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庆闲】南枝曲(上)
没啥逻辑,就脑了半天囚卝禁梗没脑出个花儿来,竟突然很想看崽被流放。开头有点虐,其实很甜!
spank事后文学,回锅打法。
挺ooc了。
南庆十二年对范闲来说,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走的路多了些——往神庙走了一个来回不说,这下又得从京都往岭南去。夹在中间的,是两场败在君父手下的对决。只是,再惊心动魄的战斗,和这羁旅与谪旅放在一块,倒也显得没有那么轰轰烈烈。
庆帝让内廷呈上岭南一带的地图,挑拣着一处处山头,给范闲划出了一片新地方,让他自己起个名。范闲觑着眼睛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就叫巴陵。”
巴陵好歹是一个郡的名字,竟拿来给一处乡里命名;况且地方也对不上,原本...
没啥逻辑,就脑了半天囚卝禁梗没脑出个花儿来,竟突然很想看崽被流放。开头有点虐,其实很甜!
spank事后文学,回锅打法。
挺ooc了。
南庆十二年对范闲来说,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走的路多了些——往神庙走了一个来回不说,这下又得从京都往岭南去。夹在中间的,是两场败在君父手下的对决。只是,再惊心动魄的战斗,和这羁旅与谪旅放在一块,倒也显得没有那么轰轰烈烈。
庆帝让内廷呈上岭南一带的地图,挑拣着一处处山头,给范闲划出了一片新地方,让他自己起个名。范闲觑着眼睛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就叫巴陵。”
巴陵好歹是一个郡的名字,竟拿来给一处乡里命名;况且地方也对不上,原本是湖广的,被乾坤挪移到了南边去。
什么监察院提司、澹泊公,早就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现在的正七品太学教习范闲,被皇帝贬成了一个不入流的巴陵驿丞。
只不过,对孽子叛臣的惩罚要远比贬谪残酷得多。
范闲抱着折了枪管的巴雷特,跪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上,淋了彻夜。台阶上的血迹被檐下落雨冲刷,将他的膝头染成金色。那是五竹的血。
二十多年卝前的那个女人败了,后来她的儿子、她的枪、她的仆人,都败了。
朝野纷传,那夜断臂的帝王对逆贼动了重刑,年轻人就像黑箱子里已经不再神秘的杀器一样,生生被折断。但不知为何,陛下又下令三天后,于皇宫外的广卝场上再行廷杖五十。
“陛下又不爱推牌九,怎么会想起来玩这种杠上开花的打法。”范闲眼睁睁看着太医给他上过一遍药,而且没有给他裹上新的纱布,这才在戏谑中接受了这个事实。纱布被杖子捶进烂肉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闻前朝有个得罪了小心眼皇帝的才子也有过这样的遭遇,两度受酷卝刑,其间相隔不足十日。人家可以聚众跪谏撼门大哭,说什么“国卝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挣一个文人清名,可范闲被押上皇宫外广卝场的刑台时,却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与一年卝前无异,就连秋雨也很默契。依例褫衣,众目睽睽之下,他皮卝开卝肉卝绽鲜血淋漓的部位再次受到重击。范闲痛得昏卝厥之前突然想到,人只对完美事物的毁灭感到同情,但他已然伤成这个死相,保不齐大家还是看带了倒钩的杖子挖净他腐烂的皮肉更顺眼些。皇帝老卝子就是毒啊,连一个光风霁月傲骨铮铮的形象都不肯施舍给他。
也对,逆犯陈萍萍死得太震撼,震撼到让某些人暗地里敬畏不已,这种莫名的敬畏在将来有可能会构成对皇权的威胁,所以范闲熬得再辛苦,在天下人眼里也只是不堪。
圣旨上说的是“即刻赴任,不得停留”,比当年赶走李云睿还急促了些。往岭南去道阻且长,一路颠沛,是叫他受苦。范闲第二天就在正阳门出现,趴在马车里吃了碗两口馄饨,便悻悻地搁了碗,向帘子外面的姚太监说道:“烦请公公帮我给陛下带几句话。”
带话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他会履行与陛下之前的协议,还请天子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范闲疼得牙关打颤,说得艰难,不知怎的眼里就带了泪。他拆开姚太监刚刚送到的天子所赐药瓶,连查验也未查验,倒了四五颗一并吞下。
姚太监知道止痛的药物没有这么快就起作用的,暗地里叹气,却听范闲咳了两声,哑着嗓子说:“还有……祝陛下卝身卝体康健,多多保重。”
康健个屁。皇帝老卝子再能耐,胳膊断了难道还能长回来?他又不是壁虎。
一路护送范闲赴任的是内廷的人,但内廷心里清楚这位曾经的小公爷难伺候,又好面子,才从牢里提了几个监察院旧部,近身服侍重伤在身的范闲。范闲看到沐风这小子泫然欲泣的神情时,终于肯稍稍闭目安歇。
他出京的这一日,抓卝捕钦犯范若若的文书也传到了各州府。但那群废物点心根本没人敢把这当回事,范闲抵达岭南的时候,若若也该重回从前北齐学医的草庐。人既到了北边,南庆朝卝廷便管不着了。谋反刺君了两次,不过打一顿赶出去,想来朝皇帝开卝枪也不是什么大罪。
只是难免感慨,人生南北多歧路。
他走后,刑部、内廷、大理寺、京都守备师还有十三城门司对京都的搜卝查力度应该会渐渐松卝下来,但愿五竹叔和影子,还有自己的朋友们、同盟们能有机会逃生。
行吧,从前一路向北,这次一路向南。
范闲要往小路里钻,宁可七拐八拐颠卝沛卝流卝离,伤不得好,也不愿走平坦的官道。常常是好不容易寻了一处官驿安歇,京都里头的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在那儿等着了。
谁知庆帝居然派了侯季常来恶心他。范闲摆足了座师的架子,任由沐风小意将他从床卝上扶着坐起来,给他背后压实了垫几个枕头,再慢慢吃上一盏茶。侯季常惴惴地等了好久,待范闲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不对劲——范闲竟是坐着的!
“你去告诉你家主卝子,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陛下难不成是担心我会遇到马匪截杀?”
侯季常不明所以,监察院那几位早就习惯了范闲的做派,也不甚惊讶,只有内廷中人骤然冷汗涔卝涔。他们心道,陛下纵然没有中途将人做掉并且栽赃给马匪的想法,被这位小祖卝宗一气,一撩卝拨,万一就有了呢?
范闲面色差得很明显,还憋着喉卝咙里的咳嗽,不肯出声。侯季常本该依着陛下的旨意,多扯些官样文章,这时也说不下去了,干巴巴地冒出一句“您还是趴着吧”,就匆匆要执门生礼退下。
“我记得我说过,”范闲喊住他,“你若不再混仕途,我便不与你计较。”他懒得再去看这个人复杂的脸色,直接给沐风使眼色叫他赶人。
人全都散尽后,范闲连翻身的气力都没有,他掀开被子借着月色一看,床单上满是鲜血。
前途无量的都察院御史侯季常,就这么在回京途中遭遇马匪截杀而死。虽然这场战斗撇开江山社卝稷,只存在于君臣父子之间,但君父应该不会计较范闲小范围内的快卝意恩仇。
行至半途,忽闻太子大婚的消息。承平娶谁范闲不感兴趣,总归出不了差错就是了,但按例,太子大婚理应大卝赦天下。范闲择了个清静地方歇两天,只为拟一份陈情表递过去。说什么臣欲奉诏奔驰,则伤重难行,进退实为狼狈——恳卝请陛下行行好,给个大卝赦,放我回京享清闲。
“谋反为首逆,混账至极,不可赦。”原地等了旬日,才等来庆帝轻飘飘的几个字。
范闲并没有感到失望,只是松了一口气:“陛下饶不了我的,但我得求啊。我求了,陛下斟酌半天最后拿庆律祖制来堵了我,他自己心里头才舒坦。”
伤处结痂,能起来走动的时候,正巧路经两湖地区,多湖泽。虽已入冬,却并未断流。范闲执意在沐风的搀扶下,登上他看中的一条楼船。
“这是官船。”其中一位内廷高手犹豫了一下,提醒道。确实,范闲现在这个身份没资格用朝卝廷的官船。
范闲的猩红斗篷被迎面的朔风掣得绽放,他示意沐风放开手,自己小心翼翼扶着船舷前进:“先玩几天,到时候再和陛下递折子请旨,就说陆路颠簸,我受不住。”
他在船舱里,隔着一道软烟罗帘子,看天地澄澈,沧浪空阔,徒增满目萧然之感。湖面如玉鉴,镜中皆是过往。范闲有些遗憾,自己从前有权有势之时竟然不知道这去处,否则的话应该将此湖改名叫洞庭湖,再修一座岳阳楼。
范闲还记得他和滕梓荆埋怨,这世上怎么没有一个巴陵郡?现在算是有了,纵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巴陵,他的谪居地,那也是有了。如果还能回到庆历四年春,定要长些能耐,护住滕梓荆,赶他来这里做个郡守,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他等不回庆历四年,却等到了一艘岸上来的快船,和庆帝的训斥。君父在圣旨里劈头盖脸骂了范闲一通,说他又专擅行卝事,根本不知悔改。
“船不许坐,给朕下来!”
范闲读到这句,略感到有些惊讶,但他还是颇为和气地与一众官兵商量:“今儿是十六,月色极好,待我晚上赏完了月,明天一早再赶我下船好吗?”
他见底下这群人面面相觑,又补充问道:“或者我再请个旨,问问陛下?”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再请个旨的工夫,你都能看到下个月的月亮了。
【帝闲】封禅
大乱炖,广义帝闲,具体来说是庆闲,豆闲,平闲。
敬请欣赏闲崽先约姐姐,再约弟弟。
非abo世界观,但保留战豆豆女a设定。
范闲也没想到践祚不足十年的李承平真的打算去大东山封禅。
这片大陆从来只称帝王祭天,世人不知何为封禅。范闲纳闷了好半天承平这小子如何得知,却不得不归结于当年下江南时自己给三皇子所讲的睡前故事。
他在书信里毫不留情地指出,当今陛下之功业,实在不足以登封报天、降禅除地。但本着不打击孩子信心的原则,范闲还是嘱咐了一句:“既然陛下决心已定,当自创仪制,不与古同。北齐处处自诩天下正统,但封禅此事起源于大庆、由陛下所创,自当令千秋...
大乱炖,广义帝闲,具体来说是庆闲,豆闲,平闲。
敬请欣赏闲崽先约姐姐,再约弟弟。
非abo世界观,但保留战豆豆女a设定。
范闲也没想到践祚不足十年的李承平真的打算去大东山封禅。
这片大陆从来只称帝王祭天,世人不知何为封禅。范闲纳闷了好半天承平这小子如何得知,却不得不归结于当年下江南时自己给三皇子所讲的睡前故事。
他在书信里毫不留情地指出,当今陛下之功业,实在不足以登封报天、降禅除地。但本着不打击孩子信心的原则,范闲还是嘱咐了一句:“既然陛下决心已定,当自创仪制,不与古同。北齐处处自诩天下正统,但封禅此事起源于大庆、由陛下所创,自当令千秋瞻仰,切莫为北齐所窃。”
然而,范闲信里教承平提防北齐,每年却总要抽出十天半个月,与北齐皇帝腻在一块。他就像天平的支点,两端的托盘是两国皇帝,上面压着南北天下。
他和北齐皇帝上趟去的是两国交界处的一座港城。这座港城近些年才繁荣起来,别有一番景致——除却每天睁眼,便能从窗外看见一排排锁在锈红里的废弃炮台,这实在很扎范闲的眼。
这回,他们乘船在海上游荡了好些时日,才停泊在大东山的对岸。
南庆的小皇帝已在山下斋戒多日,先在南麓礼祀地主神,建圆丘祭坛,上面装饰五色土;又于山下东方建九尺封坛,其下埋藏玉碟书。
范闲帮北齐皇帝遮掩身份,却并未隐藏自己的踪迹。不多时李承平那里便传来旨意,岸边楼船、岸上百姓皆可观礼,权当与民同乐。
北齐皇帝忍不住奚落起了自己这位年轻的同行,笑道:“你家这位小皇帝恨不得拉着你登上山顶,带你看看他的江山。”
范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叹道:“大东山上,不世出之霸业面前,你、我、承平,不过是端章甫的小相,比那些观礼的百姓强不了多少。”
北齐皇帝沉默不语,慢慢将扶在船舷上的双手背在身后。范闲很是清楚,这位陛下的心绪绝不会像面上那样平静。他们立在船头,随着沧浪上下起伏,眼中彼此的身形忽高忽低,忽近忽远。范闲展眼望向云雾缭绕的大东山,在一片水墨淋漓中迷了眼。
北齐皇帝也随着范闲的目光看过去,她皱了皱眉头,对范闲说道:“你要的东西朕带来了,但你得等价交换。”
“就算陛下不提交换,外臣今夜也会陪你……”
“不是今夜,”她打断范闲,“是明日行登封礼时,你家皇帝要带着百官徒步登山。他走多久,你便陪朕多久。”
范闲愣怔了,想了一想,这样总结道:“陛下是要和承平那小子比体力吗?”
是夜,岸上禁军的火把将湖面照得如一面铜镜。暗红的水纹映照在他们头顶的帷帐上,北齐皇帝的眼睛也是红的。她对范闲说开窗吧,范闲披衣起身,正慢悠悠卷着舱室的帘子,突然便被北齐皇帝按在了窗前。
船窗外,火把零星的光芒溅落在大东山脚下,随着登山人马的行进,它们不断汇聚成了一条火龙,鳞片闪着金光,要占领整座山峰。御驾越走越高,队伍越拉越长,山与海宛若一张被揉皱的描红洒金笺,又像壁画上掉下的斑驳色块,碎着,飘着,也绚烂着。
钟鼓隔着雾江硿硿然响起的那一瞬,范闲只觉身后一凉,纨裤滑落在地。他半截身子探出窗外,余下的任由北齐皇帝摆弄。北齐皇帝一边把玩着窗前白玉般的躯体,一边抬眼望去,封禅的队伍像窜高的火星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点燃整座大东山。她的眼睛里还是红的,分不清到底是情欲还是权欲,东山太远,山巅太高,只有掌下的范闲,让她感觉到这是一枚可以雕琢的传国玉玺。
虽然这枚玉玺并不属于她。
北齐皇帝总喜欢掐住范闲的喉结借力,掐住他的男性性征之一。范闲屏住呼吸,被无情劈砍开。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北齐皇帝,顺手撩起她两鬓垂落的发丝。范闲过于温顺的举动,显得北齐皇帝那样强烈的肉欲不是由范闲点燃,而是由远处的大东山引起——于是她拿范闲当作死物,当作一个冰冷的容器放在身下,对着窗外的大东山,开始了她的自渎行为。
地平线被升起的红日豁开了口,一瓢刚出炉的铁水灌入沉寂的海中。北齐皇帝轻抚着范闲汗湿的鬓角,对他说道:“你看。”天边有两抹光亮,一处是大东山上的火光,一处是朝阳在云雾中穿梭的光影,说不清楚哪个更亮眼。远远望去,李承平封禅的队伍缓缓挪动,与不断上升的旭日保持同一高度。
“确实壮丽。”范闲微微抬身,“如日之升,映照争辉——我给承平选的时辰,不错吧?”
北齐皇帝攀上范闲的后背,惩罚似的钳住了他的下颚:“范闲,往日一谈事情你便说处处受制于你家小皇帝,只讹朕多分些好处给你,现在又在这演君臣情深给朕看……你说你混不混账?”
范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当承认了,所幸北齐皇帝知道他无赖,也没有太多吃瘪的感觉。
直到范闲双眼开始迷离,对着眼底的水纹一阵晕眩,北齐皇帝才扶窗站起来。
那轮旭日已经高出了山巅,赤色尽染,夺去了山上点点火光的明艳。范闲整理好衣衫,牵过北齐皇帝的手,要带她回床榻上补眠。北齐皇帝一把推开他的手,在窗前怔怔地站住了。范闲轻轻关上窗户,缝隙间透过的一线日光从他们中间穿过。北齐皇帝理了理鬓角两缕头发,兀自旋身离去,范闲突然有些害怕,不敢跟过去,怕被他们中间的那线日光割伤。
到最后范闲还是上前给北齐皇帝掖了掖被子,再替她将头发轻轻拢在了身子一侧。北齐皇帝抬眼笑了笑,揉了一把范闲的胸脯,便餍足地转过身子沉沉睡去。范闲静坐在床边,将上衣再次整理了一遍,不禁在心里暗骂:天下皇帝都一个样,待与嫔妃温存完毕,他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幸好这是在海上,他倒不至于才伺候完陛下就被裹上绸子扔回宫去。
随行的理贵妃大概是这世上唯一有权利在任意情况下近北齐皇帝身的人。她在外面轻唤了几声,得到的是范闲的回应,便也端着水进来了。
“你家陛下还有的睡,你既来了,倒不如先给我束发梳洗吧。”范闲心安理得地把理贵妃当成丫鬟使唤,还颇有些自鸣得意。只是在司理理眼里,这一幕很像她这个贵妃在伺候主子娘娘,手头倒更添了几分用心谨慎。
范闲在梳妆镜前弯腰,接过司理理递来的脂粉,遮去了眼底的乌青。司理理微微凑近,看见范闲这副憔悴的模样,好像一条风腌狐狸肉,不禁倒吸一口气。
范闲闻声转过头去,皱着眉对司理理说道:“贵妃,你平日里到底会不会伺候你家陛下?怎么缺的都要拿我来填?”
司理理一句“臣妾”在唇边兜兜转转,终究忍住没讲出来。罢了,皇后娘娘兴师问罪,贵妃也只能受着。
范闲换作一身书生打扮,懒懒地宣布自己要出去一趟。
“总之别惊动你家陛下就是了。”
外面是一艘快船,范闲纵身跃起,稳稳当当立在那处船尾,朝窗里的司理理挥了挥手。司理理眉毛一跳,猛然回过头去,却对上了北齐皇帝从窗幔缝隙里穿过的目光。
北齐皇帝直直坐起来,将范闲刚刚给她顺到一侧的头发拨开,拢到了肩膀另一边,轻咳一声:
“他去大东山了?”
旧时天气,故地重游。
石缝间的青苔还是那样绿,或许是浸染曾经太多鲜血的缘故。范闲低头看路,瞥见被削去一角的台阶,不免惊了回神。
是四顾剑那个疯子砍的吗?还是同他缠斗的一百名虎卫中的一个?大概无缘知道了。也没有必要纠结,那些人早就不在了。
范闲回望一眼山门,招呼了主管此地的官吏询问,才知山门为此次封禅大典又修缮了一通。
“那山上的建筑呢?也大修过了?”
范闲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他已并非南庆之臣,无权操心这些琐事。但这里确实有一间屋子叶轻眉从前小住过。
不,准确来说是南庆先帝与叶家女主人同住过的地方。
“也都修缮一新了。”
官吏战战兢兢地打量这位祖宗的神色,过了好久,直到一枚汗滴从这个倒霉蛋的鼻尖滑下,范闲才背过手悠然离去,好像上山采药的仙人。
再往上一些,丝丝凉意攀了上来,他便听闻这位年轻的皇帝一路健步如飞,快登顶时,驱退了一应侍从官员,只带着太傅叶完上去。
“年轻人,好体力。”范闲笑了笑,向那些累得直喘气的官员恭喜道,“你们也好松口气。陪君伴驾这种事情实在太辛苦了些。”
说完他在肚子里直犯嘀咕:大凡自封武德的皇帝,总爱带着臣子做一些耗体力的事情,尤其要搬出一众文臣作陪,看他们吃不消。最好带上一些亲信侍从,再撞上几个刺客,底下人的忠心不就验出来了吗?
这一套都不用教,遗传的——悬空庙如是,大东山亦如是。
直到范闲看见李承平在悬崖边孤独的身影,才发觉自己很像是那个虽迟但到的刺客。他笑眯眯地冲叶完打了个招呼,按下对方手中铿铿的剑,便从太傅大人面前扬长而过,立在南庆小皇帝的身侧。
承平穿着一身黑金龙袍,显得身形格外挺拔峻峭,惹得范闲多看了几眼。他们并肩而立,沉默的时辰都够脚下白云聚散离合好几个轮回。
还是李承平先开口道:“先生,我知道你会来。”
“不然呢,陛下这么大排场,难道是做给北齐皇帝看的?”范闲跟着笑了,“从前在江南,我随口编一些前朝轶事来哄陛下睡觉,可陛下记得这样清楚,竟然生生给复原了。”
范闲还腹诽了一句:幸亏当初给你讲的是秦皇汉武封泰山,没讲什么酒池肉林饲狐狸。
“先帝驾崩后,”李承平这个话头挑得很突然,也着实让范闲脸上不太挂得住,“——那位蒙眼的瞎子去了大东山养伤,一呆就是好几个年头。朝廷记挂先生的面子,不敢上山叨扰,连大东山皇室祭天的庆庙也弃之不用。现下瞎大师伤愈离去,朕也该过来替父皇照看照看。”
“您随意,我又没拦着。”范闲摊开了手,本想不软不硬顶回去,却及时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和一个孩子置气。
可笑,他怎么会一直拿承平当孩子看?陛下现年二十几来着?范闲想起来,自己在李承平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院长,也已经刺杀过一次君父了。
“朕知道先生不会拦着。朕只是想请先生过来,陪朕看看。”
到底是高处不胜寒,山巅的风景到底是如何令人胆寒心悸,以至于他们都需要身侧有人相陪?
李承平从悬崖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脚下石块松动,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范闲本能伸手拽住了他。
那截黑金龙袍的袖管被范闲攥在手心,久久不曾抚平。悬崖边上扑簌簌掉落了几块山石,一旁的洪四庠身形微动,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捉摸不透的表情——有惊讶,有不解,也有几分动容。
“站久了,确实有些目眩。”庆帝振振袍袖,范闲也就讷讷地松开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陛下,万乘之尊不临不测之渊。”
倘若换个谍战剧的表达方式,应该叫做“都站在悬崖边上了,就不要做危险动作”。这句谏言范闲早就想对君父说了,从他得知君父前往大东山祭天的那时起。京都空虚,恐逢大变,而南庆皇帝陛下明面上身边只有禁军千人。他不难看出,君父打算以自身为饵,诱出水底那些暗流。但此行终究是凶险无比。
大东山之变与京都叛乱过后,范闲躺在病榻上复盘,恍然回想起自己拉住君父的那个动作——很像,实在是太像了。大宗师岂会摔落山崖?又何须他来伸手?他那样奔波劳碌,誓死守城,满心装着君父的安危,不过是一次次徒劳地伸手,拽住并不太需要他救驾的君父。
为数不多的好处是,伸手这个动作,足以表明忠诚。
而且好处来得很快——那天在大东山,庆帝带范闲去了叶轻眉曾经居住的地方。檐角的清心铃响动,送来亘古不变的风声。或许是母亲的缘故,君父这次待范闲倒显得温存了些,生怕他受伤,行动不便。
事后范闲困倦得很,嘴上放诞不已,说自己要睡一会儿,实则不断将身体蜷成一小团,躲在床的一角,缩进被子里。庆帝坐在一边,只有鬓发微微散乱。他给范闲掖了掖被子,静静看着自己的私生子。
这孩子又在假寐。他真睡时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时常锁着;而假寐时,全套娇憨做派,好像对所有人放下了戒心。
皇帝陛下默默下了定论:这就是个装乖的坏小孩。只是山下隐隐传来厮杀声时,宗师帝王瞥见范闲濡湿的睫毛,心中那份埋藏多年的对霸业的憧憬,好像不那么强烈了。
夜色如墨,漫山火光骤然点破长夜。范闲重新换上一身夜行衣,与庆帝又一次共同站在悬崖边上,迎着不断涌上来的刀剑冷光。他笑得自信,露出一口白牙:“没问题,我可以从这下去。”——带上国玺,从这最险的一面下去,冲出重围,躲过燕小乙的箭,往京都送信。
脚下是光滑如玉石般的崖壁。范闲很会挑时机,首先他自然要仔细听过庆帝的交代,但他不知怎的萌生了赌气的心思,不肯多听一句关怀与嘱托。
于是,皇帝老子做完了指示,范闲懒得去等有没有那么一句赘余的“路上小心”,便干净利落地跳了悬崖。
李承平站定后,听着崖壁落石的声响,自己也惊了一跳。他并非武道高手,如果真的脚滑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叶完慌忙跪地请罪,神色更是难看,仿佛是因为没在这里提前装上三重护栏而追悔莫及。
为了缓解尴尬,南庆的小皇帝轻咳了几声,问范闲道:“当初先生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
“实在是别无他法。大东山西边是一条山路与陆地相连,那里被叛军控制了,我只好带着国玺和……亲笔信,从东侧悬崖下去。”
回想起来,若非真实发生过,范闲也觉得这种情节过分俗套——想当年紫薇千里迢迢寻父,却得知乾隆去了木兰围场,不也是想从崖壁翻上去,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认亲大戏?
大东山之战的事情提起来终归叫人心寒,范闲忘不了自己用巴雷特将燕小乙打得四分五裂的场景,承平也在宫里遭遇刺杀,命悬一线。
只有刻在碑上的功业闪闪发光,灼了所有人的记忆。
范闲朝承平扬了扬眉毛,存心逗弄他:“要不,我现在给陛下跳一个?”
“好啊,那先生小心些。”李承平答应得干脆。
范闲差点被噎住,心道你家父子俩是把这项极限运动当作传统艺能了是吧?
若非迫不得已,范闲当然没有玩极限运动的爱好。后来他别了承平,凭着印象在山上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确定了一个地址,抬眼望去,除了还有清心铃挂在屋檐下随风轻响,面前的建筑与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处相似。
北齐皇帝还在船上等范闲,将一沓信封递给了他。
这是庆帝与北齐皇帝多年互通的信件。北齐皇帝亲政后,便开始向她一直仰慕的同行寄信,两国皇帝倒养成了通信的习惯。
范闲上下打量一眼,肯定道:“是先帝亲笔。”
“不然呢?为国以礼,无关实力。朕既然亲笔写信,你们南庆先帝也该亲笔回。”
“其实先帝夸过陛下。”
“哦?”北齐皇帝明显来了兴趣。
范闲顿了一顿:“我那皇帝老子,训斥李承乾的时候,总爱拿你做比较——李承乾与你同岁吧?”
这种夸法,其实是把北齐皇帝往下拽了一辈,和承乾同论。
“嚯,难怪。”北齐皇帝笑得很坦然,“朕想将大皇姐送进你家老子的后宫,谁知你们陛下竟派自己儿子娶朕的姐姐。”
“您看,他想降您辈分可从来不是嘴上说说,那可是有实际行动的。”
许多年不提起李承乾,范闲突然生出几番感慨,他收好了信,问北齐皇帝承平如何。
可他却没想到北齐皇帝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来了一句“不怎么样”。
“你看,你家小皇帝还有名字。可知这皇帝做得不怎么样。”北齐皇帝摇了摇头。
这个“帝王不该有名字”的论调,还是范闲在剑庐教给北齐皇帝的。那是他们第一次都在清醒状态下的欢好,北齐皇帝放软了姿态,允许范闲这时候叫她“豆豆”。可范闲笑她在假装无情,明明被蛊了还不自知,嘴里愣是一口一个陛下喊得格外动听。
而今北齐皇帝弃了名字,也铁了心要去掉修饰在“皇帝”前面的那个“女”字,敲碎自己的骨血,熔化自己的性灵,灌进之前那个人以自身铸就的铁模。
范闲望向北齐皇帝两鬓螳螂须一样散乱的发丝,登时觉得五味陈杂。
这么一比,是母亲输了,父亲赢了。因为,没有第二个人愿意成为叶轻眉,连范闲自己都不愿,不敢,也不能。但是永远都有人想成为庆帝。
“范闲,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叫朕豆豆。”
“是,陛下。”
“先生还是叫我三儿吧。”
“是,陛下。”
…………
“安之,朕允许你私下里叫朕父皇。”
从那以后,范闲大概不会喊什么其他的了,于是只好顺从地说道——“是,陛下。”
幸好如今再也没有改口的机会。
【唐山海个人向】唐山海审讯日记(全文完结)
唐山海拿着报告的手缓缓落了下来。
戴笠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问道,“是你的手笔?”
唐山海没有说话。他倒没有想起其他了,只是记得苏三省临别时对他说的那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当时尚在顾虑苏三省是否真的会上钩,如今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已是这样的局面。
戴笠看出他眉眼里的疲累,于是起身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以后还是留在本部,继续跟着我吧。”
“他们选的文章总是不合我的心意,还是看你亲自圈选的才好。”
戴笠转身扣上了门,张秘书已经拉开车门在医院门口...
唐山海拿着报告的手缓缓落了下来。
戴笠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问道,“是你的手笔?”
唐山海没有说话。他倒没有想起其他了,只是记得苏三省临别时对他说的那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当时尚在顾虑苏三省是否真的会上钩,如今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已是这样的局面。
戴笠看出他眉眼里的疲累,于是起身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以后还是留在本部,继续跟着我吧。”
“他们选的文章总是不合我的心意,还是看你亲自圈选的才好。”
戴笠转身扣上了门,张秘书已经拉开车门在医院门口等他了。车子在重庆的街道上穿行,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感,他觉得,唐山海已同他印象里的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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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在重庆度过了剩下的1942年。
岁末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唐蓬莱回家卸下军装时说,今晚朝天门有焰火表演,问他肯不肯赏脸去看一看。
唐山海听出来哥哥特意用了‘赏脸’这个词——自他出院以后,归家养病期间,便不再怎么出门了,戴老板请他去赴宴、又或旧属要为他洗尘,通通是遣哥哥替他回绝掉的。
唐山海放下手里的书,他抬起头来,唐蓬莱正为他递来一杯咖啡。唐山海说,“去吧。很久没看过了。”
戴笠在朝天门上设宴,唐山海到时他们已吃喝开来了。戴笠喝的微醺,迷迷糊糊瞧着来者竟是唐山海,不由得有些讶异,风一吹连人也清醒了不少。他自嘲着笑说,还是蓬莱兄面子大。
唐山海淡淡一笑,“局座是怪我了。”戴笠摇了摇头,他说,“先坐吧。”
张秘书贴心地为他撤去面前的酒杯,换了一壶热茶。做完这一切,他坐到了唐山海的身边——从前他便十分钦佩唐上校,如今唐上校回来了,他更是全军统上下最开心的那一批人中之一。
唐山海道了谢,抿了一口茶。他静静地听着桌上人的侃谈,虽然并不插话,但旁人讲到一些事情,还是忍不住朝他这里看一看。
唐山海听了一会有些困乏,他问身边的张秘书道,“最近有什么上海来的消息么?”
张秘书以为他是要打听徐碧城的事,于是脑海里搜寻一番,然后说道,“戴老板让徐小姐留在上海分管报务工作,暂时不要回重庆了。”
唐山海轻轻地‘哦’了一声,张秘书有些局促,又补充道,“55号行动处有不少大动静。毕忠良已被飓风队锄杀了。”说完又不安,“您知道就好。局座不让我将上海的事同您多讲的。”
唐山海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毕忠良也这样快就死了。他不由得想,陈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也会划过一丝悲戚呢。唐山海点头道,“我知道的。多谢你和我说。”
朝天门外开始点烟花了。姹紫嫣红‘嗤’地一声升空,在天际炸开一片星瀑,将屋内的热闹喧腾倏然映亮。唐山海起身,走到城门上,仰头去看黑压压天幕上的流光溢彩。看着看着,他又想到,原来烟花亮到极致的时候,便是已经要消弭了。
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他身后,他看着唐山海的背影,这才觉得唐上校相比几年前真的消瘦了不少,又联想到他从前在戴老板身边是怎样春风得意的模样,在上海又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张秘书不愿再想,他披了一件呢子大衣在唐山海的肩上,宽慰道,烟花虽然只有一瞬,可看过的人都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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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时候,唐山海已经复职有一段时间了。戴笠虽然一直只给他一些轻巧的活,但是情报上从不瞒着他什么,也会和往日一样征询他的意见。但这个月,唐山海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清闲,他隐隐感到局座似乎有什么事情瞒他。
事实上,戴笠正在筹划暗杀李默群一事。经过毕忠良等大小汉奸之死,李默群在特工总部的警卫等级一再提高,飓风队的刺杀收效甚微,最近甚至直接调入了南京赴任。几次挫败之后,戴笠决心从内部击杀李默群。他通过南京暗线联系到汪伪政府财政部长周佛海——此人虽为卖国巨奸,但好在一向同李默群不甚对付——欲通过他来暗杀李默群。
但眼下仍缺紧要的一环——他仍需一人前往南京,同周佛海配合,并为双方及时传递情报。
推荐的人选上了几波,戴笠仍觉得不甚满意,不是对能力不信任,便是对资历不放心。于是这样的大会开了一次又一次,了无尽头。这时有一个胆大的终于咬下牙,发言道,“属下认为,唐上校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他有在南京执行任务的经历,又曾在上海潜伏,对汪伪政府、特工总部十分熟悉,而且据属下所知,他同周佛海都来自湖南,更容易取得周佛海的信任。还有……”
戴笠将茶碗一放——他何尝不知唐山海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答应了唐蓬莱,是万万不肯再把唐山海放去外派的。但此时局面,他又不知何从反驳下属的建议。
这时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大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到会议桌的尽头。戴笠有些错愕,正视着对面的那人,只见他在桌前站定,然后很坚决地说,“属下申请前往南京,协助暗杀李默群。”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能让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即使戴笠同他相隔最远,他的声音也清晰明朗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戴笠没有说话,他一直盯着唐山海,仿佛要看穿些什么,又好像只是想看着。良久,他从张秘书的手里接过一支钢笔,很快地签下了那份一直空着人名的批文,然后绕过长长的会议桌,郑重地交到唐山海的手里。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抬眼看着唐山海,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劲地捏了捏。
唐山海笑了,他说,“属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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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9月10日,大街小巷报纸的头条都是李默群暴毙这一爆炸新闻。
唐山海在南京雨花街的一间旅社里读完了这份报纸,他有些唏嘘,然后就将这张报纸叠做一个方盒,倒了一些鸟食,放在窗台上。
窗外很快落来七八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麻雀,愉悦地围在窗台上吃食,吃完以后又拍拍翅膀,满意地啁啾几声,似是同屋里这位面冷心热的绅士道谢,便很快离去了。
重庆收到李默群暴毙的消息以后,火速发电给唐山海,召他回渝,以防不测。唐山海盯着手里的那张电报,凝视良久,从怀里摸出火机,点燃后就丢进了一只搪瓷缸里,纸张在明亮的火中扭曲卷起,很快地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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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买了一张从南京到上海的车票。
他行走在上海的街头,眼前的一切是这样陌生又熟悉。路上有蹦跳着的小贩,有的手里抱着一卷新鲜的报纸,有的胸前挂着琳琅满目的烟盒。
唐山海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叫住一位,放了一张钞票到那小贩的手心里,然后目光在这一大只木匣子上开始寻找。
那贩烟的却是个机灵的小孩,他看出眼前的这位仪表非凡,打扮也是上流社会的模样,于是率先挑了几盒进口的英国卷烟道,"先生要这个吗?"
唐山海的指尖停留在最底下一排的那盒,白色的封盒上有一串红色的樱桃。唐山海说,"我要这个。"
小贩从未见过笑的这样好看的男人,他从眼前的人的眼睛里读出许多他明白或不明白的情绪,但无一不是明媚而灿烂的,仿佛要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唐山海费了一些功夫才联系到陶大春。等到在秋风渡石库门同陶大春见面的时候,他才发觉陶大春变化这样大。他看着陶大春的脸上一道还未完全结痂的伤疤,有些愣神。陶大春笑着摆了摆手,“小伤,不要紧。”
两人简单地寒暄了一阵,说到毕忠良之死时,唐山海注意到陶大春格外不合常理的激动,有些不解,笑着问道,"难道你们还有什么额外的过节?"
陶大春此时才觉失言,脑海中飞速划过一些碎片的情景。他心里思忖一番,却觉得终究是不可能瞒过唐山海。于是他把唐山海手里的茶杯接过来,放在桌上,轻轻地说,“毕忠良他……害死了陈深。”
唐山海脸上的笑容突然一点一点凝固,消失。他的手还保持着端着茶碗的姿势,却连指尖都已开始颤抖。他盯着陶大春的眼睛,然后又茫然地往屋子四周看了看,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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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站在黄浦江边,夜色下的江面像一面布满绿锈的古铜镜,这里是陈深葬身的地方。
江风就这样肆意地迎面吹来,把唐山海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拂乱了。陶大春站在唐山海身侧,他隐隐感到身边的人一直在轻微的发抖,但他也知道,并不是因为江风太冷的缘故。
陶大春说,风声平息了以后,他找人打捞了三天三夜,除了车子被炸的七零八落的遗骸以外,几乎不剩下什么。他说完这些,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到唐山海手里,然后说,这个……我看着像是你的东西。
那是两只空了的弹匣,凉的可怕。
唐山海看了一眼,突然就哽咽了一声。他将这两只弹匣狠狠地攥在手心,力气之大仿佛要将之融入骨血。
他很久很久才缓过来,两只像浸过血一样的眼睛无神地将视线飘向江面,星星的渔火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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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深的衣冠冢立在猛将堂孤儿院后的一片草坪上——其实那几乎不能算得一座墓,只是一座土堆,前面插了一块长长的木牌,上面写着‘陈深在此长眠’六个方方正正的字。
唐山海的帽子被他压的很低,眉眼完全隐藏在此之下,仿佛要自欺欺人地把他同眼前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他在心里对自己默念着,我不信。但是当他看到那块木牌上的六个字,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将他击倒了——那是徐碧城亲手写下的字,他认得。
陶大春在唐山海跪倒的前一刻将人捞住,两手紧紧挟着唐山海。他粗壮有力的手臂颤抖起来,声音也粗重了,他说,碧城亲眼看见陈深点燃了炸药,沉进了江底……
陶大春扶起唐山海,不敢去看那人的面容,却也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来。他说,山海,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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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在坟堆前坐了一个晚上,陶大春不敢离开,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在这一个漫漫长夜里,他一点一点地告诉唐山海,自他回重庆以后,上海城里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情。他讲给唐山海听,李小男是怎样牺牲,陈深是怎样以暴露为代价窃取了归零计划,毕忠良是怎样围捕设套,将陈深逼到走投无路,又眼睁睁看着陈深将车径直开进黄浦江里,点燃一颗手雷,激起冲天的水柱。
陶大春不知道,他每说一句,唐山海陷在泥土里的手便深一分,仿佛是要掘地三尺,把陈深从地里再抓出来一般。
陶大春讲完了。唐山海看着那块在夜风吹拂里轻轻晃动的木牌,伸手将它扶正,插得更深一些。他的手因为埋的太深又太用力,土里的砾石把他的掌心与指腹都割出深深的伤口,于是这鲜血也随之印在了木牌粗糙的边缘。他却感觉不到疼,只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仿佛什么都忘记了。
做完这一切,唐山海好似浑身的力气又丝丝缕缕地抽离。他仰头去看天上几颗熹微的星宿,那个人胡搅蛮缠地同自己争辩何为‘光年’的情景尚历历在目般地新鲜。唐山海闭上眼,星光洒在他的眼睫。他默默地想,我不知道,原来你已经离我而去这么久了。
陶大春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轻轻说,哭出来会好一些。
唐山海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早上新买的那包樱桃牌香烟,血污印在他的西装上。他颤抖着手撕开封条,把里面的烟一根根倒出来。他先点燃了一根,插到陈深的墓前,然后点了一根给自己。
陶大春叹了口气,他想,也许唐山海有些话想对陈深说,于是他也从地上捡了一根烟,转身离开了。
唐山海很冷静地打了几次火,才点上这根烟。他抽了一口,看着木牌上因为风吹日晒而模糊不清的‘陈深’两个字,眯起眼说,你这么一个固执的人,恐怕还是喜欢抽这个。我可以再迁就你一回。如果想抽好的了,记得来找我。
陶大春站在一棵酸枣树下,猛吸了几口。他是不怎么抽烟的,这一下的烟草味让他呛咳起来,连脑袋都有些发昏。他遥遥地听见唐山海好像在唱诵什么,并不很有调,却又有些熟悉。等他缓过气来要再听时,那声音又消弭地什么也没有了,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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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笠亲自去车站为唐山海接风洗尘。他不知道为什么唐山海比预定的归期晚了这些天,心中积攒的忧虑,想等唐山海亲自来给他解释。
但他还是没有等到。唐山海一回来就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憔悴的像一只秋风里随时可飘逝的梧桐叶。
戴笠很耐心地等唐山海恢复了身体,再要询问事情的起始经过,问他为什么要绕道去上海,但无论他怎样问,唐山海只是缄默无言。
戴笠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终于放弃了追问。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只要我在一天,你都不许再去上海了。
唐山海闭上眼,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划入他的鬓角。他说,我再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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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抗日战争的结束,国共两党形势日益剑拔弩张。唐蓬莱因抵触国共内战,几次辞而不受上峰授下的职位,同蒋关系愈发紧张,再后来被白崇禧生生逼回了湖南东安老家。
1946年3月17日,戴笠乘坐专机由青岛飞往南京,途中在南京西郊地岱山失事身亡,随行人员无一幸存。随后由毛人凤接任戴笠,成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面对上海暗潮汹涌的共产党员与进步人士,毛人凤一纸调令将戴笠生前的门生唐山海调往上海,遣他前去配合飓风队行动,清剿共党。
陶大春对唐山海的回归很是高兴,“这样也好,不必留在重庆受气。新来的那位是打定了铲除异己的主意的,你留在那,日子也不会痛快。”
唐山海端起小酒盅,饮了一口老酒,侃笑道,“与他无关。自局座走了以后,我便没有‘痛快’二字可言了。”
陶大春看的出唐山海虽然在笑,眼里却是苦涩的。他不敢再继续同唐山海继续这个话题,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他知道戴笠出事时,唐山海是怎样不顾一切地连夜奔赴南京,又是怎样的在那个雨夜里声嘶力竭地哭了一场。他又为唐山海斟了一杯酒,同他碰杯,“世事无常,你要宽心。”
唐山海点头,陶大春嘴里呼出的白气氤氲在他的眼前。他想,已经失无可失了,那这颗心宽与不宽,又有什么分别呢。
老厝屋外突然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乱藤咀嚼着废墟、杂草吞咽了荒烟。唐山海取了一只新的酒盅,倒了一杯酒在地上。他觉得每一滴都好似落在他的心头,可每一个无数次萦绕在他梦境里的身影,却根本无从随之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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飓风队又抓了几个共党,唐山海看着地上蹲着的人,然后目光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个小孩,问道,“他也算么?”
陶大春有些窘迫,他说,“毛森下的命令,一个也不能放过,无论老幼妇孺。而且……那边已经备过案了,马上就要送到提篮桥监狱去。”
唐山海抿了一口茶。毛森是新上任的上海警署署长。他知道这个人杀人如麻的特性,更何况以他一个被‘贬’到上海来的、‘已故局长亲信’的身份,在这个地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唐山海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孩,却发现这个孩子也瞪大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自己,眼里却一点胆怯也没有。他有些好奇,这时这个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唐叔叔。”
唐山海有些讶然,他走到这个孩子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这时地上蹲着的人群里又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有很多疙瘩,但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说,“他叫皮皮。”
皮皮纠正道,“我的大名叫陈东水。”
唐山海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认出了这个孩子胸前挂着的那只白金怀表——那是陈深的东西。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一滞,魂魄几乎抽离了身体,浮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问,“……你爸爸是谁?”
皮皮瘪了瘪嘴,眼里也泛起泪水,“我爸爸是陈深。可是他死掉了。”
唐山海不说话了。他将皮皮护到自己身后,然后对陶大春说,“把他们放了吧。”
陶大春下意识地阻拦道,“不行!毛森会……”
唐山海神色如常,语气冷冽地让陶大春觉得恍惚回到多年以前,“照我说的做。”唐山海看了他一眼,“后果我负。”
陶大春沉默了很久,就这样同唐山海僵持着。他最后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割断了一个人手上的绳子,然后把匕首丢在他们面前。
唐山海把皮皮留了下来——他一个孩子,不该跟着这些人过刀口舔血的危险日子。唐山海给皮皮洗了一把脸,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
皮皮咧开嘴笑了,他的牙齿长得歪歪扭扭。他的手指上唐山海的鼻尖,“爸爸告诉我,你的鼻子上有一颗小痣,很好认。”
唐山海眨了眨眼睛,在那滴眼泪落下之前,他把皮皮搂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私放共党对于现在的军统人员来说,是一条决不能碰的红线。然而毛森气势汹汹地前来找唐山海兴师问罪的时候,唐山海却连门也没让他进。唐山海披着一身棕色的真丝睡衣,手里端了一杯咖啡,懒懒地靠在门口说,毛署长要告的话,直接拍电报回本部就好了。
毛森冷笑着,你以为我不敢?
唐山海并不放在心上,幽幽地说,我这里还有一封,烦请毛署长替我一起发了。
毛森打开来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上面罗列的都是他从前在上海瞒着上级大肆敛财的罪证,唐山海才来多久,他是从何得知?!
毛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把配枪收回腰间,正了正帽子,道一句‘打扰’,就仓促离去。
皮皮看着毛森落荒而逃,他从唐山海手里够过那张纸,然后问,这张纸有这么可怕吗。
唐山海摸摸他脑袋后面漂亮的辫子,说,不是的。是他的心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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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森虽然从此不敢再妄动唐山海,但是却始终在小事上想要找他的麻烦。他得了消息,共党派了一位隐秘的特工前来上海执行任务,今晚会在米高梅歌舞厅现身。
他将这个任务大喇喇地丢到唐山海的面前,然后讥讽着说,听说唐先生从前最流连这种场合,现在在上海也是赋闲,眼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唐山海将文件袋拿到自己面前,瞥了两眼,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搪塞。他将材料收入抽屉,然后带着淡而疏离的笑将毛森请回,道,毛署长太了解唐某了,那我便当毛署长做东,再去风流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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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将褪去,早月像一枚淡淡的吻痕。
唐山海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米高梅歌舞厅还是一样的夜夜笙歌。他依稀记得以前的老板娘名叫唐曼晴,是个很有腔调的美人,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他今天换了一身挺括的晚宴西服,领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缎面半温莎结。他一贯是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的,只是这些年来越发少地进出这种地方。不过好在他这样的模样,走在哪里都很抢眼,只站在原地不动,都有不少女士端着两只酒杯同他搭话,或是邀他共舞。几轮下来,唐山海已然微醺,脸颊上也起了一些红晕。陶大春在暗处观察,他看出唐山海有些不对劲,但不知为何,他并未上前提醒,只是默默地在二楼注视着舞池里的人群。
唐山海醉了。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吧台,点了一杯威士忌,等到酒保回头时才发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他想起来了,多年以前他来不及阻止陶大春暗杀行动的时候,曾来米高梅寻找陈深,当时答话的正是这个荷兰口音的蓝眼睛酒保。
唐山海想起往事,眼前有点湿润,但他很快地抿去了眼角欲要滴下的那滴泪。过往的景象像散去的烟雾,迷离而抽象地在他眼前飘过,那人懒散的、讥诮的、得意的、失意的、忧虑的、痛苦的……这一个个模样叠在他的眼前,就要拼凑成形的时候,唐山海却已经被世事无常的无力感压迫地不堪再想。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唐山海将空酒杯递给那位酒保,灯光在空酒杯中折射出奇异的光彩。鬼使神差地,他又重复了一遍当年的问句:
“……Was there a gentleman often come here for drinking kwass?”
(有没有一位先生经常来这里喝格瓦斯?)
酒保有些迷茫,似乎不知他所指。但他的眼神逐渐移到了唐山海身后,并示意唐山海回头。
舞池上方吊着一盏葡萄串似的雕镂富丽的吊灯,这样的灯光下,翩跹起舞的每一对男女的面容和衣着都变得朦朦胧胧。在这样满地的纸醉金迷里,从光影交叠中徐徐走来一位举着格瓦斯汽水瓶的男人。他将手里的酒瓶搁在吧台上,随意地坐在唐山海身边。
他在唐山海木然的注视下,给他倒了一小点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像极了灯光下那人瞳孔中的颜色。
他开了口,低哑的嗓音压过整个舞池的喧嚣,无比清晰地传入唐山海的耳中。他带着笑意,然而也有一滴眼泪划过他遍布疤痕的脸庞,他说:
“Still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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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于北京天安门举办开国大典。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新中国的国旗徐徐上升,在礼炮齐鸣中迎风飘扬。当国旗升到旗杆顶部的那一刻,人群无比激动地沸腾起来,就像海上的波涛一般此起彼伏,欢呼高喊,手中的彩旗挥舞,气球也放入空中,在天际汇成一条飘扬的彩带。
“你以后要做什么?”
“还是做个剃头匠吧,我的老本行。”
“你呢?”
“开个洋酒行吧,在你隔壁。”
今日万里无云。两人相视一笑,从此来日方长。
-全文终-
————
感谢@ 山际见来烟 @ 白罗芙 给我的建议。这一章写的很不容易,我亦十分感慨。
感谢各位读者一路相伴,但故事终有结尾。我遇你们,是我之幸。
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庆闲】狐狸
随时被并,且看且珍惜。
*庆卝闲狐狸父子
*Span//king预jǐng
大暑(早过了)联文,打的联卝盟万卝岁!
范闲是庆帝在集市上mǎi来的,那时范闲还是完全是只狐狸的模样,因为瘦弱且喂不进食儿,而被那个姓范的商家五文钱mài给了庆帝,还附赠了一个碗。
庆帝也是个狐狸,只不过已修卝炼百年早已不是狐狸的模样,所以他一看见范闲就知道这个喂什么都不吃的小狐狸,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是跟他一样来自西方某座遥远的雪山。
他把小狐狸带回了皇宫,qīn带到身边qīn自喂养,没出一年,小狐狸就完全出落成卝人类八卝九岁小孩的模样,只不过依然会时不时的收不住自己的耳朵和...
随时被并,且看且珍惜。
*庆卝闲狐狸父子
*Span//king预jǐng
大暑(早过了)联文,打的联卝盟万卝岁!
范闲是庆帝在集市上mǎi来的,那时范闲还是完全是只狐狸的模样,因为瘦弱且喂不进食儿,而被那个姓范的商家五文钱mài给了庆帝,还附赠了一个碗。
庆帝也是个狐狸,只不过已修卝炼百年早已不是狐狸的模样,所以他一看见范闲就知道这个喂什么都不吃的小狐狸,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是跟他一样来自西方某座遥远的雪山。
他把小狐狸带回了皇宫,qīn带到身边qīn自喂养,没出一年,小狐狸就完全出落成卝人类八卝九岁小孩的模样,只不过依然会时不时的收不住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尤其是在害怕和紧张的时候。
“把尾巴抬起来,不许乱动!”,横冲直撞的小狐狸又闯了祸,现在正顶着一个红肿不堪的屁卝股,被庆帝勒令在墙角罚站。小狐狸尾巴的máosè极其好,一看就是拿这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喂养出来的,在身后一扫一扫的能给红肿的屁卝股减少不少痛苦。
“父皇,安之疼——”
庆帝必定是要让小孩疼的。两个时辰前,本应该在书房wēnxí功课的范闲,居然偷偷变回狐狸身跑到练bīng场上去玩,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小bīng看见如此漂亮的小狐狸,便嗡的一下涌了上来,说要捉住他把他皮剥了做围脖。这可把小狐狸吓坏了,努力的想变回人,可紧张和害怕是变回去的最大阻碍,他努力乐半天也没成功,只好四处逃窜,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最后被擒。
那个野蛮人揪着小狐狸的后颈,向众人炫耀着,小狐狸想喊父皇却只能嗷嗷的发出狐狸的叫卝声,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sǐ了。还好,这边侯公公及时发现了逃跑的范闲,并禀告了刚刚下朝回来的庆帝。庆帝派人四处找却没找到,便焦急万分,于是便回了狐狸模样,终于嗅到了小狐狸逃跑的痕迹,一路追踪了下去。
不要shā我,小狐狸闭着眼睛瑟瑟发卝抖,却发现人类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于是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人拎着在围墙上走,定神一看是狐狸模样的父皇,正叼着他的后颈往寝宫里走。
小狐狸没去天堂,他被他的父qīn救了回来。回到寝宫,庆帝立马就又变回人类模样,抱起依旧瑟瑟发卝抖的小狐狸,喂了他几口圣卝水让他变回来。
被圣卝水滋卝润过的小狐狸,努力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变了回来,只不过紧绷的神卝经还未完全放松,耳朵和尾巴却怎么收也收不回来。可庆帝却顾不了这么多,直接扒光了小狐狸的下卝半卝身,用自己威卝武的巴掌给小狐狸的身后上着颜sè。
“你个小混卝弹!偷跑出去!差点丢卝了命知不知道!”,庆帝一只手按着小狐狸因为疼而不安分的尾巴,另一只手用尽了全力,小狐狸嚎啕大哭,“上次说过什么?!是不是还嫌屁卝股不够疼是不是!”,庆帝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巴掌不足以教训,于是挪了挪身卝子,从桌子上取了镇纸,拿着这东西去给小狐狸带去疼痛。
“父皇!安之不敢了,呜呜——”,镇纸是凉的但不停地与滚卝烫的皮肤接卝触之后,也变得炽卝热,现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只能听见小狐狸嗷嗷的哭声,和啪啪打屁卝股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庆帝的训斥声和小狐狸的qiú饶声。
这种疼痛小狐狸从来没有体验过,上次因为想瞧个新鲜,偷偷变成狐狸zàng在殿内的椅子后面,而被发现挨的打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父皇!爹爹!陛下!安之知错了——”,小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脑空白,只顾hú乱喊着不敢了、知错了。小狐狸生的白净,所以身后的颜sè会格外zhà眼,巴掌拍过的痕迹均匀,而镇纸的痕迹一块一块,随后便肿成了一片,老狐狸是真得急了。
“你要是被那群莽夫shā了怎么办?朕即使为了解气砍了他们的头,也没fǎ换回你啊!安之。”,庆帝看着哭得筋疲力尽的小狐狸,也心疼地落了泪,可想想刚刚那恐怖场面,还是决定狠下心来给小狐狸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手还是不停地挥着,小狐狸的身后已然有了几处斑驳xuè痕,小狐狸的哭声也由刚才的激烈变得微弱,他疼到哭不出来,他累到发不出声。
小狐狸觉得父皇要打sǐ他,他又变回了狐狸,这样父皇就不会再打他了。
“谁允许你变回去的?!”,眼前的小孩突然变成了小小的máo卝茸卝茸的一团,小狐狸变成狐狸之后,眼睛和小卝脸依旧湿卝漉卝漉的,把漂亮的皮máo都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小狐狸从庆帝的身上跳了下去,行动有些许不便,但还是飞快的躲到了床底下。
小狐狸嗷嗷地叫着 ,说什么都不肯从床下出来,庆帝等了半天只好自己又变成狐狸,把小狐狸从黑卝暗处叼了出来,叼回床卝上。这次庆帝并没有着急变回来,而是帮小狐狸tiǎn卝着máo,算是一种妥协,只不过小狐狸被tiǎn的生疼,窝在被子上呜呜叫着却动不了一下。
在外人听来,这是两只狐狸叫。其实两只狐狸在交liú,老狐狸即使变成狐狸也唠唠叨叨,不停地说:“你要是没了,父皇可怎么办。”,而小狐狸只会回应说:“疼!”。小狐狸的máo怎么也梳不顺,因为眼泪还在掉,庆帝没办fǎ只好先变了回来。
找卝人端来一盆wēn水,把小狐狸放到里面给他洗澡,wēn水仿佛有魔力,不知不觉小狐狸就变回了人,把木盆塞的满满当当。小狐狸的耳朵和尾巴还在,只不过全都没有了生气,塌塌着双耳,qiú庆帝把他从木桶里拔卝出来,因为身后的疼痛着了水变得更痛。
庆帝故意凉了他一会儿,才去来浴巾把小孩从木盆里抱了出来,放在自己tuǐ上给小狐狸擦着身卝子,还拿来梳子给他梳着一时半会还收不起来的尾巴和耳朵。
“不许睡!”,小狐狸安逸的快要睡着,但立马就被叫醒,“乖乖地给我罚一个时辰站,这事儿就算结束,朕就原谅你这讨债鬼。”,庆帝把小孩抱到了墙角要把他放下来,可小狐狸黏在身上不肯下来,“不肯下来就继续打屁卝股!”,威胁总是管用,撒jiāo并非无果,“半个时辰,站半个时辰朕就原谅爹爹的小安之。”
“父皇,安之疼——”
其实半个时辰也只过了一半,庆帝就心软让小狐狸回来休息,并通知御膳房做了小狐狸最爱吃的松鼠鱼。小狐狸又累了,便收了神儿,变回了狐狸身,窝在庆帝的tuǐ上熟熟地睡了过去,好像梦里父皇给他mǎi了他最爱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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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前行走谁折腰·贰
sp预警,训诫预警。
含庆闲,萍闲
原著范闲刺君两次,第一次失败逃脱,第二次成功了。
这里私设范闲第一次刺君失败被抓。
有暴/力/血/腥情节。是一只战损闲闲呢。
姚太监回到大殿的时候,地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他从门口望见一排排低埋下去的后脑勺,帽缨微微发颤,好像蝉儿的触须在秋日第一场风雨中抖动。殿内香薰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眼前有几分模糊,但他还是第一眼看到最前排跪得笔直的大皇子。他低着头小意踅了过去,路过那些跪着的官员时,可以清晰听到抽冷气的声音。
龙椅上的庆帝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是刚刚骂完一场,正歇下来喘口气。座位下方烧着的热水有几道温疗的药...
sp预警,训诫预警。
含庆闲,萍闲
原著范闲刺君两次,第一次失败逃脱,第二次成功了。
这里私设范闲第一次刺君失败被抓。
有暴/力/血/腥情节。是一只战损闲闲呢。
姚太监回到大殿的时候,地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他从门口望见一排排低埋下去的后脑勺,帽缨微微发颤,好像蝉儿的触须在秋日第一场风雨中抖动。殿内香薰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眼前有几分模糊,但他还是第一眼看到最前排跪得笔直的大皇子。他低着头小意踅了过去,路过那些跪着的官员时,可以清晰听到抽冷气的声音。
龙椅上的庆帝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是刚刚骂完一场,正歇下来喘口气。座位下方烧着的热水有几道温疗的药材,蒸腾的暖气笼罩他周身,香味中带了一丝古怪的清苦。他几日前刚刚动过第二场外科手术,留在宫中随侍的若若替他取出了身体里没有取干净的弹片,那是巴雷特留下的痕迹。
“陛下……”姚太监鼓足勇气开了口,用仅能让最前边这几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殿外那位问您,他需不需要跪着?”
大皇子跪得挺拔的身子明显一滞,悄悄抬眼望了望前方,又很快低下头去。庆帝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大儿子,竟是嗤笑了一声,向姚太监摆了摆手:“你去,去问问他想不想跪。他若心里不想跪,那也要跪。”
姚太监领命,躬身离去。庆帝像是被激起了灵感,攒了几息的怒气找寻到一个爆发点,又劈头盖脸砸向了大皇子。左不过又是那几句训斥,东夷城尚未安定便擅离职守,一路千里奔袭坏了无数的规矩,今晨进京的时候还闯了正阳门。大皇子态度十分良好,该认就认该请罪就请罪,毫不含糊。
庆帝支起胳膊随意听了几句,平静的目光直接掠过大皇子头顶,望向底下跪着的那群大臣,待大皇子一句“儿臣知罪”说了有三遍终于讷讷地闭上嘴后,庆帝和颜悦色地开口道:“众爱卿起来吧。北齐和东夷城的事情,朕意已决。具体事宜还须仔细商议。”
“里面那位肯定要拿我大哥撒气了……”范闲又一次伸手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在冻得发红的耳侧,想挡一挡寒风,“我也算给那位送了个名正言顺出兵的机会,天一道和剑庐的人可是直接进宫行刺了呢。只是大哥定然不同意出兵。”
范闲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脏腑在一寸寸冻结,他阖上眼睛,将自己想象成曾经那个重症肌无力患者,仅仅凭着最初对控制身体的强烈渴求,缓缓调动腰间雪山。却不知,冰雪消融,山崩地裂,他只能于海上残缺浮冰之中牵引到一丝真气,丝丝缕缕的真气又很快被海浪截断,云涛接天。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会儿被拽入飘着碎冰的海水中,一会儿被扔向惨淡的天空,又直直掉落在冰棱上,心口戳出一个血洞。
化雪时总是格外寒冷。姚太监从大殿里出来,直接拒绝了小徒弟递上来的棉袍,匆匆跑下台阶,却看见范闲撑着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嘴唇不住地发抖。耀目的阳光朝彻道路两侧码得整齐的白雪,光线来回穿梭,空气中如洒了一层清浅的金粉,映照得道中跪着那人的半边脸异常光彩夺目,另一边却是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范闲此时五感已经不甚灵光,隔着眼帘,面前的色光一黯,才后知后觉睁开了双眼。他拿指甲抠着地砖缝跪正了,朝来人微笑致意。
“刚刚不过一句戏言,是我放肆了。我还是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的。您看,我这不就跪着了吗?”
庆帝要交代的事情犯不着再向范闲交代一遍,姚太监微微颔首,当即打算回去完成他这个信差的使命。只是他看着面前这人捂着心口喘得五官扭曲的模样,不由得嘱托了一句:“范公子,少说些话。”
范闲沉默不语,寒风灌进了他的衣袍,他手指攥紧衣角,一次又一次抚平风的痕迹。他突然觉得周围似乎过分安静了,余光一瞥,两侧操戈看守的禁卫犹在,只是转过头来,身后本该站着的那群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范闲暗自苦笑,现在自己的感知已经迟钝到这个地步了?都没发现言冰云他们走了?难怪他刚才说了一大通话没有人应答,就像雪花来不及落地,轻飘飘在朔风中升华。
姚太监看出了范闲疑惑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斟酌了许久才说道:“言大人叶大人他们已经去了皇宫前的广场,去提前布置……”
自然是去布置刑场。他适时地闭了嘴。
不是刑部前的杀场,不是科举舞弊案中十几个脑袋咕噜咕噜滚动的台子;不是菜市口,不是京都叛乱后,诛了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三族的刑台。
是在皇宫前的广场上。
姚太监正欲走上台阶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范闲撞上他苍老的目光,动了动嘴唇,脸上挂着对侍卫下人一贯亲和的笑容,嘱咐他道:“您老出来前要多穿点,殿外比殿内冷得多。”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来关心别人时,天地淑清,明媚的阳光粉砌一样笼罩周身,照得他嘴角一抹未擦干净的鲜血凄凄惶惶。
哪怕他是小范诗仙,哪怕他的胆气已胜过世间无数人。只是目睹了四个多月前全程的姚太监,岂不知道,英雄之后,再无英雄?
在庙堂上朝臣的一片大哗之中,范闲被宣上了大殿。他赤着足,一步一个血脚印,踩在地上淅淅沥沥的雪水上,从大皇子披风上滴落下来的雪水。向来整肃的大殿中央奇异地穿过一道混杂的血污痕迹,直直指到御座前。
贺宗纬若是看到范闲也有被庭审的那天,恐怕会乐得活过来。只是他死也不会想到,他会先于范闲一步被定罪。他的“罪行”完全按照数日前监察院交上的那份奏章,甚至连“与寡居姨母同住,多年未娶”这句话都冠冕堂皇地由刑部侍郎在大殿上说起来。
群臣还陷于对贺宗纬一事的不解与猜疑之中,纷纷交头接耳,望向在大殿上踽踽独行的范闲的眼神,又出现了一丝警惕。都察院的人神色十分难看,侯季常更是后悔不迭,想着今晨他当着众人说出的那句“贺大人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都察院这些日子如火如荼地查范闲与监察院的事情,殊不知监察院早已拟定了贺宗纬的罪名,在朝堂上由刑部的人公之于众。监察院确实没有干涉都察院的权力,但他们私下里做的这些事情能由刑部来盖棺定论,看似光明正大无可指摘,显然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侯季常不敢再面对同僚质询的眼神,他无比胆寒地偷看了一眼最高处那张平静的面容,腿脚几乎要发软。
朝臣分两拨站定,范闲拽着身体于中间走道缓慢往前挪动,周围疑惑、担忧、惊诧的眼神交织,在他身后形成一张巨网。身后已无路可退,他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前方。庆帝始终很平静地注视着他,甚至连平日里的威压都减弱了几分。范闲看见庆帝座位下方升腾起带着药香的热气,心头微微诧异,又兀自生出一种古怪的惊喜。这位帝王宗师能有一点点从神坛上跌落的迹象,周身能现出一丝暮气,他都觉得希望并没有那么渺茫。再踉跄走了几步,他突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逗乐了,近几年他常常如此大逆不道地为着自家皇帝老子的衰老而欢呼雀跃,都养成了一种习惯,便是为了随时激励着自己,留一寸念头,多一分安全感。
可是现在成王败寇,想这个还有什么用。
他自嘲般摇了摇头,很放肆地笑出了声,笑声砸在众人脚下,又溅落在御座前,惹来无数像看疯子一样看他的眼神。
庆帝眯着眼,两撇胡须微微动了动。
愈靠近前面,暖意愈发熏得浓烈,冻僵了的千万种疼痛又一并发作,在残损的经脉间游走、冲击、荡涤,像是焚烧后的浓烟在熏着最后一块朽木。脚底痛极,地上泥水渗进破损的皮肉里,蜇得人生疼。他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如醉汉一般。经过舒老学士时,他却好巧不巧用洁白的衣袖擦去了嘴角鲜血,动作潇洒如故。舒芜心中微骇,只觉得他仿佛只是在拭去唇边残存的酒液,绣口一吐就是那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但实际上他说的是“罪臣范闲,见过陛下”。
范闲停下脚步,与大皇子比肩。他扶着膝盖,颤颤巍巍跪倒,说出了进殿以来的第一句话。
大殿上的议论声霎时停下来,无数道审视的目光聚焦在范闲身上,灼得他后背发烫。庆帝见来人照旧是一袭白衣,只不过整个身子像一张单薄的宣纸,好像一戳就要破了。看他虚弱憔悴至此,脸上还非要挂着那抹从容与坦荡,庆帝面上淡淡的赞赏之意转瞬即逝,眼底又骤然翻涌寒光。他挥了挥手,刑部堂官上前,手里捧着一张罪状,开始念了起来。
庆帝拢了拢身上搭着的狐裘,就像是一只餍足的狮子,对自己已然征伐得到的臣服开始漫不经心起来。然而庆帝心里清楚得很,时隔二十多年,寒冷这种感受再一次出现在了他身上。随着刑部官员清晰嘹亮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开来,他看见大儿子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仿佛要把袖子拽掉下来,而跪着的另一个儿子全然引颈受戮的样子,看得他蹙了蹙眉。
“……正月初七,奉圣诏诛杀逆臣贺宗纬及都察院十余人……”
贺宗纬先于范闲被定罪,因而范闲杀朝廷官员的罪名便不能成立,甚至这种行为还被颇为无耻地冠上一个“清君侧”的功劳——范闲差点掩饰不住眉心的惊异,他抬起头来,鼻尖那颗小痣从阴影中渐渐明晰。
——我在小楼里说的那些泼皮无赖话,您是怎么敢照搬照抄,就这么昭告天下了?
宣读罪状的刑部官员勉强使自己不受大殿上压抑气氛的干扰,还在恪尽职守地将这通瞎话念下去。范闲真心实意觉得很好笑,十分佩服朝堂上诸位的镇静。他提前搜集罗织贺宗纬的罪证,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派去替他动手的监察院各位属下,至于当众杀人,他没什么不敢认的。没承想陛下能在这件事情上放过他。
一边“清君侧”,一边弑君。原来他这位皇帝老子还挺有创意。
范闲嘴角轻轻扯动,喉咙里却黏涩一片。他心里咯噔一下,冷意从膝盖爬了上来,生生将他往地底深处拽去。
李家的男儿,向来担得起弑君的大逆,而不是与自家养的狗埋在一个坑里互相攀咬。
除了贺宗纬之事,庆帝没再饶过他。弑君、僭越、专擅……一串串烫嘴的罪名铺天盖地压来,颇有那篇讨武曌檄的飞扬文采,范闲心道这写得还不错,却只希望那位刑部官员念的能再长一些,叽叽歪歪扯上几个时辰,好让他不用听到最终的审判。殿堂上的指责与愤慨之声又有蠢蠢欲动之势,而龙椅上的那位听得好像快要睡着了一样。
终于,刑部官员高举起手中薄薄的一张纸,躬身退回序列。空旷的大殿上又陷入一片死寂,庆帝摩挲着扶手,问道:“范闲,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范闲稽首再拜,动作有些急,他低咳了几声。看似万分恭敬,偏偏又拿出了寻常御前顶嘴的语气:“海棠朵朵乃北齐圣女,还望陛下能礼遇之。总不能像当初对肖恩一样这么对人家姑娘吧。”
他竟然把陛下给的陈情的机会,尽数用来给北边那个女人安排退路,而自己全无一句辩解的话。只可惜群臣并不是捧着红楼梦读的闺阁少女。目光再一次交汇在他身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有人嘲弄轻蔑,也有人凛然悲凉。
庆帝许久没有尝到这种被噎住的感觉,只是今日此景,他再也不能气极反笑,再也不能劈头怒骂,只好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给朕滚过来。”
这个“滚”字,着实有些寡淡。
范闲跪在大皇子身侧,已经是比较靠前的位置。倘若再靠近,那便是和陛下说悄悄话的距离了。舒芜神色复杂,他凝视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单薄背影,不忍再看他步履蹒跚,转过头来同胡学士对视了一眼,就好像曾经很多次他们默契十足地对视那样:等下那两位吵起来,咱俩谁拉架?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庆帝仔细端详着跪在他脚边的年轻人,沉默良久,霜鬓不知何时又松散了几分,垂落下一缕白发。
“你不问问朕为何要陈兵北境?”
“没什么好问的。说好了这场战斗仅限于我们之间,可我安排了海棠他们偷袭,您做这一切都有足够理由。”范闲深吸一口气,“况且,我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心思去挂念天下万民。”
“再者,在你心里,庆国之民与北齐之民又岂能相提并论。你终于在朕面前说了句真话,安之。”庆帝冷笑了两声,雷厉风行地终止了范闲最后一段演出,范闲的孤勇决绝与悲戚都应该在此时进入一个高潮,奈何庆帝一下子戳穿了这个氛围,一时有些尴尬。他无视了明显意犹未尽的年轻人,向一旁侍立的姚太监说道:“宣旨吧。”
“……于午门外廷杖一百,钦此!”
这种死法……似乎不大体面。范闲似哭非笑地望向庆帝:“我觉得……有点轻了。你怎么和他们交代去。”他眉毛一挑,脑袋向后面的群臣偏了偏,惹来无数警觉的目光。他们确实应该不大满意,毕竟谋反之罪,能留个全尸已算是陛下宽仁。自从胡学士的文学改良运动兴起,朝廷里很久不用这种酷刑了……只是当年惨烈记忆尚且在一些老臣脑海里。廷杖一百,若着实打下来,鲜有能活命的。
庆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面前那人的面颊,温和地笑了笑:“生辰快乐,安之。你看看,朕为你选的日子怎么样?”
范闲彻悟一般抬起了头。
“狱中关押这些时日,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难怪,难怪……”
“父皇生杀予夺,儿臣敬服。”范闲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四肢都如同被浸泡在冰凉的海水中,突然间仿佛一道碎裂的冰棱戳破了他的心口。随即他被禁卫拖走了。
“我今年二十四了。”他的声音第一次开始失控,不再是父子二人能听到的音量,朝堂上前几排的官员都能听到他这一句带了哭腔的悲鸣。
他一路沿着那条地上的血污痕迹被拖拽走,经过大皇子时,站立的高大身影动了动,范闲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极低极低地喊了一声:“大哥。”
大皇子没有回应他,照旧背对着他而站,直直地看向龙椅的方向,被打湿的袍角微微在寒风中颤抖。日光从殿外正照在他的鲜红战袍上,肩上霜雪化得差不多了,淋漓的水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像是血泪纵横流淌。
仅仅四个月之内,皇宫前的广场上,第二次搭起了刑台。
【庆帝*范闲】饮胜(中)
接小皇子设定,时间线在前
s|p预警
陛下的“还”当然只是一种笑语,可要怎么哄,庆帝也在犹豫。一犹豫就挨到了陛下的千秋宴。庆国素以春闱取士,今年因着陛下千秋也延了半月,二者齐贺,直接把宴席摆在了皇宫外城的祈年殿。
新科进士俱在,一时之间馔饮不停,就连北齐、东夷派来的文臣使者亦谈笑䜩䜩。虽然此次新科进士在学识上不免有几分逊色于北齐此次遣来的大儒名士,但到底这种交锋还克制在礼数之下,面上仍维持雍雍睦睦的氛围。
只有范闲坐立难安。
君父总在上头瞧着,不想服软的少年只得目不斜视,把个席位坐得好似针毯。饮完果子露又斟醪糟酿,之后连李承泽桌前的葡萄美酒也搬来,一盏盏吞下腹中,眼睛逐渐钝起来,...
接小皇子设定,时间线在前
s|p预警
陛下的“还”当然只是一种笑语,可要怎么哄,庆帝也在犹豫。一犹豫就挨到了陛下的千秋宴。庆国素以春闱取士,今年因着陛下千秋也延了半月,二者齐贺,直接把宴席摆在了皇宫外城的祈年殿。
新科进士俱在,一时之间馔饮不停,就连北齐、东夷派来的文臣使者亦谈笑䜩䜩。虽然此次新科进士在学识上不免有几分逊色于北齐此次遣来的大儒名士,但到底这种交锋还克制在礼数之下,面上仍维持雍雍睦睦的氛围。
只有范闲坐立难安。
君父总在上头瞧着,不想服软的少年只得目不斜视,把个席位坐得好似针毯。饮完果子露又斟醪糟酿,之后连李承泽桌前的葡萄美酒也搬来,一盏盏吞下腹中,眼睛逐渐钝起来,不待歌舞停住,范闲已经有些醺醺,一双手放在腰卝际,手中好似有个栗色木盒,不住摩挲着。
李承泽也在一边盯紧他这个弟弟,脸上绯红浅浅,可能是因为天然卷发在近脸颊处总有些毛毛的,索性自额发就松出来几缕,剩余头发才整齐抿在脑后发冠上,用来扮老气装沉稳——也就是此刻不说话,李承泽反而察觉出范闲几分可爱来,他于是把自己手边上那一盏白玉腴酒递过去道,“她们给你那些酒水都假得很,试试这个。”
范闲立刻呵一口气,“二哥你会这么好心?”
李承泽依旧笑,心里想的则是,毫无城府就算了,偏偏非要开口,范闲真是十足惹人讨厌的那类孩子。
正是此时,陛下在御阶之上突然道,“安之替朕为新科进士贺一杯吧。”
同样坐于丹陛之上的慈恩宫太后娘娘立刻皱紧眉头,不教太子却教范闲,这是庆帝有意彰显对小儿的优渥宠眷。
范闲却醉眼些许朦胧,看着陛下道,“父皇?”话说完,脑筋有如千金沉重,一头鬈毛便埋了在宽阔袖幅当中,只顺着呼吸微微起伏,夹杂隐隐低语,众人隔得远,倒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居然真有人在宫宴之上喝的这样醉,几乎打起小觉来。
一时之间,在场众位都有些目光闪烁。也就是庆帝此刻心情好,宠溺小儿的心还没放下,依旧笑问,“承泽听听,你弟弟说得什么醉语?”
听到庆帝唤自己,李承泽心说,此次是范闲先惹起来,怪不得我,他拱手道,“小弟怕是醉了,念诗呢,说什么天子呼来不上前,自称臣是酒中仙。”
纯粹是胡说,范闲只是低语了几句“饮胜”,这分明是范闲课上随手丢李承泽的纸团子里的句子,还被改动字节念出来。诗句跋扈得出格,只可惜这一十几年范闲也做过几次文抄公,此刻这语句出自他手倒无人质疑。
呵,天子呼来不上前。
一时之间大家都下意识不敢瞧庆帝面孔,帝王却是眸光凝成一线,慢慢才从李承泽面孔移至范闲,仍然只三分真、三分假的佯怒道,“顽皮作怪!新科进士在此,几时轮到他出这风头,侯公公你亲去给这小子研磨铺纸,朕倒要看看千秋宴上,他还有什么诳语要念给朕听。”
侯公公立刻拿了陛下桌上盛放醒酒汤的金樽,走至范闲身边暗暗扯他锦衣下摆,低语道,“小主子醒醒,陛下叫你念诗呢。”
从来只听念诗诵诗背诗,这也是范闲习惯,侯公公也不知这位怎的单单不乐听“作诗”二字,每首诗更要“杜卝撰”一位谁都未曾听过诗人,偏偏好像他又自有体卝系,众人也只得顺他心意。
“阿公?”喝过酒的喉咙有些涩,被扯醒的范闲不明就里的看眼侯公公又看李承泽,偏偏没有半丝分给君父,他道,“宴可是散了?”
“范安之,”庆帝此刻才有货真价实怒意,倒也不必擂桌案,只一把淡淡冷厉声音直接逼卝迫在范闲耳侧,“若写不出便罚在这祈年殿跪省。”
范闲一个寒颤,下意识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人,揉一揉面颊时顺势调动真气自筋脉逼出酒意,他道,“父皇息怒。”
远处此次铨选出新贵也以目光看一身皇子袍服的范闲,宴饮之诗多求典雅庄重,偏偏刚刚已经有一句奇语,不知此刻范闲要怎样“书爱亲忠君之念,写咎己自勉之怀”。当然,这还是其次,更多人想的是北齐使者在侧,此次却又是二皇子由发难,稍后这诗句一成,他们是赞是贬。
范闲却不管那许多,他长身而起道,“今日良宴会。”
在场众人忍不住一怔,就听范闲自顾自点点头,似乎低声说了“勉强应景”四字,然后毫无酝酿的脱口吟出上半六句,“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诵至一半,范闲脸上似有笑意,人已经举杯走至新科进士那一桌,他却轻轻一转身,只看向对面的北齐众位大儒,“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坎坷长苦辛。”
是了,说那么多废话,不如来点实际的:年轻时候,早点登堂入室,管他朝堂庙堂,先干出些事业来好不好呢。
他又诵一段,“泰山不要欺毫末,颜子无心羡老彭。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诵时范闲一直看住那群北齐人,眼中没有欣赏尊重只有厌嫌,太腐旧。今日是天子择门生,北齐送来这许多文坛前辈,假托庆贺实为指教倒也罢了,偏偏单以年龄二字说项。是,庆国治学者年纪是轻,此次选出士子也多是年轻俊彦,可如何年轻就被人看不惯。更何况逐渐字字句句皆要引至十几年前庆国一场文学改革,致使当今仕人便再不愿斟酌学问。范闲自己与庆帝较真置气是一回事,但这些人啰啰嗦嗦,想在庆国指点江山,他们还远没有到这个级数。
范闲轻轻道,“人生苦短,诸位士子已先据要路,为我庆国引领风骚,实是江山代有才人,儿臣为今科士子贺,也为父皇贺。”
古诗十九首,千古五言之祖。
北齐学士大家在座,为首的大家庄墨韩一直没有发言,此刻也有几分出神,庆国素来有雄踞天下之野心,近年文风炽盛,是以北齐特意遣人来,名为观礼之谊,更有弹压之意,但到底宏博学问背后他庄墨韩也有几分文士风骨,是以只是沉默。却不想见闻到庆国这样清爽真直,直倡言早日荣名之人,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这一诗倘流传于文臣之间,少者日渐有不论资历年纪之血勇。虽然这已是个几乎全然无儒而令人不安的国度,但只这一首诗,庄墨韩便可以想见此子日后得青年文臣推崇之场景。
果然庆帝已然畅快笑开,道,“说得好,江山代有才人,今日确是幸事,借安之佳句,君臣当同饮此杯才是。”
终于可以松懈下力气的范闲立刻走回案前,只是这次坐下前不忘笑眯眯对李承泽道,“天子呼来不上船?小弟不是饮中仙人,只是喝得困了,二哥何必惹我。”
心情好,其实并不,放肆一场又被轻轻放过的范闲下意识垂头看一直捏在手中生辰礼物,好似已经没有送的必要,他默默收拢起来。
这件事情在场面上这样收场。
然而实际上,庆帝仍旧有诸多不满,等到他退席后范闲过来的时候,二人一起走至内殿路上,庆帝一只手搭在范闲脉络上,好半天他说,“真醉了?朕怎么一点也摸不出来。”
范闲犹犹豫豫露出雪白牙齿,“是真气。”
帝王当时脸色都变了,指尖颤抖,居然就叫范闲吃了一记耳光,“啪”一声打肿了面颊。
猝不及防之下,范闲被打得退后半步,捂住脸颊时眼神之中是满满不可置信,他受到惊吓,“父皇?”
哗,庆帝自然清楚这真气是个怎样东西,并且曾有那样一段暗无天日记忆,范闲居然这样大胆,不过习练数年,就要驱使暴狂真气紊乱弥散,再经由脉络带出四肢八骸血液当中酒精,过程十分难过,运功者自己并非感觉不到身体告警,他一时气急到不知怎样开口,只继续追问,“饮酒之后就用真气,这样欺瞒朕多久了?是老五这样指点你还是谁?”
对于庆帝怒火范闲显然不明就里,他只关注此刻祈年殿屏风外众人依旧宴饮,这令他觉得自己颜面有失,这辈子他一直活得那样漂亮,怎么偏偏在庆帝处频频铩羽,于是只梗着脖子不开口。
“你心里还有气对着朕是不是?回答朕。”
范闲依旧不回应,甚至退了半步沉默着要走出殿外。
这招叫“不与你争”,熟悉孩子心理之人都会明白,往往是这些弱势者最后一步。范闲的确不是寻常孩子,可庆帝亦绝非寻常父亲,此刻下意识把前世所见孩子伎俩用上,范闲内心也如犯事少年一样惶惑无二。
平时会用“走了便不要再回头”话威胁的庆帝这次不说话,直接挟了领子把只到他腰卝腹的范安之拽进内室,压住肩膀把人按跪在地。没有用很大气力,想是范闲下意识先屈折了膝盖,只是双目仍旧充满委曲的不去看庆帝。
“谁教你赌气便可以不理人。”庆帝直接对侯公公说,“去,回明光殿把板子拿到此处来!”
“不要!阿公,不要去!”
这招真正狠,不要说外头的三宫六院七十二楼阁,就是在这祈年殿走一道也够范闲没脸,是以侯公公也只应了一声是,人却没有动。
范闲无比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唯一不满是这形势以君父二字命名,然而足趾已经抽卝搐僵硬,范闲不能勉强自己,索性原形毕露,慌忙搂住庆帝双膝又道,“不要,父皇你叫阿公回来。”
庆帝不声不响把搂住自己的手拽脱,却被少年再次紧紧攥卝住,他只好应道,“跪好了,拉拉扯扯什么样子。”随手一摆,“去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林秦段子】唐山海对秦日月?
“缺乏可信度。”
“没有科学依据。”
“啧。”
冷酷的唯物主义者秦明严肃认真的对龙番市刑警队长林涛正在看的电视剧发表以上三条不满意见。
“老秦,这就是一个电视剧,你为什么这么较真啊。”林涛举着遥控器躲到沙发一边,“更何况,老秦你不觉得你和这个演员有点像吗?”
像?秦明又给这个电视剧投以十秒钟注意力,浅粉色的嘴唇立刻包裹满满刻薄话语,“首先,人体呼吸依靠的是胸口起伏,也就是通过呼吸肌牵拉胸廓运动形成肺部气压变化交换二氧化碳和氧气,所以当泥土埋到胸口位置,人脸不可能像这样白皙平静,应该是血管暴起眼眶充血——难看至极。”
“其次,在这种情况下血液会汇聚到头部,此时用重物击打,正常情况下只...
“缺乏可信度。”
“没有科学依据。”
“啧。”
冷酷的唯物主义者秦明严肃认真的对龙番市刑警队长林涛正在看的电视剧发表以上三条不满意见。
“老秦,这就是一个电视剧,你为什么这么较真啊。”林涛举着遥控器躲到沙发一边,“更何况,老秦你不觉得你和这个演员有点像吗?”
像?秦明又给这个电视剧投以十秒钟注意力,浅粉色的嘴唇立刻包裹满满刻薄话语,“首先,人体呼吸依靠的是胸口起伏,也就是通过呼吸肌牵拉胸廓运动形成肺部气压变化交换二氧化碳和氧气,所以当泥土埋到胸口位置,人脸不可能像这样白皙平静,应该是血管暴起眼眶充血——难看至极。”
“其次,在这种情况下血液会汇聚到头部,此时用重物击打,正常情况下只会噗的一声,血液喷射立刻死亡,怎么可能还需要敲击多次。”
“简单来说科学的结果应该是,血球爆炸。”秦明手指指向电视里那个歪倒的男人头颅,冲林涛一挑眉。
“靠!”林涛想象了一下秦明口中画面,吞了吞口水道,“我再说一遍,这只是一部电视剧。”
“你作为一个刑警队长,不能和李大宝一样没有追求。”秦明收回目光落到手上书页,“埋的人叫什么。”
“我也才看,”林涛看眼字幕,唔了一声,“好像叫…唐山海。”
“唐山海,”龙番市公安厅病理损伤检验科高级法医师秦明念了一念这个名字,看着林涛那张若有所思笑脸,“要是有话就现在说。”
“额,还是算了。”
“……”秦明抬头看着林涛,一张高级厌世脸缓慢加载完成,上面好像写着一行字,“沉默或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林涛道,“还真想听啊,老秦。”
“……。”
“好吧,我是想说,他叫唐山海,你叫秦日月……你俩挺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