于装备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千机伞的爹既然回来了……
343L
好像还真是。。真好，感觉兴欣又是扑朔迷离惊喜不断的一个赛季🥺
344L
虽然是不是惊喜还得观望接下来的赛程
345L
总之无论如何都会是叶修和苏沐橙和兴欣的大家都很开心的一个赛季🥰
{瓶邪年夜饭}无聊日常之新年快乐
{老福特年夜饭}瓶邪定制大餐上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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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哈尔滨火了之后，社交软件上全是南方小土豆的梗，胖子看了很是心动，想去东北当北方大哥，开着车满大街接南方小土豆去。
我正在算账，开个饭店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进项出项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这些活除了我谁还能做的这么得心应手啊。
要说个体户就是这点不好，以前开古董店，心情不好就可以关门，毕竟老主顾大多数都是不上门的，来的都是散客，一天到头能来几个客人。
饭店就不行了，干的是个回头客的买卖，就算是旅游景点，现在社交媒体发达，一旦有负面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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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哈尔滨火了之后，社交软件上全是南方小土豆的梗，胖子看了很是心动，想去东北当北方大哥，开着车满大街接南方小土豆去。
我正在算账，开个饭店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进项出项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这些活除了我谁还能做的这么得心应手啊。
要说个体户就是这点不好，以前开古董店，心情不好就可以关门，毕竟老主顾大多数都是不上门的，来的都是散客，一天到头能来几个客人。
饭店就不行了，干的是个回头客的买卖，就算是旅游景点，现在社交媒体发达，一旦有负面评论，后面跟着的客人一看避雷也不来了。
再者说人没有一天不吃饭的，你今天不开门明天不开门，客人以为你倒闭了，再想营业就难了。
“哎，老吴，胖爷说的你听到没有？”胖子咬了一口苹果，兴冲冲的道，“咱们哥几个也好久没出去旅游了，过年去哈尔滨玩玩呗，小哥不就是东北的，让咱们小哥也回家看看。”
我连头也不想抬，道：“你拉倒吧，哪有时间去哈尔滨，再说现在旅游旺季，肯定人挤人，你要是真这么想看南方小土豆，你就关照关照我，我也是南方人。”
胖子呸了一声，道：“你算什么南方小土豆啊，你顶多算南方长荒了的土豆芽，有毒还不能吃。”
作为一个南方人，我长到一米八一我骄傲了吗？我没有，我让他收收心吧，哈尔滨就在那里是不会跑的，但是饭店生意不维护就会黄。
再说我就算有时间，我也没必要跑去东北玩啊，还没跟北方人混够是怎么着，想想就生气，这一屋子三个人，只有我是南方人，胖子是北京的，闷油瓶是东北的，俩人北的毫无争议，我南的毫无地位。
马上又要过年了，年夜饭又要吃饺子，我头三十年吃的饺子都没有遇到胖子以后吃的多，我就纳闷了，饺子这个东西是救过他王胖子的命吗，救了他最多的人明明是我。
说起这个南北差异，我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最近刷到了几个讲东北人的短视频，才发现闷油瓶其实骨子里是很东北老爷们的，他有很多行为都很东北，只是他冷酷的外表掩盖了这一点。
好比昨天吧，我看到他在吃番茄味的方便面，那是超市打折我随便买的，不知道什么味道，就随口问他好吃吗。
他听到我问他好吃吗，就把下一口面怼我嘴上了，我就道：“我不想吃，我就是问你好不好吃。”
听我这么说，他干脆直接把整碗面都给我了，自己又去下了一包，我两句话多吃了一碗面，撑的出去跑了一圈儿。
果然问一个东北人这东西好不好吃，就约等于问他能不能给我吃一口，这属实挺地域差异的，我们杭州人才不会把自己吃过的面塞别人嘴里，也就是他，换别人我把丫头拧下来当球踢。
唯一不像东北人的是闷油瓶永远会让话掉在地上，他从来不接任何人的话，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说话，更不在乎气氛会不会悄悄的冷掉，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永远都会是别人。
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我被迫从一个冷漠的南方人变成了个捧哏，不论怎么尴尬我都可以微微一笑，我是可以和闷油瓶同睡一张床的男人，谁能比我屌。
我算完账，出门看到闷油瓶在院子里准备喂小猫，有饭店的地方就会有老鼠，自然也会吸引来流浪猫，猫和老鼠比，我当然更喜欢猫，院子里慢慢的也聚集了一些流浪猫。
这些流浪猫都是本土品种，聪明且身手好，其中有一只狸花猫特别机智，它不仅会抓老鼠，还会把老鼠叼来给我们看，证明自己是捕鼠能手，拿老鼠跟我们换鸡腿吃。
饭店里经常剩下肉菜，能吃就不要浪费，我都装起来留给这些小猫了，总比外头捡垃圾强点。
喂猫这事没有特定的分工，谁有时间谁就喂，流浪猫里有亲人的，也有畏惧疏远人类的，来我们院子里的猫基本都介于两者之间，不会特别怕人，但也从不叫人近身。
只有闷油瓶喂猫的时候可以和小猫离的很近很近，我认为是他在喂猫的时候并没有想什么的缘故，动物是很敏感的，我喂猫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抓它们一把，它们察觉到我的意图，自然不会靠近。
但是闷油瓶喂猫就只是喂猫，他不会有任何想要抓猫的想法，在他眼里猫和众生都是平等的，猫才敢放心大胆的接近他。
要是对小动物来说，南方是比北方更适宜居住，这些流浪猫冬天能在南方安然过冬，在北方就只有冻死的下场了。
我没走的太近，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看着他们，闷油瓶蹲在地上正把一只鸡撕开，小猫们围着他团团坐，有一只心急的还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使劲的朝闷油瓶的耳朵叫，好像在说怎么还没好啊。
叫了一会儿，小猫眼见没有回应更着急了，跳到了闷油瓶的头上，闷油瓶腾出一只手把它捞了下来，它就用两只小爪子抓着闷油瓶的袖子站了起来，用小鼻子去嗅闷油瓶的鼻子。
难怪电影里都爱拍主角关爱小动物，这一幕谁看谁不迷糊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闷油瓶回头看我，我就道：“可以啊小哥，挺有猫缘的，人家说三花猫是猫界大美女呢。”
他看了看小猫，在他眼里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都差不多一个模样，看不出具体的区别来，我原本想走过去的，刚想动几只小猫就吓的钻出去了，搞得我只好又退了回来。
闷油瓶把鸡肉放在盘子里推给小猫，摘掉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这才走了过来，我朝他身上一靠，道：“胖子说过年想去尔滨，你怎么想？我是觉得有点冷，要去也能去，反正爬雪山的装备都还在呢。”
“尔滨？”闷油瓶不看社交软件，有些困惑，一来他不知道尔滨是哪里，二来胖子前段时间才说想回北京吃卤煮，这俩可不是一个北。
我给闷油瓶看了近日来为了迎接南方小土豆的尔滨，评论区都是本地人的哀嚎，他们直言尔滨让他们陌生，让他们恶心，这和你那个谈了恋爱就换了一副嘴脸的兄弟有什么区别。
“你见过鄂伦春族吗？”我问他道，这个民族看介绍在抗日时期出山打过仗，以闷油瓶的岁数，在深山里的人他可能见得比城里的多。
闷油瓶扫了手机一眼，道：“很多年前见过。”
我还挺喜欢他们那个小帽子的，奈何现在已经是保护动物了，东北菜之所以没落，也是因为不许用熊掌了，这就不是钱的事。
我拿手机上的视频给闷油瓶看，道：“咱俩要是一起去尔滨，你可不如我吃香，我可以当南方小土豆，到时候买烤红薯，我把身份证给大叔一看，人家不仅帮我掰两半还给我勺呢。”他和胖子只能自己掰，还得吃的一嘴黢黑。
闷油瓶难得顺着我开个玩笑，道：“没事，我可以去当一米八的大帅哥。”
那他是非常够格了，简直可以去当东北宣传大使，光个膀子在零下三十度的东北街头走一走，保准成为多重方面的传奇，东北旅游业振兴全靠他了。
我道：“行啊，我去当南方土豆，你去当东北帅哥，那胖子怎么办？”
这就是一个大难题了，我和闷油瓶商讨半天，最后一致认同闷油瓶可以当北方大哥，如果觉得重合度太高，他还可以当北方的哥，开个车帮拿个箱子什么的很适合他。
去不去哈尔滨那是后话，当下要紧的是过年，一年一年的快的嗖嗖的，我一直觉得去年刚过完年没几天，突然又要过年。
我小的时候，经常听到父母说年关难过，我一直以为那是他们不想给我压岁钱的借口，过年多好玩啊，有吃有喝又有钱拿，我小时候是很可爱的，随便去哪儿拜个年都有长辈给我塞红包。
直到自己长大，并且有了事业之后，我才明白这个年关难过到底是怎么难过，可能压根不是年味变淡了，而是三十岁以上的这一波人长大了，人长大以后再过年，可不没有小时候那味了吗。
我们做生意的是很讲究这些的，过年期间是不能去找人要钱的，因此都是年底去要，哪个老板不欠钱，哪个老板不被人欠钱，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年末基本就折腾过去了。
家庭内部过年也不是容易事，尤其是大家族，我小时候我妈特别不乐意跟我爸回老家，我们家在老家基本约等于冤大头，她生不起那个气来。
要知道一个家族里的这些成员，并不是根据脾气秉性自我挑选出来的，完全是基因拴在一起的，想也知道这群人脱离了亲戚关系之后有多少是水火不容的，这一下好，把这些人在过年这一天全凑一堆了，硬是靠着一句来都来了镇场子，没什么说服力。
好在我这几年也不回去了，他们爱说我什么说我什么吧，作为老吴家目前最有出息的一个，我还有自我选择的权利，就算不回去过年，也不至于被骂出族谱。
放飞自我之后，我挺喜欢过年的，三五好友相聚的好日子，今年其实不太热闹，我们上个月才聚过，那一次基本人都齐了，在我这过了小半个月，基本等于提前过年。
因此小花说未必能来，但是会努力，秀秀已经身在国外，她准备在巴黎铁塔下面过年，我看了不觉得很浪漫，那玩意跟个变电站差不多。
至于我爸妈，就在我准备发微信问他们准不准备来和我团聚的时候，这二位给我发了个视频，我一看，好家伙，他俩先去中央大街当南方老土豆去了，也不怕这个岁数冻出个好歹来。
“爸啊，你带我妈去哈尔滨你不跟我说？你俩穿的够不够啊？”我立刻弹了个语音过去，胖子凑了过来，我给他看视频，道：“愁死我算了，人家东北人这个天气都去三亚了，他俩从杭州跑东北去。”
胖子不以为意，道：“没事，你们南方人抗冻。”
我道：“放屁，我们是南方人，我们又不是南极人，零下三度和零下三十度有可比性吗？”
我又不是没去过东北，在室内当然是有暖气更舒服了，问题玩去了，老待在屋里是没开过地暖吗。
什么魔法攻击物理攻击，降维打击面前都是扯淡呢，人在零下三十度这样的温度里是很难存活的，穿的再厚，寒风半个小时就透了，必须进屋里暖和暖和去，敢把耳朵漏在外面，就要做好丢掉一个耳朵的准备。
我爸回我道：“没事，我们穿的可多了！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你放心吧。”
东北人的热情并不能融化漫天风雪，我嘱咐他们千万别去冰雪大世界，就算进去，挑几个景点看完马上进屋里去，我的建议是去吃点东北菜，看看大教堂拉倒，我可以出钱送他们去三亚玩，他们照样可以在三亚体会东北人的热情，老暖和了。
我妈认为我在杞人忧天，压根不搭理我，让我放心，她都这个岁数了知道冷热。
我真傻，真的，我按灭了手机屏幕，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担心他俩见不到我过年会很寂寞呢，以前公益广告都不都那样，老妈妈在家烧好一桌好菜，哀怨道忙，都忙，忙点好啊。
没想到现在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我还不够勇敢？开玩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之一，我还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呢我。
没法子，爹妈是我自己的，我现在过去也不赶趟了，我有两个伙计就是哈尔滨的，我给他们发了信息，让他俩去照应照应我爸妈，就当地陪了，带老两口吃吃玩玩，别让他们冻着就行，要是愿意带他们回家就更好了，尝尝正儿八经的东北家常菜。
然后赶快给我把他俩送三亚去。
这也算是朋友遍布天下的好处了，一个小时之后，我确定他们接到了我爸妈，我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嘱咐他们一定要两个小时给我发一次动态。
闷油瓶出来又进去，确定我忙完以后，才问我：“还要买什么吗？快递最后三天了。”
我这才想起来快递的事儿，说是春节不打烊，很多末端快递员都是休息的，还有很多店铺会休息，可一时半会的我又想不起来要买什么过年的东西。
“随便买点吧，去年买了啥？”我让他把淘宝打开看看，按照去年的再买一份呗。
闷油瓶道：“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我哦了一声，道那就按照前年的买，别买太多，今年可能就咱么仨过个清净年，也挺好的，等胖子睡了，就是咱俩的二人世界。
胖子凉凉的道：“胖爷我耳朵还没聋呢，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嫌弃胖爷了，那胖爷走呗，正好我回北京去，谁乐意跟你俩混一块儿似的。”
我讪笑，道：“怎么会呢，你对我来说，就是牛郎织女和牛，梁山伯祝英台和蝴蝶，是吧史蒂夫。”
这是一个梗，胖子知道，闷油瓶不知道，他可能以为胖子有了一个史蒂夫的英文名，反正他也不喊。
闷油瓶去买年货了，他自己知道怎么买东西，有时候他在网上买的东西比我买的都好，这让我有点欣慰又有点不服气，总体来说还是挺开心的。
胖子道：“你发现没有，你这两年越来越没有仪式感了，你堕落了老吴。”
我堕落了吗？我不觉得，我觉得是我真正变得悠哉了，一个悠哉的人的仪式感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不是拘泥于某一个活动。
一开始我很在意过年，是想让闷油瓶好好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我希望他能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知道什么才叫烟火人间。
这种特殊的照顾本质上是因为对方没有，就像照顾一个刚刚残疾的朋友，会刻意避免提起缺憾，会故意制造惊喜，无法用平常心去对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有这种特殊照顾他的想法了呢，是从他开始网购，开始喂猫开始吗？
还是从晚上起来的时候会帮我随手盖被，偶尔会跟我开一两个小小的玩笑开始？
又或者，是从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的嘴唇热热的贴在一起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很认真的翻看手机上的信息，他在买年货，这个网购任务一直是交给他的，我一直觉得比起过年当天，准备过年和期待过年的心情才是最激动人心的。
过年好啊，我亲爱的，又是一年啦。
【黑瓶】博物馆见闻
1.3w+，一发完
01
那应该是八年前的初夏，我刚刚从一所普通大学的历史系毕业。
失去学校的依托后，我无根无靠，这座看似熟悉的城市突然变得面目全非，陌生、残酷、空旷，我不得不住在一间破旧的租屋里，还错失了找到工作的最佳时机，因此只能茫然地四处投递简历，渴望着一份微薄的薪水。
我就是在那时接到的工作邀约。
那天晚上临近午夜时分，我趴在桌前犯着困，电脑仍然亮着，显示着繁复的招聘界面。突然响起的提示音驱散了睡意，我意外收到了一封邮件。
信件内容很简短，行文格式也并无特殊之处，现在想来，应该是写信的人刻意简略了很多信息。落款人姓齐，他介绍自己供职于一家私人博物馆，现在需要招聘一名管理...
1.3w+，一发完
01
那应该是八年前的初夏，我刚刚从一所普通大学的历史系毕业。
失去学校的依托后，我无根无靠，这座看似熟悉的城市突然变得面目全非，陌生、残酷、空旷，我不得不住在一间破旧的租屋里，还错失了找到工作的最佳时机，因此只能茫然地四处投递简历，渴望着一份微薄的薪水。
我就是在那时接到的工作邀约。
那天晚上临近午夜时分，我趴在桌前犯着困，电脑仍然亮着，显示着繁复的招聘界面。突然响起的提示音驱散了睡意，我意外收到了一封邮件。
信件内容很简短，行文格式也并无特殊之处，现在想来，应该是写信的人刻意简略了很多信息。落款人姓齐，他介绍自己供职于一家私人博物馆，现在需要招聘一名管理人员打理业务，工资和待遇需要面谈。我本想置之不理，面谈的工资和待遇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然而作为一名历史系的学生，我无法抗拒“博物馆”三个字带来的诱惑，尽管只是私人馆藏，规模也不得而知，但我依然决定去面试。这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其实我也想不通，只是能肯定，我再也遇不见那样两个人了。
当我第一眼见到这位齐先生，就觉得他不同寻常。我穿着面试用的西装衬衫，按最标准的面试流程做了准备，然而我的面试官却穿着最随意的衣服，应该是某品牌的运动服外套，衣服倒也罢了，只能算是不拘小节，但面试的时候戴墨镜又是什么奇怪的打扮？我自认为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似乎被他一眼看穿，他从镜片上方瞥了我几眼，随后便笑了。我这才注意到，这人身材高大，长得颇为俊朗，眉目英气，属于走在路上会吸引女孩儿回头的长相。
他礼貌地站起来同我握手，似乎并不打算倾听我背诵自我介绍，只是收走了简历，随意翻了翻便扔在桌上，“你能在这里待多久？”他微微抬头，把视线从简历上挪开，再次从墨镜上方盯住我，我注意到他瞳孔的色泽十分特别，似乎颜色非常浅。
“看您的要求，我需要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你不是本地人。”
“是的。”
“不打算回家乡么？”
“我家里没有什么亲人，回不回去都一样。”我自小父母离异，我跟了父亲，他重组家庭后，我便住在祖母那里，直到老太太去世，我在这世上便举目无亲了。
齐先生没有多问什么，“你可以先跟我去看看。”他起身领我走出小小的办公室，走到院子里去。
这里是由一间两进的四合院改建的，外间的倒座房就是我们刚刚待过的办公室，里间还有两个房间用作休息室。一层院落的两侧厢房堆满了明清时期的各类用品，大多来自清末，瓷器、锦缎、桌椅、镜架、残书等，那些东西有的种类繁多，如书卷，都整齐码放在玻璃柜展台里。有的则是像生活用品一样堆砌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间很久没有人住过的屋子，东西都蒙了尘，从文物保护角度来看，做得不大好，不过这类小型民间博物馆一般都很难经营和维持，这方面算是无可奈何的通病了。我仔细打量着各类展品，只觉得物品之细碎像是将时光定格在了一个过去的瞬间，鼻烟壶、绣花鞋、胭脂盒、镀金鸟笼……好像某个落魄的大户人家遗弃了这个院落，这里俨然是那盛极一时的繁华之中仅存的冰山一角。
墙角的展柜里陈列着玉器和瓷器等易碎品，青玉的笔洗里残留了墨渍，白玉的扳指温润得似乎仍保留着体温，青花纹的茶盏杯口碎掉了一块。我不由自主地被这些展品吸引住了，比起那些更专业、规模更庞大、文物保护更完善的大博物馆，这里的物品似乎还活着，那些大博物馆里的藏品好像标本，明艳却已经死去，而眼下这里，属于过去时代的思想和鲜活过的灵魂被封存在一件件斑驳的旧物里，似乎仍然保留着心跳。
“到里面再看看吧。”齐先生提醒我。
我跟着他走过垂花门，跨进第二层院落，不禁提问道，“这院子也是旧宅吗？”这间博物馆位于市区一处狭窄的胡同里，不使用手机导航很难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可见来参观的人也不多，经营颇为惨淡。来面试之前，我也没有从网络上看到有关这里的任何信息。
“嗯，这里是祖上的老屋，我不想住在这儿，也不愿意出手，所以用来做展览了。”齐先生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很随意地走着。
祖上的住宅？我产生了奇妙的联想，对于刚刚观赏过的展品，来历或许是家传。“您是这里的馆长吗？”
“算是吧，不过一些官方手续和文书之类的签名不是我。”
我没有再多话，只想着，这不是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其实那时也是年轻，经验不足，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把事情打听清楚，年纪长了，更学会计较得失与利益，也更知道要如何保护自己，这种来源不明的神秘地方，也只有年轻人，才敢靠着一腔纯真留任在那儿。
到了第二重院落，正房里堆满了民国时代的旧物，有扑面而来的短暂繁华，也有苦难之日的缩影。靠西面的墙上挂了许多件长衫，还有西式的礼服，墙根处摆了几双旧布鞋，几只旧皮箱，但最醒目的还是一辆破旧的黄包车，展柜里放着不少金属小盒子，包括巧克力盒、香烟盒、罐头盒、鞋油、护肤品盒等各种门类，大多写着外国字，我努力辨认，发现并不能拼写出上面的字母。
“大多是德国货。”齐先生介绍说。他似乎很喜欢这间屋子，跟在我身边，也向展柜里瞧着，“我攒下来了一些。”我当时忽略了这句话。
其他展品也是种类繁多，转盘电话、手表、座钟、卸下来的五色玻璃门窗……甚至还有旧报纸和笔记本，对于文字，我是很敏感的，当下就想仔细阅读，然而时机并不成熟，我只能暂时放下，转去观看其他展品。东边更多都是家具，不少红木的桌椅堆放在一起，橱柜大多斑驳掉漆，上面摆放着留声机和一摞摞唱片，落地镜倒是仍能显影，只是没有冲着游客的方向摆放，几只落地式的座钟似乎有一两座仍在工作。
“这些都是您自己收集来的吗？”
“算是吧。”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感到莫名其妙。“您收集这些东西的时候，怎么去判断年代呢？会不会收到做旧的假货？”
“啊，这种情况我不太担心，有办法分辨的。您这边请。”
齐先生引着我又去东西厢房分别参观，从民国到建国后，再到现如今，各个年代的旧物、杂物应有尽有。特别之处在于西厢房的一侧，按年代算，是摆放新时代物品的地方，也是本次游览的终点，那里展品相对稀少，留出了一些空间。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个男人，隐没在灯光昏暗的一角，他面前搁着一张小方桌，看起来是个馆员，在这里值班。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没有过站起身或抬头张望等行为。直到走到近前，我才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大活人，有时在博物馆里就是会这样，大抵是我表现出了明显的被惊吓的状态，他默默站起来，跟齐先生对视了一眼。
“他姓张，是我这里唯一的员工。”齐先生冲那人招手，笑呵呵地凑过去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到我面前，“握个手。”
张先生沉默地伸出了左手，我愣了一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非常好看，不过寻常人惯用手都是右手，社交时也多用右手握手。也许他是个“左撇子”？我这样想着，一边也伸出左手交握了一下，对着他露出礼貌的笑容，道了声，“你好。”
他淡淡点了点头做回应，一副疏离的样子，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离开那个昏暗的角落，暴露在灯光下，我注意到他皮肤很白，长相也非常俊美，因为不爱说话，显得有些清秀文弱。我不禁感叹起来，这间博物馆的两个职工，走出门去，每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容貌，只是这位张先生似乎更容易被人长久地端详，大概因为齐先生隐藏在墨镜后的面孔看起来更为锐利，锋芒更甚，不像张先生那般柔和。
还没等我打量够面前的人，齐先生就招呼我离开，“怎么样？有决定了吗？”
我很喜欢这里难得安静的工作环境，只是考虑到薪水、待遇问题，我不禁犹豫了一下。
“工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齐先生报出了一个数字，相当不错的收入水平，“至于待遇问题，你也不需要担心，你不跟我签合同，这里的名誉馆长会负责这一部分，我只看你的意愿。”
02
我成功入职这家私人博物馆，名誉馆长姓解，虽然我一直没有见过他本人，都是他的代理人出面与我联络，包括后来我不得不离开，都是通过这位联系人。
我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做，馆内有隐藏摄像头，我每天只需要盯住摄像防止有人偷窃物品就可以了。馆藏物品倒是有登记册，只是我查阅过后发现，这本登记册聊胜于无，齐先生也从不会盘问我关于藏品管理的问题，只要保证东西不被挪动、遗失就可以了。门票定价10元，但几乎没有多少游客登门，我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博物馆管理人员，只是个末流保安，俗称看门大爷。后来由于房租拖欠问题，我请过两天假去寻找新的住处，齐先生听后，同意我住进那间休息室，办公室里间那两个小房间刚好适合我一个单身青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走运，找到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时间久了，我对馆内藏品的兴趣开始减退，它们对我来说已再熟悉不过。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比起展品，似乎博物馆里的人更有趣。
我刚来的时候，因为尚且不熟悉环境，齐先生和张先生来上班倒是很频繁，尤其是齐先生，几乎天天都会来。对此我经常感觉很迷惑，老板怎么会比员工来得还要勤？有时到了中午，张先生才姗姗来迟，似乎就是为了蹭一顿午饭才到这边来。我曾经问过齐先生，“小张是不是只是兼职？他看上去像个大学生。”齐先生只是笑，冲我摇摇手指，回答道，“他只是懒。”
有时，张先生在的时候，我想尽力表达一下同事间必要的亲热，曾经努力与之攀谈，“张哥，我应该叫你哥吧？”我记得自己好像是笑得挺谄媚的，“齐老板说你不是大学生，那应该比我大吧，看着真不像呢。”
他只是回答道，“我的确比你大。”
“那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五吧。”
后来大概是我表现出太过火的热情，我能感觉到张先生在特意躲着我，也可能是我多心，他本来也不需要躲，总之我几乎很少再跟他有什么交流，他是我见过的话最少的人。我也说不上齐老板是怎么把他招进来的，不过看起来他们关系相当不错，经常一起上下班。直到后来，我才惊叹自己的榆木脑袋，他们或许根本就是住在一起的。
张先生寡言少语，齐老板倒是很健谈，对于我的刺探他也几乎不会回避，他承认他们有其他的工作，博物馆只是一个安置性的副业，不指望有多少收入，“但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心思安定的人替我守着。”他大方承认道。
等我逐渐适应这里的工作生活后，两位先生就很少来了，我忠实地替齐老板行使着看家护院的职责，存款也逐渐增加起来，生活单调但舒心，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开始发现端倪是从两位先生的一次对话之后，是我无意中听见的。
那天，齐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一部民国时代的照相机，是极其笨重的款式，他将新的藏品搬进主屋展厅，一边打发我去登记记录册。等我去而复返，刚好听见齐老板在说，“你记不记得，这东西会喷烟？”张先生则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貌似是一张很旧很老的照片，“嗯，记得。”他们二人似乎都很机警，很快便注意到我站在门口，谈话中断了，两人从我身边走过，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果说第一次我并不会特别注意，甚至当天晚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奇特的种子种下，自然会生根发芽。
我在翻阅馆藏登记册的时候，意外注意到，这本手写的登记册似乎不是齐老板或者张先生亲手登记的，字迹非常不像，但是后续一些物品的增补是由齐老板临时写上去的，有很多字体都是繁体字，这种字体我只在我奶奶的账本里见到过。平日在办公室闲坐，齐老板有听广播的爱好，办公室的窗台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广播这种传播媒介其实已经开始被逐渐淘汰，有兴趣听这个的人实在不多，但是齐老板可以听得津津有味，无论什么频道，说书也好、新闻也罢、甚至还有戏曲，他仰头靠着办公椅，把黑色的办公皮椅摇出了藤椅的滋味儿，我也说不上他是不是睡着了，总之那样子让我想起儿时邻居家的爷爷。有时难得张先生也来上班，齐老板也不赶他去展厅坐着值班，反而任由他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打盹。跟着这么两个人耗在办公室里，我经常困得哈欠连天，最后变成了我躲去展厅，坐在原本是小张的工位上替他值班，远离奇怪的老板和同事。
我还发现了张先生对手机和电脑的抗拒，他的确会使用，但是看得出，他在躲闪，这种躲闪比他试图避开跟我说话还明显，日常生活中，比起我在闲暇时刻使用手机的频率，他使用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在年轻人里可谓十分不寻常的行为了。那时候，手机支付已经非常普遍了，然而张先生似乎仍然倾向于使用纸币，他身上随身携带着零钱。齐老板貌似也非常尊重他这种癖好，有一次，齐老板招呼小张去买午饭，从抽屉里抽出了两张纸币递过去。这种行为不利人也不利己，于哪一方都不算方便，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只能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我开始产生许多没有边际的猜测，我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秘密。齐老板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不知道是视力不佳还是有什么其他隐疾，同时，我还惊讶地注意到，张先生的右手有两根手指格外得长，难道这也是什么疾病？我开始好奇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出身经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大凡一些特立独行的人，都会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这类人本身气质非常突出，其实仔细想想，这二位的个性都挺别致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是那种爱好小众的类型？但是，单从他们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上，你看不出太多偏好来，饮食方面也没有特别要求，他们似乎生活得非常随意，但是在某些细微的习惯上，你又能看出他们与常人的巨大差别。我有种感觉，对于普罗大众，他们融入却没有融合。
其实答案很可能显而易见，但是没有一个正常的、有常识的人会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日子平淡地一天天过去，两位先生开始长时间地离开，几乎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我作为被雇用的职员，本也没资格打听他们的去向，但有时遇到不得不向老板打电话咨询的情况，比如遇到难缠的游客或者官方人员来访，我只能向上请示的时候，齐老板的手机多半是打不通的，到头来，还是那位名誉馆长手底下的代理人在同我交涉，于是，我渐渐习惯凡事跳过齐老板，直接与那位代理人交接工作。“这两人大概是人间蒸发了吧。”我这样想着，却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样繁忙的工作会忙到失联的程度。我还惊恐地发现，这两人的社会关系网说复杂极度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
我曾因好奇，上网搜过那位姓解的名誉馆长，发现他名下注册的公司企业不少，应该是个大老板，有这么个挂名的小博物馆也实属正常。也许齐老板与他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这么一想，再联想到齐老板曾声称，这处宅院是他继承下来的，那多半也是个有钱人了。可是网络上却搜索不到任何与齐老板有关的信息，哪怕顺着解馆长的线索捋下去，也丝毫找不到有关齐老板的任何消息。
我开始产生一种不安的情绪。从我认识齐老板那天起，他从未打印过任何名片，甚至连名字都只是从他自己嘴里随意介绍出来的，任何官方的文书上或者需要签名的重要材料上，署名从来都不是他。更恐怖的是，与他出双入对的张先生更是透明人一个，甚至因为话少，我对这个人更是毫无了解，他们一旦消失，我根本无从联系。我在这里的收入和待遇都相当不错，甚至还被提供了住宿，天底下从没有这样好的事情，那么我的代价又会付出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个人信息？再联想到张先生习惯用纸币支付的习惯，我更是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从我到这里工作起，没有任何人以个人名义来这里寻过人，无论是亲朋还是好友。这个博物馆好像一个隐秘之处，并且看起来与这两个人毫无瓜葛。那么他们二人的身份，除了在阴影里活动的人——犯罪者，我想不到任何可能性。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我一方面觉得自己在犯傻，这么好的工作很难找到类似的了，而且这两位先生，单看外表完全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特别是小张，看起来就像一个纯良无害的好学生。另一方面，危险的直觉又令我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因此我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我对那位代理人提出了辞职的想法，他答应我会转告齐先生。
大概是三天后的早上，准确来讲，是凌晨五点左右，我还在睡梦中，齐老板打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他说，他现在在忙，大概四五天后会回来见我，他需要与我当面聊一聊。之后便很快挂掉了电话。
自从接到这通电话后，我突然就安定了下来，我坚信自己之前许多天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齐老板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认真，平常他大多时候都不太正经，脸上总挂着笑容，尤其是跟张先生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样形容会不会不礼貌，但的确显得贱兮兮的。这通电话里的他却不一样，声音格外低沉，而且话语非常简略，这种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倒是颇像张先生。
03
齐老板在一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博物馆门口。
他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标志性的墨镜依然挂在脸上，我险些把他当成陌生的游客。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凹陷下去，头发也长了一些，用一根发绳微微绑了发尾，如果不是那种疲惫的气息，看起来倒是很有时尚氛围。我不禁感叹起来，主要还是脸长得好看，气质达标。他伸出手跟我打个招呼，身后背着一个沉重的黑色背包，卷着风尘进了办公室，我看见他手腕上缠了绷带，手指上有擦伤的痕迹，甚至有的地方还泛着青紫。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不过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进屋后把背包甩到沙发上，抓起桌上许久未用的茶杯进了卫生间，哗哗地冲洗起来，然后接满水一口气灌了两杯，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像个傻子似的跟在他身边转悠着，不知道是先帮忙做点什么更好，还是先开口表示一下关心更好，期间他用余光瞥了我两眼，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笑嘻嘻的表情，似乎觉得我挺好笑的。等到他风风火火地忙完，一屁股把自己陷进办公椅里，长舒了一口气，我才从他身上看出一种迟来的疲态。
“怎么？听说你想辞职啊？”他单刀直入地切进正题。
“嗯……也不是，”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演练过要说的话，尤其看着他这样一副状态，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我……”
“你想说什么就说。”他从墨镜上方注视着我。
“是这样，我经常联系不上您，对于您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对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但至少，我觉得出于一种信任，您应该让我多了解一些东西。”
我能感觉到他在犹豫，也可能思维早就跑远了，我只能看出他的目光盯着桌面的一个光斑发怔。
“这处宅院，还有其中一些藏品，的确是我继承下来的。”齐老板回答道，“我很重视这里，所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心思安定的人替我守着。”随后他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补了一句，“我拥有的这些东西，都具有合法性，这个你不需要担心。”
我突然感觉有点坐立不安，有种被人点明了心思的愧疚。
“你可以假设，”他伸出手指，隔空虚点了我一下，“你拥有这里。那你应该知道，会有很多人想打这里的主意，对藏品开价的、想收购的、炒作的……很多讨厌的人会来，而你，不想出手任何一样东西，你只是想保存，很谨慎地保存。”他挑了挑眉毛，“你会怎么办？”
“不公开。”我认真地思考着，“如果害怕被关注，只自己知道就好，同样也可以雇人管理。”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但你又希望被看到，至少，被该看的人看到。”
“嗯……您是说，只给那些真正热爱的游客看吗？”
我看到齐老板笑了起来，带了点嘲讽的意味，我莫名有点懊恼，难道我理解错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总之，我拜托一个可信任的朋友替我照看这里，因为我可能会经常……出差。所以，其实你不需要担心什么，你并不对我负责，你担心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这番话令我猛然醒悟，的确，我签订的合同，博物馆实际负责人的签名，日常业务的管理和交涉，无论哪样手续和流程其实都与齐老板无关。只是我主观上把他与博物馆绑定在一起，这是他的博物馆，是他的收藏，是他的心血，但追根究底，与他毫无关联。
“你还想辞职么？”他笑嘻嘻地看着我，那种表情就像拿一只鸡腿逗一个倔强的小孩子，小孩儿嘴上说着不想吃实际已经馋得口水长流。
“那说定了，你接着在这里工作，有什么需要跟那个代理人联系，如果想离开，他会通知我的。”他起身拉上外衣拉链，拎起背包准备离开。
“您慢走。”我跟在他身后，送他走出门去，总觉得之后更难见到他了。在他跨出门去的那一刻，我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追问道，“小张呢？他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齐老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微微回头，瞥了我一眼，答道，“他辞职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夜色浓重的胡同深处。
04
之后三年，我都没有再见过齐老板一次。他彻底与我失去联系，我经常觉得曾经遇见的那两个人像是一场梦，三年前，齐老板离去的背影在我的印象中越来越模糊。
这期间，我交往了两任女朋友，并且与其中的一位上过床，当时我们感情很好，我以为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成为我的妻子，但是最终我们还是分手了，她希望我能换一个更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在这么无聊的小地方窝着，虽然我极力证明这里的薪水非常优厚，不过结局还是很不幸。
我在犹豫，要不要通过辞职去挽回这份感情，毕竟我真的很爱她。我握住手机，纠结着要不要再拨打这通辞职电话，也许拨通之后不久，又会像上次一样，召唤出齐老板，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又离开。然而还没等我想好，倒是先遇见了另一位故人。张先生在阔别三年之久后意外登门造访。
他像一位普通游客一样进门，头也不抬地对我说，“要一张门票。”一边掏出手机，试图支付门票钱。我震惊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现在倒是习惯使用手机了？闹了半天，我脑子里只提炼出了这一句话。他见我久久没有答复，忍不住抬头看着我。看见那黑曜石一样的瞳孔，凝眸盯着我瞧，像一只猫儿，我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张？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好，他看起来浑身都紧张了起来，面上却不漏声色，他皱眉紧盯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回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我在他身后追了两步，一边心脏狂跳起来，“你不记得我啦？”他走得飞快，把我甩在身后。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绝对能肯定，他把我忘了。
只是三年而已，绝对不至于把之前的同事忘掉，我坐下来平复着呼吸，努力捋清思路，小张刚刚的眼神我十分肯定，是对待陌生人的冷漠。曾经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的确话很少，可是他对我是熟悉的，不管怎样，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我这号人来，无论如何不该冷淡至此，哪怕是忘记后重新想起，也不该是那样防备、疑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惊讶。联想到三年前，与齐老板分别时的场景，齐老板略微回过头，回答我“他辞职了。”他们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几乎有种感觉，齐老板知道小张身上发生了变故，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齐老板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已经平静了三年的池水再度掀起波澜，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摸清他们的底细，甚至更迷惑了。
一直到晚上准备就寝，我都仍然思量着白天的经历，我编辑着准备发给齐老板的信息，“我今天遇见小张了。”不行，这句话显得莫名其妙；“小张今天来这里了，但他似乎不记得我了。”不行，这样太突兀了；“您最近了解小张的近况吗？”我删删改改，始终无法敲定要如何联系齐老板。直到此刻，另一个问题，一个被我的榆木脑袋搁置了许久的问题浮出水面，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匆忙走到监控显示器下查看情况，二层院落的正中间，那里有一棵老梧桐，监控画面显示，此时有一个人站在树下，脚边似乎还丢着一只背包。我握着手电筒和巡逻棍去院内查看情况，心里非常紧张，但等我看清树下的人，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好像我知道，他本就应该在那里等我一般，是小张。
“你怎么在这儿？”
夜色微凉，此时已是初秋，黄色梧桐叶被夜风收割，打着旋飘落在这个古朴小院的砖地上。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皮肤仍然那么白，就那样立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我，脚边堆着满地的落叶。院内的白色照明灯周围围绕着一些飞虫，说不清是灯光还是月光，打在他头顶，让黑发周围显出了一圈银边，我突然觉得这幅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哀戚和寂寥。
“小张？”我再次出声唤他。
他走近我几步，“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上去忘记了很多事情，其实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以前在这里工作过。”
“跟你一起吗？”他轻声询问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是三年多以前来的，你来得更早一些，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过，我来之后不久，你就辞职了。”
“这里只有你吗？”
“暂时只有我，”我想，我是一定要提起他的，“这家博物馆是齐先生的，他是这里的老板，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以前……跟你很熟。”
“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像这家博物馆本身就有他的一份，就算已经离职，但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也无需买票，尽管是在晚上擅闯，而且大抵是翻墙进来的。
他推开主展厅的门，那里是民国时代的展览，他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这让我不禁怀疑，如果他翻墙进来的时候不想让我听见，完全可以更加悄无声息，他可能就是故意要引我出来。我安静地跟在他身边，斟酌再三，终于努力遏制住了想要疯狂提问的欲望。我注意到他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踱步到西侧墙边，久久凝视着挂在墙上的长衫和西式礼服，突然伸出手去摸了摸。我终于没忍住，“呃……展品最好不要触摸。”他没有理我，只是步履缓慢地走过一件件展品，偶尔在某一样前面驻足停留一会儿，然后又接着走，就这样不停地兜着圈子，像是在倾听那些展品的低语。
我突然有种被电流穿过脊柱的颤栗感，我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想法，在这老旧的宅院里惊出一身冷汗。想到曾经观察到两位先生身上的种种不寻常之处，民国时代的照相机、繁体字、收音机……再看如今小张——不，张先生凝视展品的眼神，那绝对不是欣赏、考究或者探索一类，而是一种回忆。他在剖开展品残破的外壳，回望一个遥远的过去，一个远比他在这里工作的时期还要遥远的过去。我劝自己要冷静，深吸了几口气，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努力开口道，“你是失去记忆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你的家人呢？”短短几句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能是听出了我的失态，他再次盯住我，眉眼间尽是迷茫，这多少缓解了我的紧张。他只是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听说了这个地方，从一个人那里拿到了这儿的地址。”
“那个人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说这里有人能帮我。”
我其实不相信这个“能帮助他”的人指的是我，我觉得应该是指齐老板。“你有齐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他再次摇头。“我还可以去别的屋子里看看吗？”
我同意了，并提出要陪他逛一逛，但是他拒绝了，只是向我要走了齐老板的联系方式，之后他便像游魂一样，在各个展室间徘徊。
我留下也不是，返回去休息也不是，而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逃跑的意愿，在这里工作至今，我从未觉得这间老宅如此可怖，那种恐惧感依然没有从我心头驱散，我猜测，“齐先生和张先生或许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不成他们已经活了很久了？一直不会老去，跨越了许多岁月？他们的年龄到底多大了？那么，这间博物馆里的东西……”我几乎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并且不敢再接着联想下去。我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没有人能相信这个，以我们受到的常识教育来看，这根本不可能。
我站在院子里发着抖，目光追随着张先生，我现在有点不敢靠近他，总觉得他像什么聊斋里的画皮鬼，我越看越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哀婉来。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是我跟他单独相处最久的一次，也是谈话最多的一次，若是在从前，可能会让我高兴很长时间，但现在，我完全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是的，”我近乎肯定地想着，“这种人间难见的长相，绝对没有人能长得这样的容貌。”
那天晚上，张先生停留了很久，直到接近午夜才告辞离开。我站在门口目送他走入夜色，与三年前齐老板的背影何其相似，终于忍不住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没想到他会回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只会默默走自己的路而不去理会我的问题。但是他站住了，回过头来，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去找他。”
我愣在原地，“你……”
“谢谢。”他的笑容转瞬即逝，之后便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巷子，我一直目送他远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股暖流。
05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惊魂一夜过后，我第二天照常起床、开馆、工作、休息，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也许我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件事情没有完结，还不到时候，需要等一等，真相自然大白。
于是，我这一等就等到了入冬，等到了过年。
爆竹声中辞旧岁，我没有可以共度佳节的人，博物馆提前放假歇业，反正它开馆与否都是我说了算的。我白天出去逛新年庙会、看特别展览、到小吃街跟人摩肩接踵，哪里人多我往哪里去，远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利用假期躲清闲，我一年到头都是自己一个人，现在该热闹热闹了，这才有年味儿。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齐老板突然出现，临时查岗。
我当时刚刚从电影院回来，约了那位前女友看夜场电影，我想跟她复合。我拐进黑漆漆的小巷，被博物馆门口蹲着的黑影吓了一跳，齐老板蹲在那儿抽烟，看见我回来，他站起身，门口光线并不好，我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开口的瞬间，那副熟悉的脸上挂笑的样子跃然脑海，他的嗓音里也漾着笑意，“回来啦？去不去吃饭？”
“啊？现在？”
“嗯，吃宵夜去，我请客。”他推我一把，我就这么顺从地跟着他走了，嘴上磕磕绊绊地嘟囔着好久不见之类的话，他乐得更欢了，好像他总觉得我很好笑。
他带着我七拐八拐，走了不少路，到了一家小饭馆，是一家窗明几净但容客不多的小店。如果是我，这段距离我绝对不会选择走路，而是会去坐公交车，但齐老板看上去丝毫没有觉得累，我感觉他连汗也没出一点。路上，他跟我简单打听打听博物馆的运营情况，其实我觉得他不怎么关心，但我照常汇报了一下，之后便陷入沉默，他也不提问，我也不去找话题，我们像是在比赛，比谁会先忍不住开口，最后，我投降了。我提起了张先生。
“今年秋天那会儿，小张来过了。他看上去出了点问题。”
“他失忆了对不？”
“嗯，他……半夜翻墙进来，在馆里转了挺久的，然后……然后……他说他要去找你。”
齐老板点头道，“对，说到这个，我真得谢谢你。他来找我了，你是好样的。”之后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不确定，因为我听不懂前后的逻辑，“这是最快的一次，说真的。”
进了饭馆后，齐老板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还要了啤酒。等菜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我听见他说，“睡醒了吗？……嗯，那过来吧，还是那家店……。”
“你有朋友要来吗？”
“嗯，没事，我们可以先吃。”
但是出于礼貌，人还没到全，社交礼仪规定不能多动筷子，虽然这里的饭菜味道非常好，一看就是精心烹饪的，独具特色。我犹豫着拖拉时间，齐老板看出来我的意思，乐不可支，干脆也撂了筷子，只是喝着啤酒，陪我等人。
菜都上齐的时候，张先生披着风雪进了门，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小雪。
“小张？”
他对我点点头，很自然地去洗了手，坐到齐老板身边吃饭。
我略带尴尬地寒暄几句，不过酒菜正好，热气蒸腾掉了那一点被时光凝固的寒意，三巡过后，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齐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我们的事儿。”他意有所指，我却不敢轻易回答，于是，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他们，真的在民国那纸醉金迷的时代流连过，甚至可能更早。
故事从何时开始，他没有说。他只是说，在他们认识的时候，张先生就是现在这个脾气秉性，他们在一所旧式宅院里相遇，我忍不住插嘴道，“是那个博物馆！”
“不，”齐老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比那个大多了。”初遇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对方会是那个陪伴自己一起被封冻在时光里的人，所以并未有太多交流，只是记得、认识而已，虽然“记得”这种事情对于张先生来说如同天方夜谭，“到头来，其实只有我记得。”齐老板淡淡地接着说下去，但是这句话一出口，一直低头默默吃菜的张先生动作顿了一下，我看着他，他吃东西的时候行动也是轻轻的，而且吃得很少。
后来他们在上海重逢。齐老板从羽绒服内袋里缓缓取出一个纸包，外表用旧报纸包封，已经变得黄而薄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递给我，我难掩好奇，其实我应该多一个意识，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建设的。不然也不至于发出那声惊呼，我发出了不像是自己能发出的最尖利的声音。
那是一摞照片，最上面一张是齐老板和张先生的合影，容貌与现在分毫不差，照片右侧印着“一九二零年九月十五日，摄于上海。”
这摞照片我记得自己细细地翻看了不止一遍，每一张都认真端详许久，像是参加葬礼一般的庄严凝重。那是短暂的三十八年民国时代的照片，总共也就七八张，有两张拍摄于上海，一张在北平，还有一张在长沙，剩下的拍摄于国外。每张照片背后都有用钢笔手写的字体，写着时间和地点，与馆藏登记册上齐老板的笔迹一模一样，都是繁体字。照片中两人穿的衣服，有一两件，我在博物馆的墙上见过许多次。
齐老板承认，这家博物馆里，有非常多的藏品是他们曾经使用过的旧物，当然，也有一些是为了还原时代记忆而淘来的，比如那辆黄包车。我想起主展厅西侧墙面挂的旧衣服，几乎都是男式的，只有很少两三件女式服装是后添置进来的。至于那些西洋货，据齐老板说，他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德国。我无法想象，那天张先生在馆里游荡，心中作何感想。
我在浏览照片的时候，桌对面的二位，张先生看上去事不关己，齐老板则偷拍了我因震惊而扭曲的面孔。这一摞照片是他刚刚从博物馆的一个红木柜子里取出来的，那些展品里，有的地方有暗格，我在做旧物保养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过那些暗格，“但是他都能找到。”齐老板用胳膊肘拐了张先生一下。我大概知道了，那天晚上，张先生在馆里徘徊许久，也许找到了这些隐藏的证据，我手里拿着的，只是其中一份而已。
“他有失魂症，”齐老板坦诚道，“每隔一阵子就会忘掉一切，我得替他记着。”“没良心的东西。”他大大方方地骂了一句，张先生也没有生气。
那天，这顿饭吃到了凌晨一点多，我记得我喝多了。是齐老板和张先生把我送回去的，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哭了，我很难过，说不出的难过，齐老板好像还是笑嘻嘻的，摸我的头，一边扭头跟张先生说着“多单纯呐，该放出去闯闯。”第二天上午我宿醉醒来，总觉得昨晚的一切不甚真实，我仔细回忆着，我记得自己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这样？”
齐老板耸了耸肩，摊手道，“我们也想知道啊。”
“我不是这里第一个管理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吗？”
“对，小子，但你是唯一一个发现我们秘密的。”
想到这，我穿衣服下床，在冬日的暖阳里重新游览了一遍整个博物馆。我有种感觉，我快要离开这里了。
尾声
那年春节后，我收到一封邮件，是一封介绍信，介绍我去一所正规的、有编制的大博物馆工作，同时，还有银行卡里突然多出的三个月工资，我被解雇了。
我换了工作，但是突然不想再去找前女友复合，似乎毫无必要，我可能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爱她。
我再也没有见过齐先生和张先生。那天谈话的内容太让人震惊，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精神恍惚的，直到被解雇，我才隐约意识到，他们二人从未提过他们的工作，我自始至终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齐老板为什么会受伤，张先生为什么会失忆，有太多的谜团再也无法解开了。
工作调动后，我曾经数次返回那家博物馆，却只看见大门紧闭，门上落了很大的锁。我不甘心地趴着门缝向里面瞧，只能看见老式院落的影壁横在眼前，里面是什么模样，我也无法看见了。
现在我已经结婚，女儿三岁，我不知道那两位先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家博物馆是否还开在某处，但我相信它开着，依然像从前那样，小小的院门敞开，只等着那唯一的客人登门。
那是齐先生的博物馆，是只开给张先生一个人的博物馆。
【千万种爱|04:00】秉烛昼夜
🍎cp：舫舟
🍎双纸人 纸片人舫 X 纸片人舟
🍎长篇 1.8w+ 一发完
🍎有略微病娇舫（但不多）
🍎文字被lof屏了抱一丝！只能发图片QAQ
🍎食用愉快 七夕快乐！舫舟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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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设想一下，在万千繁星之中，总有一颗星能指引我的生命穿越那未知的黑暗。
——泰戈尔《飞鸟集》
【文韬的过往】幽灵六子（11）
后进门的周峻纬小心的关好了门，深吸一口气对蒲熠星说到：“你想知道什么？说出来也好，别影响队伍团结。”
“队伍团结？”蒲熠星冷哼一声：“相互欺瞒的不算是一个团体。”
“我已经做到开诚布公了。”周峻纬看着明显有些激动的蒲熠星平静了一下心绪：“今天事发突然，大家心情都很复杂，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觉得你有些冷血。”蒲熠星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周峻纬。
周峻纬不怕和蒲熠星对视：“我更习惯说这个是冷静，情绪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蒲熠星。”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蒲熠星想不到自己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抱扎伤口的时候他在，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心就跟着痛。
“我说过，他之前失忆了，六...
后进门的周峻纬小心的关好了门，深吸一口气对蒲熠星说到：“你想知道什么？说出来也好，别影响队伍团结。”
“队伍团结？”蒲熠星冷哼一声：“相互欺瞒的不算是一个团体。”
“我已经做到开诚布公了。”周峻纬看着明显有些激动的蒲熠星平静了一下心绪：“今天事发突然，大家心情都很复杂，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觉得你有些冷血。”蒲熠星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周峻纬。
周峻纬不怕和蒲熠星对视：“我更习惯说这个是冷静，情绪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蒲熠星。”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蒲熠星想不到自己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抱扎伤口的时候他在，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心就跟着痛。
“我说过，他之前失忆了，六年前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一身伤痕，有的还没来得及愈合。”提到文韬的过往，周峻纬明显不想提，手攥了攥拳，不安的舔了舔嘴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伤痕？”月光下的蒲熠星披上了银色的外套一般，眼镜上泛着冷光：“他的胳膊上有骨髓穿刺的伤口，那种伤口本身就极难愈合，他的更是格外明显。他锁骨下面的伤痕虽然多，但藏不住常年埋针造成的伤疤。周峻纬，你知道这两样证明什么么？”
“蒲熠星，请你相信我，相信组织！”
“他还失忆了，贪吃，身手卓绝，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完成任务的杀手。”蒲熠星耸了耸肩膀，嘴角勾起了一抹琢磨不透的笑容：“不对，杀人机器是不是更符合你们的审美？”
“蒲熠星！”周峻纬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机器两个字瞬间爆发，拎着他的衣领，一双充血的眼眸瞪着他：“我不管你说我什么，这个过分的词不许你在他面前说起来！”
蒲熠星看着无比认真的周峻纬，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再说下那些：“有人拿他做过实验。”
“我推测过。”周峻纬也知道自己刚刚过于激动，松开了蒲熠星的衣襟又退了回来。
“没上报？”
周峻纬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瞥了蒲熠星一眼：“推测，不应该出现在书面报告上。”
蒲熠星重新审视这位小狐狸一样的周峻纬：“我暂时相信你说的，但还没达到可以同房而眠的程度，麻烦让一下，我要找个地方歇一会。”
周峻纬自然的往旁边让了让：“白天记得回来报道，否则算旷工。”
“周扒皮。”蒲熠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白天带文韬去哪了？”
成功出门的蒲熠星微微一笑，身子一蹿就跑出了客厅，开门溜了出去。
周峻纬看着情绪跌宕起伏堪比偶像剧女主的蒲熠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拿错剧本了吧！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时钟。
一点半。
他还是睡不着。
想着文韬睡觉喜欢蜷起身子，不放心的周峻纬轻轻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齐思钧还没睡，抱着怀里的文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侧着身子刷手机：“谁？”
“我。”周峻纬小声应了一下，蹑手蹑脚的坐在床边：“谢谢你啊，老齐，手麻了吧！”
齐思钧笑了笑，也没否定。周峻纬会心一笑的帮着齐思钧抽出了胳膊，熟睡中的文韬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他就像个孩子。”齐思钧心疼的看着受伤的人：“峻纬，你不能怪蒲熠星的反应过度。看到他这一身伤痕，我都怀疑过。”
“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怎么会不思考，不怀疑呢？”周峻纬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长长的叹口气：“如果不是我亲眼着他被捡过来，我都不相信。”
“他的身手，说绝无仅有可能夸张，但真的没几个人能出其左右，他就像是为了战争而生的。”齐思钧看着周峻纬有些严厉的目光立刻改口：“他身上的伤口我不懂，但蒲熠星说的不是没道理，活体实验，真的存在。”
“老齐，拜托了，别说出去。”周峻纬伸手点了点文韬鼻子。
“我人微言轻，说了也不会有人听。”齐思钧目光落在周峻纬身上：“你呢？这是你的职责，任务。”
“我的任务是检测他的心理，那些推论与我无关。”周峻纬不敢想象，这种推论一旦上报，上面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他为什么一定要完成那些任务？”齐思钧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这不像是你这位军人应该问的问题。”
“我是一个以执行命令为天职的军人，即使是我在面对今天这种情况，我会迟疑，甚至会拒绝任务。”齐思钧以己度人，“就因为我是军人，所以我更想问。为什么他一定要完成任务，连死都不怕。他的心里无国无家，那他的信仰是什么？”
“如果我回答不出一个你满意的原因，恐怕你的反应会比蒲熠星激进得多。”周峻纬沉重的看向侧面提问的齐思钧。
齐思钧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气氛异常的紧绷。
“他说……”周峻纬一想到那时候无比认真跟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文韬泪水就溢满眼眶，不知不觉，声音也变得颤抖：“说，我不想喜欢的人再出现在功勋墙上。”
这个回答让齐思钧沉默。
“你知道他无国无家，他更觉得自己无牵无挂，不像旁人有许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牵绊。”
齐思钧递了卫生纸过去：“他就是个孩子。”
“还是个傻孩子。”周峻纬苦涩的勾了勾嘴角：“老齐，你以前真的没见过他么？”
“没见过。”齐思钧摇头否认：“刚刚我也在想，自己有没有遇见过他，或者和他性格相近的人，全都是一片空白。我没有你和九洲那么好的记性，但若是遇见过一定会有零碎印象的。”
“我明白。”周峻纬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齐思钧：“我只是按理问一下，毕竟他是第一次主动问别人，是不是认识自己的。”
“失忆，我记得你们心理学家经常利用催眠来唤醒失去的记忆啊！”齐思钧作为老兵他明白什么叫做创伤后遗症，他的战友就经常需要催眠来治疗，他不了解原理，但却知道方法。
“越单纯的人，越难被催眠，文韬恰好是这一种。”周峻纬看着文韬，陷入了当时的那段回忆。
‘当年是鬼姐捡到的文韬，卖萌求鸥姐把他留下。
捡到他的地方在海边，鬼姐那时候喜欢一首儿歌，海浪涛涛我不怕，所以每天叫他韬韬。后来还是鸥姐觉得男孩子的名字要文雅大气才改过来的。
鸥姐不放心他的身份，请部门的心理医生给他治疗，结果部门的心理医生束手无策。鸥姐托关系，让智库把我调过来，给他进行心里测评。
他从来不拒绝催眠的过程，但很难入眠。
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陷入沉睡状态。
我对他的情况有无数种猜测，可能会变成歇斯底里，可能会情绪崩溃，最可怕的是想起一切，变得富有攻击性。
结果我没想到，催眠中的他安静的可怕，睁着眼睛，眼神澄澈的可以看到倒影。
一句话都没有，一声疼也没喊过。
这说明，他被人恶意催眠过，锁住了之前的记忆，那把锁可能是一个声音，可能是一个物件。
总之，除了催眠者本人知道，别人是不可能猜到的。
他的过去就在他脑子里，却谁都不知道。’
“精通这种催眠方法的人，多么？”齐思钧觉得反向入手调查，好像会很容易。
“不多。”周峻纬摇了摇头：“不过每一个人都不简单。而且有些事情，蒙在鼓里更幸福，你觉得呢？”
齐思钧默默的点头，对啊，刨根问底，好奇心膨胀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把杀头掉脑袋的事情都招了，你就把自己衣袖里藏着的袖刀收了吧。”周峻纬刮了一下文韬的鼻子，看他不舒服的摇头带的这轻颤的睫毛笑了笑。
齐思钧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职业习惯。”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周峻纬恢复了以往绅士的笑容。
“好。”
“不过，下次来找我，别拿刀了。”
“我尽量记得。”
“文韬交给你照顾了，我回去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的。”
“怀疑一切是特工的生存方式。”周峻纬起身离开，转过身整理衣服：“我没资格质疑的。”
“峻纬！”齐思钧站起身拉住了要离开的周峻纬，抓着他的胳膊用了用力：“怀疑一切，不包括战友。”
周峻纬没有回头，身形一顿的他轻拍了拍齐思钧的手，等待他松开才慢慢开门出去。
山海【完】我在做手术，他在做【哔——】？！
* 主南北。全员参与。全文50k本来想放一篇里结果……放不下！
正文：
蒲熠星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是齐思钧歪在他旁边的豪华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歪着脖子打PS，看见他醒来狐狸眼一眯“哟”了一声，放下游戏机：“醒啦？”
蒲熠星呆滞片刻，猛地坐起来撸起袖口看自己的手表。
“别看了，你还搁梦里呢——而且是我的梦里。”齐思钧懒洋洋地坐起来，伸脖子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表盘——中心的指南针在乱晃，昭示着他此时仍在梦境中的事实。
蒲熠星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
“别看我，这是医嘱。”齐思钧说着，挑挑眉毛......
* 主南北。全员参与。全文50k本来想放一篇里结果……放不下！
正文：
蒲熠星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是齐思钧歪在他旁边的豪华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歪着脖子打PS，看见他醒来狐狸眼一眯“哟”了一声，放下游戏机：“醒啦？”
蒲熠星呆滞片刻，猛地坐起来撸起袖口看自己的手表。
“别看了，你还搁梦里呢——而且是我的梦里。”齐思钧懒洋洋地坐起来，伸脖子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表盘——中心的指南针在乱晃，昭示着他此时仍在梦境中的事实。
蒲熠星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
“别看我，这是医嘱。”齐思钧说着，挑挑眉毛用下巴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你中弹了，现实中疼痛感太强，所以上了镇静剂，让你在梦境里好好休养......”
“郭文韬呢？”蒲熠星直接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看着他问。
“你中弹后他强行进入你的迷失域，死在了那里，所以你醒来之后恩齐马上电击唤醒了他，要不然很有可能对他造成永久的精神损伤。”齐思钧从床头拿了一袋地瓜干，津津有味地嚼了一根，还把袋子往蒲熠星的方向递了递，道：“至于现在嘛——他应该是在挨骂吧。”
蒲熠星皱眉：“挨骂？”
“撒部长亲自到边境了，来接我们凭一己之力逆转战局的大~英~雄~”小狐狸笑眯眯又故意酸溜溜的，看了一眼蒲熠星啧啧道：“当然啦，你对象这玩儿命的壮举，他老人家也就顺便知道了——哇，战场上买一送一地玩儿命啊，多大的罪名啊，搁我跟峻纬的话枪毙八回都够啦！你俩挨骂都算轻的好吗！”
蒲熠星愣了片刻，眨眨眼，转着眼珠回忆缓慢地加载：“他......等等，到底是谁中弹了？我？郭文韬不是......他不是救了我吗？”
“啊？”这回轮到齐思钧愣了，眨眨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对，你不是主动入梦的，所以在梦里不会记得现实发生的事。”齐思钧苦笑着捶捶脑袋，“那你还记得迷失域发生的一切吗？拍立得，回溯？毒人九号——我去找你时那身灰色的防护服？记得不？”
蒲熠星愣愣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里透着种清澈的茫然：“你......嘶，等等，好像——”
“回忆一下我们受过的训练，阿蒲。”齐思钧耐心道，“你现在是在梦里，所以是把中弹后在迷失域中的经历当成了现实。而真正的现实是你在中弹后失血过多生命垂危，郭文韬选择进入迷失域，通过自己的死亡，挽留你的意识。”
蒲熠星像警觉的猫，眉头微皱看着他，还是有点不可置信道：“你说......就是，回溯，三票什么的......都不是现实？......可我看过图腾啊！指南针是不动的！”
“你看。”齐思钧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谈恋爱多耽误学习啊！我就说你俩在魏教授课上开小差了吧！迷失域是非常底层的潜意识，是现实的倒像，在这个层面连图腾的表现也会无限趋近于现实世界——你都忘啦？”
蒲熠星嘴角无奈地抽了抽，深吸一口气，满脸疑惑地，再次抬腕看向自己的手表。
深层梦境的碎片逐渐清晰——他在郭文韬中弹的噩梦中醒来后，曾无数次看向这块手表，然而每次指针都纹丝不动，稳稳地，指向南方。
而现在，经过齐思钧的提醒，他终于回过味儿来——在真正的现实中，指南针指北。
“这是你的图腾？”郭文韬从蒲熠星的肩膀后探出头来，像只好奇的猫，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终定格在他的手表上。
“嗯。”蒲熠星正在量着自己的手腕，给手表上的皮带打孔，见郭文韬凑过来骄傲地转过表盘介绍道：“你看它在现实中是固定指北的，但是梦中会乱转——是不是很天才的设计！”
“啊，天才天才~”郭文韬哄猫动作熟练地嘿嘿笑了两声，蒲熠星戴着透明的护目镜，一脸神气地抬起头来：“它还有句slogan！”
郭文韬一脸新鲜地：“啥？slogan？”
蒲熠星回过头，深情款款地望过去：
“指针如何导航，你是我唯一方向——我打算把这两句刻在表盘上，怎么样！”
“……你确定能刻的下？这么些字儿？？？”
“……我要去找郭文韬。”
蒲熠星想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地下了床，左看右看地就要找出口。
“哎哎蒲熠星！”齐思钧一错神的功夫眼前人已经没了！连忙扔下游戏机追上去拉他：“我刚都说了你被打了镇定剂！现实中至少昏迷4小时梦境中就是36小时——不过完你根本醒不了！”
蒲熠星不听他的。他此时唯一的心念就是回到现实——不管多痛，他想马上见到真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满身血污与硝烟气息的郭文韬。
他冲向窗户——在梦境中失重或死去就能在现实中醒来，这是基本常识。
然而。
蒲熠星拉开窗户。
看着窗户后一堵结结实实的海绵墙，陷入了沉思。
“早都说了，这是我的梦境，所以我说了算，大哥。”因为脚伤疼痛所以一同进入梦境疗养的齐少校，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好哥们儿，拍拍他肩膀把他拽回来道：“地是软的墙也是软的，你在这儿死不了！——不过话说蒲熠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啊？一睁眼就是韬韬韬韬韬韬——离了对象活不了是吧？”
“老齐！”
齐少校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的话音未落，门口探出个黑不溜秋，呲着一嘴大白牙的小脑袋。
齐思钧：……
“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你嘛。”周峻纬一脸委屈地，垮着个小狗批脸，“那俩小的搂着在那儿啃！唐九洲跟邵明明占用公线煲电话粥！曹恩齐又忙着会诊——那我只能进来找你呀！”
“嗨呀！”蒲熠星看见周峻纬进来可算是打起精神了，眼睛一眯一点都不阴阳怪气的，“zou峻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离了对象活不了是吧？”
周峻纬毫不示弱地一翻眼睛：“我跟老齐好歹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捞出来的——不要求你感恩戴德见面给我磕仨头，但恭恭敬敬地叫声爸爸还是不为过的吧我的好大儿？”
蒲熠星眼睛眯得更细了：“你跟老齐……？……等等所以刚才梦里的那些，哪个是真正的你？”
周峻纬斩钉截铁：“跟老齐在一起的就是！”
蒲熠星：……
我就知道。
第三个进来的是唐九洲。
齐思钧问咋地？想你蒲哥了？迫不及待了？唐九洲说No！我是实在恶心了不得不进来缓缓，曹恩齐开车真nm离谱——他都不是开得太快，他是飞得太低好吗！我都快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了呜呜呜邵明明也不知道说点好话安慰安慰我！
蒲熠星对于弟弟的悲惨遭遇已读不回，只是直勾勾地看他：“郭文韬怎么样了？”
唐九洲：……
哥你真的——你没变。
第四个和第五个，是曹恩齐和何运晨。
“血浆和专业的外科大夫都到了，上层在给你安排手术，预计整台需要六小时左右，换算一下你在梦境中大概需要滞留……两天多。”曹恩齐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语气淡淡地叮嘱道：“所以你在这里面千万别瞎动，手术过程中醒来会有多痛苦你能想象到吧？”
蒲熠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何运晨。何运晨也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等曹恩齐说完话就飞速地冲过来，拿出随身的小本本开始记：“你濒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见到了谁？说了什么话？快快快——你现在在梦里还能记得，醒来保不齐就全都忘啦！”
“什么？醒来就忘了？！”周峻纬一听不干了，站起来：“我靠那不行！——那干脆你现在就把这声爸爸叫了吧！”
蒲熠星干脆利落地回以白眼，沉默，和高高竖起的中指。
“等等……我确实想起来——”蒲熠星看着何运晨，挠挠后脑：“你在里面好像是个反派角色来着。”
何运晨：？
“在梦里，郭文韬为了救我挡住了子弹。”蒲熠星慢吞吞道，“然后，zou峻纬第一个来，在我们的梦里——大放厥词！让我放弃救韬韬！”
齐思钧看看蒲熠星又看看自家男朋友，默默吐槽：“你俩还真是互怼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啊……”
“再然后，何博士就出现了，带来了一个……跟韬韬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蒲熠星垂下眼睛，回忆道：“梦的最后，好像ze个设定是说，如果我选择跟那个拥有所有回忆的机器人一起生活下去，那就等于是被死神带走——再也回不来了。”
“啊，竟然来这个？”唐九洲张大了嘴巴叹为观止，又瞪了一眼何运晨，“艾玛小何啊，你咋这么坏呢？”
“准确地说不是小何坏，是阿蒲意识里的小何坏。”齐思钧笑眯眯地跟弟弟解释道：“谁让小何在蒲哥身边卧过底，在韬哥手里抢过旗——你不是大反派谁是大反派！”
“然后呢？”周峻纬并不在乎谁是大反派，嗑瓜子嗑得津津有味，“那个机器人有没有想什么办法勾巜引你留在迷失域？比如对着你抛媚眼，对着你脱衣服，对着你说‘你抱我一下就知道了’？”
何运晨下意识皱眉不赞同道：“我们设计出来的人工智能不可能这么OOC吧！”
“O什么C！”齐思钧一脸蔵狐冷漠，“这不都是他郭文韬自己干出来的事儿吗！”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识破那个机器人不是真正的郭文韬的？”一直沉默的曹恩齐在旁边语调温柔地开口，真诚发问：“你跟他打了一炮吗？”
“？？？？？？？？？？”
“……干嘛这么看我？”曹恩齐一脸无辜纯良地，看着面前N脸问号的队友们，“性巜行巜为是人类最复杂的生理活动之一，所以会第一时间想到用来区分AI和真人也是很合理的吧？”
众人：不。
只有你会。
石凯和黄子弘凡进来的时候，蒲熠星已经尽可能地把自己能回忆起来的，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何运晨。何运晨笔走龙蛇一边记录一边手舞足蹈地激动，说人的大脑潜力像冰山一样，大部分都潜藏在无法知觉的梦境里，所以人在深层的潜意识中会顿悟到许多平时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东西——因此迷失域和濒死体验，对于他们研究脑神经科学是非常有意义的。
“所以我所经历的‘回溯’，是……假的？”
“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何运晨解释道，“只不过你的大脑会合理化你的回忆过程，所以会以‘上帝视角’，把你经历过的事情做另一种解释。也正是因为这样，你越是回忆，这些回忆就越与真实的记忆贴近。”
“哦……”蒲熠星应了一声，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我最后醒来的三票事件已经很贴近现实中真正发生的状况，中间的50k虽然过程跟我以为的不同，但是结果跟现实一致；而最开始的丛林游戏，我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但实际——”
蒲熠星忽然顿住，抬头看向刚刚进门，憨憨傻乐的某个弟弟。
“所以黄子弘凡当初用物种消亡真的是为了韬韬的——是吧？”
黄子弘凡：？？？
Hello？哥不是吧哥我刚进门我一句话都没说啊怎么就——“不是，蒲哥你听我——”
“嗨呀解释什么呀！”石凯被这句话勾起了老火，大手一挥，“你别狡辩了你！你就是‘心、疼、韬、韬’！”
“？！不是这都多久前的事儿……凯凯！”
黄子弘凡，进来后脚后跟都没站热乎，就又一脸完蛋地撵着石凯的腚焦头烂额地追出去了。
旁边，周峻纬和齐思钧在你一根地瓜干我一把瓜子地快乐贴贴，曹恩齐跟何运晨则在进行学术讨论。
曹恩齐：“AI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跟真实的人类相提并论——尤其在某些事情上。”
何运晨：“比如呢？”
曹恩齐：“刚才说过了，打巜炮。”
何运晨：“？你凭什么这么肯定？AI想设置什么尺寸就设置什么尺寸，想捏什么脸就捏什么脸，想听什么烧话就能说什么烧话，甚至可以365天天天不重样！人能做到吗？”
曹恩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你跟人做过吗？”
“…………你管我！！！”
“为了科学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曹恩齐看着他，认真又纯良地眨眨眼：“我建议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谁怕你啊！！！”
郭文韬在日暮时分才姗姗来迟。
石凯和黄子弘凡在梦境中只待了五分钟就回现实里撕吧去了，何运晨和曹恩齐也退出了梦境回到现实继续他们的学术讨论（甚至实践）；齐思钧和周峻纬见郭文韬来了，很有眼力价地抱着地瓜干和小瓜子出门回避——走之前特意拖上了大声嚷嚷着“庆功宴的豆角能不能炖得更黏糊点！”的唐九洲。
蒲熠星站在窗边，看着走进门来的郭文韬，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对不起对不起……等急了吧？”郭文韬跑得气喘吁吁，急匆匆地赶进来，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亮晶晶的汗。蒲熠星看着他——经历过方才漫长的，似真似幻的挣扎梦境，再看到郭文韬，他心底忽然生出了种莫名的，强烈的不真实感。
如果此刻也是梦境，那么此时的郭文韬或许也只是他自己意识中的倒影，而真正的郭文韬……又在哪儿呢？
他捏捏眉心，感觉自己就像《盗梦空间》里的女主，就算回到现实也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总想回到更上一层的真实里去。
“韬韬。”蒲熠星心神不宁地舔了舔嘴唇，看着他，“你过来。”
郭文韬快步走了过去。
蒲熠星心中的疑窦越发重了。
“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真的是真实世界的，郭文韬吗？”
郭文韬轻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无奈但又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来，乖乖点头：“我是呀。”
蒲熠星看向他的目光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我需要证明。”
郭文韬歪着头扁了下嘴：“怎么证明？”
蒲熠星：“你转过去。”
郭文韬不明所以地楞了一下，但乖乖照做了。
蒲熠星默默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
“啪！”
世界安静了一秒钟。
郭文韬。
桃子一样的屁巜股。
被某人的一巴掌，拍得颤了两颤。
“…………”
郭副队长缓缓回头。
蒲熠星一脸正经地：“如果是我潜意识里的韬韬，被我拍屁股应该很高兴。”
郭文韬沉默三秒，小拳头默默捏紧。
“你潜意识里的郭文韬有一拳五百吗？”
蒲熠星：“！呃……ze个应该——！”
郭文韬拎着拳头兔兔微笑向他逼近：“来我给你证明一下子，你别动！别跑！过来——！”
在夕阳下进行真人版神庙逃亡の蒲熠星：草，完蛋。
ze好像是真的韬韬。
那么自然。
也是真的五百啊！！！
之后就是身娇体软的蒲队长被郭文韬恶狠狠地扑倒在床，处以铁手咯吱之极刑，挠得蒲熠星几乎笑断了气，在床上嗷嗷叫着笑着打滚求饶。郭文韬俩手掐着他的小脸蛋子气哼哼地当面团一样揉来捏去：“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蒲熠星！自己冲上去拉电闸你很行啊你！还‘我是队长听我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考虑过我吗！嗯？！”
蒲熠星被他问中痛处，心虚地骨碌骨碌转了转眼珠子，决定选择明智地装傻。他四爪蜷缩迷茫地虚乎起俩大眼珠子，躺在床上傻乎乎地看着他说zen的吗？我zen的这么干了？不会吧不会吧，那好过分哦，回到现实韬韬一定要狠狠地谴责我！——啊什么为什么不是现在谴责现在谴责是做梦呀我醒来会记不住的吧！
郭文韬是什么人，用耳朵眼儿都能抿出他状态来，一撩眼皮子就知道他心里琢磨着什么小九九。回到现实中的蒲中校可是立了功的大英雄了，又中弹卧床，郭文韬估计连瞪他一眼都不舍得，哪里还会为难他。
两个人闹累了，双双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像两只窝在一起、尾巴交缠的猫猫。蒲熠星在迷失域思念他思念得发狂，此时与他近在咫尺肌肤相贴，于是再也忍不住情动，凑过去，额头抵着他太阳穴，试探着轻吻上他的唇角。
郭文韬软软地扒拉他一下，幽幽提醒道：“你现在可是在做手术，要是亲出感觉来了，所有的医生护士都会注视着你的那啥冉冉升起——说不定还会拿出手机拍照留念，你可想好了。”
蒲熠星：此处不是静止画面.jpg
“可是……”蒲猫猫不甘心地蹬了蹬爪子，委屈巴巴地鼓着脸小声道：“回到现实枪伤长好至少也要一个月吧，那……”
“咳……那可以，养伤的时候，就来梦里那啥嘛。”郭文韬的耳朵渐渐泛起红晕，声音也低了下来，“撒老师批的，造梦机用来养伤，可以再用三个月，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姿势，都……嗯……”
蒲熠星：！！！！
——今天我就是被一拳五百捶死捶死从这儿跳下去我也要大声喊一句撒老师是我的亲爸爸！！！
“总而言之，你现在给我老实一点蒲熠星。”郭文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忍不住摸了摸爱人的脸庞，轻声哄道：“再等一等，我们还有很好的来日方长。”
蒲熠星像蠢蠢欲动的猫，被主人温柔的抚摸奇异地安抚，团起身子，乖乖地窝进了郭文韬的怀里。他闭上眼，听着那扇单薄肋骨下爱人沉稳的心跳，忽然勾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好奇：“韬韬，你的图腾是什么？”
郭文韬也闭上眼睛假寐：“我？我……没做。”
“不可能！”蒲熠星不满道，“当初做图腾是大作业！你那门课拿的甲A哎！——你在梦里也这么能骗人吗郭文韬？！”
郭文韬闭着眼不说话，然而睫毛抖得乱七八糟，耳朵也悄悄红了的反应，让蒲熠星笃定这背后绝对有猫腻！蒲猫猫瞬间不干了，在床上撒泼打滚扭着腰拱来拱去的：“韬韬？韬韬给我看！给我看看嘛！不给我看你就是假的！”
“哎呀！”郭文韬实在挂不住，无奈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神情羞涩地整个人缩到被子里：“你……你记不记得当年三票之后，你干什么啦？”
“我——”蒲熠星飞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干啥好事儿，就是一个人气鼓鼓地生闷气，聚会后的烧烤摊子上也一直冷着脸，直到……
直到郭文韬半夜从上铺悄悄爬下来，钻到他的被窝里哄他。
因为是在梦里，蒲熠星对于现实的记忆并不那么清晰了，皱着眉集中精神想破了脑袋，也只能勉强回忆起：“我好像……额……”
do了吧？好像是do了。但ze能播吗？会被一拳打飞吧……
郭文韬看他转着大眼珠子犹豫的表情，忍不住咬着唇笑起来，红着脸拉起他的手，覆上了自己锁骨。
“提醒你一下。”他说，“你生气了，在这儿咬了一口。”
蒲熠星愣了一下，手被他握着，轻轻拨开了那处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肩头，漂亮的锁骨。
“现实中，这里有个齿痕。”
“而梦中，我把它纹成了一朵玫瑰花。”
天上的星星相随。
地上盛开永不枯萎的玫瑰。
蒲熠星愣愣地看着那枚从未见过的玫瑰纹身，再也克制不住地把人猛扑在床里，深深吻了上去。
正在做手术の大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病人的心率怎么突然120了？！这合理吗？！
日落日出。经过整整两天的手术，石凯终于进来兴奋地报告，手术很成功，马上结束了！再过一两个小时麻醉效力过去，就可以准备醒来了。
“为什么是你来？”郭文韬疑惑，“我们的队医呢？”
“额……”石凯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蒲熠星的脸色，“我们队医啊，跟小何博士进行学术探讨——小门儿一锁，好几个小时没出来了。”
蒲熠星：“我在做手术，他在做【哔——】？！”
——扶我起来！我要去整顿队风！！！
梦境里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太阳的东升西落也并不遵循客观规律，所以，虽然从时间上来说已经过了很久，但即将出梦的时候，蒲熠星和郭文韬，还是能肩并肩地坐在天台上，看夕阳。
“连夜做的手术，现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是凌晨……快要日出了。”郭文韬心算能力很强的，眨眼间就算出了梦里梦外的时间，蒲熠星看了看他，喉结动了一下，忽然莫名有些忐忑。
“怎么啦？”郭文韬看他，小小的手放在膝上，跟他十指相扣柔声安慰，“时间马上到了，回到现实后做完手术应该有止疼泵，伤口不会很疼的……”
“不是怕疼，是……”蒲熠星舔舔唇，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梦醒时会忘记梦里发生的一切吧。”
古诗里说“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梦醒的一瞬间，整个庞大的潜意识世界都会骤然坍塌，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抓住些吉光片羽。蒲熠星之前跟何运晨回忆迷失域的经历时就已经能感受到，许多梦境的细节已然记不清了，只有痛失爱人的感觉如此刻骨，到最后，只记得要牢牢抓住他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蒲熠星由此感觉到一种，近似死亡的恐惧。
从梦中醒来本质上就是一场死亡——告别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消散了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活着的人会想要来世再见，可又害怕人死万事空，过了奈何桥尽失前世记忆；同样的，梦中的人想着要在现实中重逢——可又怕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现实中前尘尽忘，永不相逢。
郭文韬笑了，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没关系，记忆不是一切，蒲熠星。”他说，“爱才是。”
“无论梦境还是清醒，过去还是未来，在千千万万个时空和宇宙中，我们会始终相爱。”
天台下是一个巨大的黄色气垫，中间有醒目的红色的标记——现实中准备这样一个气垫或许要很久，但梦境中，它几乎是瞬间就柔软地膨胀了起来。
“你记得这个气垫吗？”郭文韬一边热身，一边笑盈盈地看他。蒲熠星愣了一下，随着梦境越发脆弱，现实的回忆也越发清晰起来——那是他和郭文韬的第一次牵手，演习中他们依次从废弃大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郭文韬不小心扭到了脚，蒲熠星赶忙跑过来扶他，扶着扶着，坏猫爪子便假装不经意地，悄咪咪抓住了他的手。
而此时，他们再次站在高高的天台上，凝视着这个熟悉的气垫，依然手牵着手，十指相扣。梦境与现实，过去与未来，在这一刻如蛇衔尾般回环相扣，他们闭上眼相拥着坠向落日，睁开眼微笑着迎接朝阳。
“醒了醒了！”
“丙泊酚停注，上机械通气准备拔管。”
“蒲熠星？蒲熠星中校，能睁开眼睛吗？请您看我的手指，如果能看见请握拳并抬头——很好，请放松，再做一次——6时7分31秒，患者意识恢复，可以拔管。”
摇晃重影的天花板，陌生的医护，摇晃的输液袋。蒲熠星茫然地跟着那个深绿色口罩后的指示，艰难地牵动手上的肌肉握紧拳头——熟悉的，柔软又坚硬的触感，是蒲熠星回到这个世界后，最初也是最终的记忆。
手中的手掌轻轻回握，满脸油彩还来不及洗净的郭文韬微笑着，跟满身的血腥硝烟气息一起，真实地，回到他的世界中，炽热的嘴唇吻上他微凉的脸颊。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精巧识破所有伪装的三票。
放弃全部和你并肩作战的浪漫。
丛林中挣扎求生永不放弃的坚韧。
又或者初见时的拘谨羞涩，病痛时的相互依偎；平凡日子的一道菜，虫鸣夏夜的一首歌，胸口只为你盛开的玫瑰，跨过不可跨越的河流。
是无论山海如何颠倒，宇宙如何逆转，你始终是我唯一方向。
狂妄的人追求不死。
我的生命融化在你的生活。
我是你的镜子和副本。
你是我在尘世的永生。
- END -
完结撒花！！！
本来应该有个解析的但……完全没有时间写！大家就，不要理解而是感受吧（doge）
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区提！
合集：山海
【南北】温柔陷落 18（完结章）
*南北不逆，未来时间线，现实向流水账，HE
*都是编的，请别上升，前文点这里
>>>
出了三月，北京城还冷着，长江南却已经有了春暖花开的势头。
新一季的名学要安排着录起来了，这一次是集中录制，他们得结伴去长沙过春天，听说还会一起旅个行，也不知道要去天南地北哪一方。
郭文韬去找领导批假，年假加事假统共批下来两个礼拜，拿到假条以后他埋头算日子，忽然心头一动，又问：“总监，婚假是多少天来着？”
“这个……”领导讶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一般来说是十天左右，看个人需求酌情延长或者缩短，我们人道主义至上嘛，怎么了小郭，你是要准备结婚了？”
“没没没，”郭文韬声音里带笑，连连摆手，“我这，我没办法结的。”
领导没听成八卦，哎呀了一声，还显得有点可惜：“不过说起来，你这感情方面也是要加快点进度了，明年就满三十了吧？”
“是奔三了，”郭文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但是我家里已经有人啦！”
晚上回家他跟蒲熠星商量，说是想让他抽个空陪自己去把房屋合同签了。
“定下来了，是现房。等合同签好，再去办个不动产证明，就直接安排装修吧。”
“你还要买房？”蒲熠星听得一愣。
“当然要买了。”郭文韬的耳根却偷偷摸摸红了起来，欲盖弥彰地说，“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青海男人，房本都是要上交给老婆的。”
他看好的那套房子本来是新房，开发商交房不过两个月，但到他手里已经算是二手，原来的房主为了追爱，急着要移民去澳洲闪婚，因此钥匙才在手里过了个来回就要急匆匆卖掉，被郭文韬捡了个漏。
就近挑了个周六，他带着蒲熠星去看房，顺便签合同，屋子是两居室，户型很好，南北都通敞，开放式厨房，客厅和餐厅的面积也都不错，应该足够三只猫来回打滚和打架了。
原房主是个相貌很斯文的小哥，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吞云吐雾领他们看房间，讲话的时候京腔很重。
“哎哟，早说你们两个这情况嘛，我还能打个友情折，”看他们俩挨头挨脑地凑在一块儿商量着哪里该放猫爬架，又哪里该放猫砂盆，小哥忍不住多把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哂道，“合同现在是不好改了，这样，咱就甭说那些客套话，我之前还给这房子定了套整装，本来想退了赔定金的，干脆一块儿送你们得了。”
“啊？”郭文韬听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和蒲熠星怎么就得了他优待，一套整装，好歹大几十万呢，他一时间疑心有诈，“……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哥把烟按灭，招呼着要加他们俩微信，热情得很，“得空儿了你俩就去澳洲玩儿，我跟我老公请客哈。”
……这下才算是都明白了。
于是装修问题也被一条龙式地搞定，两个人面面相觑，只能直接切入主题去看家具和电器。
平时租房不觉得，但真到了要打理自己的房子的时候，才明白想住得舒服，准备工作得有多烦琐，各种日用品要一一添置，各种电器要对比挑选，郭文韬那高精尖的大脑又力求一切臻于完美，几宿下来，小脸都熬得煞白煞白的。
蒲熠星看得有点心疼：“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急什么。”
郭文韬蔫头蔫脑地趴在沙发上，说那怎么能一样，这是你跟我以后要住的家啊。
“……”
蒲熠星因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而噎了一下，眼眶莫名一酸，胸口像是吹过了哪阵空落落的风，有种迟来许久的惶然突然击中了他。
他几乎坐立难安，蹲下身去握住郭文韬的手，含糊着问：“……怎么就，就真的想着跟我过了？”
“我”字还是个重读的音。
“不然呢，”郭文韬反倒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他是个当之无愧的直球选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诚然，偶尔会慢半拍是他的天性，但正因如此，他在待人接物方面似乎比常人更加坦然，这也算是某种因祸得福。在他的世界里，鲜少存在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又或是能领悟什么犹抱琵琶的美丽，想要就去说，想到就去做，这是郭文韬式的行事法则。
蒲熠星想起那时候，自己第一次从同学口中听说他的名字，对面说你知道我们学院有个个叫郭文韬的吗，青海状元，跟你还长得怪像的。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依稀记得是一句客套至极的：那有空可得去见识见识。
当日，北大对他而言还只是一步之遥又错失的梦想学府。
郭文韬的名字也还只是旧友口中一个无甚意义的名词。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已然开始转动。
但他还不知道很多年后，自己竟然会对这个人心动如斯。
晚上蒲熠星开直播，郭文韬就搬个小椅子缩在他旁边，出镜但又不营业，光抱着pad愁眉苦脸地逛淘宝。
闻讯赶来的粉丝在蒲熠星的直播间里望眼欲穿，就差没跟他拍桌子叫板，好像他是什么抓走了葫芦娃的蛇精一样：呔！阿蒲！赶紧还我们韬韬来！
“韬韬忙呀，”他扭头问，“是不是，韬韬？”
郭文韬理直气壮但毫无灵魂地点起头来，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清他的问题，这会儿他正为了空调到底买什么牌子而焦头烂额，满脑子都是变频定频挂式立式，哪有空搭理别的。
蒲熠星看他一副大脑运转过载的样子，不知怎么莫名有点心动。
他想了想，抬手将摄像头的视角一把掰上了天花板，扭头就把郭文韬按进椅子里，狠狠地亲了一下。
“……唔！”郭文韬被他突然的袭击弄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陷进了椅背里，满脸惊恐地指了指大开的电脑屏幕，做口型，“你疯啦？”
蒲熠星只蹭蹭他的鼻尖，眼睛里全是笑，轻声说：“现在亲你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个吻比他们之间交错凌乱的呼吸还要绵长。
等到蒲熠星重新调好摄像头，回到镜头前，弹幕里哗啦啦流下来的问号已经快要淹没整个直播间，所有人都一头雾水，问主播去哪了，问主播这是在干嘛。
蒲熠星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扯鬼话，说：“不好意思啊，主播刚刚去吸猫了。”
后来，他吸猫的频率见涨，时间也慢慢变得越来越长。
粉丝们还在他的直播间里发愁，说让我们康康瓜瓜宝贝呢，我们小瓜蛋的毛是不是都被他的坏蛋爸爸薅秃了呀？
蒲熠星说哪能啊，你们瓜蛋健康成长中，我吸的是另外一只。
弹幕又问那难道是汤汤？还是露露？蒲熠星你不厚道啊蒲熠星，自己的猫不吸，专跑去吸韬韬的猫。
蒲熠星就笑笑不回答了。
郭文韬被人当猫吸了一溜够，敢怒不敢言，却又不敢出镜，生怕被人看出点什么来，只能在一边气得翻白眼。
等到名学的录制时间彻底敲定，接待制片们就开始忙着跟几个固定MC一一对接行程了。
蒲熠星做全职主播，时间很机动，因此是最配合的一个，说这也说好，那也说好，最后总结陈词：“我是都行，不然你们再问问我家属的意见？”
制片满头雾水：“什么家属？没听说你有家属啊？”
蒲熠星难得笑得有点腼腆：“就那什么，郭文韬呗。”
制片：“……”
于是节目组又只能紧急折回去开大会，商量着这组内恋情到底怎么办。
等到了长沙，他们兄弟几个凑在一块儿吃饭，都很自觉地上交了份子钱，举杯恭喜他们俩修成正果。
邵明明和唐九洲事到临头才被通知到位，在桌上差点惊掉了下巴。石凯拍着胸脯心有余悸，说你们俩可算昭告天下了，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蒲熠星装作大惊的样子：“凯凯，也没人让你憋过啊。”
石凯：“………………”
郭文韬和周峻纬在边上笑成一团，只有齐思钧笑不出来，他一把操心命，愁都愁死了：“你们怎么办，现在这样，节目里藏得住吗？”
“藏藏试试吧，真藏不住的话，那就让他们去嗑好了。”蒲熠星说。
唐九洲把手举得老高：“我我我我！我能不能开小号去提点提点你们俩的CP粉，告诉他们迟来好几年嗑到了真的！”
“唐九洲！！！”邵明明顿时尖叫起来，“你少给我们节目组找事儿了！”
大家又嘻嘻哈哈地开始笑，说哎呀哎呀，明明果然还是心向着娘家呀。
他们对长沙已经很熟了，约在天宝兄弟吃宵夜，开最大的包间，点了统共二十来斤小龙虾，还有姜辣蛇和紫苏桃子什么的，外卖小哥气喘吁吁地送了十几杯茶颜悦色和拿最大号无纺布口袋才装得下的胡记炸炸炸过来，用来串臭豆腐和烤牛油的竹签子被他们甩得满桌都是，依稀间，所有人似乎都还是少年模样。
郭文韬给自己拉了一罐杨梅汁，临桌环视了一圈，又跟着他们一起笑起来。
大家似乎真的都过得很好。
等这一季的节目录完，周峻纬要进组去拍新戏，这次演的是男主；邵明明才发了新歌，又在准备下一张EP；齐思钧总是因为各种通告忙得全国各地乱飞；石凯的演出开到了上海站；唐九洲早已经是好几档卫视综艺的常驻MC了。
而他和蒲熠星，事业稳定，生活顺遂。
并且，在一起。
后来啤酒罐倒了满桌，石凯率先趴了，唐九洲和邵明明人来疯地起着哄，说你们赶紧亲一个，齐思钧趴在周峻纬肩头，歪着脑袋，像只小狐狸一样安静地看着他们。
蒲熠星其实也喝了不少，眼睛里染着几分醺意，轻轻喊他：“韬韬。”
他朝他张开双臂。
郭文韬叹了一口气，应着：“哎。”
又只能很主动地走过去，把自己叠吧叠吧折进了他的怀里。
录制的第一天清晨，他们要去橘子洲头全员集合。
江面上的日出金光万丈，天幕上彤云翻滚，整个长沙城里一片春意盎然。节目组派了车接他们接他们出发，路上告知说，这一期是红色主题，因此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还要前往韶山、花明楼之类的伟人故址，但无论如何，会一直和这群伙伴们在一起。
郭文韬望着窗外被晨光点亮的街道，忽道：“我喜欢长沙。”
身边的蒲熠星听得笑起来，回答说：“我也喜欢它。”
这似乎是座永远热闹的城市，从河东到河西，从橘子洲到马栏山，每时每刻，无数的浮尘腾空，无数的喧嚣入耳，无数的故事上演。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真正地尝试着去续上某段缘分的。
郭文韬忍不住扯了个哈欠，时间很早，他还没能彻底从困意中挣脱出来。前夜里他们这群人实在闹得太晚了，当然，还有另外某些独属于两个人的旖旎环节，不过不提也罢。
蒲熠星环顾四周，发现随行的followPD都在趁着最后的时间调试设备，暂时没有人来惊扰嘉宾，便回头亲一亲郭文韬的眼睛，说：“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郭文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寻着他的肩膀，轻轻地枕了上去。
“……蒲熠星。”他的声音也轻得像是呢喃。
“嗯？”
“记得叫醒我。”
“会的。”
车子一路开得摇摇晃晃，昏昏欲睡间，郭文韬忽的想起他们初相遇的那一年，南京城的上空曾飞过一群羽翼舒展的白鸽，也是这样的一辆大巴，搭乘着他们前往石湫镇的夏末，前往《一站到底》的录制片场，就这样带着他们，从此走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有句话是说——
“遇到那个人，才敢把青春称作青春。”
而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青春，甚至还有属于男孩子们的梦想，以及爱情，似乎都是从那一刻才真正开始的。
后来他们当然结伴走过了更长的路。上海，长沙，广州，北京。由南向北，从北到南。
一路走到如今，走到此刻。
郭文韬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这样枕在蒲熠星的肩头。
从一个短暂的瞬间，想到他们将要共度的余生。
但——
哪怕这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结果。
却也是他避无可避，只能向着他的温柔陷落。
—全文完—
写完了！！下个故事见啦！！！
不出本，不用问，【全文txt】在爱发电，需要的进置顶自取。
【南北】温柔陷落 12
*南北不逆，未来时间线，现实向流水账，HE
*都是编的，请别上升，前文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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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瑜和蒲熠星的关系说来简单，说来也复杂。他们俩从小住一栋楼，两家妈妈又在同一所学校教书，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
她比蒲熠星小两岁，因此她念初一的时候蒲熠星念初三，她念高一的时候蒲熠星念高三，整整好重叠一轮，能够一路听着学长省赛夺魁、国赛拿奖的风云事迹长大。在整个学生年代里，蒲熠星是放学后给她打秋千的星星哥哥，也是她耳朵里从不缺席的那位“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常瑜大学去了北外，毕业后又回四川工作，两个人不在一块儿，联系是渐渐少了，但少时的情谊总归还在。是以这次她因为工作调动来北京，蒲熠星他妈才会多番叮嘱儿子要帮忙关照。蒲熠星彩衣娱亲哄母亲高兴，那时候在电话里应得很爽快，扭头又私底下去联系常瑜，说自己家里这会儿不方便留人下榻，不如给她开个酒店，条件任选，保证比他这小出租屋住着舒服。
“所以你说不方便收留我，原来是因为文韬在呀？”和郭文韬打过照面，去酒店的路上，常瑜语带揶揄，“他现在住你家？”
“少去我妈跟前告状啊，”蒲熠星唬她，又问，“你也认得他？”
常瑜笑哈哈的：“那怎么不认得，我偶尔还能嗑你们俩一口呢。”
当年一场南北校草的热搜上得风风火火，谁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这么一段被世人玩笑出来的罗曼蒂克史，身边亲朋好友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围观过，不说熟悉郭文涛长什么样子，总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哎，对了星星，”常瑜露出八卦的表情，“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什么关系？”蒲熠星诧异。
“你和他，不是总被起哄来着，有没有那么一点发展可能？”常瑜像个福尔摩斯，“我刚刚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还真的有点警惕。”
“……少乱说了，”蒲熠星摇摇头，“你不知道他刚跟女朋友分手？”
“那意味着他现在单身啊。”
“重点不是单不单身，而是女朋友。”
“啊，好吧，”常瑜瘪了瘪嘴，尤不死心，“万一嘛。”
“万一是指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蒲熠星听得失笑，“世界上要是真有那么多万一，那就好了。”
郭文韬昏天黑地睡了一整个下午，最后被汤汤一脚丫子踹醒，时间已经跑马似的跑过了晚八点。整个房子里黑灯瞎火的，只有窗外的霓虹无精打采地散了一点儿雾蒙蒙的余光进来。
显然，蒲熠星还没回家。
睡得太久，他那精细大脑的待机时间难免比平时要长，一时间躺在床上没动弹，摸出手机刷了会消息，又顺便看了看年后的房屋市场，比年前已经明显松泛了不少。他盘算着，等新房子定下来，再重新买辆车，生活总是要慢慢走回正轨的。
肚子咕咕一响，郭文韬这才想起自己从午后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那金贵的胃恐怕又在蠢蠢欲动要发火，只能挣扎着翻身下床，准备去煮个面吃。
结果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保温盒，下面还压了张纸条，是蒲熠星的字迹，写着让他醒了以后热一热再吃，盒子里则是一盅还温着的山药排骨粥。
……蒲熠星？
郭文韬一愣：他什么时候回来过了？
山药粥养胃，放到微波炉里叮了半分钟，浓浓的米香立刻氤氲起来，他喝了两口，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又嫌一个人无聊，干脆跑回房间里开起了直播。
这个点粉丝在线的也多，很快就挤满了直播间，问他今天是要解锁游戏主播人格还是唱见主播人格，小的们好看着把彩虹屁赶紧安排上。
“今天不打游戏吧，也先不唱歌，”郭文韬咬着勺子，声音含糊，“等我把东西吃完再说。”
从前不是没有开过吃播，他吃东西又一贯秀气，因此粉丝们也乐得看小白兔子哼哧哼哧啃胡萝卜，只在弹幕上热热闹闹地哄他说话。
有人问：难得见韬韬开播，不过阿蒲今天怎么鸽掉了？
“蒲熠星啊，”郭文韬想了想，才说，“他去陪朋友了。”
弹幕刷过一片问号，又问：他去陪朋友，你怎么没去？
郭文韬失笑：“他的朋友，我去干嘛？”
他的直播间里其实也不乏来打发时间或是听热闹的蒲熠星的粉丝，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了一众人等的警惕，纷纷追问到底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呃，”郭文韬犹豫了一下，“……不是女朋友。”
于是紧张兮兮的粉丝们这才放下心来，在弹幕上打起了哈哈：既然不是女朋友，阿蒲还有什么朋友是你不认识的吗？真的外面有狗啦？
郭文韬吞下一口粥，被烫得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在很多人眼里，他和蒲熠星已经是彼此生命里亲疏排序级别最高的人之一了。但事实上，他们相识已经是二十四岁那一年的事。那一年，风吹起少年们鼓鼓的衣袍，指引着他们向南或是向北，什刹海外的碧云天，秦淮河畔的黄叶地，被命运催促着改头换面，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走向彼此。
但在此前的二十四年里，不管是从西宁到绵阳也好，还是从北大到南大也好，莫不是隔着遥遥一千公里。他们活在南北各异的地域，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说着音调悬殊的方言，拥有毫不相干的交际圈。
胃里渐渐开始生出暖意。
面对满屏追问，郭文韬不知怎么有些无奈，只能一字一句道：“他的朋友，我不认识的也有很多呀。”
蒲熠星过了晚十点才回来，看桌上的粥不在，知道人已经醒了，便径直去房间里找他。
结果郭文韬的直播还没下，满直播间的观众眼睁睁地看着蒲熠星突然出镜，又纷纷开始刷“卧槽”“救命”“阿蒲回来了呀”。
郭文韬也没回头，透过屏幕望着他，说：“好晚。”
“刚把人安顿好，”蒲熠星伸了个懒腰，“这段时间还要陪她去看房，估计也得跟你一样，过早睡早起的社畜作息了。”
“……那你倒是早点睡。”郭文韬嘟囔。
“今天一定，”蒲熠星笑笑，“年纪大了，也是熬不动年轻人的夜了。”
弹幕上这会儿又嘘声一片，这个嚎着噗噗妈妈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那个呜呜呜地说阿蒲你永远是我的宝宝，蒲熠星随便瞥了一眼，觉得牙酸，只挥手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替郭文韬关掉了直播间。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郭文韬往椅子上一靠，仰头望着他：“对了，谢谢你的粥。”
“有什么好谢的，你吃掉就好。”
“其实没必要特意送回来的……”
“又不麻烦，”蒲熠星说，“常瑜定的酒店就在小区外面，我今天带她去吃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花胶鸡了，顺手打包而已。”
“……啊，这样。”郭文韬就又沉默下来。
他试图从蒲熠星的表情里找到一点别的什么痕迹，但事实上又什么都没有。
蒲熠星只是一如既往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那晚安了。”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这一次蒲熠星倒是说到做到，作息果然改变不小。
一连好几天，他几乎跟郭文韬同时起床，说是要陪常瑜去看房子。女孩子对待住所挑剔得厉害，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直拖到元宵节也没安顿好。顾念着节日里总不可能还在外奔波，两个人便约了下个礼拜再接着看。
没想到傍晚时分家里响起敲门声，蒲熠星抱着汤汤去开门，却看见常瑜拎着三杯热奶茶站在门外：“Surprise！”
“……你怎么来了？”他一愣。
“元宵节要团圆嘛，一个人过多孤单，我在北京又没有别人可以聚，只好来找你咯，”常瑜自来熟地换鞋进屋，“文韬呢？”
“他出去买汤圆了。”
“啊？什么时候出去的，”常瑜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我来的路上下雪了，他有带伞吗？”
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雪，上午已经下过一阵了，地面上攒了两三个公分厚的积雪，郭文韬出去的时候天色发阴，但雪才停住不久，蒲熠星料想他没有带伞。
“我去接他。”他转身去换衣服，“你一个人在家可以的吧？”
“安啦安啦，”常瑜摆摆手，“我陪猫猫玩一会儿就好了。”
出了小区大门，马路对面就有一家不小的商场。
这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商场里则更是冷清，郭文韬看着买了黑芝麻和桂花两个馅儿的汤圆，正要结账的时候收到蒲熠星的微信，说外面下雪了，自己会马上来接他，又叮嘱他记得多买一袋鲜花藕粉圆子。
郭文韬对着消息一头雾水，只能依言回去买了。
结账走出超市的时候，刚好看到撑伞侯在外面的蒲熠星，两个人便一人分了半边伞，踩着雪并肩往回走。
“怎么又要多买一袋？”
“常瑜来了，说是要跟我们一起过元宵。”蒲熠星说，“她就喜欢吃这种华而不实的新鲜东西。”
“……常瑜现在在家里？”
“对。”
小区门口的积雪先前已经扫清了，地面上只新覆了薄薄一层雪沫，传达室里坐着个戴貂皮帽的保安，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天幕之上浓云翻滚，夜色彻底降临之前，那一点暧昧的灰尚且未被吞噬。
世界好安静，安静得就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蒲熠星。”郭文韬停下脚步，忽道，“我不想走了。”
“怎么了？”蒲熠星下意识回过头，望着他，“腿受伤了？”
声音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关切。
“没，”郭文韬摇了摇头，“就是不想走了。”
“那怎么办，”蒲熠星满头雾水，“我背你？”
“……可以的。”
这下愣住的人变成了蒲熠星。
他透过雪幕，毫不意外地望见了郭文韬的眼睛，那眼神很湿润。此刻他正站在伞外，任由满天飞絮沉默地沾湿他柔软的黑发。
……不管什么时候，他也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半晌后，蒲熠星叹了口气。
他把伞递到郭文韬手里，转身蹲下去，说：“上来。”
很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录节目的时候，有一次是运动会主题，节目组给他们出过一个团体协作的难题。
挑战来到最后一次，情急之下，郭文韬曾经不依不挠地缠过蒲熠星，让他来抱他。
那时候蒲熠星也的确依言把他抱了起来，不算费力，再加五个深蹲也抱得起，郭文韬的手臂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就那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任由自己深陷进那个怀抱里。
那一年他们都还是二十四五岁吧，好热烈的岁月，好干净的年纪。
为了和伙伴们谋求一场纯粹的赢，敢于心无旁骛，坦荡地去做所有越界的事。
可现在呢？
是谁开始生出野望，又是什么让人变得不知餍足。
背稳之后，蒲熠星颠了颠他的膝弯，声音里带着笑，说：“韬韬，你和那时候差不多重。”
郭文韬低低地“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又想到了同一段往事。
蒲熠星背他是真的不费力，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几年过去了，他的体重至始至终也没有爬上过一百一的缘故。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呀作响，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仿佛要走往余生里去似的。
郭文韬静静伏在他背上，心头莫名生出一些懊恼来，想着这太冲动，也太过头了。
可是有一颗种子不知何时在他心里悄悄生了根，又猝不及防地长高长大，结藤与开花。
“蒲熠星，”他终于开口，喊他，轻声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一瞬间，蒲熠星的步子顿住了。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催动了天幕上翻涌的灰云，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好像他们已经不是走在雪中，而是走在末世来临前漫天四散的灰埃里。
不过他想到，此时此刻，如果来自庞贝的那座古老火山突然喷发的话，他们应该会被滚滚熔岩铸成同一座石像，等到千百年后被人从历史的废尘之中再度发现时，依然不分你我。
……这念头简直浪漫得荡气回肠。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好几层衣物，郭文韬似乎听清了蒲熠星澎湃如潮的心跳声。
良久，他才重新迈开脚步，迎着漫天的风雪。
“啊，是，”那声音也仿佛被掩盖在了浩瀚的雪声里，“是喜欢你。”
—待续—
【伞修】震惊！叶修苏沐橙双双上社会新闻为哪般？
一个老房子着火（字面意思），叶修急疯不管不顾冲进火海找苏沐秋遗物的故事。
原著向。
时间线在原著完结之后几年，不改变原文设定。
灵感来源于神夏S3E1。
标题和正文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内容偏正剧向。
5k一发完。
正经标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关火灾或者伤情鉴定/治疗全是我编的，欢迎大家勘误，跪求轻喷。
PS：本人绝不提倡火灾时回火灾发生处找寻财物，仅为剧情需要。文中叶修为自己的行为也付出了相应代价。
————————————
退役过后，叶修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几年时间，荣耀圈换了一批人，新入坑的粉丝几乎没人在意这位老牌荣耀之神，大家仿佛都将叶修遗忘了。...
一个老房子着火（字面意思），叶修急疯不管不顾冲进火海找苏沐秋遗物的故事。
原著向。
时间线在原著完结之后几年，不改变原文设定。
灵感来源于神夏S3E1。
标题和正文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内容偏正剧向。
5k一发完。
正经标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关火灾或者伤情鉴定/治疗全是我编的，欢迎大家勘误，跪求轻喷。
PS：本人绝不提倡火灾时回火灾发生处找寻财物，仅为剧情需要。文中叶修为自己的行为也付出了相应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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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过后，叶修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几年时间，荣耀圈换了一批人，新入坑的粉丝几乎没人在意这位老牌荣耀之神，大家仿佛都将叶修遗忘了。
不过这几天他的热度倒是一直居高不下。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叶修上了社会新闻，还被当做反面教材被中 国消防网批斗了一下。
昨天下午，杭州西郊老城区起了大火，并且因为道路狭窄杂物堆积等一系列原因，消防车许久没能进去，消防员的灭火工作束手束脚，整整三个小时才将火势扑灭。
万幸的是救援到位，没有人员重伤或死亡。
唯一一个受伤严重点的还是因为那人自己作死非要冲进火海。
这两天网上流传着一个很火的视频：在杭州西郊那场大火的现场，一个男子挣开阻止他冲回火海的一位女士的手，不管不顾地跑进筒子楼。
很快这个视频就被中 国消防网转发，并痛批这种行为是极其不顾自身安全和加大救援难度的。
底下的评论多数也都在批评这种行为，喷视频里这一男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开始画风还很正常，直到评论区出现一种声音：“就我觉得视频里的人好像苏沐橙和叶修吗？”
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人恍然发现，确实像嗷。视频里男子的侧脸像极了叶修。后经专业人士的比对，基本可以确认视频中二人就是苏沐橙和叶修。
而且火灾发生当天上午还有人在杭州遇到过苏沐橙还和她合了影，苏沐橙本人的微博ip也显示在浙江。这些都可以证实苏沐橙当天就在杭州。
然后舆论就爆炸了。
叶修和苏沐橙毕竟是一代电竞人的青春，曾经的热度都是顶尖，出圈视频不计其数，只是近几年随着二人退役渐渐不再活跃热度才沉寂下来。有了这么个契机，炸出来不少认识二人的网友。
很多人都在谴责，说为什么叶修要故意冲进火海加大救援工作量，这是极其没有素质的行为，对自己和他人都非常不负责。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不起好带头作用反倒成了反面教材。
事情愈演愈烈，两天内苏沐橙的微博收到了几万条艾特。
她坐在病房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叶修到现在都还是昏迷状态。
自昨天下午叶修离开火灾现场上救护车后到现在，他就一直没醒。他双腿中度烧伤小腿还有两处骨折，呼吸道吸入了不少浓烟，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昨天医生给叶修的双腿做了手术去掉烧焦皮肉，清理了进入呼吸道的浓烟附着物。现在情况转好，就是人还昏迷着。
苏沐橙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叶修陷在柔软的病床里，面上接着呼吸机，胸膛微微起伏的样子，眼神空洞。
敲门声响起。
叶秋推门进来，放轻声音对苏沐橙说道：“……只能修复成这样了。”
他递过来一个半边封皮焦黑的破烂笔记本。
准确来说这个笔记本只剩下了上半部分。
苏沐橙回神，起身接过笔记本，默默点头。
“谢谢，尽力就好。”苏沐橙低头用指腹轻轻触摸笔记本封皮。
叶秋看了一眼叶修，默默离开病房。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这两天叶修在网上的名声很不好。
苏沐橙将笔记本放在病床床头，坐回床边继续看着窗外。
昨天叶修在送往公立医院的半路上就被叶秋截了下来并赶往了这家私立医院，他第一时间找了杭州最好的医生，并联系了北京某位骨 科大牛让其赶来杭州。
医生明确说过以叶修的伤势完全不至于昏迷到现在，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醒。
他们只有等。
半小时后，苏沐橙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叶秋发过来一个视频。
苏沐橙戴上耳机，点开。
视频拍的是昨天下午筒子楼着火的情景。拍摄者记录下了叶修挣开死命抓着他的苏沐橙的手跑进楼梯，隐隐约约地跑上二楼，过一会儿后出现在一个满是火焰的房间里，然后隔了几分钟又抱着一个木箱子跳下来的全过程。
苏沐橙记得她当时比叶修早一步到达老房子这边，叶修随后赶到。他看到眼前因为高温热浪扭曲的场景当场就想冲进去。
她把他紧紧拽住，说：“叶修！别进去，不要犯傻——”
话音未落，叶修便急切地甩开她的手推开拦着的消防员两步跑进楼梯间。
苏沐橙无力地蹲在地上，很想哭但最终没掉泪。
她现在还不能哭，她得时刻关注着火势，只有她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叶秋，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是她好怪自己没能拉住叶修。
苏沐橙明白叶修冲进去的原因。
苏沐秋死后，遗物全都被收拣起来上好锁，放在苏沐秋和叶修的卧室里。叶修冲进去是为了抢出苏沐秋生前留下的物品。
三分钟过后，叶修抱着一个已经烧烂的木箱从窗户跳出来，摔在地上，骨骼清脆地响了两声。随后一名消防员跑过来灭掉木箱上的火，把他带离火灾能够蔓延到的区域后转身继续投入消防工作。
叶修想站起来，但没能成功。于是他就着跪在地上这个姿势开始翻找一直在往外漏东西的木箱。
衣物焦黑一片，和箱子糊在一起，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被小心翼翼与木箱内侧分离，叶修双手颤抖地想要将其翻开。
塑料封皮被火烤化熔在一起，本子侧面被粘住，翻不开。
箱子里再没有其他物件，没能和盒子黏在一起的东西全都漏光了，结局只有掉在火海中烧成焦炭。
叶修喉咙嘶哑着吼了两声，自嘲笑笑，面颊上流下泪来。
都没了，都没了……
然后他撕心裂肺地哭出声，脸上尽是惨然的笑，声音慢慢弱下去。
他连苏沐秋留在世上最后的物品都没能留住。
苏沐橙在叶修跳出窗的那一瞬眼泪便夺眶而出，跑向叶修。
叶修感觉气管里全是浓烟，猛地咳嗽几声后对着苏沐橙说：“对不起啊，沐橙，我没做到我的承诺。”
他发过誓要守护好苏沐橙和苏沐秋的遗物。
苏沐橙哽咽到说不出话，拼命摇着头，双手使力把叶修拽起来，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叶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失去意识软倒在苏沐橙身上，苏沐橙堪堪扶住他，差点摔倒。
随后救护车赶到，叶修被抬了上去。
这便是视频的全内容。
拍摄的人手有点抖，但视频像素很高，叶修的惨笑和她被眼泪糊了满脸的样子一清二楚。
苏沐橙只是看了一遍视频，眼眶里的泪水就几乎要涌出来。
叶修的那份绝望浓到足以透过屏幕。
她一直知道，叶修是个感性的人，极其重情。
但她没想到叶修会疯狂到不管不顾地冲进火海，为了抢出哥哥的遗物甘愿冒生命危险，换得断掉一双腿、中度烧伤的下场。
叶修一直有些偏执，对游戏如此，对爱人更是如此。
苏沐橙保存视频，给破烂的笔记本内页拍了几张照片，打开微博。
她点开加号，开始编辑：
“各位好，先给大家报个平安，我和叶修都安好。不过以叶修现在的状态不太方便回应，所以我来做这件事情。
叶修扰乱救火秩序冲进去的行为的确不对，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
我并不是想反驳什么，只是解释一个原因，讲一个故事。以此希望大家能骂轻一点，等叶修醒之后我也会监督他去接受相关处罚。
他之所以冲进火海是为了我哥哥的遗物，一个小箱子的衣服和他生前用过的一些物品。
关注我久一点的粉丝应该知道，我是孤儿。哥哥苏沐秋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我和他从小相依为命。他很早就没读书了，打零工做代练供我上学。
我十一岁那年，叶修离家出走来到杭州，在嘉世网吧遇到了哥哥。两人不打游戏不相识，pk一下午后惺惺相惜，得知叶修哥无家可归后就将他带回了家，也就是刚刚被烧的这个筒子楼。从那天起我有了两个哥哥。
哥哥和叶修哥一起吃了大半个月咸菜淘了两台八成新的二手电脑，买了登录器和账号卡，进入荣耀。
他们俩一起找游戏里的bug、写代码、做代练、写攻略，靠这些收入供给着我们的生活。平时单子打完有多余时间就pk，三年时间他们俩竞技场打了上千场，哥哥还给了我一个专门记录他们俩各自胜场的本子，每打一场就往上添一笔。
筒子楼很小，家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俩让给了我，打了半年地铺才淘了张二手床回来。家里的客厅除了一张沙发就只放得下两台电脑。日子清贫但很幸福。
就这样过了三年，叶修哥和哥哥在荣耀里渐渐打出了名气，等来了荣耀举办职业联赛。
叶修哥等来了成为职业选手在联赛大杀四方，哥哥没能等来。
那天上午哥哥和叶修哥一起去签了嘉世的选手合同，下午就在过马路时被车撞上，当场不治身亡。等我和叶修哥赶到，司机也已经肇事逃逸。
第二天我和叶修哥一起去签哥哥的死亡通知单，叶修对我说：“我很后悔在沐秋十八岁生日那天祝他永远十八岁。”
我有时候真的会想，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哥哥苦了十八年，就快熬出头了，就因为一场车祸就永远的离开。他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明明也是荣耀天才。
哥哥的游戏id叫秋木苏。是个神枪手，特别擅长pk和研究银武。
却邪、千机伞和吞日都是哥哥的作品。
叶修哥以前一直想看他和哥哥pk的胜率，哥哥都拦着没让他看，但我私下数过他俩各自的胜场，哥哥对上叶修哥的胜率将近五成。我的技术比起哥哥差远了。早在荣耀职业联赛创办那年他就已经能达到三步枪体术、精通枪系所有职业。
君莫笑是哥哥的账号卡，叶修哥第十赛季常规赛的三十七连胜开始就留了一场，也是因为他想从一开始就留给哥哥一个超过他的机会。
叶修哥不顾生命跑回老房子也只是为了能留下哥哥的遗物。
可惜最后能够留住的只有这半个笔记本。”
苏沐橙编辑完文字后就上传了视频、刚拍的笔记本内页和她今天上午回老房子拍的照片，小小的房子入目一片焦黑。
笔记本里写的是：
2013年3月21日
叶修这货技术怎么又好了啊啊啊啊今天输给他六把了！不打了！
2013年6月2日
今天比他多赢三把，感觉不错嘿嘿
2014年10月21日
怎么生日还赢不了他啊，今天打了十二把我才赢五把！按理来说寿星不应该有好运buff加成吗？
2015年5月29日
今天他满十八岁，让他两把，祝叶修生日快乐~
……
苏沐橙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终于顶不住压力发了条微博，不少网友涌向她的这条帖子摩拳擦掌准备敲键盘开喷。
视频里，叶修钻进燃着火焰的楼梯间，在卧室翻翻找找然后抱着箱子从二楼一跃而下的场景极具冲击力，叶修腿部接触地面那一刻发出的骨头断裂声响加上想站站不起来的动作、脸上的泪水、自嘲和惨淡的笑容，真的让人骂不下去。
他背后的楼房燃着熊熊烈火，他的双腿血肉模糊。
他仿佛对自己腿部的疼痛无知无觉一样，就那样跪在地上极其小心缓慢、珍而重之地取出笔记本，发现翻不开后无力嘶吼。
读完苏沐橙写的小作文，不少人似乎只剩下了在评论区打下“做这么危险的行为是不对，但确实情有可原”这一句话的力气。
叶修的那份痛苦和绝望太深，隔着视频都揪心。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苏沐橙离开了医院回到兴欣战队。
兴欣的现役队员们看着这位最近风头正盛的退役前辈面面相觑，彼此间交换一个眼神，埋头继续训练。
苏沐橙突然觉得好累，把心事剖白给别人看之后内心总是会空落落的，轻松又怅然。她找陈果要了客房钥匙后便蹬掉鞋子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甚至没有洗漱。还是陈果确认她睡着之后偷偷进来，发现她脸都没洗才用湿毛巾给她擦了脸。
苏沐橙做了一个梦，梦里苏沐秋对她说他不怪她和叶修，不要自责。
怎么能不自责呢。
第二天一大早苏沐橙便醒了，第一时间就赶往医院，叶修还是昏迷中。
苏沐橙昨天在发完微博之后就再也没关注过后续动向，现在她登上去一看，发现评论点赞私信全面爆炸。
苏沐橙这条微博在荣耀圈掀起了一场地震。
苏沐秋已去世十多年，但他在世时就有顶尖职业选手的水准，其前途不可估量。
在他死后八年，神枪手这一领域才有人触碰到三步枪体术的门槛。却邪是全荣耀第一件带属性的银武，千机伞更毫无疑问，那是真正的天才之作。
荣耀官方和中 国国家队官博发文为苏沐秋遗物被毁这件事表示哀悼。
因为昨天苏沐橙小作文里提到的有关苏沐秋的荣耀水平在不知情的部分网友看来太过离奇，所以其中一些人就开始质疑苏沐橙是否有编造的成分。
如果真照苏沐橙所说，那苏沐秋完全就是一个与叶修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天才级人物。
很快评论区就出现了一些荣耀老玩家，他们自发地替苏沐橙解释，秋木苏这个名字当年在一区有多么如雷贯耳、一叶之秋和秋木苏的关系有多好、秋木苏的战斗技术有多高超。
最铁证如山的是一位老哥翻出了他当年和一叶之秋秋木苏一起下副本的视频录像，苏沐秋的技术在视频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苏沐橙所说的三步枪体术确实没有夸大。
荣耀官方在查证“千机伞”“却邪”“吞日”最初确实是在“秋木苏”这一账号上被制作出来的之后就发文纪念了这位早逝的荣耀天才，同时也公布了“秋木苏”和“一叶之秋”的竞技场PK数据，千场对决近半胜率属实。
网上又沸沸扬扬的议论了几天苏沐秋其人。
至此，苏沐橙和叶修双双上社会新闻的风波便告一段落。
叶修在当天上午十一点左右醒了过来，两天后，叶修坐着轮椅和苏沐橙一起去消防大队接受相关处罚。
对方要求他写一份检讨并发视频表示自己诚心悔过以后绝不再犯类似错误，叶修欣然同意并积极配合，很快就录好了视频并用自己的微博号上传。
叶修在疗养院待了半年终于养好了腿，新长出的皮肤泛着粉，和以前的皮肤颜色不太一样。
叶修离开了杭州，定居台北，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北京。
说来可笑，叶修已经不愿意也不敢回杭州。他和苏沐秋的相遇没能得到一个圆满结局，那些美好回忆也就变成了血淋淋的刀子插在心口。
笔记本他留给了苏沐橙，但这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被荣耀官方申请收藏并作展览用，理由是纪念国内荣耀第一人和银武天才神枪手的相遇，成为一段佳话。
后来有人在台北遇到叶修，提起这件事。
叶修笑笑，只说很值。
Fin.
————————————
熬夜写了三小时，写完啦。
经此一役叶修在网友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战损哭哭叶修.jpg
想想那幅场景都觉得好虐好美qwq再理性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
emmmm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下结局。虽然我正文留的结尾是叶修心死逃到台北，但是他总会有一天能正视自己走出伤痛的，这也是文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由来。一切都没了断了念想才能真正放下。
——
二编，捉了个虫。
三编，小修了一下文。上完五天学了，这篇热度涨得还挺快，今晚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写点后续放在彩蛋里面。
【太中】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视网膜色素病变宰+虹膜异色症中+艾吕雅的诗=2.4W一发完。造成虹膜异色症原因不同，其中亮蓝色有可能性是瓦登伯格综合症，会造成听障。和朋友聊中也眼睛动画蓝色、小说鸢色的产物，干脆一蓝一鸢。
视网膜色素病变的普遍称呼应该为“视网膜色素变性”，RP，文中会使用后者。因为介绍要是写“视网膜色素变性宰”……我怕大家会断错句、造成并不存在的误解期待。
预警：
1. 每个人体质不同病历不同，作者完全不对文中的医疗建议负责，请有相关疑问的朋友们在三次元正规医院咨询正规医生，结合自身情况做相应决定。
2.会有一点与谢野和立原的哥哥。
对于侦探社多数...
视网膜色素病变宰+虹膜异色症中+艾吕雅的诗=2.4W一发完。造成虹膜异色症原因不同，其中亮蓝色有可能性是瓦登伯格综合症，会造成听障。和朋友聊中也眼睛动画蓝色、小说鸢色的产物，干脆一蓝一鸢。
视网膜色素病变的普遍称呼应该为“视网膜色素变性”，RP，文中会使用后者。因为介绍要是写“视网膜色素变性宰”……我怕大家会断错句、造成并不存在的误解期待。
预警：
1. 每个人体质不同病历不同，作者完全不对文中的医疗建议负责，请有相关疑问的朋友们在三次元正规医院咨询正规医生，结合自身情况做相应决定。
2.会有一点与谢野和立原的哥哥。
对于侦探社多数人而言，“周末”并不是一个太有意义的概念：毕竟成员中想休息的人每天都在躺平，个别工作狂不分昼夜自觉加班。
更多成员忙碌与否、何时休假，则取决于横滨异能者最近又疯了几个、整活儿多少。
也是因此，当与谢野提醒太宰记得“这周末——再敢忘记约定的时间就宰了你”，从旁经过的中岛敦不由竖起耳朵，看太宰治难得配合回应“好吧好吧”，更加深几分好奇。
他尴尬站在原地沉默五秒，听到太宰治好笑的口气：“虽然我不一定给出答案，但敦想要问什么，总得先出声才行吧？”
银发少年挠挠脑袋，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啊不，我是在想……很难得呢，与谢野小姐和太宰先生约会什么的。”
与谢野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戳中岛敦脸侧的墙壁——不，是确定的水果刀：对方正在切大家都眼巴巴等待着的蜜瓜，被少年的暴言惊出条件反射，一个反手抛出去。敦吓得灵魂出窍同时，也不由庆幸与谢野此时没抓着她惯用的柴刀。
“说话前动动脑子，”与谢野扶着额头，似乎被中岛敦一句话夺去十年阳寿，愤怒的同时被想象出的画面吓到无力，“我为什么要和太宰约会？不管是我的什么行为给你造成这样的错觉，今天之内全给我列出来，我一条一条改。”
小心避开雪亮的刀刃，敦也有点懵：“啊，不是……但……与谢野小姐刚才……”
睁大眼睛看他三秒，与谢野才在其他人的轻笑声中恍然大悟，真切地松口气：“啊，敦不知道……也是，之前你还没来。”
她将切了一半的蜜瓜交给国木田，靠在一旁坦然歪头：“不是和我。我帮太宰约了我朋友。她平时工作很忙，只有周末有时间。”
什么仇什么怨，什么塑料姐妹情？！敦大惊失色，只觉得好歹朋友一场，不管那位素不相识的与谢野朋友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都罪不至此、要来体验这等人间疾苦。
“敦好像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太宰治一语道破。
与谢野接着解释下去，一副就连想象自己朋友会和太宰“约会”都很受不了的样子：“她是非常优秀的眼科医生。来帮太宰这家伙做定期检查的。”
听到这话立刻担心看向沙发，中岛敦发现，太宰治完全是一脸得意的表情，一双鸢色的眼睛并未让自己觉察出半点异常，还眨眼看自己。敦只好回头问：“太宰先生眼睛怎么了吗？”
与谢野少有的先向太宰投去问询的目光，得到无所谓的态度后才向中岛敦解释：“这家伙患有RP——视网膜色素变性。简单来说，视力会随着时间推移，呈现不少问题……总之越往后问题会越多越严重吧。”
在敦大惊失色着“诶诶诶”同时，贤治好心拿可爱水果叉过来分发，并在分给敦的同时，保持自己惯常的昂扬语调安慰着：“嗯，但是田中小姐也说，无论哪里的研究者，都有在努力研究、试图攻克这种疾病，所以也许在不远的未来，总会有一天出现治愈的方法的！”
太宰治觉得贤治那闪闪发亮的信心都快要具象化了，即便阴郁如自己，也实在不忍心打击这样的乐观——坦白讲，他也不认为就凭自己、能动摇面前不畏风雨的男孩。
“但，但是，与谢野小姐的异能的话……不可以么？不是说控、控制心跳、假死状态下，与谢野小姐的异能也可以对太宰先生起作用？”敦开启慌乱模式，胡乱挑了一支猫爪水果叉却完全没去管国木田精心切块的水果，而是绞尽脑汁出着主意。
“你搞错了。这跟太宰的‘人间失格’没有关系，是我的‘请君勿死’的问题。”与谢野耸肩耐心解释，“视网膜色素变性是基因编码异常的遗传病，影响的是主司暗视觉的视杆细胞……”
看到敦已经被一堆名词绕晕，与谢野换上简洁说法：“唔，就是基因相关，会造成视网膜的感光细胞退化……总之，对于这样并不明显，对身体供血、呼吸都毫无影响的细胞退化，我的异能不会判定那是缺陷并治愈——毕竟，任何正常健康的人体，也都会有细胞新生、有细胞退化死亡。”
比起完全无所谓的太宰治，中岛敦明显更担心一些：“那……在出现能治愈的方法之前，太宰先生会怎么样呢？”
与谢野看向病人本人，对方对此毫不避讳的样子，相反还很兴奋的样子：“非要说的话，现在就有症状哦！比如显现特定且相对最少见的色盲，目视周边视野也会逐渐缩小，晚期会变成小小一圈的‘隧道视觉’，只保留中心视区的视力——哦对了，我夜盲，晚上看不清楚，所以晚上的案子不要交给我。”
心地善良纯粹的敦已经被太宰治罗列出来的症状吓懵，同情到泪眼朦胧，差点就要表决心“全交给我就好”。
“要是能真能有点夜盲的自觉就好了——那样你晚上去酒吧喝酒、上烧烤店记侦探社的账吃夜宵、去居酒屋死缠老板娘的时候，多少还能有点收敛。”国木田皱着眉头毫不留情打破敦脑补出的凄惨画面。
“横滨市区里光污染还算有帮助的嘛！国木田太无情了，早晚有一天，这些症状都会逐渐加重，到时候你就要为自己曾经如此苛刻病人而感到内疚了哦！”太宰治开始皱眉指责，让单纯的白虎少年那颗向来同情弱者的心迅速向导师靠拢。
“夜盲妨碍你走夜路我认了，请问妨碍你还钱是怎么回事？”国木田独步被中岛敦泪花花的指责目光看得心虚，气得跳起来揭穿太宰，“你总拿这个做借口，专挑晚上一通电话打来就让我出门帮你交话费、买游戏卡、抢票、充电费……跑腿就算了，钱呢？！我钱呢！”
中岛敦谨慎收起自己都快要挂上眼睫的泪花，一时不知道到底要以何种眼神面对好像很可怜、但又似乎有点无赖的太宰治。
“敦之前怎样对待太宰，之后就怎样面对就好。”与谢野看穿她的心思，爽利地走回自己座位翘起二郎腿，“你不觉得比起这个进程相对缓慢的问题，太宰一周七次的自杀尝试，才是对他本人健康的最大威胁么？”
啊对哦，敦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与谢野明明是医生，都不会好好安慰病人的！”眼看快要失去未来新一任夜间冤大头，太宰夸张地捂住胸口，仿佛真的受到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只是眼中闪烁的狡黠目光很难让人相信，获得一众冷漠眼神。
他笑着放下爱演的手，重新半瘫进沙发：“不过呢，确实，对这种罕见遗传病患者什么的，知道了差不多关心就好，过犹不及啊怪恐怖的——换了某些要强的家伙，只会恼羞成怒吧？毕竟他那些个病征才叫明显啊……不管眼睛，还是设备。”
觉得太宰治似乎意有所指，但又一时对不上号的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安静小口吃着蜜瓜，只默默听着的镜花突然停下动作，难得发出小声但不容忽视的感叹：“啊……”
所有聚集到女孩身上的目光中，太宰的尤为显眼——和其他人疑惑且关心的情感不同，他的目光里有些怀念，又不乏恶作剧的笑意，斜瞥对上女孩小心翼翼看过来的视线：“我要是没猜错，他哥哥亲自教过你？果然是阴郁的家伙，面对这么可爱的学生，也绝不负责谈心解惑、聊些家人八卦的么？”
“所以您的确是在说中也先生。”镜花提起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这件事让中岛敦警觉不已，但他耐心保持安静，听镜花继续小声嘟囔：“我以为……”
“总不会觉得两只眼睛一鸢一蓝、是中也自己的时尚选择？小矮子哪会有这么前卫的艺术眼光，你看他那一身古董审美。”太宰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人肯过来把水果递到他嘴里，只得自己伸长手臂屈尊亲自去抢那几块大的。
与谢野看到几双疑惑的目光，无所谓地解释自己从第一眼就看到的事实：“有些亮蓝色眼睛是瓦登伯格综合症的特点——中原中也那种只有一只眼睛亮蓝的虹膜异色，概率更大。”
镜花似乎是犹豫一下，才用微小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不，眼睛颜色……并没有想太多，不知道那会是……只是我以为……总戴着……是因为中也先生时刻都在工作……”
女孩声音太小，敦有好几个词都没听清，其他人疑惑的样子显然也是同样。
听得最漫不经心的太宰反倒理解女孩说了些什么：“哦，你是说他的人工耳蜗？我早跟森先生说过，这造型搞得中也好像一个DJ、时刻都在打碟似的，他又不负责港黑夜总会相关的业务——可是没人听我的呀！好心没好报还被踹，切。不过这种病，眼睛视力反而没有问题，和我倒不一样。”
面对面见过来找茬的中原中也，也见过他戴着耳麦通话的样子，坦率的贤治有点诧异：“诶？那个原来不是他们港黑的通讯器的么……”心思纯粹又善良的男孩回想自己每次对上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怪力全开下手极重，说不定会打中别人的助听设备，几乎要愧疚。
“唔？出任务的时候，会在耳蜗外机上再连接临时通讯耳麦，反而看上去和大家一样，所以也没多少对手会怀疑——何况怀疑有什么用，见到他的敌人一般也不剩几分钟。”
太宰治回想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办公室投下一颗怎样的重磅炸弹，看见贤治已经水汪汪自责的小狗眼，安慰的同时猜测道：“怎么说也是中也先动的手，而且他胡来也不是一两次，外机光我知道的就更换过三次，可都是被他自己折腾到碎得不能再碎。不过说起来，贤治和大多数人会觉得那是通讯设备，也是因为中也只戴了左侧吧？”
与谢野挑起眉毛：“他右侧耳朵还有残余听力？”
“原本两侧都有，所以两侧都是戴的内入式助听器，很难察觉的。后来左耳听力十五岁开始退化，十六岁后，那只耳朵彻底听不到。最后做了手术嵌入植入体，给他左耳配上人工耳蜗，调试很久后才做到两侧声音的相对平衡，习惯上也有很多需要重新适应的吧，反正因为这个，他那阵尤其暴躁——比现在脾气坏得多。”
“发生什么了会突然恶化？”职业习惯性分析的与谢野追问。
“唔……大概因为十五、十六岁都有不少人下手没轻没重、揍他到半死？也可能还有人用药过度什么的，但反正那时事情太多，本人又傻，哪会仔细算账。”太宰治笑眯眯表示，但显然被话题勾起一些回忆，但很快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皱眉大大叹息：
“说起来，他突然态度大转弯、对森先生言听计从，除了老板太会忽悠人以外，绝对也和这个有关系！被我带回港黑的当天，早就知道真相的森先生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整支医疗团队——那时候他受伤从悬崖上掉下来，一侧助听器被毁、另一侧丢失降噪功能吵得要死。在他本人还嘴硬不肯告知情况的时候，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已经帮他选择配备了高端助听器，带着专业医生嘘寒问暖的——对没什么见识的小孩子来说，大杀器啊。”
国木田警觉地抬头：“为什么他会掉悬崖，他不是能操控重力？总不至于是你给人推下去……”
“好过分！推下悬崖这种事，听着都没有技巧性，我的话有的是对付中也的创意办法！”太宰治为莫名其妙的缘由义愤填膺，让深谙他不着调性子的国木田翻白眼没有理会。
“都说他受伤了嘛！真算起来也是他自己跳崖。那时候我就算对付他，意义也不大。都已经打赌输掉、成了我的狗，身为主人，我是准备带回去好好教规矩的，谁知道被森先生抢先。切，见谁都摇尾巴的傻狗……”
这让身为女孩子的直美听得皱眉，忍不住放开自己的哥哥指责对面：“既然是你带回去，那说明太宰先遇到的不是么？港黑首领那种人都明白做做功夫攻心的话，你有本事也试一下啊！知道是傻狗，就要好好照顾才行！就像我对哥哥这样！”
得到自己哥哥一言难尽、想抗议而不得的复杂目光。
“先不论我干嘛要讨好我的狗——”太宰竖起一根手指，“森先生事先猜到了才能对症下药；我晚知情一步，好人已经全被某知名黑手党大佬一个人装完了，我还装什么？”
“原来还有那个港口黑手党老头能算到、而你被蒙在鼓里的事情么？”一直不知说什么好的谷崎润一郎终于开口，但并不是讽刺，只是身为情报员自然而然的诧异，“原本我以为，凡是那家伙能很快知道的、太宰也绝不会落后……之前许多次不都是这样？看来我今后更得打起精神才行。”
“不如森先生这种话什么的请收回！听着就不爽。因为太简单，我反而一时没有对上而已。”太宰炸毛，即刻反驳，“我不是说了？那时他双耳都有残余听力、戴的是一般旁人发现不了的、内入式助听器。关于瓦登伯格综合症，他外表能一眼知晓的特征只剩一个——”
说着往事的太宰治带上锐利的目光，但一闪而过，中岛敦也猜不透那是针对谁。
“偏巧，那是个森先生一眼能看清并想明白、我看到了却会被误导的特征。我可是万分之一都不到的罕见色盲种类啊啊！谁会能想到他就这么巧能撞上。”
“那时候，太宰视网膜色素变性的色盲病征——蓝色盲正好开始显现了吧？真巧，偏就错过了瓦登伯格综合症的最大特点。”乱步终于睁眼，朝义愤抓狂的太宰看过去，淡淡开口总结，
“你看不见中原中也左眼的蓝色。”
“毕竟先看到他那头鲜艳的发色，配合起来我以为那只眼睛就是灰绿色，还在分析他有凯尔特混血之类的，比如爱尔兰那边，都准备从这方面着手调查的。”太宰含糊不清地嘟囔，“某种意义上来说，联想到那样遥远的另一侧陆地，也不算错……”
十五岁的太宰治是在自己挑选的小隔间办公室里，后知后觉那个小小的真相。
那时他已经将落魄的“羊之王”带回来交给森鸥外，自己赶紧躲办公室里清净，可下属们清理GSS和“羊”后，把相关资料一一给他上报。他看着厚厚的报告和不少重要证据的照片——据说库房都堆满——觉得自己找借口偷懒回去睡觉怎么就这么难。
可办公桌上装在小件证据袋中、碎裂到不成样子的微型电子仪器，就在此时映出闪光。他沉思着拿起袋子在阳光下打量，看阳光投过来，照亮上面已经干涸的些许血迹。
下属看太宰打量许久，连忙解释：“这件是我们将……中原中也扶起来时，在他身边发现的——这东西看着挺小，我们就直接给您呈上来，库房里和‘羊’基地与GSS相关的东西都是大件又很危险，所以才拍照。这个有什么疑点么？我们可以立刻收存进……”
“中也的左眼，”太宰治突然打断他，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是什么颜色？”
部下怀疑自己听错，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等太宰治不耐烦看他，才试探着询问：“您是问中原中也——左眼的颜色？”
得到太宰治简洁的点头。
虽然部下极其纳闷——如此截然不同、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对方都能看到的事情，太宰治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求证。但想到那只眼睛的颜色，还是忍不住以八卦语气感叹：“确实很奇怪！对比他的右眼那样明显的蓝色，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不简单，甚至觉得——”
“怎样的蓝色？”太宰治打断他的胡乱联想，追问着一个具体的色彩问题。
部下被问懵，暗恨自己上学时对待文科缺乏敬畏、对待美术更是草率，以至于现在对待上司无厘头的提问想不出什么具体形容。
他慌得偷偷看已经不耐烦的太宰治，正好撞上对方刚才对着打量东西的窗口，灵感突现，指过去失礼大喊：“啊，就是那样的蓝色。”
太宰治顺着部下的手指看去：
窗外几团雪白的乖巧云卷为窗棂边缘做着点缀，高悬的太阳几乎达到天空中的最高点，一派阳光灿烂，照亮横滨正午的晴空。
太宰记得自己在拥有正常色觉的童年，曾真切看到那样的横滨夏日天空——会是近乎灼目的晴彩。
原来是那样明亮的蓝色。
虽然在色觉一步步改变的如今，这样的天空在他看来已经是蒙上灰影的藻绿，可他依旧盯着看了很久，久到部下有些好奇询问他：“发生什么好事了么，太宰先生？”
他莫名其妙打发部下离开，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这样询问的原因：自己不知何时带上抹不去的微笑。
是在笑什么？太宰想着：大概是觉得对中也来说，那样的色彩确实很合适……而且，怪不得是那样吵闹聒噪的家伙。
也是如此，贪恋被“羊”的孩子们接纳、陪伴的生活吧？哪怕已经察觉自己格格不入、与不少同伴的争吵一再升级，可没有那些少年少女、包括吵闹孩子们的陪伴，中也的世界恐怕会过于安静。
什么啊，不就是个怕寂寞的小屁孩么？装什么“王”。太宰在心里吐槽，又想起就算中也本人，也对“羊之王”的恶俗称谓嫌弃不已。
他晃着手里的塑封袋，不知怎的来了兴致，托着下巴查询相关资料，简单将被碾碎的仪器拼凑回去——已经完全不具备原有的助听器性能，只是拼粘回原型，遍布碎痕和隐隐渗进去的血迹。
是为了气一气中也，他说服自己。
但之后挺长一段时间并未见到对方：中也手术后养病几星期，出来后据说直接正式向森鸥外效忠，很快又被编入尾崎红叶的直属部队。太宰治憋着气，觉得自家狗跑去跟了新主人——还不止一个，非常不爽，绝不屈尊亲自去找人。
最后终于在一次走过港口黑手党花窗回廊时，看到被红叶姐捯饬一番、穿着全套正式装扮的中也。
等太宰治反应过来，他已经炸毛冲到对方面前不服气地大吼大叫，重点主旨只有一个——“中也你明明是我的狗吧？！”
结果中也居然还敢还嘴、一口咬定是他作弊，就是不认。他们对吵许久，一直被斑斓花窗的光彩笼罩。
太宰治突然想起：红叶在得知他的蓝色盲后，曾陪他认真向森鸥外了解相关色觉下颜色的改变。得知太宰的测试情况下，会将蓝绿到紫色全都看成偏灰绿色，同时对短波光的敏感性极弱——因为现实的色彩是相互融合搭配的，所以并不是只影响蓝黄两色，间接会造成整个眼中颜色的改变。
得知的那天，太宰本人其实完全无所谓，正惦记着下午尝试自己手册中的新方法。但红叶送他回去、经过这条长长的走廊时，他无意嘟囔着“啊这里挺适合永眠……”被红叶听到。
对方停下来想了想，反倒微笑起来，望着长长的走廊，露出怀念的目光：“太宰的话，可能确实看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里的话，完全不适合死亡……这些花窗拥有藤黄、红紫、轻粉和尤为明亮的蓝色，比起死亡，更适合一场走向未来的邂逅。唔，甚至都不太适合黑手党呢。”
红叶似乎回忆着什么，喃喃出一句英文的诗句，太宰很快反应过来那出自拜伦：她行走在美的光彩里。①
但我不觉得这样的光彩能笼罩什么美人。太宰翻着白眼，打量在自己看来偏于灰绿和殷红的花窗，所有灿烂如日光的黄、温柔似菖蒲的靛、华美同蔷薇花瓣的红紫，还有那些尤为明亮清透的蓝……于我都不复存在，变成不一样的别种色彩。
可现在，就在长长的、被自己眼睛镀上特殊“滤镜”的花窗下，正和中也吵架的太宰觉得——大概红叶想要他明白的花窗光影、是像正和他吵架的中也这样：热烈、喧嚣，拥有灼灼光辉，是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的光彩。
那样想着，他甚至伸手轻轻摸了中也的脸，那些在他眼中变了颜色的花窗光影此时映在中也脸上，似乎也挺好看？
被他摸脸但完全不知缘由的中也则一时傻眼，怔愣原地甚至忘了还嘴，仿佛一只应激反应的小猫头鹰。
太宰治抢在中也骂他“变态”前找回智商，赶紧顺着向上摸，一把揪住中也的耳朵转移注意：“啊！助听器换新的了啊？怪不得又变得这么吵闹。”
被看穿的中也瞳孔一紧，攥紧的拳头差点照着太宰治鼻梁招呼，看清太宰治从兜里掏出的东西，睁大眼睛停手：“唉但像中也这么不爱惜设备的暴躁性子，能用几天啊？说不定会像这个一样粉碎成渣的哦！”
太宰将自己拼好的左耳助听器甩给他，准备在中也发现东西早已不能用时、迎接他暴风骤雨的骂架。
但中也珍惜地接住，认真地看：躺进手心的助听器即便被牢牢粘合，也一眼能看见它全身遍布裂痕，任谁都明白无法再工作。
中也低声笑起来，带上真切的、失而复得的小小惊喜：“我以为……肯定找不回来了……多谢。”
最后的道谢实在太轻，以至于太宰觉得是自己幻听。他看见中也握起手指，将那个“报废品”珍惜地护进手心，像是捞住一颗珍珠、拢住一枚夜星。
他目瞪口呆看中也带着东西擦身离开，反应过来回头提醒：“用不了的哦！”想想又觉得中也肯定知道，何况中也现在佩戴的品牌恐怕要好许多，真正是森鸥外砸钱砸出来的高端专业货。
中也没回头，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那之后中也虽然一直使用港黑给他配上的新品牌，但部下提到，之前的助听器一直被放在一个小盒子中、就在公寓拉开就能一眼看到的抽屉里。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宰觉得中也自从加入港黑，也不再像呆在‘羊’那时吵闹——红叶却笑着表示那是因为太宰总在工作场合看到中也。
“和同龄的伙伴待在一起时，中也才会是个少年人的样子。想看么？”红叶轻笑逗他。
太宰觉得还是算了，安静点才好。尤其港口黑手党不乏更聒噪的存在——比十个中也加起来都要吵闹的同龄阿呆鸟是个中翘楚。
曾因工作原因同处一个空间等待时，太宰强忍十分钟，最终忍无可忍，问阿呆鸟：“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吵了么？话用说的，不要用吼的。”
金发少年面对他的挑衅，竟然没有发火，反倒很委屈的样子指着其他坐在中也右侧的同伴：“谁叫他们把那边全占了啊！我坐这边，不大点声中也听不清的啊！”
“你那个音量我不戴助听器都能听清了好么？！快闭嘴。”中也抓起桌子上的葡萄塞他嘴里，明显想要避开太宰探究的视线。
意外的是，离开办公室后，“旗会”的另外两个同伴主动找到太宰：一向巧舌如簧的公关官，和看着瘦弱惨白、比太宰治还要接近拥抱死亡的医生。
“稀奇，你会来找我——回去不会内讧的么？你们押宝不是都在钢琴师那边。”太宰治对公关官的职业微笑免疫，不客气问。
“除了中也大家都知道我来找你，只是他们烦太宰这张脸，私下的话谁都不想见，我才被推出来。”公关官毫不在意自己用明媚温暖的声线说着冰冷无情的话语，“另外押宝什么说太难听，单纯是和那边更玩得来而已——打打台球喝点香槟，没事儿还能飙车唱K，听着就比一起研究自己的死法要快乐许多不是吗？”
太宰治叹口气：“咱俩真在这打嘴炮，天要黑了。有话直说，我不需要你谈判台上那一套。”
“嗯我是来做情报交易，毕竟十五岁时人是你带回来的——那时候除了双耳已有的中度听力障碍，中也的左耳还遭遇什么事情了么？”
接着公关官笑眯眯将医生推上前：“礼尚外来你可以问医生你所关心的问题哦，我好不容易拖他跟我过来。我们甚至可以先回答你的问题！你知道我们这位的能耐，哪怕不痛苦的死亡方式，他也真有不少大胆想法想找人付诸实践。”
太宰皱眉打量公关官碍眼的笑容好久，叹气认命，问他：“中也的左耳现在有什么问题？”
“听力在进一步下降。”公关官即答。无视自己推到中间结果被两人无视，此时正在翻白眼的医生。
眼看太宰拧着眉头思考，公关官也不着急，耐心继续解说：“只有左耳的听力在下降，右耳还好，为此一直也有定期调整他的助听器，希望一直能两边都保留相对听力——听说当初他被带回来时受伤，当时的那只助听器不还是你粘成型给人送回去的么？哦对了，好手艺，好耐性，碎成那样能拼回去不容易。”
“想知道细节的话还是找森先生为好，第一时间带去就医的是那位专业人士。”太宰无视对方的嘲讽，抱着等价交换的心态回答，“当时被捅了一刀，也面对不少枪口，耳朵有没有直接受到流弹伤害我不确定。那时中也自己削掉悬崖砸下来想要逃跑的，左耳助听器恐怕也是他失控下没把握住的重力导致，否则一般掉出来也不会碎成那样。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降，时间能对的上么？”
“本人不肯让我们多问，不过大致是那个时间点开始。最近还好，阿呆鸟每次跟着他去检查，回来都说没有再继续下降，要能就此打住也行，可总该想办法找找原因以防万一……”公关官沉思着点点头，苦笑道：“何况要向首领打听，只能再等一阵。短时间内给森先生整一个活儿就够，多了可就作死。”
见太宰疑惑但懒得问的样子，公关官也不介意，直接告知对方：“我们在给中也准备周年礼物。要是这回的礼物足够让人开心，说不定能被一并放进那个抽屉里。”
太宰对于对方话里话外隐藏的另一份“周年礼物”，控制不住瞳孔微缩。
“你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跑你这边来交朋友。成天研究人微表情微动作什么的，我在片场就做够了。交流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公关官摊手，很干脆地对死也不肯亲自开口问的太宰和盘托出，“你送回去的助听器，是中也加入‘羊’一周年，当时的同伴们凑钱买的。”
彼时太宰还未详细知晓中原中也七岁以前的来历，也没有足够权限调阅足够资料，他知道中也大约七岁时伴随诞生擂钵街的爆炸一同出现，被白濑带回“羊”，但对于那之前陪伴中也成长的人们，认知仍属空白。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整合信息：以瓦登伯格综合症遗传性先天特征来看，中也的听力障碍在到“羊”以前应该就有存在，可中也发声交流并没有问题——那么之前孩童时期的基础听力问题、发音训练，这些都是谁在解决、怎样解决的？
“他小时候有助听器，据说是从没见过、也没在市面上出售过的品牌，甚至有点像私人订制。刚到‘羊’的时候就是在使用那一套。”一眼看穿太宰治思考的问题，同样在初始时期关注这问题的医生轻易给出答案。
“可惜就连中也自己也搞不清楚来历，配套设备都没有，就连充电都只能半拆解，调试也很麻烦。结果就是越来越不好用，用了大半年彻底报废，磕磕绊绊过了三个月没有助听器的生活，毕竟中度听障还是多少能听到一些。大概那时候‘羊’里还是有人挺在乎这个年幼的孩子，即使那时预算拮据、也有同伴反对，最终几次讨论开会后，多半孩子还是同意将本就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再缩减一段时间，省出钱来帮中也换了一套新的。”
所以记了这么久。哪怕坠崖逃亡捡回一条命的如今，仍把一个碎裂粘回的报废品，当成什么友情责任的纪念么？太宰在内心嗤笑中也的天真，想起当初扔还给他助听器那一刻、对方脸上惊喜的笑容，又觉得碍眼。
“小孩子固执得紧，我们只好试试能不能超越了啊！”公关官像是听到太宰治内心的嘲笑，随意摊手，转身和已经不耐烦的医生一同离开，声音里还带着点无奈好笑，“今年这份顶风作案的大礼要是还不行，阿呆鸟说他也已经想好了‘附赠品’，到时候二比一，以量取胜——听着狡猾了点，可我们是黑手党嘛。”
太宰治看着他们走远，觉得照这个架势，这群闲得没事干的家伙们大概会在打台球、喝香槟的空闲聊天同时，把中也第二年、第三年周年礼都列入规划。
只不过不久后，旗会几个人是否研究出中也左耳听力退化的原因、有没有想出办法恢复和保留、下一个周年的礼物又是什么……
一切都不再重要。魏尔伦的到来已然终结那一切。
横滨巨大危机过后，精疲力竭的中也在医院住院许久。还未出院，太宰治就得知他的左耳已经彻底丧失残余听力。
是什么时候呢？得知失去伙伴的那一刻？地下实验室被注入药物的短暂时间？从天台飞入夜空的凉夜里？最终靠近魏尔伦的异空间？红叶小心去问，据说得到漫不经心但也真诚的回答——“记不清了。”
确实。太宰心想：短暂却发生太多危机的几个夜晚，反而让“失去一只耳朵的残余听力”这件事，听上去是最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
但也没去探病。太宰趴在床上把这次事件的始末资料梳理完毕，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亲自跑了一趟港黑地下空间，见到据说自从来到这里就一言未发的魏尔伦。
太宰靠自言自语观察微动作的模式，大致厘清最后一些细节，末了轻笑：“听说你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无论森先生、红叶姐也都由着你——真好啊，要是能默许我也不用收尾后续工作的话就太棒了，可惜还要应付那些远道而来的老头子。”
魏尔伦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但太宰无所谓。这所房间过于昏暗，对他开始显现夜盲的眼睛来说，桌子对面陷入阴影的沉默对象，是魏尔伦还是树懒，差别都不大。
“还要拖着一只耳朵彻底聋掉的中也。万一听错半条指示，我费劲心力摆平调查团，开开心心跟人说‘不用铲除啦’，他听成‘铲除全部啦’什么的，就此开大——唉唉怎么想港黑都不会放过闯了大祸的我们吧！”太宰治继续兀自小声嘟囔，对着空气抱怨。
那个被秘密藏进地下空间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皮，瞳孔里第一次真切映入面前的黑发少年，简洁直接问他：“什么？”
“哦，看来，这一病变基因编码并非出自实验数据，是中也自身携带啊——我声音这么小、语速这么快，还是被你听得很清楚嘛。”太宰微笑着扬起下巴，“口口声声以哥哥自居，却和实验室的众人一样，只关心异能实验相关的数据，其余‘生而为人’的生活挣扎、病痛困扰，不过是不值一提、甚至不会记录进资料的小事而已。说到底，你也只是想要中也照你的安排而活。”
魏尔伦眯起和太宰一样的鸢色眼眸，直直瞪视着他。
“中也有中度听力障碍，瓦登伯格综合症，需要戴助听器。拜您所赐，现在彻底聋掉一只。”太宰治整理自己手边的文件，慢悠悠将其实算不清楚缘由的锅全部扣给魏尔伦。
直到他已经收拾好文件扣上，魏尔伦才发出冷笑：“你说得太真诚，让我错觉你会在乎……明明是连自己眼睛都不曾在意过的小鬼。”
“对我的关照居然高过中也嘛？怪恶心的。还是说港黑对我的病历保存实在不严格？不管怎么说，中也什么的我当然不在乎，但知道有真心在乎的人。可惜了，你刚来就杀死好几个。”
太宰抱起资料离开，自己都想不懂为什么要在最后刺激这个疯子。
但在接待欧洲派来横滨的调查团、摆平事件后续的一个下午，太宰听红叶说起：魏尔伦第一次向森先生提出要求，从今往后，中也大概也可以自由出入地下密室。
“大概难以和解……不过多少，于谁也是多一份的陪伴吧？”红叶轻轻叹息。
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他在红叶带着笑意的目光中，翻开书本遮住脸，任凭午后带着轻盈叶影的阳光在书封上游移。
那之后的日子里，中也学得最多的倒是保养车辆。太宰大概理解那个思路：同伴们离开前留下的“周年礼”，到头来被证实不过一场骗局，即便眯缝着眼睛，也难以心平气和将那张带着N的照片、收进珍视的纪念品抽屉里。
到头来只剩了“附赠品”么？
太宰在一次工作结束时贪图大楼空调，迷迷糊糊睡到晚上，等醒来走出办公室门，所有人都被“这种时间太宰先生居然在大楼工作”的表面事实吓呆。太宰心情很好地走过许多石化的部下，从一间窗口远远下去，正是最后的暮色时分。
同时一眼看到中也正在底下卖力擦洗自己的摩托车。打上一层上光蜡的车身在暮色中散出柔光，那样的色彩落在自己眼中，是更为瑰丽的存在，以至于他不由停下来，远远看着中也，一直看到最后一丝太阳余晖也落至地平线下，明亮的大楼灯火取而代之。
擦了一头汗的中也最后停下来，轻扶上车身，被数个方向的灯光拉出许多浅淡的灰影，纷乱而孤单，莫名就让他心烦到打开窗户开口叫中也的名字，想要用难堪的玩笑让中也暴躁也好、绝尘而去也罢，就是不要孤单地站在那里。
他叫了一声，然后是第二声，拉长的第三声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愤怒，回声撞击着走廊，让零星的胆大下属们也从不少走廊窗口顺着看出去，有好事者也帮着开口叫着“中也先生”。
太宰在怒气冲冲吼出第四声的同时意识到大楼朝着中也的左耳。所有句子戛然而止，同时意识到走廊另一侧有不容忽视的目光投来。
他回头，森鸥外静静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然后看向楼下依旧一无所察的中也。太宰在心里愤恨自己明明所有任务时都记着这一点，偏偏在这一刻全部抛诸脑后。
第二天，他被叫进首领办公室。
他推门进去时中也也在里面，难得攥着拳头想要说什么，见太宰进来，咬咬牙，又没再说话。太宰皱眉看他，然后看向露出安抚微笑的森鸥外：“我说了，不会强迫中也君，只是觉得除了自己，也许还是应该听一下同伴的反馈，毕竟如果在任务中，多少也会影响到其他人——最近，中也君和太宰君最常一起出任务不是么？”
太宰即便警觉也已经晚了，森鸥外的问话不容置疑朝自己递过来：“太宰在任务时，有发现中也君的单侧失聪会对行动造成什么明显影响么？”
能感觉到身边中也已经呼吸急促、全身颤抖，太宰默默扬高下巴，带点嘲讽反问：“森先生瞧不起我么？是在把我当成什么出任务不事先计划的三岁孩子？真令人伤心。”
“当然相信太宰君的计算，只是一旦卷入战斗，多少都会有些突发状况——单侧听力对于辨位和声音平衡都有不容忽视的弱点，一旦环境嘈杂，更是会有难以辨认的情况……”
“我有B计划。”太宰即刻回应，“实在不行C也行，只要能达成结果，谁管敌人是怎么死的。”
“变故有可能在太宰君变更计划的几秒内产生啊，”森鸥外无奈却还是微笑看他，“何况要是突然，你又如何保证能及时让中也君知道呢？”
“让中也知道那么清楚干嘛，狗有什么高超理解能力么？”太宰无视中也差点挥过来的拳头，继续说下去，“我会根据情况调整。”
真是见鬼了。太宰心想：他连森鸥外和中也目前具体在争论什么的细节都还不清楚，却站在这里梗着脖子就是想和首领作对。
一定是因为森先生实在是太碍眼了。
森鸥外扶着额头很伤脑筋地看回中也：“唔，中也君可以先回去了哦——不用担心，”他看到中也浑身止不住颤抖的样子，转而正色道，“这确实是交给中也君自己决定的事情，必竟是本人如果不愿意、就绝对无法继续其他所有配套的事情……也不符合港黑的利益。”
等中也草率扭头离开，极其罕见地摔上首领办公室的门，森鸥外难得翻着白眼，带点崩溃的语气：“最近，我有什么地方惹恼太宰君了么？尽管直白点告诉我，我好对照着今后加倍。”
太宰治无视这份怨念与愤恨，直奔主题：“森先生想要说服中也做什么事，都落到非要拉我下水的地步？”
坐在办公桌后的首领打量他一会儿，最后从桌下的夹层中摸出一片透明的椭圆圆片，连着细细的两条短线。
太宰还没太反应过来，森鸥外已经给出答案：“和前两次一样，我在提议中也君接受左耳的手术——植入人工耳蜗。”
对这个话题有点空白的太宰有点懵：“换助听器不行么……”
“右耳拥有中度听力可以继续使用助听器，但对于已经极重听障的左耳来说，放大声音的助听器并不能帮助他听到声音。声音的信号已经无法被传递到脑神经，无论大小都是如此。”森鸥外耸肩，又从抽屉中摸出黑色的东西，看上去是挂在耳朵上的小巧半弧、连着同样黑色但厚实一些的圆片，“所以相关的医生才会向我提议人工耳蜗。”
一窍不通的太宰治皱眉瞪着首领不说话。
“在普通人眼里，反正都是帮助听障人士的工具，差别也许不大。不过人工耳蜗和助听器是完全不同的工作原理——第一步就不一样……”早知结果的森鸥外被迫解说，伸出手指在自己耳后的头皮上轻轻虚画一条弧线，举起手中的透明圆片，
“要做人工耳蜗的话，需要手术。将这部分植入体放入头皮和颅骨之间……准确地说，是要在颅骨上磨制出相应形状的骨槽，嵌入植入体的这部分接收刺激器，而接下来，也需要将相应电极连通大脑的内部耳蜗，毕竟今后，就要由这个小东西负责给听觉中枢发射信号了——啊，不过总体依旧是微创手术，以港黑的实力，约到这方面一流的医生也肯定没有问题。”
都已经解说到磨颅骨了、你要让人怎么和“微创”这个词联系起来。森鸥外不加任何艺术性软化的详细解说，让太宰治觉得有点理解中也刚才的反应，但想起中也平时的受伤程度，又敏锐察觉这个由黑手党首领进行暴力解说的微创手术大概不是吓到对方的根本原因，于是更加怀疑盯着对方。
“很明显的吧，这个小东西又不是什么神奇魔法贴，会自行代替听觉细胞给大脑发信号的。首先就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复原、等待术后排异反应趋于稳定，才能进行开机调试，用到这边的外机，”森鸥外说着拿起包裹黑色外壳的耳廓状半弧和厚实圆片，“这是人工耳蜗的外机，它会收集外界声音、编码处理，再通过这个会和内部植入体吸附的信号发射器，将编码后的声音信号传给内部植入体，再经由它解码成电信号，传导至蜗内相应的电极，间接去刺激神经产生听觉……说真的，我以为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不耐烦的太宰君打断呢，居然认真听到这里，了不起。”
太宰现在觉得森鸥外脸上挂着的微笑尤其碍眼，只想揍到他笑不出来：“所以呢？中也听不下去您又臭又长的解说，觉得不靠谱么？”
“我才解说了几分钟啊！”森鸥外大大叹气，转而认真看着太宰，“真正害怕的，是那之后漫长的康复训练与适应吧……如我所说，术后一个月才会开始开机调试，而之后还是会经过许多次相应调试，漫长的话一年也是有的。甚至中途受伤什么的，也可能造成相应麻烦。毕竟机器的编码策略、刺激速率，声音的频率和响度，植入者电极阻抗，包括中也君自己对声音的传输感受，都会随着时间经验积累而发生变化。”
“像是在学习一种新的声音……一种经由机器编码的语言。”太宰喃喃道。
森鸥外点头同意：“中也君右耳还有相应的残余听力，可以去相应对比平衡，最终结果如果能达到预期的话，大概还是要比现在的单侧耳聋要好得多。太宰君应该明白，现在的中也君很难辨别声音来源，整体听力也受很大影响，而如果时间长了可能会拖累听觉中枢，也是个负面项——何况战斗中甚至听不清指示、危险来临也不知方位……身为黑手党，这总不是什么最优解？”
然而就此踏上漫长昏暗的未知之路，也足够让一个只有单侧听力的少年恐惧。太宰思忖着。
“当然，我也说了，无论繁复调试，还是配合的康复训练——这一切都建立在中也君积极配合的基础上，并不是一个手术就能搞定。”森鸥外最终摊手摆烂，“所以我也只是在这里纸上谈兵而已。”
“然而森先生却觉得详细告知我会有用么？”太宰冷笑，面对森鸥外隐约的笑容，不爽表示“关我屁事”后离开。
不过出门没走多远，便被一把抓进库房，被红着眼睛的中也死死按在墙壁上，质问他：“首领都跟你说了什么？”
所以我为什么会被扯进这种麻烦的破事里？太宰无语望天，带些挑衅回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说不定以理解能力而言，比中也懂得都多呢——狗狗可能很难理解什么声音编码、电极阻抗的吧？该不会听到个手术磨骨就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我跟你说哦对于某些爱美的少年少女来说别说磨了、削骨的都有哦！”
他觉得中也应该会有相应的拳头砸上自己，但得到的是对方加剧的颤抖，低着头，依旧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蓬乱的头发遮住眼睛。许久，中也才用一种堪称轻柔的商量口吻，尝试和他交流：“我……我出任务会一直戴着通话器……也会努力去理解太宰的所有计划……如果，如果真的会对任务有影响，我不会推卸，责任全都在我……我很少带部下出去的，太宰的话，待在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就好……”
这是什么赴死前的遗言么？太宰听着就觉得不吉利，忍不住抓中也手腕，想让中也放开他的领带容他好好说话。
被正巧砸到手背上的眼泪激得愣住。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哪怕中也后知后觉意识到，松手去捂，太宰的手上也早已染上湿漉漉的一小片。
太宰抓住中也的两只手腕，在中也急得慌不择法咬自己时哭笑不得：“中也，抬头。”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真诚，并耐心等待，最终中也抬头看他时，已经忍住眼泪，只不过眼圈还是红的。
“我不会强迫、或者试图说服中也接受手术，一切都是中也自己的选择……说真的也不关我的事啊！”太宰认真说着，“当然，如果中也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作为中也的主人，我会觉得还不错。”
这话说得温暖而欠揍，但中也真就认真看他，最终咬牙呼出一口气，缓缓说到：“我失去的东西，很少有回来的……以前也许能忍……现在……至少目前，我一个人不想面对那些事情。”
比起那条道路未知的结果，更让中也害怕的大概是道路的漫长——一场孤单的、失去所有陪伴的未知征程。太宰想：大概他已默认将左耳的听力和逝去的伙伴们一同埋葬，再也不奢望会有回来的那天。
“而且……”中也颤抖着低声说下去，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能站立，是太宰紧紧抓着他、半抱着他的缘故，手指无意识摸索耳后的皮肤，“我不想要它们的信号……”
太宰先是皱眉疑惑半秒，突然理解到中也口中的“它们”：大概是指外机语言处理器的声音编码，和植入体传给听觉中枢神经的电信号。
他不确定自己的诞生是否出自N调整编写的基因密码，也无法得知自己的一切是否遵从研究员写就的人格代码；如果手术，甚至还要接受连接大脑的听觉神经受控于电子信号的事实。
好像一点又一点、将所有生而为人的确定感，全都从生命中抹去。
中也的眼睛再次红了，浮上控制不住的水汽，赶紧别向另一侧。太宰盯着看，第一次觉得有些遗憾看不见那只眼睛的蓝色：如果能看到，现在是会像海波、还是深潭？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亲吻中也的左眼，舌尖是淡淡的咸涩，手心里是全然僵住的中也。
太宰治的脑细胞疯狂运转，最终在中也颤抖着难以置信看向自己时，极其夸张地拉高音调大叫起来：“啊呀！原来是真的！中也哭了呀！我还以为是从哪里落下来的水滴，结果真的是眼泪嘛！”
无比浮夸拖长了音节的表演，连太宰治都在懊恼大脑全速开动后就想出这么个破主意，但幸好足够说服中也。对方气得咬牙切齿，又因为自己两只手腕都被抓在太宰手里，于是颇为壮烈地给他来了个头槌，撞得两个人都头晕眼花好一阵，额头上顶着同样的两个青紫大包。
那之后的几次任务，一向自说自话的太宰治都难得会在事先通知中也大致计划，即便有时情况突然，也会以各种欠揍提示，将备用的计划传达给自己搭档。
太宰治做眼睛的检查当天，中也在隔壁例行检查右耳听力。懒洋洋回答完医生所有其实没点屁用的问题后，太宰治出门，发现中也靠在门口走廊的墙壁那里等他。
“看你一个人做检查可怜才等你的！”中也察觉他探究的目光，急得先一步大喊。
太宰正准备回怼，突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公关官时，对方提到过：阿呆鸟每次会跟着中也去做检查。
所以是谁没人陪了就会觉得可怜啊。太宰翻着白眼打着哈哈，认命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沉默朝前走。中也却误解是他心情不好，踢踢踏踏跟上来，难得靠他很近却欲言又止，一副小心的样子，直到憋不住了才小声问他：“你眼睛有什么新情况？有什么不好么？”
听着语气倒真的挺担心，甚至主动伸手拉他袖子，生怕他看不见前面诺大个快怼到脸上的消防栓一般。太宰治心满意足，难得回应：“进程哪有那么快。再说等到要看不见也得先是周围余光，正对着的中心视野还是会保留着的，之后再越来越缩小——顺便一提我可没打算活到那样一天。”
中也依旧拉他拉得很紧，嘴硬怼他：“好好活着吧你这混蛋。”
“这样的诅咒真是太过分了啊中也！”太宰漫不经心抱怨着，顺手拽他一把，避开身后鸣笛驶过的汽车。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互相骂架，偶尔说起近况，比如红叶最近在一手规划太宰的一日三餐，非要强迫他摄取足够据说对视力有帮助的维生素；又比如中也确实有定期去看魏尔伦，但因为双方都不擅长找话题，已经莫名其妙变成体验不坏但绝对奇怪的法语课。
一直从傍晚走到晚上。穿过一条灯火不多的小巷时，蓦然降临的黑暗令太宰视野中有些恍惚，这才惊觉自己明明可以直接叫辆车回去，结果就这么跟着中也在车水马龙间走了快两小时，甚至没意识到他们何时开始紧紧抓住彼此的手，就此变得像一个完整的存在。
“这样的亮度下，太宰能看清么？”中也突然没头没脑问一句，接着像是给自己找补一般，慌忙解释，“下次再遇到龙头战争那样只能晚上出去的状况，我也好知道个大概。”
“哈？怕我入夜了找不着胡来的你、放你等死么？要找中也什么的哪用得到眼睛啊！”太宰心满意足欣赏中也近在咫尺气急败坏的表情，“找你跟着骚乱声走就好了，绝对在动静最大的地方。”
中也似乎以为在这条巷子里的自己看不清，歪头想想，自顾自微笑起来。
太近了，太宰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一双眼睛，懊恼地想。
不久后，太宰治就自觉自己说了大话。
那是一次郊外豪华城堡中的普通任务——至少在状况突变前，所有事情都还照着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完成着。
他站在灯火辉煌的舞池中，和众多名流一同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在觥筹交错间听到通话器中传来中也暴躁的骂声：对方正在黑暗的楼上挨个房间寻找目标。
“哇，珍藏级的柏图斯呢，真可惜中也就算回来也赶不上，不如我来代劳。我不客气了！”
“回去老子就把你揍到——砰！”
最后那声轰鸣带来的尖啸声实在过于刺激，以至于太宰治大脑空白了三秒，才在周围拥挤失措的人声中反应过来：目标所在的侧翼楼上发生了爆炸。
“中也，你在哪？”太宰觉得自己询问时声音应该是冷静、甚至近乎冷酷的，可是炫目的灯光下，他能看见自己端着的酒杯中，暗红酒水表面荡起止不住的层层波光。
耳机中是一直未曾停下的嗡鸣声。
冷静，通讯设备大概的确是抵挡不住刚才那样的振动——可中也不一样。太宰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中也知道备用计划，很快会回到这里和自己会和。
于是他像一场洪水中的孤单树木，在所有人拥挤着想要向外逃亡时，站在原地咬紧牙关等待。
直到第二、第三声爆炸接连响起。
舞池和院落里满是绝望和慌乱的人声尖叫，楼上则是接连垮塌的爆炸和崩落声。
他分不清哪里算是动静最大的地方，四周是人们惊吓的哭喊，他扯着嗓子朝几个方向喊中也也没得到回应，看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太宰治只驻足了最后三秒，就逆着向外奔逃的人群，朝阁楼跑去——要从城堡侧翼跑至中间的走廊漫长不已，而楼梯的砖石上都似乎来回传响着那些巨响。
“中也！”他在彻底断了电、没有丝毫灯光的楼梯脚下大吼，没得到任何回音，更显昏暗的视野里一片静寂。
太宰咬咬牙，抓着扶手向上跑，爬到一半时已经能感到顺着滚下来的碎石，闻到弥漫的硝烟气息：“中也！”
没喊几声，他已经觉得嗓子被烟雾塞住，发出的声音夹杂着更深沉的咳嗽，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去——无论目标还是中也，留在上面都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任谁都不会这样选。
正思忖着中也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时，脚底极度轻微的“咔嚓”声引起太宰注意。
比起外面的骚乱、楼上还在蔓延的火势破坏声，这实在是再微小不过的声音，可就是难以忽略。
太宰蹲下来摸索，将脚底被自己踩得粉碎的东西抓紧手心，甚至不需要拿到眼前艰难辨认就已经猜到：是中也右耳的助听器。
因为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左耳彻底失去残余听力后，中也只戴右耳一个助听器。
现在这唯一一个在自己脚下碎成拼凑不起的片渣。
爆炸声再次响起，只不过已经不是在室内——那来自建筑西面，绵延不绝的大片林郊，越来越远，但始终不绝。
太宰治觉得呼吸急促，一边自顾自骂着“你特么的敢不报告私自开‘污浊’我就要亲手宰了你”，一边跌跌撞撞转头向下，连滚带爬摔了几个跟头，带着满脸满胳膊的淤青擦伤往外跑。
被疏散的人群也有跑到这侧院落的，此时正对着远处林中腾起的灰烟慌乱不已：“那是什么？！”
太宰治看不清，被阴云笼罩大半的月色远远不够明亮，于他就更显晦暗，他勉强靠着声音确定大致方向，冲出砖石钢铁的痕迹，向着被藤蔓、树丛、青苔与灌木占据的林中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已经完全听不到人声，看不到灯光，对于他的夜盲来说，此时仿佛在阴影构筑的丛林中行进，勉强靠阴影避开过于粗壮的树干，但免不了被枝条划擦在脸上。
那些爆炸声却越来越远，远到似乎已经再也追不上。
“中也！”他继续喊，觉得要把肺里的空气都跑光，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恼怒，甚至不顾中也此时听不见的事实，觉得要把声带吼裂，在自己视野的一片黑暗中歇斯底里命令着，“中也，回来！”
头顶漆黑的天际就在那时划过雪亮的闪电，瞬间照亮身前清亮的一长片波光：是河。即便想停住，惯性也将太宰继续向前推去。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被太宰反射性一同拽进河水。
他们在大雨倾泻而至的那一刻相拥着滚进河流，并在新一道闪电划亮天空时撞到一块石头停下来，太宰治看着身下被石头撞到胳膊、疼得呲牙咧嘴也没放手的中也，甚至觉得被闪电照亮的小个子显得有些不真实。
“中也？”太宰正想继续问什么，一波河浪掀过，本就大半泡进河里的中也被淹得咕噜咕噜冒泡，太宰赶紧一把把人拽进怀里，摸索着爬起来，听人在自己怀里咳嗽，被可以称之为“喜悦”的情感狠狠撞击，撞得他想要流泪。
河水不深，他们相互拽扯着上岸，在一处倾斜的岩石下避雨，相互紧紧抓着对方不肯松手。
等到雨势减缓，雷声终于变得零星，太宰的视力隐约适应一些这里，能辨认出身边人影的轮廓。他伸手摸中也的右耳，中也紧紧靠着他，没有反对。
“我……看不清，以为中也开了‘污浊’……”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现在跑丢一只鞋、浑身伤口的状态，凑近中也的右耳认真说着。
“那是另一个异能者……撞见后我才知道他的存在。他在制造混乱掩护目标离开……”中也的嗓子有些沙哑，解释的声音很小，继续向他怀里靠，像只淋雨而变得无措的兔子，“我回去找太宰……可人太多了。”
“我有在喊中也……”太宰轻声说，但又打住，为已经知道的答案自责。
“爆炸的时候我助听器丢了……听不见……我想喊太宰的，可我嗓子那时候还发不出声音……”
太宰想起弥漫烟灰、让他喊几声就咳嗽不止的楼梯，又想到爆炸发生时离得更近的中也。他看不见，但忍不住去摸索。中也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捉住他的手指一直放到自己左侧胸腹间。太宰轻轻用指尖试探着按压：那里大概断了两根肋骨。万幸没有错位。
“疼。”中也有点委屈地小声说，但没有推开他，小心看着他浑身淤青和擦伤。
太宰沉默许久，吻中也和自己一样的鸢色右眼：“疼哭了么？”
“没有。”
太宰继续将中也搂紧，摸他的脸，再去吻自己看不见真实色彩的左眼：“我不信。”
中也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阻止他，太宰觉得这真是要命：如果没人停住自己，他会想要继续吻下去，吻中也的呼吸，吻中也的舌尖，吻中也的心跳和一切。
“我没追上目标……因为回去想办法在找太宰，”最后中也终于又开口，小心翼翼解释，“那里断电了，还有云，昏暗人又多……怕你看不见会吃亏……怕你叫我我没听见……后来我想起你说……你说，你找我都是顺着去找动静最大的地方。我想你会不会被这边这个异能者误导，就顺着这边追。所以目标逃走了。”
“聪明。”太宰不在乎任务失败的事实，甚至不在乎自己被误导的事实，带着莫名的对“我的中也”的自豪，有点骄傲地扬起下巴。
中也似乎被他难得的夸奖弄得有点警惕，太宰能感觉到他转过来对自己好一番探查，但最后湿漉漉的脑袋还是埋回自己怀中，微微颤抖：“我怕我找错、可也怕又赶不上，绕了好几圈……最后我……我好像听到太宰在叫我。”
“中也听得没错。”太宰笃定点头，向他保证那不是幻听。
至于中也害怕“又赶不上”什么，他没有追问。
中也抓住他湿透的外套，然后是衬衫，最后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先是压抑的小声抽泣，然后是嚎啕大哭。
眼泪淹没进一场迅疾骤雨的尾声。
等到他终于停下，太宰也耐心地等待，没有说话。
“我会去做手术。”最后中也终于开口，因为脸还埋在自己怀里，听上去有些闷闷的，可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康复训练、调试什么的……都会努力配合。”
太宰没有指出其实以今晚的状况，就算人工耳蜗也有可能因为掉落外机而失效——他的思路似乎无法冷漠而清晰地以绝对理性运转——而是思忖良久，认真对着中也开口：“说不定调试的感觉不是去适应机器编码给予你的声音信号……说不定就像魏尔伦教你法语一样，”
中也真切疑惑地看他。
“你会教那个人工机器，属于人类的语言——告诉它生而为人，听到的该是怎样的声音。”
雨终于停下，云层散开，洒下清澈的星光，让太宰得以隐约看到中也鲜艳的头发，带着灰尘、雨水和血迹的衬衫。他在自己怀里抬起脸，眼睛被镀上星月的流银。
等待许久后，中也仍旧没有听到太宰惯常的转折讽刺，这才极度后知后觉地涨红脸，咳嗽两声，小声问到：“嗯……这，这个光线的话……太宰能看清路么？”
太宰眯起眼睛看中也，就着月光，这里的一切镶上浅浅的光纱，对自己来说依旧不够明亮，但勉强可以辨认。对方朝他伸手，紧紧抓住他，手指交错。
这个牵手的方式倒还算有点诚意。太宰觉得自己身为主人的自尊多少得到一些安抚，跟着站起来，像两个最普通的少年，在林中沿河缓缓行进。大概是察觉到雨停，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被照亮一身光鳞。
“太宰察觉得到这里的光么？”中也认真问他。
“还好吧，可能比你看到的暗一些……”太宰顺着中也的动作向身旁看，水面荡起星星点点的流光，在他眼中透出朦胧的光涟，“这也不是什么最值得担心的事情。”
“你再跟老子谈你的自杀计划我就用我断掉的肋骨抽你……”中也气得骂他。
“我是说视力！”太宰哭笑不得，觉得中也威胁的画面过于血腥，不得不努力忘掉，“夜盲什么的，今后比较起来可能不会是最需要担心的事情。”
他觉得奇怪。像这样走在中也身边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开始思考眼睛之后的病程——通常他都笃定自己活不到那样一天，所以连想想都觉得多余。
“等到余光视野开始缩小才会觉得越来越麻烦吧……就算中也要生气，我也觉得那样的生活真是想想就丧失兴趣。”太宰硬着头皮抱怨，意外没听到中也惯常的暴躁反驳，于是难得说下去，“你看到的越多，大概会越舍不得……但我知道能看到的会越来越少。”
快打住，这样的比惨毫无意义。他在内心警告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中也知道继续向前走能看遍整座山林，看到林外的广阔世界；但对我而言，继续向前走，看到的反而会越来越少。还能足够看到什么呢？一条河？一条鱼？那样的世界，想想就觉得窒息。”
所以甚至想以死亡定格一个还算广阔的世界。真是暴露了过于弱小的人类本性啊！他这样在心底自嘲着。
中也却在低声嘟囔着：“会比显微镜看到的范围还要小么？”
太宰治哭笑不得：“你是要诅咒我的视野缩成什么样？就算懒得安慰，也不用挑这种时候来挑衅的吧？亏我摔成这样都还惦记着跑来找中也……”
“那就还看得见我。”
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找到最好的死亡方式：大概就是站在原地，在中也不经意的话语里失去心跳。
“我会在那里，会跟太宰说我看到的一切……管你喜欢的不喜欢的我都要说……喂太宰，你更讨厌蜘蛛还是蛇？反正现在我们脚边都有，要多大有多大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中也一边抓紧他向前走，一边不服气说着，发现一只巨大蟾蜍后更是如获至宝滔滔不绝。
他在那样幼稚的讲述中真切笑出声来。中也先是回头看他，似乎也露出浅淡的微笑，继续紧紧牵着他的手，沿着潺潺流水向前走去。
太宰在清浅却悠长的水流声中听中也絮絮叨叨着各种突如其来的话题，最后心情很好地轻哼起应和河水的旋律，拉长了曲调，带着随意的音节。
中也似乎也在他的乐曲里轻声呢喃着异乡的诗句，声音很小，太宰只捕捉到零星的单词，大概是关于风暴、河谷和鱼。
对于魏尔伦经常教中也自己故乡的语言这点感到不爽，太宰治觉得自己更喜欢单纯听中也此时的声音：像是从雨夜河流波光中不时跃起、身披星月的一尾银鱼。
那之后已经过去多久了呢？也发生太多回不去的事情。太宰强迫自己停止回忆，但没法止住依旧停留在嘴角的微笑。
“啊，想起什么好事么，太宰先生？”敦好奇问到。
“唔，一场失败的黑手党任务？”太宰不顾国木田皱眉鄙视的表情，大大咧咧表示，“大晚上的，让一个夜盲的家伙搭配一个丢了助听器的暴力少年，在山林里狼狈落跑……想起那次最后我们活着回来了，就觉得可惜啊。”
对太宰治再度开启死亡话题这件事，所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他却心情很好地躺在沙发里哼着那时的歌谣，觉得没中也配合怪孤单的，兀自念起那时听得清晰的两句法语诗句：“……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
抬头看到镜花有些困惑思索的目光，坦然表示：“不用怀疑，应该对你来说挺熟悉的发音？确实是法语来着。中也跟魏尔伦学了后，逮到机会就跟我炫耀——所以说是小屁孩啊！”
对他习惯性抱怨旧搭档的习惯已经免疫，众人也只是点头打哈哈。
“太宰，”与谢野的声音传来，侦探社的几人看过去时，这位向来凌厉傲气的女医师微笑着靠在自己的座椅上，以绝不常见的温和目光，注视着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颇有些恶作剧的意味拉长音调，
“接下来，要想好了再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保证自己绝对会告诉你——”
一向通晓剧本、从未被这样警告过的太宰治疑惑又不服输地调笑着：“什么啊，与谢野医生难道想对我告白？真是害羞——虽说你的异能麻烦了些，不过克服一下还是能和我一起殉情的哦……”
“啊确实想告白，”与谢野难得用一句话就堵住太宰治的嘴，赢得整个侦探社除乱步外所有人的惊诧目光，好在她很快简单加入了限定，“但肯定不是我——至于要不要帮对方传话，还是要看你接下来有没有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太宰还想插科打诨，耳朵却敏锐捕捉到乱步的轻笑，隐约觉得这种似乎只有自己摸不透的情况下，还是闭嘴听人说话比较好。
“太宰，你遇到你的搭档的时候——那个嚣张臭屁的矮子、居然敢倒立着当面嘲笑女人和小孩子、真恨不得让贤治给他一钢筋撩翻进稀水泥池里干透都出不……”
“晶子。”坐她对面的乱步总算咽下一口薯片，适时打断对面女医师说着说着就冒出的怨念，“我这边书可以借你，试试再去关一次那位重力使。”
与谢野深呼吸控制脾气，用沉稳到不真实的声音接下去问着：“什么感觉？”
“中也么？”太宰治耸肩，觉得这个问题未免太过简单，也毫不避讳，“十五岁遇到他那时候，就觉得他这种嚣张臭屁又矮小的家伙——最讨厌了！”
“那么，太宰见到他的那天、包括那之后和他搭档的日子里，”与谢野神秘且得意的笑容愈发放大，“除了讨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呢？”
“哈？我可没听你说还有第二个问题！”太宰治一个激灵坐起来，想一口拒绝继续回答问题。
但看到与谢野一副“你随意”的悠闲耸肩，他梗住良久，最后泄气、却并不生气地叹口气：“我在想……”
他回忆起那时每次待在中也身边，觉得那时走路会忍不住雀跃，吵架就想要起飞，甚至仰头看见中也就觉得明亮的心情，像一株攀爬生长了多年的藤蔓，至今仍盘在他的心上开着小花：“能看见这个家伙的世界，好像还算有点意思，”
与谢野不说话，依旧看着他，就好像知道他还有更多没说完的话。
而他也确实觉得有太多话在这四年的时间里疯长，随着阳光、随着花香、随着水和空气。他觉得一直以来总有那样奇怪的心情在折磨他：恨不得将所有关于中也的事情告诉更多人、全世界，但又只想自己知道、完全藏起来，
只有自己看到。
“和他一起活下去，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倒不如说，”最后，太宰治克制着只说了自己千万分之一、但也绝对真实的心情，“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最喜欢那样的他。”
由于对平时的客户、服务生、甚至路人，太宰都见一个告白一个，因此他这番言论一时激起大家各种有点感动但又非常怀疑的语气词，甚至全员带上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开展案情分析大会。
但这个答案对与谢野来说显然已经足够。她弯身拉开自己的抽屉，抽出一本泛黄的、封面微微起翘的旧书，走到太宰治身边，放到他身旁的沙发上：
“那么就放下你的自杀手册，偶尔也来读一读这本吧。”
太宰治纳闷看着那本薄薄的小书：“我们才探讨了黑手党重要人员的大秘密，你觉得第一要紧的事情是让我读本小说么？”
往回走的与谢野好像微微顿住，发出情绪复杂的轻笑，但回头时已经又有了还算开心的笑容，甚至声音堪称温柔：
“这不是小说，是诗集哦。”
说完没有理会太宰在她身后发出的疑惑声音，走回自己的座位，路上接过乱步随手递出的美味棒，坐下就开吃，没看太宰治但也精准命令他：“罚你读完——听人读诗起码要听完整，别漏了重要的句子。也算是医生的建议。”
她继续吃，嘴里全塞满也没停下。乱步早料到似的又摇头递来饮料，也压低声音随意地问：“不担心么？那边那个万一没看到重点，正好还又临时起意，带着你珍藏的遗物去投水什么的。”
与谢野翻白眼：“和他‘最讨厌’的前搭档可能有关的事，他再想死也会耐下性子读完再说的。”
乱步终于回头看一眼沙发上正在翻书的太宰，不再评价，难得大方分了一包高碳水零食给与谢野。
太宰在照进侦探社的一小片阳光里耐心翻看那本异乡诗集，国木田本想催他干活，撞上与谢野温和的目光，即便不解也忍住了。
最后太宰久久停在一张薄薄的纸页上。阳光将书页照得发亮，将油墨印染的文字照得轻飘，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从书间吹落，化作诗句的雨滴。
他合上书，起身，抓起大衣，深吸一口气，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
“路上小心。”从书桌间抬头的与谢野向他随意挥挥手指。
太宰于是不发一语跑出侦探社。
他在建筑投下的阴凉间穿行，觉得自己仿佛变得如氢气球一般轻盈，心跳变得像是飞鸟的振翅，有力而昂扬——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大概抓住中也也不是那般遥远而困难的事情。
海滨路道的长椅上坐着自己要找的人：中也嗦着棒冰，拿没吃完的面包喂海鸟，身后是自己看不到真实色彩的天空和海洋。
还没等他过马路，中也就察觉到他，有些诧异地停手愣在原地，甚至警惕打量四周。一只海鸟大胆凑上前，趁机抢走他手中剩下的全部面包，得意洋洋飞走同时，带起身后大批追逐的群鸟。
太宰在中也气急败坏伸手遮挡鸟雀起飞时笑着穿过马路，走到他面前，看中也检查一番衣服，松口气，正准备抬头埋怨他，却因为太宰一来就蹲在自己面前、面对面看着他，而一时怔愣：“干、干嘛……我跟你说休假的时候侦探社不要来挑事……”
“我忘了检查中也的教学成果。”太宰认真说着，看中也的蓝眼睛里黑色的瞳孔紧缩，习惯性想要去摸人工耳蜗的外机，太宰先他一步抓住他的手指，“想知道中也教会它了么，身为人类应该听到的是怎样的声音……准备好测试了么？”
中也安静但有些无措地看他，嘟囔着“有好好练习”之类的话，任凭他抓着，只有手指放开棒冰，轻轻收拢，反捉住他的手背。蓝眼睛离他很近，即便看不到真实色彩、太宰治也能知道那只眼睛是那样热烈而明亮。
他觉得能透过那只眼睛看清整片天空与海洋。
太宰治于是笑着抬起下巴，跪在地上将脸凑近，贴上中也的脸侧。
“中也，”他亲吻那只蓝眼睛近旁的耳朵，满意看到中也耳尖泛出粉色，温暖而柔软。他知道环戴着的小巧黑色外机忠实记录着自己的声音，编写着信号，将话语一直送到中也脑海深处，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
一条鱼占满了河
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
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
日日夜夜好让我们互相了解
为了在你的眼睛里不再看到别的
只看到我对你的想象
只看到你的形象中的世界
还有你眼帘控制的日日夜夜
——保尔·艾吕雅②
——— FIN ———
①她行走在美的光彩里。she walks in beauty.出自拜伦同名诗歌。
②出自保尔·艾吕雅，这里采用飞白先生译版。原诗法语：
Je n'ai envie que de t'aimer
Un orage emplit la vallée
Un poisson la rivière
Je t'ai faite à la taille de ma solitude
Le monde entier pour se cacher
Des jours des nuits pour se comprendre
Pour ne plus rien voir de tes yeux
Que ce que je pense de toi
Et d'un monde à ton image
Et des jours et des nuits réglés par tes paupières
一些相关病症资料涉及图片较多，老福会卡我图，所以我去wei博尝试一下长图（估计要斗争好一阵）。如果对太宰和中也具体病症资料有需求，可以看置顶走夹浪。
【太中】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DEH梗（音乐剧《致埃文汉森》），普希金的诗，对老福怨念——三管齐下的2.5W一发完。高中生设定，有自杀倾向提及。
作者不对文中精神医疗情节负责，如有症状请务必在三次元正规医院咨询医生——同人和网络都和你隔着次元壁，不能和你面对面的正规医生和医疗建议都请谨慎再谨慎。
据说高二的太宰治昨天自杀，虽又没成功，但这次严重到送去医院抢救。当时毕竟入夜不深，救护车的警示灯和警报器声响扫出一大群还未入睡的左邻右舍，多少知悉这一消息，七嘴八舌传开。等到在学校爆炸式传播，凡家住方圆十里的学生都能对此事言之凿凿，好似自己亲眼所见。
然而各个班的“目击者”显然没能统一口...
DEH梗（音乐剧《致埃文汉森》），普希金的诗，对老福怨念——三管齐下的2.5W一发完。高中生设定，有自杀倾向提及。
作者不对文中精神医疗情节负责，如有症状请务必在三次元正规医院咨询医生——同人和网络都和你隔着次元壁，不能和你面对面的正规医生和医疗建议都请谨慎再谨慎。
据说高二的太宰治昨天自杀，虽又没成功，但这次严重到送去医院抢救。当时毕竟入夜不深，救护车的警示灯和警报器声响扫出一大群还未入睡的左邻右舍，多少知悉这一消息，七嘴八舌传开。等到在学校爆炸式传播，凡家住方圆十里的学生都能对此事言之凿凿，好似自己亲眼所见。
然而各个班的“目击者”显然没能统一口径，因此目前流传的版本中，跳楼、混合毒气、服药过量、浴缸溺水、割腕……方法不一而足，程度严重不一，唯一能被认定的就是——“太宰治？他抑郁很久的啊，好像初中开始就是了。”
当然，还有一个消息也能被大家一致确定：太宰治和邻班暴力问题少年中原中也的心理医生，貌似是同一个。但没人敢在走廊和班级间大肆传播——毕竟当事人之一目前可能在医院躺着，但另一个当事人从早上起，就坐在邻班角落的座位上生闷气，据说徒手捏断三支笔。
其实中原中也早上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也敏锐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在众人议论此事时，多少隐约出现。但从太宰治这人到这事儿——说白了也真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正常人，中原中也在心底开嘲讽：每个病患的时间都是要预约错开的好么？一群碎嘴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再说哪家心理医生如此SB，让个看上去弱得一逼的抑郁症患者和抑制不住暴力倾向的问题少年同坐一屋？嫌自己等候室的装修色彩不够鲜艳，还是嫌自己接手的病患履历中的刑事案件不够丰富？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心理医生确实是同一人，森鸥外。此人据说曾接手此区域最大黑帮老首领的心理咨询治疗，努力几年后，老首领带着整个黑帮上上下下核心成员的犯罪资料投案自首，创下将此黑帮一锅端平、监狱人满为患的神奇记录。从此森鸥外声名鹊起，明明可以客户量翻倍，却推掉不少，秉持“进去了也是我的病人”，定期去监狱接手服刑人员的心理咨询，可谓“服务到家、妙手送检”的一条龙精神。
红叶姐当初告知中也自己为他联系安排了森医生时，中原中也脑子里只有两件事：
1）那家伙真的不是黑吃黑的黑道头子么？
2）我们家哪有那么多的钱。
“这你不用担心，”尾崎红叶托着茶水悠闲道，“作为曾经的大学同学，我请鸥外先生务必给我打折——另外，人言可畏，中也，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传……你最明白其中滋味，不是么？”
就这样，家境优越专车接送的太宰治，和负债工薪家庭出身、自行车上下学的中原中也确实在同一诊所，共享同一医生的心理治疗。但说到底时间不同，从没怎么认识。
只有一个夏日，他正巧在附近有事，比约定时间过早来到诊所，在外面锁车子时正巧太宰治出门，打了个照面。
对方停在庭院小径上看他，中也抬头，撞见对方虽穿着短袖，但裹了一身绷带，眼睛上都贴着纱布，只露出的半张脸貌似还在眼底青紫了一块，不知道是撞的还是熬的。
卧槽，这是怎样才能伤成这样？你是去了忍者大电影的拍摄现场，在道具堆放场所里打了个滚么？中原中也本想赶紧收回目光，却看见对方一直波澜不惊盯着他，目光转都不转。他只好摸摸鼻头，为了不尴尬强行跟人打招呼：“啊，嗯。你好像伤得不轻？夏天出汗很麻烦吧。”
对方面无表情回他：“不，这是个人时尚选择。”
选择点阳间的时尚不好么？中原中也被怼，内心不爽，再加上对方的豪车已然停在门外等候，车标铮亮闪得他眼瞎，便翻个白眼往里走。正要推门，背后传来太宰治的声音，即便在炎热的夏日也透出一股冷意：
“你腿上呢？又是怎么回事？”
中也低头，看见小腿上之前打架，被别人一闷棍留下的伤痕——他前几天路过街边一个偏僻的路口，正瞥见看见一个老头拿糖果逗一个小女孩，半强迫般拉着孩子跟自己走，火从心头起，冲上去呵斥吓跑对方，抱走小女孩。刚把女孩放到大街上，训她不该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玩，被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过来围住。
中原中也震惊：这年头居然猥琐老头都能有这么一群帮手了？这是怎样的社会沦丧？！于是和人打成一团。后来警察赶来，才发现这些是女孩家附近的邻里——之前孩子的小伙伴看到这一幕，警惕性很高，赶紧跑回家叫大人，大家抄家伙赶来时正巧看见中原中也强势把女孩按在街边训斥，虽然纳闷这好像不是个老头，但还是赶紧围住生怕人跑掉。大家正要说话，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开打，他们立刻还手围攻，掀起这场混战。
警察局里，女孩的爸妈很是为难，双方都是好人，结果好人把好人给揍了。尤其中原中也下手没轻没重，把其中一个大叔的腰都踹青，万幸没伤到要害；还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被他扭伤了手腕，伤得不轻，很快临近的一场重要考试都可能要受影响。
红叶赶来接人时，大家虽然也都明白这孩子不坏，不追究什么医药费，却不免抱怨几句：“这孩子脾气太大，好好说话不行么？什么事都想着先动手怎么行？不改改会惹出大麻烦……”
中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回头，发现太宰治没走，站在原地，真还就执着等他的答案。他想想，懒得多解释：“摔的。”
“怎么摔才能摔成这样一长条啊？”太宰治带着点“你骗谁呢”的意味，冷笑着反问。
“跳钢管舞摔的，你要看么？”中也一扬下巴，看对方睁大眼睛，仅露出的那一小块脸颊似乎是透着点通红，不免有些得意，甩下一句“这是个人爱好选择”，爽快进了诊所，难得整个咨询过程中都保持了一份好心情，让森鸥外颇为意外。
两人就这么一次说起来都在互相挑衅的见面对话经历，连个正式介绍都没做过——但说起来也不用……中原中也从进高中不久，就知道那个是邻班太宰治，自杀次数和模考前三次数不相上下，只要这次没死成，未来对社会的贡献想必还是要比自己多。
至于自己的名声，中也心里有数，自己的入学都差点惹得同班同学家长来抗议，谁不知道，懒得多此一问。
他不关心这人干嘛又想死，对自己的名字隐约出现在这个自杀狂魔的故事里也并无太大感觉。他生气的原因在于自己已经欠了心理医生森鸥外三封信——关于“这个世界有多美妙，我为何不该如此暴躁”主题，写给自己的书信。如果这周的信继续没能憋出来，他就创下一个月的不配合治疗记录，多半又会麻烦红叶姐请假跑诊所，一起谈心。
“你就不能随便给我开点药？我又无所谓副作用，讲道理恶心无力头晕困乏什么的，对一个没法控制自身行为的暴力青少年来说，不是反而能让大家安心？”中也当初穿着鞋躺在沙发上，毫不在意抛接着一个减压球，向着对面还在记录些什么的森鸥外建议，“这样也节约你的时间，终于能多接几个正常付费的病人不是么？”
森鸥外还是慢条斯理，记录了些什么，抬头依旧是那看了就让中也深觉不爽的微笑：“中也这样说，是想惩罚自己，还是只想我难堪——又或者，是考虑给红叶减轻负担呢？”
减压球被捏得表皮透亮，像从指缝间溢出的光。良久，中也才嘀咕道：“你管我那么多，能解决问题总归是好事。”
“但那样并没有解决问题啊，”森鸥外带着了然却故作惊讶的浮夸目光，静静看他一会儿，“那样的话，中也的怒气还在，却没人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在强行无视你的消极情绪，逼迫你无力表达而已。关上阀门的开关还没找到，却不管那份痛苦只掩他人耳目，不就等同于放任病人自我溺毙么——中也君再怎么怀疑我，也不能这样看轻我的职业素养。”
说到最后，这人的语气竟然真的委屈起来，让中也觉得怪肉麻的，翻翻白眼，却也不再提。
“况且我觉得红叶说得很对，”对面的人眯起眼睛，让中也反射性打了个哆嗦。森鸥外每次狐狸般眯起眼睛，他都觉得这家伙绝对存了什么算计的心思，果然——
“中也君是个很好很可爱的孩子啊！”这样说着的森医生，手上不知何时拈起几封他上交的心理治疗“作业”。每一封都有被红叶细心叠起，放进空白的信封里。
中也仿佛被火苗燎到的猫咪一般跳脚：“这么耻的东西给我收起来！再说这明明是你要求我写的！”
“但是中也这么认真观察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但凡有点美好的事情，都会一一记录下来，写得我都要感动了，比我还要热爱生活的嘛！恨不得叫你干脆把信注明写给我算了，反正你那么不愿意在信里称呼自己，每次都只在最后潦草署个名！话说红叶做得点心真的那么好吃么？唔下次要不要请红叶帮我做一份呢？”
“啊啊啊闭嘴！谁要写给你！说到底干嘛要写信！”中也一把捏爆减压球，被森鸥外叹气递上一张湿巾纸，好心提醒他——
“是中也君反对写‘美好生活手账’的不是么？”
“那种仿佛主妇记录宝宝成长日记一样的东西谁要写？！你真的是个正常医生吗！”中也擦完手，将湿巾和坏掉的减压球一同丢进垃圾桶，沉默一会儿才自嘲着开口，“写什么信啊自欺欺人，还是你就准备暗示我——我这种人，最多也只会收到自己的回声而已。”
“说不定呢，”森鸥外没理会中也对自己的指责，依旧微笑着，“今后会有人收到的……能够听懂中也的表达、关上中也的怒气、会被中也的文字感动的人，一定是会有的，只是需要时间找到而已——毕竟世界太大了嘛，有时大家绕远路也是常有的……”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在吗？”
他的回忆被陌生而拉长的声音打断，抬头看到门口戴眼镜的邻班男生，江户川乱步。虽然用着问句，目光却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中也皱眉，一方面觉得这人明知故问的态度挺讨厌，一方面丝毫不明白自己能有什么事和他扯上关系。乱步看出他的不爽，用依旧懒洋洋的态度补充一句：“福泽校长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一句激起千层浪，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似乎水面被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畏惧的目光则如闪烁的波光，一一从他身上轻扫而过。
“校长好像有事请你帮忙。”似乎也感知到班上气氛的突变，乱步皱皱眉，加上这样一句缓和，然后便很嫌麻烦一般转身离开。
鬼才信我能帮上忙，不惹麻烦已是万幸。中也皱皱眉，但不得不起身。当初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附近的几所高中没有不知道的。初中的最后时间甚至不得不临时转学，浑浑噩噩度过煎熬的几个月后，虽然考上这所高中，但关于能否入学，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福泽谕吉力排众议，特意在开学前，学校还显空旷时，将红叶和他邀请到学校深谈一番，之后亲自带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很是不经意聊天般对他说出那个重要决定：“熟悉一下吧，这里今后也会成为你的学校。”
至少从减少红叶姐四处求人的角度来说，他不得不感激这位校长——但说起来好像也是这人建议红叶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定期好好聊一聊，逐渐学会控制情绪什么的。
接纳入校的同时把学生不小心扔到森鸥外那所贼窝里，中也不知道感激的成分到底该怎么算。
等他推开办公室门，却有些愣住：里面不止坐了校长，还有一对中年夫妇，泪眼盈盈抬头看他。
这景象倒不是没见过，中也站在门口心想：但紧接着没有冲过来揍我或者破口大骂，甚至没说通知我家长过来对峙——这就比较少见。
“中原，”福泽谕吉一边向他介绍，一边带他坐下，“这两位是太宰治的父母，他们想找你谈谈。”
……昨晚上不知道跳楼还是服药过量那个？中也在心里想着，好在没有脱口而出，只是局促地想打招呼：“呃……好的……”
福泽校长点点头，向两位成人表示办公室任意使用，便走了出去。
多么尴尬的沉默。中也在校长离去后的沉寂中手脚无措，他一紧张就手脚发麻冷得要命，下意识想要捏紧拳头取暖，又觉得那样不礼貌，只好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借着杯子取暖。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儿子他，昨晚又一次尝试自杀……”女人颤抖着开口，只是抬眼望他，眼圈的红晕便又加深一圈。
中也憋了好久，才把那句“是的学校传遍了大家都有听说，就是自杀方式版本不太统一”咽回去，又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把他扔在这里的校长高深莫测：再怎么样，你也该明白别人抑郁自杀不会是我的责任吧？！
“我们最近可能没太留心……因为觉得他好多了，我们以为，以为这回确实在好转了……”女人擦擦眼泪，继续说着，“这个病太过熬人，我们以为终于熬过来，没，没看到有什么征兆，所以放松了警惕，才又发生了这种事……也差点辜负了你的一番用心，抱歉，真的很抱歉……你那么费心鼓励我的儿子，明明自己还有治疗要做……”
哈？
中原中也越来越听不懂这场谈话的走向，皱眉盯着对方——就看见对方爸爸珍惜地取出一个包，将里面厚厚一沓看着极其眼熟的信纸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中原中也确定，自己上一次不情不愿将这些“心理作业”交到森鸥外医生手上时，它们绝对没有染上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血迹。
“你鼓励他看这个世界有多美好的信他都有好好保存……昨晚也是……估计到最后一刻都舍不得，还想再看一眼……”女人——太宰治的妈妈，泪眼盈盈看着他，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说着，声音带着悲伤也带着隐约的感动和期待，“说不定也是幸亏因为这样，才没下重手，没有……割……他大概舍不得你……”
女人再度哭起来，男子抱紧安慰着她，而中原中也盯着桌子上的信，脑海中只有三个想法：
一、看来不是跳楼也不是服药过量，反而流传最少的割腕是正确答案呢；
二、我的信为什么会在太宰治的手里？森鸥外的医德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还带给病人暴露其他病人隐私的么？
以及三……
快点来个人救！命！啊！太宰治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么悲伤绝望的事情你可以给老子做得这么耻啊！？你自己想要物理性死亡，就非要拉着都不认识你的我社会性死亡么？！我特么的招你惹你了你就给我整成了深柜啊！
如果照着以往控制不住暴力行径的自己，这时候应该一脚上去才对——但偏偏干这事的当事人已经躺在医院里——太宰治你特么的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避难的好地方——而且看着一对绝望疲惫、默默流泪支撑彼此的父母，中也仿佛又看到默默搂着自己，像哄小孩一般轻声呢喃的红叶……于是那点怒火只得无奈消散。
但是解释清楚这种事也特么的做不到啊！中也在内心无比抓狂，表情挣扎纠结，让对方父母也觉得他仿佛沉浸在悲痛震惊和感动之中，更加亲切望着他。
这叫我怎么解释啊？！叔叔，阿姨，您们弄错了，我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到您们的变态儿子手上的，但这些是我提醒自己“世界很美好不要老动手”的信——因为我这个人没有朋友，没人愿意收我的信，我只能写给自己，就这都还是心理医生逼我写的，太羞耻了我都不好意思注明是写给自己，只能只在最后署名，搞得好像自己有朋友一样，其实朋友什么的都是我的幻想，嗯是的我在给自己幻想中的朋友写信……
简直大写的悲哀、行走的废物啊！
所以太宰治究竟什么人啊？！都决定要死了，还非要给邻班都不怎么熟悉你的我设套，逼我出柜or废物二选一么？！为什么啊！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啊！就因为我随口逞强逗你说我跳钢管舞让你脸红了么？！可钢管舞招到你什么了？！也没有去你家里跳也没用你家的钢管跳啊！再说我没跳啊我没跳好吗！看都没看过！我嘴欠我逞能那我知错还不行么？！你不要搭上一条命来搞我啊啊啊！
中原中也捂住脸，恨不得就此窒息昏过去，脑子里一片混乱，终于觉得似乎有人在说话，努力集中精力听，就听到女人带着哭腔的恳求：“……说不定你去跟他谈谈，能让他打起精神，让他留下来，再痛苦也再试一试……”
中也从指缝里看清面前景象时，吓得茶水都泼到裤子上，连校长的杯子都随手摔裂——一对头发已然斑白的中年夫妇跪在还是个孩子的他脚下，泣不成声，头深深地埋下去，仿佛头顶的空气里，不知何时压下千钧的重量。
“我，我今天的心理治疗，就，和太宰一样的，森医生……我先，先跟医生商量一下……看怎样，对他这种时候的状态最好，行么？”他结结巴巴将俩位长辈劝起来，又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到校长安慰且鼓励的大手落在自己肩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森鸥外，你给我等着。
森医生无奈任由中原中也发泄，摔了诊疗室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弄得一片狼藉，连靠枕的羽毛都被甩出来，直到他脱力坐在办公椅上，咬牙切齿翘起二郎腿，命令自己开口，可怜的中年医生才长叹一声，搬来一个小板凳认真解释。
“我不是推卸责任，真的，帮中也君保管的信件在我这里丢失，我难辞其咎，但中也君要相信我，绝对不是我交给太宰君的。帮病人保管好隐私这种底线，就算是我也不会突破，”他长叹一口气，“我确实是想过如果有哪一天合适了，说不定会让你们见面，毕竟太宰君有零星几次向我问到你……”
“你等会儿，”中也皱眉，问道，“为什么问我？”
“我也很好奇啊，但他不说，我也不会逼问。”森鸥外摊手，“所以才把你们的时间安排比较近，想着也许有机会。结果上次似乎你们在外面打了个照面？我看你心情挺好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认识……”
“所以就把你给我留下过治疗作业告诉他？！”中也大怒。
“绝对没有！啊！”森鸥外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缩，中也立马警觉起来，拳头紧握，他只好赶紧承认，“倒是曾经有一次，他药物副作用有点严重，也有些过度依赖的苗头，我建议他搭配一下，不是那么严重的时候，写信疏解试试，他反问我是不是跟其他青少年也提这么耻的治疗建议，居然没被揍，我没回答，但他大概是猜到你采取了这个建议，恐怕那时起就计划找机会偷走信件。太宰君呢，一向很聪明，有时太过聪明，才看得太透，反而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了吧！”
中也没理会森鸥外惋惜一般的自言自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所以就是很耻啊啊啊啊啊！这人特么的命都不要了却还觉得自己给自己写信假装有朋友诉说生活世界多美好这事儿耻到他没法拉下脸去做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太宰治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他都知道这个有多羞耻，还一边策划自杀，一边冒着风险偷走我的信在家里展示，还特么的弄得全是血啊啊啊啊啊！我怎么惹到他了！这是他曾养的心爱宠物被哪家舞者旋转跳跃闭着眼用钢管捅死的节奏么？！否则我随口一句话哪惹来这么大的血海深仇啊啊啊！
森鸥外看着中也一边抓狂一边自我怀疑的表情，忍不住小心建议：“要不然中也亲自去问问呢？”
“你是觉得我的暴力倾向已经控制得十分完美，还是确定太宰治生命力堪比小强，即便刚抢救过来我也弄不死他？”中也懒洋洋翻白眼看他。
森鸥外叹息着微笑：“我早说过的吧，中也要相信自己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不知道如何去沟通而已。好像和这个世界断了解谜的密码，你听不懂别人，别人也听不懂你，层层误解和成见之下，才让你控制不住情绪，一旦发脾气自己都找不到控制的开关……不过呢，这就很巧了，”
他将一个其实早已被当做习惯性玩具玩的解压球抛给中原中也，接着说下去：“太宰君或许求生的欲望太弱，可解谜也好，找东西也好，他最擅长……否则也从我这里偷不走你的信不是么？”
被森鸥外的哄骗和太宰夫妇的恳求双面夹击下，中原中也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坐到了太宰治的豪华单间病房里，在护士帮太宰治拔针时局促地看着病房里积灰的角落，太宰治用好笑的余光瞥他，都被他一一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
等护士调高床头让他坐起来，离开房间，终于只剩他们俩，太宰治绑着绷带的细弱胳膊打招呼般冲他一挥：“唔，不打一拳出气么？”
“你特么的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欠揍啊？”中也瞪他，“你现在这样指不定碰一下就没了，我不想惹上事情，我姐姐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再上法庭我恐怕对不住她。”
“欸中也可以控制脾气的嘛！”这人熟稔且欠揍地叫着他的名字，激起他头上阵阵青筋，“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我也就不费这个功夫帮你，自己高高兴兴策划自己喜欢的死法了——割腕其实很疼的要下很大力气我并不喜欢，害我手抖没死成。”
“你特么的帮我什么了？！”中也气得脸涨通红，“还有！不要这么看轻生命！说这样的话，不是每个人都听得惯。”
“啊啊中也就是这点最讨厌了！我费劲心思把你的信偷出来，一封封翻找，没找到计划中的东西也就算了，还得忍受你大段大段世界如何美好、活着有多少幸福事情的过剩自我意识——话说姐姐的点心再好吃也不用每一次都写吧？写都写了那么多来看望病人我也没见你给我带啊！”
“啊啊啊闭嘴！”中也跳起来，急得想捂他的嘴，又禁不住从嘴里蹦出满脑子塞满的指责和疑惑，“你个变态在别人的信里找什么东西！？侵犯隐私也就算了你还不满意，你不满意个屁啊！”
“当然是找真相了，我原本的计划中，中也肯定是把真相和苦水都倒在一封又一封的治疗信件里的，哪能想到看了半晚上的逗猫逗狗吃蛋糕，便利店抽到个扭蛋都能写半页，收到音乐老师的表扬都写进两封信里——那位好脾气奶奶可是连我们班五音不全的小林都表扬过的哦！”
中也觉得自己应该先抗议他的大肆翻阅，但等他开口，却只能问出一个问题：“你在找什么真相？”
太宰治托着下巴看着他，挑起的眼皮带点理所当然：“当然是初中你们学校那件事，咱们高中不也是在传么？初中小屁孩们——包括你中原中也——组成的混混组织‘羊’和隔壁学校的人打架，有人动了刀子捅伤了好几个人。一方面对方所幸没人伤到要害，没有被认定的重伤，另一方面，有几个大人张罗摆平，给对方不少赔偿，这边几个孩子转学的转学，离开的离开，可还是激起不少家长愤慨——别说进这所高中了，就连当初中也初中最后一学期转进的中学，据说都经常有人来抗议，说学校应该对学生的安全负责，不该让中原中也这样的准罪犯入学。”
中也手中的减压球被攥得死紧，透明绷紧的表皮像主人此时快要涨裂的血管。
太宰治无所谓地看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那时，动刀子捅伤对方几个人的，不是身为‘羊’领头的中也，是个叫白濑的男孩，对吧？说到底，两群人打架时……中也都不在场，不是么？”
他靠着的床侧被减压球重重击中，裂开的球体软趴趴的，被太宰治用受不了恶心的目光瞥上几眼，依旧毫无畏惧说下去：“案件其实早就清晰明了，可毕竟是未成年人，受害者接受协商赔偿也都摆平，隐私都不会予以公布。学校层面的话，老师、负责人什么的也都知道，但……对于是否公布来说，似乎也被好几个‘羊’的孩子家长们施压抱怨——捅人也好，打架也好，都是被领头的中原中也怂恿、不是中原中也一开始教坏这群孩子才不会有这样的事、都是中原中也的责任凭什么毁了我们家被拐上歪路的孩子、我们家的孩子也是受害人犯错的是中原中也……后来为了息事宁人，反正几个孩子都会转走离开不会呆在学校里，也为了警告其他学生没事干不要整这样的组织，就默许大家认为犯事的就中原中也，‘羊’的领头，不是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
“谣言愈演愈烈，中也的名声大到没有学校不知道，说是转学，其实没有学校会收，在家呆了大半个学期自学，最后一学期据说是姐姐好不容易恳求一所初中临时有条件接受的，捱到毕业考入高中，都差点被拒收——不是福泽校长的话，这所高中多半也是上不了……啊不过据说成绩是自己考上的，没看出来脑子很好使呢中也，可为什么信都写得这么幼稚啊……”
“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中也炸开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盘旋，回音旋转撞击着，从天花板上一一落下来，落在面无波澜的太宰治身边。
他们久久对视着，如果有人此时推门进来，一定会觉得比起太宰治，浑身颤抖着、脸色惨白的中原中也，才是应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
太宰治是这场对视游戏中最先认输的，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皱眉看着中也：“中也果然不记得了啊！”
“记得什么？”中也从咬紧的牙缝里问他。
“你哪有时间去打群架捅刀子，”太宰治躺回被摇起的靠床上，撇嘴说着，“出事儿的那天下午，中也不是正在城市整整另一头的河边……忙着揍我呢么？”
诶？
中也觉得自己积蓄起来无处爆发的怒气一瞬间消散，太过迅速，以至于他脑中茫然到犯晕，眨眼看着这位陌生求死还硬要拉他出柜的邻班同学，越眨越觉得恍惚：“什么？”
太宰治叹气拉开旁边的医药柜，抽出一本小书扔给他，中也赶紧接住，低头看时初觉陌生，却觉得越发熟悉：硬装的书皮包裹一张薄薄的草绿封皮，摩挲起来会沙沙作响仿佛清风吹响歌声的草叶，纸面细碎的小点聚集成一波波纹路，仿佛退潮后的沙滩，会在灯下发出细碎柔和的月般银光。而在封面上凹烫散落不同手写体字迹，雪白发亮，张扬勾勒出一个个诗人的名姓，将他们跨越时空与国界交错进一方小小的空间。①
于是，他恍惚记不真切的那个十五岁的一天，尽数归还进脑海：那天下午他骑着单车在数家书店找寻，才最终在一个偏远的古旧店面里找到自己想要的诗集——拿到那些可以握进手心的诗篇时，他便雀跃到有点害羞，出门推车走到河堤上时，见四下无人，便掏出签字笔郑重在内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刚写完最后一笔抬眼，就看见有个少年正慢悠悠跨过无人经过的桥栏，像只腾飞的大鸟展开双臂。
那时他吓得丢了车扔了包冲上桥抓人，将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硬拽过来，对方居然还有脸怪他多管闲事。中也被激得动手揍他，强制拖他下桥走上河堤，边揍这家伙的脑袋边絮叨着生命的宝贵，对方还时不时对他的演说翻着白眼，气得他快脑溢血。
直到看似少年家人的老人慌慌张张沿路找来，中也觉得这下没问题了，把人交出去，扶起车子背好包，这才一路迎着夕阳骑回家中。
他在到家后才发现那本刚买的外国诗选集没装进包里，回想起自己当时扔了书就冲过去，此时那本小书大概孤零零散落在河堤上无人翻看——本应懊恼不已、甚至出门寻找，甚至不甘心再买一本的，可电话铃声就在那时响起，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和事件打碎了一切。
他的生活从那时起，再没有诗歌，甚至没有清晰的记忆。只记得在一群孩子争先恐后撇清关系、相互指责求助时，他在不知哪个大人的怒气指责和巴掌中，点头承认：“羊”是我聚集起来的，会闹到今天这种局面是我的责任。
那之后他的情绪似乎总会失控，见到别人躲避嫌弃的目光，不知不觉就积累了层层怒火，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真开口了又总会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每次最后回过神总是像个孩子般被红叶抱在怀里，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安全区中平复着心情，有的没的说着些晚饭吃什么的话题。
他不得不在家学习，过了好一阵，才听红叶小心翼翼表示有所初中愿意在最后一学期收他，但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只去上课，放学就赶紧回家，问他要不要去上学。
中也想拒绝，但看着红叶松松垮垮没时间认真打理的发髻，已经有了细纹的眼角，他说不出口。于是他去了那所学校，当了一学期透明人，毕业典礼都在拿到纪念册后落荒而逃，缩进房间，恨不得整个世界倒带重来。
“中也既然不记得那时候揍我，大概也不会知道最后一个学期——你和我同班吧？”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让中原中也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记忆又一次混乱——
“啥？”他问，傻乎乎的样子让太宰治即便猜中，也忍不住大大摇头。
“我说，你和我初中最后一学期同班——虽然最后半年，我也没去上学就是了，桌子一直空着，估计就先腾给你了不是么？”
“为，为什么不上学？”中也茫然问了整件事中最不重要的点，获得太宰治鄙夷的目光，他难得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占用同学的桌椅、却连同学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低下脑袋。
“还能为什么，病情复发了啊，在家自学——否则你觉得我当时为什么爬桥栏杆？”太宰治叹气，“我说你多管闲事，你不信，还要揍我，揍完了骂完了连我名字你也不知道——初中同学们提起来时，我的名字可是总和你连在一起的好么？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大概是唯二纪念册上空空如也的人，毕竟一个压根都没来参加典礼，另一个刚拿到就跑了。再有就是俩人都没朋友。”
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的错，但又说不出自己为啥没错，中也只好局促转移话题：“就算，就算那时我揍了你——你也不用时隔两年跑来搞我，偷我的信还准备死在上面，弄得全是血啊！你特么的知道这听上去有多恐怖有多基么？！你父母话里话外觉得是他们没发现你的性取向，这点上说不定给了你压力，才导致你这次的复发，决定以死出柜示爱，我每听一次这种故事都觉得耻到死了好几遍啊！刚才出去的那个护士，你没有看到她意味深长还很欣慰的眼神么？！我特么的进来前在外面被路过探望亲戚的学弟——还他妈是我压根都不认识的学弟告知‘不用担心、大家都理解的’——你！他！妈！的！知道这听起来有多让人抓狂么？！”
太宰治很嫌麻烦地叹着气：“血要流成这样也在我意料之外啊！知足吧你没流成个爱心图案再把脸贴在上面已经是我好好努力的结果了。我是想割完回床上躺着舒舒服服死的，但动脉这个血量有点恐怖啊，我头晕实在走不动……”
“一开始就不要偷信啊！不对！一开始就不要死啊！你这个人真的是……”中也气到快被自己噎死，“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的信死啊！这个计划没有丝毫合理性我特么的想不通啊啊啊啊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的信上面动刀子你是在举行什么神秘诅咒仪式么！”
“我确实是不想活，但中也是真的想好好生活的吧，看信也知道。”太宰随意看向窗外，“原本呢，我想着这次肯定要死，借这么大的一件事，把你当初的事情真相也捅出来得了。我老爸老妈不坏……说真的人还很好，摊上我也是造孽。等我死了，看见你倒苦水的信，就算是为了防止另一个孩子的悲剧，也会在学校、家长中间，努力帮你澄清真相的吧——”
中原中也觉得这个计划不仅不靠谱，还特么的很多管闲事。
“结果中也写那么多封里居然只字不提自己当初被冤枉的事，我也很伤脑筋，是你在破坏我的完美计划……”
这人多不要脸啊——中原中也仰天长叹。
“后来我想着，那就假装你是在给我写信好了：曾经做错事的不良少年虽然还没被大家接受，但其实一直有在暗中鼓励抑郁症同学好好活下去，坚持给他写了厚厚一沓信告诉他这个世界很美好，为什么应该珍惜——虽然没澄清真相，但这个形象和你之前的比起来，也好得多吧？”
不不不我特么的谢谢你但这个形象太复杂了我承担不起啊！
“结果成了现在这样，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真烦……”太宰治很苦恼地嘟囔着，“果然还是干脆点死了好……”
头上挨了一拳。
太宰治震惊抬头，看着敢在病房里对病人动手还很理所当然的中原中也，对方一点不觉有错，打了他还坐上他的病床抱着膝盖——喂你连鞋子都没有脱啊！
他正想指责中也，却看见对方下巴架在膝盖上，像只野猫一般盯着他：“现在觉得疼了？动刀子时候就不多想想，还给别人擅自加戏——拜托你也想想别人被迫出演的心情好么？”
“呜哇中也居然打病人，快点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你侵犯他人隐私在先，请对此错误行为有点基础常识。”中也瞪他，难得让太宰治吃瘪，眯眼愤恨盯着他，正想反驳什么，被中也继续说下去的话打断，“再怎么样，用找死来给我形象翻面这种事，不许做，不值得——啊我不是说我不值得啊，开什么玩笑，我特么世界第一好。”
被中原中也自恋程度跟自己有一拼这个事实震惊，太宰治愣愣盯着他。
“但责任是我同意担的，名声是我默认毁的——不是我的话，一群人最开始也不会聚起来以多欺少，走到那一步，所以后面的事，责任我就是撇不开，也没想过逃避……再说，控制不了脾气、没法跟人好好交流这是事实，换个形象有什么用，说上两句不就能看出我的暴力倾向，远远避开了么？”
太宰治盯着他，良久才开口道：“所以是想说我多事？”
“是想说你值得活着。”中也默默开口，仰望天花板，“我知道，控制不了这种情绪，知道这样不对、知道对不起他人也还是只能这么选，明明忍受了所有难受恶心的副作用，还是没法战胜，就好像被漩涡吸进去一般……我知道那种感觉——不是你的错。”
太宰治移开视线看向一边，但得来很久沉默，又忍不住看回中也，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直到看见自己目光和他对上才继续开口：“但是太宰已经准备松手了，还想起来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决定拉我一把——那就太好了，证明你还有拉住这个世界的力量……所以再试一次吧——我的话不是什么好伙伴，但在活着这件事情上，我自信可以做你最好的搭档：输了我会看着，我会拉住你，然后我们再试一次，再试下一次，直到成功为止……要不要和我搭档试一试？”
太宰治在之后的漫长沉默中一直盯着他，看着面前的男孩先是坚定自信，然后微红了脸颊，之后涨红了整张脸，最后整颗脑袋冒着蒸汽羞愤埋头在他的被子里嘟囔：“……你特么的行不行倒是说句话……我这么长的台词说完没有人接很尴尬的啊……”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他脑袋，被中也侧过脸怒目眯视，仿佛炸毛的狐狸，他没正面回答，只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信怎么办？要我去帮你跟别人解释清楚么？”
“你留着吧，开什么玩笑全是血啊，我劝你也烧了好了……”中也嘟囔着，“如果还想要……我再写给你，今后我在信上写你的名字，你来收信就好。”
太宰治挑起眼角，笑着看他：“你这样就不算替别人加戏自作主张了？”
“没办法，”中也又抓紧被单，把脸埋进去颤抖着嘀咕，“自己给自己不存在的朋友写信，还要被个变态偷出去看……太耻了啊……反正要写，还不如直接写给变态好了。”
很快，学校里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一个很小但也绝对不容忽视的改变：一向断断续续来校上课、时不时会有病情反复的太宰治，最近一直都有稳定到校——而且每次是跟别人都不怎么敢靠近的中原中也一起。据胆大敢靠近的同学表示，太宰治还时不时会露出以前从没有过的笑容——虽然多数情况下笑得不怀好意。
对于这份改变，有人觉得有趣、有人觉得疑惑，当然也有很多人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偶尔看到他们课间一起吃便当或者出去买东西，会觉得：似乎学校传闻中最麻烦的两个人，也没什么和大家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最多就是再感慨一句：太宰治看上去……总挨揍的样子啊？
他们经常说些什么，太宰治急眼了嘴巴说个不停，要么就是极其爱演，有时中原中也就会被惹急，随手打他一拳——虽然能看出每次都有收着力气，只是个微小的教训，但太宰治每次都大做文章，泫然欲泣要求道歉，中原如果不肯，那就哪里都可以成为太宰治的表演舞台，吸引众人目光，又被中原中也的凶恶神情一一劝退。
怪好玩的，有不少人心想。
只是这天，两个人一同来学校时，表情都是难得认真的不爽，说话也都硬邦邦的，好像真在为了什么重要的事生气。
跟在中也后面的同班同学有点好奇，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几句，虽然很快被太宰治冷眼一瞥，退了回去，但多少还是听出：似乎是中原在指责太宰治昨天的跟医生的心理治疗不配合，而太宰治在嘲讽中原过于信任森医生，还说自己就是很正常，不想吃药也是自己的决定。
“中也是看我不难受了，心里不爽？非得我头晕眼花留下后遗症你才开心？”太宰治嘲讽着。
中也跟他说不通，气到想跟他吵，可想了又想觉得他其实既不专业也不是当事人，太宰治到底什么感觉他想不清也摸不透，这人还总跟医生打岔，感觉分辨不出他的真话假话，根本做不出最好判断。
他气到把太宰治送到班门口，没说声再见就转身回自己班，没管太宰治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翻白眼。
他冲进教室时都还带着几分怒气，一开始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同学，才让大家一个个都盯着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他和黑板间游移不定。
中也带着点疑惑转身，这才看清黑板上赫然画着他和太宰治，还画了好几条小漫画——
说起来这也是几乎每个学校每个班级的传统节目了，有时会把别人的名字写在一把小伞下起哄，有时是写着肉麻情话和小段子，多是为了八卦打趣，惹恼了当事人也鲜有人觉得真抱了什么恶意。
不过显然中也班上的恶作剧水平有点高超，画得极为详细露骨，台词也颇为冒犯，更别提当事人到底有没有出柜其实是没有公开的。
早在中也进门前，就有人商量着要不要擦掉，可也有喜欢看好戏的怂恿着不要擦，有人看了粉笔还忍不住上去添一两句，内容渐渐变得有些不堪。有人正觉得不好，让值日生赶紧擦掉，中原中也冲进教室，吓得拿了抹布的人也觉得“这个锅我不背”，扔了就跑，讲台上四下无人，就将这样一整面内容毫不遮掩撞进转身的中原中也眼中。
中也随手扔下书包砸在桌子上，冷声问道：“谁干的？”
没人敢吭声。
“我问是谁干的？！”这一次，中也的吼声像是炸开的爆竹，让刚进门的老师都为之一凛，反射性觉得这孩子怎么消停了挺久，这时候突然又要惹祸。他摆出教师威严的姿态，对着中也吼回去：“中原！你吼什么？！”
中也没看他，依旧盯着黑板。老师跟随他的目光转身，也被内容吓到，一方面觉得这个班的孩子真是爱惹事儿，一方面也有点理解中原中也的心情。他叹口气，赶紧打发离得最近的一个女生：“赶紧擦掉！”
女孩赶紧去拿抹布，又被中原中也的声音吓得哆嗦：“我要知道是谁干的！出来，我有话说。”
老师扫视全班一眼，所有人都吓得低下头去；他又看向印象中总是来得早的几个学生，都被吓得连连摇头：“真不是我。”
“看见是谁画的了么？”老师问。
来的最早的一个男生摇头：“真不知道，我来太早。来的时候还没有，我出去一趟跑步回来，班里已经挺多人了，那时候才有的……”
“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又有几个学生表示，“后来进进出出……也没怎么注意谁来没来，真的不知道……”
一团乱麻，老师麻烦地心想：又陷入谁都不承认，谁又都不敢揭发的僵局——对于孩子们爱和师长做对的青春期，这个状态太常见了。
中也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经常会有、也查不清一般，又重复一遍：“我要知道是谁干的，出来，我有话说。”
大家都害怕地交换着眼神，老师叹口气，一边打手势让人赶紧擦黑板，一边劝到：“先上课，课间再来查，查到了再跟你说。”
中也盯他许久，盯得身为成人的他都后背发毛，这才捡起书包，似乎并不情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老师看着中原中也坐下来，两只拳头捏得死紧，生怕这孩子又在学校打架。一整节课上下来，中原中也像座石像一般坐在那里，拳头甚至都没松开过。他心里不禁有点警觉，跟后面要上课的老师都打了招呼，也叫几个同学都帮忙看着点。
中午吃饭时，老师听说中原中也一直坐在那里没离开过，据说还是时不时捏着拳头，好像根本没消气。他郁闷这孩子气性太大，又潦草地问了几个人，还是没什么线索，反而弄得班上同学都害怕起来，有人来办公室时都忍不住悄悄问：“老师他不会打人吧？我听说他捅过人。”
老师摇摇头，敷衍地说着“不会”，但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可中原这孩子最近情绪一直都挺稳定，进学校虽然打过架但和其他气盛的男孩子相比，也是差不多，最多声音高了点，过手有点不动脑子，其他应该还好。
等到要放学，果然没听说中原中也跟谁打起来，老师松口气，正到班里叫人今天收拾干净点，注意把之前上课和课间做得一些美工准备收好，纸屑清干净——
就听见“咔嚓”什么东西断了的声音，回头一看，中原中也拎着半截拖把棍，断裂的痕迹还怪吓人的，其他清洁用具也踢到前门堵着，抬头看他，依旧问着：“谁干的？”
老师皱皱眉，有同学害怕走向后门，试了试，有些着急跟他喊着：“老师，后门门锁卡了，打不开！”
这孩子什么时候连后门都整坏了？老师和所有人都有点诧异，但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好反问他：“中原，后门门锁是你弄坏的么？”
“你说了，让我等你查，我等了。现在已经要放学。告诉我，谁干的。”中也踩着挡住门口的一根完整拖把，手上拎着半截掰断的木棍，只是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要求，声音像是落进冻河的冰棱，透彻也尖锐。
感觉根本没办法和眼前的孩子说通道理，一向性格有些温吞的老师也急了，他又一次回望全班，可放眼望去，一群着急、慌乱、疑惑和害怕的孩子，几十双带着无措目光的眼睛，看谁都有嫌疑，看谁又好像都是无辜——都是群正值青春期的孩子，谁都有可能犯错，又能把什么人撇除在外，给中原中也一个交代呢？
他一头乱麻，只觉得焦灼，再次看向门口的中原中也，对方拎着半截拖把死死盯着这边，就是不肯退后一步，每个人似乎都被他盯着，像一只荒原的狼盯住草原上流浪的羊群，目光狠利，那眼神连身为老师的他也不禁害怕，更别提身后的一群学生。
“中原！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师终于壮起胆子，凛起声音想要呵退这个少年，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炸开的声音吓到——那是一向温吞的自己的声音么？像是一团炸开的烟火，撞击着几面教室墙壁，落下的回声仿佛烟火的余烬，点燃了人群中一整片窃窃私语，连从走廊路过的学生也不禁脚步一顿，怔愣半秒仓促逃离。
“我要知道是谁干的，出来，我有话要说。”此时的教室里，似乎唯一没有被这声音吓到的就是这个堵住门的孩子，唯一没有被烧灼的余烬融化的就是他声音中的坚冰。
“查不出来！你准备怎么办？！”老师被眼前孩子软硬不吃的态度彻底惹火，接着之前的声音，继续怒吼起来，一声响过一声，一句炸过一句，每一个字仿佛在对面前盯着他的孩子宣战，“你准备继续打架么？！要把所有人全打一顿么？！你觉得那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
随着他的怒吼，身后所有的不满如积蓄的火山岩浆，全都一齐喷发而出：
“我们没看见，那又有什么办法？！”
“又不是我们画的，你冲我们撒火我们也没办法。”
“到底谁画的快点承认真是讨厌！闲的没事干就知道乱画这些东西，快点一起跟老师一起去趟办公室跟人道歉啊……”
“你没有社团活动敢要，我们不一样，都已经迟到了啊！”
“哎呀别说了，这事儿是瞎画的人不对吧？你们先帮着想想是谁干的，指责中原干嘛？”
“这点儿事生那么大气干什么？班上好多人都被写过黑板！还不都是查不到？气不过去找朋友抱怨两句不就行了么！”
“中原哪有朋友……”
“要不然你先冷静一下，中原，明天再说也可以的吧？明天反正也要上课，今晚回家路上我再帮你问问其他班来的比较早的同学。”
“唉呀谁有他家电话？干脆给他家里打电话啊！”
“后门锁你是怎么弄坏的呀？一整天了还想着这种事你也太可怕……”
“中原，商量一下行么？我今天要去接妹妹，现在已经晚了，妈妈在发信息问我怎么回事，你不相信可以看我手机——”
而中也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歪歪脑袋，目光继续游离着，没有专注任何一个人的责怪、恳求或劝解，自顾自开口：“请那个人出来，我有话说。”
这是多滑稽的景象啊，老师心想：他们几十个人，几十双或愤怒、或慌乱、或担心、或同情的目光，几十张嘴发出的或大或小的声音，几十束焦灼燃烧的火花，仿佛纷纷撞上了一面厚厚的冰壁，不曾传到中原中也的耳中，不曾动摇他丝毫决心。他甚至有种错觉，那个少年像是坐在童话中白雪皇后被极光照彻的雪厅，被女王吻掉所有寒颤，兀自坐在坼裂成一千块碎片的冰湖上，想要用那些棱角分明的锋利碎片拼出一面完整的、能照出某种真相的镜子来。
他叹口气，觉得那个少年又可恨又可怜，鼓起勇气上前两步，想要强拉他去办公室坐下来谈。
中原中也觉得冷，那些从早上看到黑板时就开始冻结的血液，此时似乎已经蔓延到全身。那时他只是觉得觉得指尖发麻，仿佛触到冰冻的霜碴，他一直握着拳头想要温暖僵冻的手指，可血管里的血液却一点点地冻结起来，不再流动，但好在习惯后他也觉得并不冷。
他动不了，没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只好认定一件事不放，看着面前影影绰绰的人群，想要看到哪个人影有上前一步，跟他承认那是对方做的——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说。
可他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呢？听不清……中也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像是被倒进半冻的冰、灼热的沙，疑惑地歪着脑袋想将那些“唰唰”撞击着的杂音倒出去，可脑海中的杂音愈演愈烈，他觉得有人在脑中播放老旧不明所以的录音带，又仿佛埋头进漩涡搅动的河砂。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觉得奇怪，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或者是被推出来——他已经说了他有重要的事情想说，明明说得很清楚才对。
慢慢的，人群似乎也有了骚动，有人冲他大声喊着什么，有人在对他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也就算了，但每张嘴都在动，他也无法辨认。眼前的人影蒙上层层斑点，于是他眨眨眼，那些斑点越来越多，黑红交错，让他的视线里一片斑驳，最后只能隐约透出影像。他想要伸手撕开蒙在眼前的层层斑点，却发现那些东西不知是从哪里落下来，他根本摸不到。
而当他挥手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他这才惊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冻成冬日的冰霜，碰上对方如烙铁一般的环扣，烫得他疼，让中也觉得自己一向肆无忌惮的拳头恍若融冰，就要被捏断。
“中也。”有人毫不客气扯开那只手，抓住他冻得冰凉的指尖，他反射性还手，打到什么熟悉的纱布触感，恍然觉得熟悉，拼命在自己一团迷雾的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记忆。
哦，是太宰治。
他僵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尤其是他看不见太宰治在哪儿，总觉得只要自己一动，就会碰伤这个浑身绷带的自杀笨蛋。
“中也，”太宰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带一点点吃痛，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打到他哪里，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异常坚定，“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来，慢慢来。”
这是在说什么傻话？我一直在呼吸啊，不呼吸那就成死人了好么你个白痴，谁要和你一样……中也这样想着，这才觉得好像呼入的每一口呼吸都只潦草绕了个圈便仓促离去，他全身的器官乃至大脑都求救一般争抢着身体里仅剩的氧气。
我喘不过气来了，中也恍恍惚惚意识到。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他花了一整天时间才好不容易习惯的寒冷全数侵袭而至，他止不住地发抖，有什么东西在掉落震得他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想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中也，看我，看着我，”太宰治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把什么东西裹在自己身上，带着药水气息和温和的体温，裹得他全身的冰粒都在化作水滴，中也觉得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融化，没有力气，任由太宰治仿佛玩弄布娃娃一样摆着自己的手脚，往自己脸上蒙上什么东西，一手扶向自己的腹部，掌心的温暖压迫着自己：“学我这样呼吸……就是这样，慢慢来……看我好不好？看着我来……”
叫我学你，可是你在哪里？中也看不见东西，焦躁不已，只能跟着对方手掌的节奏慢慢来调整呼吸。等他终于给大脑送上今天的第一波新鲜而稳定的氧气，仿佛将头从灼热的沙漠、冰冻的水流里抽出来般，那些杂音渐渐散开，能够听清除了太宰的声音外，还有许多混乱的人声正在身边响起。那些斑点开始消散，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的斑驳光点中浮现。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中也的脸上，中也眨眨眼，视线终于对焦，模模糊糊看见太宰治，他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分不清那层水汽到底在自己眼中还是在他眼底。他的鼻子流着鼻血，滴滴答答往下淌，被胡乱抹了一把，半张嘴和腮帮处都是红的。
我动手了……中也模模糊糊地想，一时间不知道脑海中是失望、愤怒、自责还是无措，他张嘴想道歉，不知道是否发出了声音，朦胧间发现自己半躺在对方怀里。太宰立刻俯身搂起他，撩开粘在他脸侧的发丝，鼻血和他涌出的眼泪混在一起，粘在脸上温度发烫。
他在太宰治怀里，太过温暖，以至于他熟悉了一整天的寒冷瞬间变得难以忍受，浑身颤抖，喃喃说着“别松手”，却不知道是害怕自己再度失控，还是贪恋那份仅存的温度。
太宰治回答了什么，他没有听到，但沉入睡梦的前一刻，他确定自己不会被松开了。
班上同学站到他身边欲言又止时，太宰治都还兴致缺缺趴在桌上，想靠无视逼对方知难而退。他已经气了一整天，中也居然因为他和森医生有分歧跟他憋气，连午餐都没来叫他一起吃，现在放学了，也没见到来接的人影。
他看谁都不顺眼也没兴趣，赌气就觉得你不来找我我还不回了，眼看都快要成功，转念想起之前屡次不理会路上打招呼的同学而惹得中也皱眉，不禁叹口气，懒洋洋开口：“什么事？”
对方受宠若惊，反而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嗯……隔壁班的中原中也……是，是你朋友对吧……他好像和同学老师什么的……闹起来了……”
太宰治冲出教室时觉得自己的敏捷程度足以让他都没见过面地体育老师骄傲。身后的乱步略一抬眼皮，想想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教室，去了相反方向的校长办公室。
教室相隔不远，太宰治一眼看到教室门口聚集了围观的人，但都离着段距离，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他推开挡路的人冲向门口时，正看见里面老师正怒气冲冲拽住中也，中也同样挥手不知是不是要反抗，手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抓到的半截木棍，引起班内班外阵阵惊呼。
那么多恐惧愤怒的尖叫、呵斥和混乱中，好像只有太宰治看清了中原中也身上微不可察的紧绷颤抖，能在一片混乱的噪音里听见他明显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也曾经历过的心悸。
他冲过去拉住中也喊对方的名字，被反手一棍打得流鼻血都不觉得意外，可手里传来的温度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冻得像冰，僵得像石头，原先中也眼里常有的火焰不知被什么封冻，取而代之的是回头看他的目光都不知是落到了哪里，在虚空中胡乱扫着，使劲眨着眼睛。
“中也，呼吸。”太宰治一边拼命回想自己在治疗时恐慌发作过度通气，森鸥外和护士们是怎么做的，一边松松抱住中也。
只是有了一个支撑，对方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和他一起摔倒在地。太宰治护着中也，没注意脑袋摔到门框上，手忙脚乱爬起来一把推开慌乱来扶他们的老师，觉得许久不曾在他生命中燃烧的火焰又一次烧灼了他的神经：
“滚开！都滚远！窗户全打开！”他嘶吼着，几乎扯疼自己的嗓子，“没看见他恐慌发作没办法正常呼吸了吗？！”
走廊上的同学最先反应过来，一扇扇窗户被开到最大，等教室里的窗户也全都开启，冷风从教室仅开的一扇门中交错挤过。中也半躺在他怀里无意识扯着领口，张着嘴，想条要缺水而亡的鱼，他强迫自己呼吸恢复正常节奏，凑近了恳求般对着中也哄劝：“跟着我的节奏来，慢慢来。”
中也的目光始终落不到他身上，四下环顾寻找着什么，眼睛里朦胧一片，水汽弥漫，涣散着各色光斑。他抓着中也的手，想要示意自己就在这里，很快抓到对方肌肉的一次痉挛。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连成成串的颤抖，在自己怀里哆唆得像个穿越风雪的旅人。太宰治胡乱自语，安慰着中也也安慰着自己：“中也，看我，看着我……”
他扒下外套把人裹上，滴滴哒哒的鼻血流到中也挣扎着呼吸的脖子上，看得他心烦。他抹了一把，又抓着外套留下几绺血印，他盯着那，慌乱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抓着中也，一会儿抱他胳膊，一会儿搓他的膝盖，恨不得把他捏在手心里暖过来。
教室里有人匆匆忙忙在书包里翻找一番，跑来递过一个纸袋，被他冷眼扫到也鼓着勇气说下去：“那个是……我，我早上买快餐的纸袋，干净的……”
太宰治找回理智，接过来罩在中也下半侧脸颊上。他好像觉得不舒服，伸手想打开，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犹犹豫豫地缩了手，任自己摆弄。太宰治扶着他的腹部，轻轻按着他哄劝：“学我这样呼吸……就是这样，慢慢来……看我好不好？看着我来……”
中也的目光就真的循声找到他的脸上，眨眨眼，慢悠悠地跟上他的节奏。周围的人群都也不敢动，雕像一般伫立在缓缓流过的时间里。
他们一点点找回呼吸节奏，仿佛隔着厚厚的浓雾一般对视着。等到中也在不知第多少次眨眼后略停一下，太宰治笃定他看到了自己——那双眼睛又一次变得清清亮亮，像有两盏风灯在水中亮起，影影绰绰照亮哭出来的自己，还有自己脸上的血迹。
中也张张嘴，隐约张嘴跟他说“抱歉”，太宰治觉得委屈——以往他被中也随手敲了脑袋，都不满要求道歉和补偿，却在得到的此时，止不住地委屈，鼻子发酸，想要大哭一场。
他把头埋进中也的胸前，听他心悸后缓慢回归正常的心跳，搂紧那仿佛遇到春日融雪寒气时的微弱颤抖，在听到中也小声恳求他“别松手”时，咬紧牙关，哭成了小孩子——感觉这个让他内心溅不起波澜的平庸世界，已然掀起连他也畏惧震撼的惊涛骇浪。
我不松手。太宰治凑上去吻着中也的眼睛，弄得对方眼皮上全是他的血液和眼泪，心想：我一辈子不松手，所以求你用力把我拉回来吧，这个你那么喜欢的世界，你要用力把我拉回来，我再抗议也不要听我的——你要把我拉回来，好让我死死拽住你。
接到福泽谕吉通知的红叶赶到学校时，看到的就是校长办公室里的那样两个少年：脸上蹭着同样干涸的血迹和泪痕，一个怕冷般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另一个怕丢一般抱着他，抬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她。福泽校长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一个戴眼镜的学生陪在室内，夸张叹着气，自言自语说着些有的没的冷笑话，却意外平复着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被带她过来的与谢野校医轻声训斥后才耸耸肩，不再说话。
好吧，晚饭和明天的早餐都得多做一份。红叶担心之余想着：但是这位小少爷能吃得惯我才抢购回来的泡面吗？啧，只能开罐蟹肉罐头了……
中也觉得很暖和，像是被浸入热水浴缸里一般暖和——他觉得奇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很冷才对。但他拼命回想，脑子却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再加上那份温暖里融着令他安心的药水气息……
给我等等！
脑细胞很快恢复运转，中原中也拼命呵斥自己睁眼，好不容易挣开一条缝，流入眼中的是温柔昏暗的夜灯光亮，在静静看着他的一双眼睛中盈盈闪动。
“……为什么睡觉要睁着眼睛啊你这家伙……”中也强迫自己忽视此时和对方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的事实，但依旧忍不住开口埋怨，“多吓人……而且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红叶姐的警惕性真是越来越差，什么人都敢带回家。”
“我在给中也取暖，才不是在睡觉，”太宰治穿着一套客用睡衣却还大言不惭，“再说是中也求我的吧，叫我别松手——你都哭着求我了，我怎么敢撒手？”
“你少给老子造谣，明明是你在哭，”中也移开视线，故意不提松手的事，太宰治的手就真的还在被窝里抓着他，轻轻揉搓他的指尖。他觉得指尖发麻，但和上午冻僵般的麻木不同，是有冰冻的霜碴化作暖流、重新流动时，带点微痒的苏醒。
“我暖了好久，”太宰治自顾自往下，诉说着自己的不易，“中也身上太冷，我不敢离开，暖到一半再冷回去可就麻烦了……哪怕现在，你的手也都快要把我冻僵了。”
“哪有那么夸张……”中也叹着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比起自己暖和得多，“我也没出去跑步，穿得也很暖和。”
太宰治看着他，眼睛里圆圆的灯火似乎能照透他深藏的秘密：“但还是在教室里冻了一整天吧？没人看见中也越来越冷，就快要冻僵了，就算看见，也没有上来问过你——所以更冷了，不是么。”
他说的是个问句，却没带上疑问的口气，这次中也没有说话，静静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宰治于是接着说下去：“福泽校长查到了恶作剧乱画的学生，已经私下跟他谈过，但如果你还想知道那是谁，再和他谈谈的话，校长说他可以安排。”
中也闭上眼睛，想了想摇摇头：“不用，校长谈过的话……大概比我有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吸入深海咸腥的水汽，再开口时声音染上挥之不去的酸涩，像是深夜里漫上海滩的泡沫浪潮，又像是一场无人之境中的瓢泼大雨，“我原本……也只是有重要的话，想跟他说清楚……我只是想说而已……”
“那中也告诉我吧，我什么都会听。”太宰治继续摩挲着他的指节，中也觉得他摩擦太过用力，自己的手指都在发疼，可那些封冻麻木指尖中的血液，就好像真的在疼痛中重新开始了流淌，哪怕不再捏紧拳头，也不会冻得发僵。
他沉默良久，太宰治安静等待着，最终中也颤抖着张开嘴时，他觉得自己也跟着颤抖起来：“我想跟他说……画我可以，说什么也都好，其实我没太在意……但先别带上你，别叫人传你什么事情……你病还没好，不知道哪一句那一幕看到了又突然想死……”
他被太宰治无声搂进怀里，忍不住又哆嗦，太宰治便跟哄小孩似的擦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让他得以把话继续：“否则我一个没留神，大概来不及拉住你……我只是……”
他想了好久，顿了许久，本来快要混乱的呼吸因为被太宰治紧紧贴着，带回正常的节奏， 于是那个事实终于和灼热的眼泪一起流出来，“只是想跟他说，我也害怕而已……”
太宰治收紧双手紧紧抱着他，被夜灯的光亮铺落淹没，让他隔着两层肋骨，都清晰感受到太宰治那生动鲜活的心跳：“中也应该先来找我的……无论什么事，就算不告诉我，也该来找我……我不会让你拉不住我。刚才中也睡觉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了，想到现在都没办法释怀——我的话知道中也想说什么，我的话不会让中也冻那么久，更别提这样冻更长时间了。只要想到中也从早上踏进教室的第一步就开始这样冷，我已经心疼得死过好几次，也强迫自己活过来了……”
中也在他怀里，死死抓住他，觉得那温度暖得他停不住眼泪，仿佛一场融冰化雪、无法阻挡的春汛。
新年时，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约好时间在神社见，对方非常显眼地准备了一个礼盒，扎着骚粉色的蝴蝶结，摆明了要吸睛，却一直拿在手上就是不过来给他。中也翻着白眼，即使好奇也对自己反复警告发誓：这个人在挑衅！中原中也，你要有点骨气！不要中招！不要理他！
结果写自己的绘马时还是很没骨气地替太宰治许愿平安，一边骂着自己对红叶姐不够有良心，一边偷偷摸摸绑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绑完直起身时正撞上森鸥外站在一块绘马前，饶有兴致挑着眉毛，见他怀疑的目光，连忙指着那块木板笑着表示：“我只是在看太宰的愿望……嗯怎么说呢，比起往年还是乐观多了啊，虽然健不健康这个就见仁见智，我身为医师也不好多评价……”
中也心一紧，赶忙凑过去看，只见对方非常肯定且欠揍地写着：看中也给我跳钢管舞。
“太宰治！”中原中也带着寒冬的白雪都降不下去的怒气，无视身后自己心理咨询医生的叹息，在人群中一眼瞅到自己的目标，带着凛然的杀气直冲过去——
“中也新年快乐！来，礼物。”太宰治非常适时地摆出扎着骚粉蝴蝶结的礼物摆在他面前。
合着这人算好了要在挨打前一刻拿这个当挡箭牌。中原中也气不过，觉得太宰治还是应该挨顿揍才对，但实在抑制不住好奇，最终又一次没骨气，接过东西，被太宰治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咬咬嘴唇，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打开包裹。
很快看到一本熟悉的纪念册——是自己的初中毕业纪念册。
中也眼睛轻缩，抬头想问太宰治什么时候拿到——他当初毕业得恍惚，前路未卜的恐惧萦绕不去，曾经的过往也鬼魅般追在身后，一刻不曾远离。他专注于自己每天无法控制的情绪和周围畏惧的目光，费劲心力在和整个世界重建通讯。
典礼上收到纪念册后，其他人忙着在诺大的校园里跑上跑下，寻找师长、朋友、同学和后辈们，每个人似乎都精心准备挑选了自己的签字笔，练习了绘图和名字，积累了一大堆祝福和诗句，准备将那一整面长长的留言专用折页，用不同个性的字迹填满。
唯有他拿到后便匆匆离开，塞到柜子的最深处，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一直等到红叶下班回来，走进屋中，将他搂进怀里。
那本崭新的、甚至他一张照片都不认识的初中毕业纪念册，就那样沉睡到连他都不曾记得的角落。
中也看看太宰治，他很安静，不像是在耍弄自己。于是翻开留言页，颤抖的手指翻开原本空旷的折页——看到太宰治的字迹：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像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像密林深处夜半的幽响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上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中也盯着那首小诗许久，原本空荡荡的留言页上被笔墨沾染上一方空间，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再没法注意到字迹周围的那片空旷。十五岁那天后，似乎他的生命里就已告别了诗行，却不曾想过它们此时轻飘飘躺进一个空荡荡的纪念册里，仿佛重新被写回他过去的生命里。
太过专注，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自己正在微笑，太宰治歪着脑袋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等他最终轻声开口：“普希金写在卡罗琳娜纪念册上的诗行②。”
“嗯，他们在他最困难的流放时期相遇，又在那之后的年月重逢……”太宰治呼出的水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冻成小小的霜晶在阳光下闪烁、悬浮，“中也在我那样的时期撞进来，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能记住——不过现在你记住了，也擦不掉了。”
中也深吸一口气合上纪念册，在不屑和道谢之间游移不定，生生憋红了脸。太宰治了然般夸张叹气，解围的同时继续找死：“可是这家伙给情人的诗歌太多，留给妻子的诗句却挺不出名，所以等到高中毕业，我得想办法换一首才行。”
嗯……嗯？中也想理顺这话的逻辑，发现越理越乱，只好咳嗽两声清嗓子，问他：“你的纪念册呢？要，要我写吗……那个，你不是说你也……因为住院什么没去家人代领……和我一样是空的……”
“啊中也还记得，”太宰治凑过去，和中也轻抵额头，真心地笑出声，“已经装满了……夹着所有中也写给我的信，所有中也看到的世界。不过就算这样，中也还是不能停下，继续写给我吧，我依旧想看。”
他的笑语和再度落下的寥寥雪花一齐落下，中也把脸埋在围巾里埋了一半，嘟囔着什么，太宰治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凑得那样近，却还是得仔细听才能辨认出来，他是在抱怨“那我又没有准备回礼”。
哇青春期少年真麻烦……太宰治选择性将自己也是青春期的事实抛到一边，很伤脑筋地眨眨眼：“那要干脆一点，直接实现我写在那儿的新年愿望么？”
被揍了脑袋，连眼睛上绑着的绷带都松下来。太宰治只好叹着气取绷带，一边眨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另一半光亮，一边小声抱怨：“什么嘛，明明是中也想要还礼，我本来都无所谓的，再说是中也当初说你跳钢管舞……”
中也的声音就在那时插进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里，笃定也温和：“那吻我吧。”
“我琢磨了一年多了觉得不可能但越来越想看，都是中……也……的……”他嘀嘀咕咕的抱怨和手中正在收缠的绷带同时猛地打住，终于搞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听见了什么，僵愣一下后猛地回看正抬眼盯着他的中也，“诶？什么？”
中也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打岔脸红直接跳过不承认，相反，他看着自己，明亮的蓝眼睛里有钢笔尖一般温润的闪光，目光似流淌的墨水，话语如写下的诗行：“我说吻我吧——你送我普希金，那我这样回你也好……”
他凑上来，停在离自己只有一片雪花的距离，在积雪和落雪连接的白色纸页里，不留痕迹地为他编织起曾看到过的诗句：“吻我吧，你的吻之于我，比没药和红酒还要香甜……
把你温柔的脸庞贴近我
让我安静地入眠
直到快乐的白天消逝
直到夜的阴影悄然到来……”③
太宰治捧住中也凑过来的脸，这次不再冻得他掌心冰凉，而是微微发烫，温暖如夏日盛开花朵的花心温度。他有了一双明亮看清一切的眼睛，而那双眼睛里此时装着一整个新生的世界和他的中也。太宰治吻上去，将落下的雪花也融化在他们交织的呼吸里。
他模模糊糊想起初遇时中也落下的诗集，还夹着购物的票据，却已经迫不及待写上了“中原中也”的名字。那时他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这个世界和那个名字一样，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在中也和自己同样闭上眼睛的时候，在那个长长的吻中，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那个名字的意义。
那个名字嵌在他的心里，而他想活在拥有这个名字的世界里。
——— FIN ———
①诗集封面设计描写参考了机油刚刚送我她翻译出版的小书，我还真的挺喜欢她这本的封面，简洁大方，尤其还小小的就很可爱！能随身装进小手包里。——最重要的是，那些散落的作家名字中，封面右下角有烫印兰波的名字呀哈哈~
②这首诗由普希金应邀写在波兰美女卡罗琳娜·索班斯卡娅的纪念册上，他们在普希金被流放时相识，后在圣彼得堡重逢。此译版我不确定译者。
③普希金的诗，这首为刘湛秋先生译版。
依旧，我很喜欢三次元的普希金，理解BSD对普希金的设定为搞笑化，我其实也笑了来着~但请各位不要在评论时嘲讽普希金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会不知道怎么回复。
是这样，我的子lo是冷CP哦仨扫文荐文处，挺多合集荐文被封好长时间不抱希望，最近居然把我《悲惨世界》ER的系列荐文几乎都放出（虽然打乱了顺序）。
我激动觉得大悲都行，其它神冷推荐更不会有问题……结果另外十多个冷CP（多是音乐剧和DC）不管我怎么改，三遍了就是不给我过。DEH推文合集则是被彻底屏，不允许递交。
再加上最近突然有了个假，可朝雾不肯吐出十五岁后续，没有魏尔伦的信息我开不了长篇提纲，另一台装着小鸟童话的电脑暂时拿不到又忘了传网盘，码不了后半拉。
几方怨念下，闲得慌的我循环DEH的歌单，决定来码个相关梗短篇。就……关爱青少年精神健康，抑郁也好暴力倾向也好孤独也好狂躁也好，请正确对待及时就医不要忌讳，根据医生建议，家人配合，一同寻找选择适合的疏解方式~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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