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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手而归的感觉怎么样？”

　　“关于这个，我以为你比我更有经验。”

　　“你说错了，”苏倩微微喘息着，抬手便是一个漂亮的转身，与他拉开距离。“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萧砚稳稳牵住她的手，嗤笑一声：“胆子不小，学会嘲讽我了。”

　　舞池中央，人们和着乐音旋转，伴奏已换过两三遍。满眼都是翻飞的裙摆，气氛渐入高潮，方才的小小插曲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穹宫内再次嘈杂起来，一派热闹。

　　上一曲探戈终了，两人面上都有薄汗。

　　苏倩稍稍拢了拢汗湿的长发，水盈盈的目光盯着萧砚。“再来？”

　　萧砚眯起眼睛，伸手搂过女人腰肢。

　　音乐奏响。

　　想来是楼上的乐队也觉得宾客乏了，这一曲大提琴音色悠扬，舒缓的三拍调顿时令池中气氛慵懒起来。苏倩搂着萧砚脊背随他缓缓旋转，步伐变幻间距离拉近，悄声道：“燕城大火死了六百多人，上头封锁消息，媒体没一个敢报道。”

　　萧砚终于收起了那副花花公子般的浪荡神情，眸色发暗。“继续。”

　　“最开始是三起独立爆炸，雷声大雨点小，没什么人员伤亡，分局的人就没当回事。”苏倩凑近他颈侧说话，旁人看来好似耳鬓厮磨。“九月三十日凌晨，第四起爆炸。炸的是燕城千年古建筑平洲阁，当夜有传统花灯展览，那些木头棉纸的见火就着，直接顺风烧遍一条街，六百个人全是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平民。”

　　萧砚脚下不停，步伐自然地搂着苏倩旋转三百六十度。她那身暗红色长裙刷地展开，整个人宛如一朵瞬间绽放的红玫瑰依偎着他，似惊鸿掠影，美艳不可方物。

　　但萧砚脸色冰寒。

　　“军部的人去过了？”

　　“去过了，但你懂的。”苏倩微不可见地耸了耸肩，“指望那些尸位素餐的‘干部’不如指望多下点雨，比他们救火有效多了。”

　　萧砚垂眸看她：“你怀疑是Seed？”

　　苏倩点点头，脚步翩跹，带着萧砚手臂优雅地转一圈，重又靠身回来。“军部说没检测出来，定性为普通恐怖袭击案件……但我不信。”

　　乐曲渐入高潮，成双成对的男女飞旋速度加快，萧砚却好似慢了他人半拍，在人群中显得稍有突兀。

　　“平洲阁……”

　　“烧塌了。”苏倩语调淡淡，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声音说，“旧时代板块撞击都没伤没损的古建筑，一夜间就是废墟了。”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联邦政府……就像不在意远东人的死活一样，也没在意远东人的文明瑰宝。”

　　萧砚许久没应声。

　　他抬起头来，望向穹宫气势恢宏的穹窿圆顶，那是一百年前数十位艺术大师的巨幅神话彩绘，围成一圈便覆上了旧时代末期宗教神殿的肃穆气息。

　　新的政权沐浴在旧的神明注视之下。

　　圆舞曲在华丽绝伦的高潮后戛然而止，众人得以喘息，纷纷笑着与旁人搭话，各自离场。

　　苏倩戳了戳萧砚的胳膊：“下去坐着喝一杯？”

　　萧砚回过神来：“你还没喝够？”

　　“……” 苏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缓缓开口：“我脚疼。”

　　萧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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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穹宫大门外。

　　一辆低调的纯黑色林肯缓缓驰来，在两列荷枪实弹的警卫中穿行。车头插着一柄小旗：三色竖纹拼接，中间一枚白色五角星。所有警卫都神色肃然，对它以军礼致敬。

　　——那是联邦国旗。

　　轿车最终停在穹宫阶梯下，那里早已候着一名穿着讲究的金发青年。他远远瞧见轿车开过来，心情颇好地吹了声口哨，几步走下阶梯前去迎接，车还没停稳呢，就被他大喇喇地一把拉开车门。

　　“我打赌你是今晚最后一位宾客，老哥。”青年挑起眉毛朝车里笑道，“舞会都快结束了，漂亮的姑娘们早就名花有主，你还来干什么？”

　　轿车后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疾不徐地整理领结，近乎吹毛求疵地调整着最后一点仪表上的不谨慎。接着他从座位上拾起一只金边眼镜，略微擦了擦镜片，将它戴好。

　　后视镜中映出了一张极为俊朗的西方面孔，五官立体深邃却又棱角分明，轮廓则是英挺的、富有侵略性的锋利。一双湛蓝眼瞳，仿佛盛着整片大海；男人抬起眼帘，镜片将那锐利而略显冷漠的目光硬生生揠住，只余三分力道透过玻璃，漠然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车外，青年不耐地拍了拍车顶。

　　被他催促许久，车中人长腿迈出，走下车来。他站起身有接近一米九的高度，一身熨帖的银灰色西装，颜色浅淡的金发被精心打理过。着装并没有将他精悍坚实的肌肉完全掩藏，哪怕只看月色下的影子，也知道这个人肩宽腰窄、身高腿长，拥有一副令人艳羡的完美身材，举手投足皆是荷尔蒙气息，看得他身边青年瞠目结舌。

　　“怎么不走？”男人问道。

　　青年上下打量着自己堂哥，啧啧赞叹：“我收回前言——赫伯伦，你这家伙哪怕是晚宴结束前一秒才出现，只要你露个脸，女孩们就算名花已有三个主，都会尖叫着把他们踢开转投你的怀抱……”

　　赫伯伦哼笑一声，率先朝穹宫走去。

　　青年在身后追上他：“我说真的！不过你今晚来得也太迟了，什么事耽搁这么久？”

　　赫伯伦走在前面，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随口问道：“我真是来得最晚的？”

　　“可不是！一百来个人，你是最后一个。”青年几步上来与他并肩走着，口中嘟囔道，“倒数第二迟的是萧砚……”

　　“谁？”赫伯伦突然顿住脚步。

　　青年愣道：“萧砚啊？军部直属独立护卫队萧大队长，联邦上下人见人怕的‘东方刽子手’，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赫伯伦沉默半晌，简短答道，再没有多说什么。

　　夜风拂来，男人停步站定，轻轻伸手，推开穹宫沉重的浮雕大门。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室馥郁暖香，裹挟着上流社会特有的迷幻与疯狂，政客和军官，男人和女人，入眼已是半个世纪的纸醉金迷。

　　穹宫的深夜到了。

　　TBC.

　　“神来到世间的第一天，众人嘶吼；神睁开眼睛的第一天，众人沉眠。”　　

　　                                     ——《旧时代》

　　汗液从额角淌下，一滴咸涩的水珠险些就要滚入眼中。他却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隔离服在80摄氏度的高温下快要撑不住了，里衬紧贴皮肤，随着胸腔起伏而愈发滚烫。男人如猎豹般伏在墙角，倒下的垃圾袋遮掩住身形，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一双鹰目里冷静与狠厉同时闪现，他极轻极缓地呼出一口气。

　　“还有人吗？”

　　“一区搜索完毕，没有发现。”

　　“二区没有发现。”

　　“……”

　　外面有人高声呼喊，来来回回的脚步是军靴踏地的频率，他熟悉这种频率。男人仍然一动不动，把全身气息压到最低，直勾勾盯着前方。

　　这间仓库已经彻底沦为火场，浓烟滚滚，再过一时半刻便有爆炸的危险。渐渐地，那些走动的声音消失了，随之减少的是愈发稀薄的氧气——如果男人再不行动，他便要活生生憋死在这里。

　　倘若有人趴在他潜伏之处随他看去，很难发现男人究竟对什么东西如临大敌。

　　他的面前只有火，一丛两丛的火苗，火是火场里最平常的东西。

　　天花板开始倒塌了，钢筋水泥轰然压下，几乎擦着他的鼻尖砸落。顿时烟尘四起，有一瞬房梁砸灭了快要蔓延过来的火舌，就在那一刻，男人瞳孔骤缩，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向窗口窜去！

　　在他身后，那块焦黑的水泥板忽然炸开，碎块飞溅中一条极细的火线从中跃起，竟好似有神智般，直冲男人背影杀来！

　　但男人比它动作更快，一手向后甩出一物，头也没回地嘶喊道：

　　“——起！”

　　刹那间一道莹蓝色光幕拔地而起，千钧一发之际，将将挡住了火线的冲势。

　　然而火线的杀伤力远不止如此，仅仅一秒不到，便穿透光幕暴射而出！

　　男人需要的也只是那一秒。

　　一秒钟的时间已足以让他狂奔至窗边，纵身飞跃踢碎玻璃，一个猛翻便冲了出去。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仓库与外界，那道火线紧随其后，却在刺出窗户的瞬间消融殆尽，化为一缕青烟飘散。

　　那厢，男人连滚带爬地边跑边撕扯身上的隔离服，几个晃眼就扎进夜色中，再无踪迹。

　　就在那一刻，五公里外的一辆军用卡车上，有一个人忽然睁开眼睛。

　　“队长，怎么样？”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沉默半晌，抬眼望向车外。此处距离那座仓库已远得不能再远，隔着重重高楼大厦，本应看不到什么大火。但他眼瞳里是深沉的墨黑，夜晚星光落在眼中，竟好似跳跃的火光一般，映出一座燃烧的废墟来。

　　他看了很久。

　　久到一旁的卫兵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他才收回视线，淡声说：“被他逃了。”

　　队长推开车门，夜晚的凉风灌入车厢。他是这群人中唯一没有穿军装的，他穿的是一套修身西服，皮鞋擦得锃亮。就像是要赴某场晚宴，而非坐在这辆卡车里，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包围。

　　抬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橙红色的火苗便悄然现出，绕着那只修长匀称的手转了三圈，又悄然熄灭。

　　“回去吧，任务失败。”队长重又躺靠在椅背上，“二十分钟內送我到穹宫，开快点。我已经迟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