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起因是在研究p站cp词条的时候意外发现类司词条写得真是又充分又细节，原作和同人相关都有科普到，不管是给新人入坑还是老粉回顾嗑点都非常适用，感觉只有日语版的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兴起打算做一下翻译∠( ᐛ 」∠)_

【声明】

*百科词条虽包含大量原作出处的内容但并不涵盖全部，只是此cp的精华部分概括，游戏中还有太多活动剧情/卡牌剧情的细节、以及能体现角色之间和角色本身的关系性及亮点在百科中没有提到，虽然可以把此贴当成指南性质，但补完原作剧情和从中拥有自己的理解和解读才是最重要的哦！(｀･ω･´)ゞ

*百科最后更新的时间线是到司四箱结束所以目前也只会翻译到这里，如果日后百科有更新的话大概会继续翻（？）

*涉及到原作台词部分的翻译都是我个人的翻译，不参考繁中服或咨询站等，如果有处理的不够好的地方请莫怪。途中会有些许我自己没忍住补充的原作内容嗑点片段和图片，纯属同人女嗑上头了话多还请谅解（？）

*此处放下原网站网址 ，以上都能接受的话可以往下看啦！↓

类司

音乐游戏《project sekai》里登场的角色神代类×天马司的非公式BLCP。

类：“无论是作为wonderlands×showtime的导演，还是作为未来的明星的导演，我都要更加努力才行呢。”——活动剧情『まばゆい光のステージで』(2022年04月11日〜)After Live

司：“啊啊，当然了！能让我闪耀的人非你莫属啊！”——活动剧情『白熱！神高応援団！』(2022年05月10日〜)After Live

概要

音乐游戏《project sekai》里登场的角色神代类×天马司的非公式BLCP。简称类司。

两人既是wonderlands×showtime的导演和团长，也是神山高校的同级生。进级后成了同班。

因为幼年时期的才能和热情被评价为“格格不入”、不被他人接受后，选择了一个人进行表演的神代类。

以及邀请了这样的类，对其荒唐无稽的演出全力回应的天马司。

这俩人在作品中常常被描绘成对比鲜明的角色，但都是纯粹的表演笨蛋（ショーバカ）。

引起爆炸，发射礼炮……在学校里常常能看到随心所欲的类和司被卷入其中的场面。他们的恶名也响彻全校，被赋予了“怪人one two finish”（変人ワンツーフィニッシュ）这样不光彩的绰号。

【个人补充：国际服里的“怪人12”被翻译成“Weirdo Wombo Combo”】

在推特上，也有大量粉丝把类司称为“るいつか（ruitsuka）”或者“🎈🌟”。（🎈代表类，🌟代表司）

PROFILE

关系性

三周年以前，作为神山高校的学生，类的班级在2-B，而司则在2-A。他们经常在午休时的天台一起吃午饭，一起制定表演计划，虽然身处不同班级，但两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很多。

在某个地图对话中，可以看到类在午饭时提议用自己不喜欢的蔬菜三明治交换司的便当的样子。到底为什么讨厌蔬菜的类会拿着蔬菜三明治呢……真相仍在黑暗之中。

即使班级不同，但学校里关于“怪人one two finish”这个称号却已经传遍了全体师生。经常能看到两人的恶行引人注目的场面。（出自东云彰人初始2星卡牌剧情后篇）

另一方面，也有同学表示有这两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无聊，总之也取得了很多人的好感。无论好坏的各种意义上，两位都非常显眼。

在游戏迎来三周年的大更新后，两人晋升到了三年级，一起被分配到3-C，竟成了同班同学。

当这个情报公开时，其反响尤为热烈，“one two同班”的词条一度进入推特趋势热搜。

【↑本人在热度21位的时候截了图，记得后面排名还有不断上升ww】

在他人面前，类总是给人沉着冷静的成熟印象，但在司面前却经常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

游戏的地图对话中，司曾有过“你明明对我做过这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的发言，而类则用“因为对象是司君嘛”作为回答。平时也总能发现类折腾司的画面。

类以前的熟人晓山瑞希说过，自从类遇到司之后，就变得没有拘束了。（2023情人节混活草薙宁宁4星『相手をイメージして』卡牌剧情后篇中，宁宁将蜡烛香薰作为礼物送给ws众人。其中给类的香薰有着给人成熟印象的麝香香味，对此司则困惑地表示：“冷静又成熟……？”似乎想象不出类沉着冷静的样子。）

【个人补充：2021年的类生日卡卡牌剧情中，瑞希也表示过“类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着，是司前辈的影响吗？”

2021年的暑期广播ws场中，两位的中之人也曾提过“在司的面前，类稍微敞开了心扉”等具有特殊对待意味的话。】

コンプティーク杂志2023年1月号的『プロジェクトセカイ カラフルステージ！ feat. 初音ミク』卷头特辑中，类和司都希望进级后两人能够同班，虽然类的理由是“为了更方便交谈而想和司同班”，司却做出了“老师似乎会将看管类的任务交给自己，想想有点可怕”的发言。另外，对于司的这个反应，类对司满心想着为类的行动负责的想法表示非常开心。（顺带一提这篇访谈将两人称为“凹凸组合”，有着两人性格等反差很大却又互补的意思。）

【个人补充：这篇访谈我也有做过渣翻！→指路链接

2023年12月8日发售的アニメージュ1月号杂志世界计划特集访谈中，对类与司两人的关系还有着“两人同班后打算继续加深感情”的描述。】

活动剧情『Revival my dream』(2021年10月21日～)中，有一段司模仿类的小插曲。并且在2023年KAITO纪念日中出现了类模仿司的首页语音。两人对彼此的模仿，无论是声音和神态都是相当高的质量。

2022年司生日的首页语音中，类将自制的大炮带到了学校，在天台发射纸吹雪为司庆生。这一连串的骚动浩大到不仅是神山高校的学生，就连宫益坂女子学院的学生都知道了。

【个人补充：当时的首页语音中，宁宁还提到了“类一边哼着歌一边将大炮带上了天台”，看起来是相当兴高采烈的样子。同年的类生日时，风纪委员白石杏在为其庆祝的同时不忘提醒一句“可别像司前辈生日时那样搞出大骚动了”。】

在主线故事的初期，两人发生争论时，类对司说过“你无法成为明星”并拒绝了和他一起表演。之后，在司等人的拼命劝说下，类又重新加入了ws，随着故事的发展，类对司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活动剧情『天の果てのフェニックスへ』（2023年3月11日～）后设置的地图对话中，类在心中对司表明了自己的心情：“我想是你的话，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明星的”。另外，司也曾说过最喜欢类的演出，并约定绝对会用12000%的结果回应类的期待，对类也寄予了绝对的信赖。

Connect Live『ワンダーランズ×ショウタイム 1st STORIES』（2023年8月6日）中，曲目『KING』的3D舞台初次公开，不仅类与司的距离异常之近，还有许多暧昧的互动动作，导致了大批的类司民沸腾。更甚的是，最终公演的舞台上，司特地单独对类表示，感谢类能给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对于司坦率的感谢，虽然类的反应有些害羞，但同时也接话道“我真是个幸福的人啊”，对此司也回答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很幸福。”

可能是因为这番对话直击粉丝的原因，当时“one two”、“神代”、“公开告白”、“公开求婚”等词条也一时上了推特趋势热搜。

 【热搜词条按顺序往下看甚至能连成“司君公开告白神代”】

【↑当时司对类表示感谢时的九十度鞠躬】

【个人补充：这期Live真的三场都是类司浓度爆表，每场都有名场面如：司因为怕幽灵而躲到类身后、类模仿司做自我介绍、类学猫叫被司慌忙阻拦等等，就连本应是提前就录制好的live现场《世界还未开始》都给类司互动部分做了三次不同的差分，非常令人震惊，有条件的话请务必等游戏中实装live回放的时候购买看看。】

相关故事剧情（剧透注意！）

主线剧情

●4、5话

司与在wonder stage工作的凤笑梦一起寻找新成员时，偶然在凤凰乐园里发现了正一个人表演的类。虽然对类高水平的演出产生了兴趣而试图打招呼，但没想到进行的是无许可公演，类就这样从保安那里逃走了。

不过，司偶然得知了类与自己都在神山高中的事，尝试劝说起类作为导演加入wonder stage。

【个人补充：说起来类会久违去凤凰乐园做演出也是在大街上看到了司和emu而产生了兴趣，ws的成员里也只有类是司主动看上邀请的，真是各种程度上都很命运（？）】

●6话

司很快在学校的天台上找到了类，并邀请他成为wonder stage的导演。但是，类却拒绝了。不过司没有放弃，表示“如果是我的话，无论神代做出什么样的演出都会以12000%的结果来回应”，甚至对类做出了“我保证！！和我一起做的表演会很有趣哦！”的发言。类从这个发言中对司表现出兴趣，同意了成为导演的邀请，同时作为条件让wonder stage也雇佣了自己发小的草薙宁宁。

【个人补充：司去天台找类的同时也说出了那句非常微妙的名台词“会在天台上的不是情侣就是怪人”，各种意义上都给后面的他俩插上了巨大flag（？）】

●9话

“反正会露出讨厌的表情并拒绝的吧”——虽然内心不抱希望，但类还是做出了落雷的演出提案。尽管最开始司对此表示很惊讶，但最终还是对演出做出了回应。

这段描写在之后的活动剧情『全力！ワンダーハロウィン！』（类一箱）中有着很深的联系。

●13话

最初的公演因为宁宁机器人的电量不足以大失败告终。司狠狠责备了身为当事者的宁宁，也与类发生了争吵。争论中，类指责司对表演的感情只是“希望自己能引人注目”，在对司表示“你无法成为明星后”离开了wonder stage。

【个人补充和见解：这里司生气的理由还有一点是“每一次表演都是唯一的，今日的失败无法对今日的观众负责”，在两人的立场上都是合理的想法但做法和言行都不太成熟相当于踩了对方雷，不过这场争执也为后面两人的关系发展增添了张力和回味。】

●17话

在MIKU她们的帮助下，司回忆起自己的梦想不只是单纯要成为明星，而是要成为让大家都露出微笑的明星。这之后他顺利地向笑梦她们道歉，再次让笑梦和宁宁成为了伙伴。但类却以自己与司的价值观有着根本的不同为由，拒绝回到wonder stage。于是，为了向类传达自己真实的心意，司向笑梦与宁宁求助，将类带到了sekai。

●18话

司用自己最喜欢的表演，传达了自己真正的心愿是要让包括观众和同伴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笑容，劝说类回到舞台上。

通过表演，知晓了司真正心意的类回到了wonder stage，再次与司他们约定要做出最棒的表演（最高のショー）。

顺便一提，这个“最棒的表演”也是类与司的羁绊称号名。一阶段是“怪人one two（変人ワンツー）”，二阶段是“Top☆Star？！（トップ⭐︎スター！？）”，第三段就是“最棒的表演（最高のショー）”了。

活动剧情『全力！ワンダーハロウィン！』(2020年10月31日〜)（类一箱）

由于类制作的机器人出了故障，司因此受伤并晕倒了。以那天为开端，类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演出修改为更加保守的方案，似乎是为了司的安全优先的样子。

司感受到了类对表演的变化，向类问道：“喂，类。这真的是你想做的演出吗？”

虽然类坚持说这就是自己想做的演出，但司却确信那是谎言，一边说着“从我受伤之后就完全不觉得有趣”，“你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才忍着不做自己想做的演出吧！”这样有些内疚的台词一边与类发生了争吵。争论没有平息，在笑梦试图劝阻后，司说着“我们互相都冷静一下吧”便离开了wonder stage。

司离开后，类他们前往sekai与KAITO进行了对话。类察觉到自己因为司受伤的事，无意识害怕司会像以前的伙伴那样离开，自言自语道“因为害怕失去归宿，而没能面对真心想要回应的演员——自己真是导演失格啊。”与此同时，对于不全力做出演出的类而感到烦躁的司那方，也一边责怪起自己“我可是让导演感到不安了啊？这根本就是明星失格！无限地在演员身上做演出，无论什么都想在演员身上尝试——能让导演这么想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明星”，一边对笑梦说出了自己生气的原因。以及，这一话的标题内容是“演员与导演”（役者と演出家）。

第二天，司想要向类为昨天的事情道歉，类阻止了他，表示自己的演出虽然在安全方面会十分注意，但他也希望演员能超越极限，会发生什么都是不定数，并向司询问，即便这样也能接受自己的演出吗？司当即表示了肯定，毫不犹豫将类那些乱来的要求付诸实践，全部接受了。从这期活动剧情起，两人的羁绊与信赖也逐渐加深。

顺带一提，在8话中，类邀请司去自己家里的场面也成了粉丝中的名梗：鳐鱼类。（鳐鱼类就是指类笑得一脸灿烂很像鳐鱼而起的绰号）

【个人补充：在这期司四星的卡牌剧情里，还有司奋力找了仓库替类保存机器人的情节（即使类自己都不怎么抱希望可以将它们都留下来），这批机器人在此后的万圣首页语音中都被类与司再次拿出来用于表演。司的卡牌剧情中，还有司再度摔倒而被类过度关心的剧情，此后司为了不让类重蹈覆辙而想出来准备安全垫的方法。同期类的卡牌剧情中，类为了让司做演出试验发表了“成为星星吧（指飞天）”的危险言论，而落到垫子上的司也因完全没感到疼痛表示“这种程度的话无论多少次都会变成星星给你看！”】

活动剧情『KAMIKOU FESTIVAL』(2020年12月10日～)（神高祭）

在神高校园的文化祭中，司的班级2-A将上演致敬《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剧“罗密欧～The Battle Royal～”

在进行个人练习时，类主动要求演绎司“最强罗密欧”的对手役“朱丽叶”。而练习的场面也正好是最强罗密欧向朱丽叶求婚的场景。

另外，在本期第5话剧情中，类也做出了“提案总是不被同学们接受的自己很像是单相思，但自从被司回应了演出之后，自己的心意得到了回报”这样的发言。

【个人补充：本期神高KAITO的卡牌剧情里，在教室窗外看着司练习的类向KAITO表示“现在有司在，自己也很开心”，KAITO也对类受到司的好影响感到了欣慰。以及在之后官方举办的神高祭线下活动中，类与司一大早就在校门口一起发传单、2A教室的橱窗里塞满了类做的气球道具等剧情也被补全，复盘时间线两人仿佛一整天都在一起逛，其背后的原因让人浮想联翩。】

【↑推上截的一些实地返图】

活动剧情『Revival my dream』(2021年10月21日～)（类二箱）

可以看到对类高质量模仿的司。

以及，在司3星报酬的卡牌剧情中，因为本次的表演包含了至今以来最危险的演出，司担心类会不会想万圣节那次那样而在演出上犹豫不决，而试图在一旁悄悄地守望类。（尽管实在是过于明显被所有人都察觉到就是了）

活动剧情『怪盗紳士のハラハラ！？ホワイトデー』(2022年2月28日～)

司为了磨炼表演技巧而在一个人在“巧克力工厂”做着单发表演的兼职。但是，由于突如其来的骚乱，公演的进展变得危险，在偶然在场的彰人与瑞希的帮助下，总算让表演顺利完成。

在这次兼职中，司学习了制作巧克力的方法，做了白色巨型天马巧克力作为对ws和leoneed的回礼。

在本期活动的After Live中，类做出了“我也好想在现场”的发言。他表示虽然彰人和瑞希的在场也会成为乐趣的要素，但更重要的是有司在，那肯定会是一场有趣的表演。司则说：“如果类在场的话，也许确实能做出更令人感动的结局呢。”

从这段对话中，可以看出两人都将对方视为最棒的表演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个人补充：Live的最后还有司跨越舞台去找类，随后类与司两人悄悄咬耳朵不顾观众的场面，就连谢幕都是一旁的LEN来完成的……】

活动剧情『まばゆい光のステージで』(2022年4月11日～)（司二箱）

类分析司是“将角色与自己逐渐贴近的类型”的演员，认为司来扮演细腻且容易失去信心的主人公Torpe是很难的。

对此，司表示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不能再继续只扮演适合自己的角色，希望能够挑战新的角色；另一方，虽然类从导演的角度出发不能同意这样有风险的做法，但也认为帮助演员本身成长是至关重要的，最后答应了司的请求。

“既然身为导演，当然不能做出会妨碍未来明星的可能性的举动吧？”

在司为自己的演技而苦恼的时候，类也在一边后悔自己至今为止只让司扮演着同样类型的角色，一边在家里思考着如何提升司的演技能力。

尽管司很难抓住角色的要点，但是通过妹妹咲希和后辈兼发小的冬弥的对话，成功获得了理解角色的契机。最后经过反复练习，司完美地演出了角色。

活动剧情『カーテンコールに惜別を』(2022年10月21日～)（类三箱）

wonderlands×showtime与国内屈指可数的表演剧团“东京ARKLAND”合作的故事。这期剧情中包含了类被其他剧团邀请的展开，是类推必看的剧情。

其中也有司对于类过激的演出万一没能被ARKLAND的共演者们接受，从而担心类会怎么想的描写。（实际上并不用担心，类的演出反而被积极地接受了）

剧情的后半，司对于自己最后一幕演技仍不满意，在与ARKLAND的演员玄武旭商量的时候，旭表示就以现在的演技也没关系，类却马上说“是司君的话，一定还能做得更好。”随后类还对司鼓励道，“你可是未来的明星。这点程度的场面一定要顺利完成才行，所以我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由此可见，类对司所具有的韧性和演技抱有非常强大的信赖。

受到类信任与期待的司自己也拼命地练习到了最后，表演包括之前担心的最后一幕场景在内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演出结束后，类拒绝了旭“要不要来我们剧团”的邀请，继续在wonder stage上与其他三人一起表演的想法也更加强烈。旭也表示，自己没能成为让类“无论什么演出都想给他尝试”的演员。也就是说类身边已经有想让他做出演出的明星存在了。

因为这是揭示了类对于ws特殊感情的超重要剧情，无论是类推还是ws推都不能错过。

活动剧情『Never Give Up Cooking！』(2023年2月28日～)

冬弥为了练习制作要给司和咲希准备的白色情人节礼物的点心，拜托了类来为点心进行试吃。

类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在冬弥与虚拟歌手们合作并多次试错之后（这里可以看到类罕见面色铁青的表情和异常细节的试吃评测），成功制作了令人满意的点心，天马兄妹也感到很高兴。

在After Live中，司对类为协助冬弥一事表示了感谢。对此类的回答是，想要帮助冬弥除了是自己被冬弥的热情打动以外，司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类知道司也在为冬弥拼命做准备，并告诉了司自己会帮助冬弥的缘由，“因为看到了司努力的样子，所以觉得自己也得帮忙才行”。听到这话的司，随即表示“虽然有点害羞，但这感觉也不坏”。

【个人补充：剧情开始时冬弥还曾表示“神代前辈也许会更了解司前辈”，以及在当期冬弥的卡牌剧情中，还有着司认为“类天天给自己添麻烦，偶尔麻烦他一次也没什么”，随后咲希无奈“哥哥真是的……”的情节。】

活动剧情『天の果てのフェニックスへ』(2023年3月11日～)（司三箱）

司决心做出与拥有压倒性演技的青龙院樱子相媲美的表演，为了能更深入地理解剧中角色的心情，决定三天三夜都只喝水度日。对于司的决心，类向司约定“虽然会尊重司想要认真扮演Rio的想法，但因为这样的行为会对司的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如果类判断情况危险的话，就会即刻中止”。

尽管类认为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与青龙院樱子匹敌的演技是很难的，但看到司的表情与行动后决定全力支持他。

另外，在当期类报酬3星的卡牌剧情前篇中，还有司为了听取类的建议，主动在半夜给类打电话的情节。得知类要为了帮助司练习而连夜改造机器人时，司对类表示了感谢，同时也提醒他不要过于勉强。

在活动剧情7话中，司为了得到抓住角色的灵感，和ws的成员们一起去了自己憧憬的明星（天满星一）的公演。

公演中可以看出，类像对待表演一样，非常注意着司的感情变化。另外，司在公演中意识到自己与憧憬的明星之间有着压倒性的差距，流下了不甘的泪水。类阻止了笑梦想要向流泪的司搭话的行为，并表示“这对司君来说是必须经历的事”。

看到司通过最终试镜的样子，类自言自语感叹道“我们的明星实在是太耀眼了……真是耀眼到眼泪都要出来的程度呢。”

以及，为了让这颗星星能在更高的天空中闪耀，为了让大家能一起闪耀，类决心尽自己所能，开始探索能让ws更加自由、更快进步的方法。

活动剧情『一期一会な百鬼夜行！？』(2023年6月30日～)

神高与宫女的修学旅行活动。由于类司供给过多所以请务必要留意的一期剧情。

因为类和司都拥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从旅途的第一天之后两人几乎一直都在一起（明明班级不同）。

为了确认老师“你搭档（相方）没有在做奇怪的事吧？”的疑问，司去了类的房间（完全被当成二位一体的set对待了呢）；偶然与宫女的三人相遇并一起行动时，由于兴趣而乱跑的类把司折腾得在背后追；总之能看到司处处操心的情节。

剧情尾声，类与司与类的朋友一起进行了枕头大战，吵闹的场景被老师发现，在类司被罚写检讨的时候，类向司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和司君在一起之后，我似乎变得经常会笑了呢。”

“现在即使不通过表演，我也想与他人互相理解，并且和他们一起欢笑。”

“所以说——司君。谢谢你给了我改变的契机。”

类将自己遇到司后想法和心态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事实传达给了司，但司却给出了“但那不只是因为我吧？”的回答。

“我想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才有了现在的改变。”

由此可见，他们彼此不仅尊重对方，也很重视对方。

这是一期能看出司对于类是怎样的存在、而司又非常关心类的剧情。

（司君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多的笑容啊。）

【个人补充：当期司的卡牌剧情里还有非常暧昧的疑似两人同一个被窝躲老师的事件发生哦……】

活动剧情『ハロー・グッド・デイ！』(2023年9月30日～)（三周年进级）

在司与类晋级之后，没想到两人成了同班同学。

明明是单拎一方看也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司自己并不承认）却能两人一起同班，类做出了“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老师为了能同时监视两人，减轻负担才这样决定”的推断。

此外在剧情中，同学间还多出了“神高3-C特异点”的称呼。

三周年司2星卡牌剧情前篇中，有着两人放学后一起去商场吃饭购物的场景。

虽然司看中了购物途中突然看到的人体模特上的服装，但价格意外地很贵。不过，也有类在一旁撺掇的缘故，司冲动地买下了两万多日元的衣服。（这套衣服就是司三周年后的私服。而且还是因为类的话为决定性因素买下的东西。冲击。）

类对司的衣服给出了“非常合适”的评价，并表示看着穿新衣服的司，自己也有了新鲜感。完全是和恋人一起购物的男朋友一样的发言。为此，部分粉丝将这段剧情称之为“类司的校服约会”。

另外，在三周年司2星卡牌剧情后篇中，司为了摒除“怪人one two finish”的污名（？）而参选了风纪委员。随后，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司宣布自己将从此监视好类，不允许类再随心所欲的行动。

对此，类不仅没有表现出困扰的样子，反而好像乐在其中，态度悠闲地说，今年似乎会成为很开心的一年呢。

活动剧情『君が主役の物語を』(2023年11月22日～)（司四箱）

ws新体制后的初回箱活。

和以传统出名的春名座剧团一起表演的ws众，在其中扮演了几位小角色。其中，司所扮演的，是一位不畅销的编辑角色“中山”，对于只扮演过主角级别角色的司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演配角。

虽然台词只有“早上好”、“又是那个作家吗”和“真是没办法啊”这三句，但导演却给出了“希望能将角色演出像现实存在一样”的课题。随后，司与春名座顶尖的演员獏野历一起，追寻着更详细的“中山”的形象。

虽然类的戏份不是特别多，但与笑梦、宁宁和历一起支持着司的特训，并且在正式的公演中对司的演技提升给予了高度评价。

但是最值得一提的是，类对司在公演中的演技本身却给出了相对严厉的评价：“虽然真实感比以前更为显著，但却因超出了角色的必要范围而显得太突兀了”。这是与春名座的导演相同的评价，也是能看出类洞察力之高的描写。

此外，在本次剧情中，也出现了司也许是“凭依性演员”的说法。虽然司至今为止的演技是通过努力将自己一点点代入角色，但就中山这个角色上，与类给出了“仿佛是变成了中山本人”的评价相符合，就连司的思考也变成了中山的模式。

派生

在剧情中，因为会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游戏内的衣装也很丰富，p站上也诞生出许多以此为衍生的创作作品。有的派生甚至并未在剧情中登场过。

从原作剧情中创作的派生：

·参将

参谋（类）×将校（司）

出处：活动『Revival my dream』中报酬司3星卡面花前

·博Pega

类道寺博士（类）×Pegasus·The·Shining（司）

出处：Web动画《小小世界#02》中的类道寺博士与Pegasus·The·Shining

·Fansqu类司

出处：2022年愚人节期间限定活动中以东云彰人、青柳冬弥、天马司、神代类结成的组合“FantasistaSQUAD”的时间线中的类司

详细情报：这个组合与ws的组合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线，类司并没有和笑梦及宁宁一起表演，也没有在凤凰乐园工作。

以及，因为类司在遇到彰人前就开始了表演和唱歌的活动，所以在该世界观中类并不是在二年级才进入神高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不过，由于类仍用“君”称呼着司，所以也许两人在中学时期还没有相遇。

该组合的限定歌曲是《威风堂堂》。

·团toru

音乐团的团长（类）×弹钢琴的Torpe（司）

出处：活动『まばゆい光のステージで』的剧中剧角色。二次创作的服装参考取自当期类与司的花后卡面

·にこえり（双恶魔类司）

笑眯眯的恶魔（类）×精英的恶魔（司）

出处：活动『この祭に夕闇色も』的剧中剧角色

以下是原作并未出现但也很热门的派生：

·Rose王

Blau·Rose（类）×国王（司）

出处：类一限四星花后及司一箱司四星花后

·RoseLily（Rose百合）

Rose（类）×白百合（司）

出处：类一限四星花后及一周年司限花后

·黑白百合

黑百合（类）×白百合（司）

出处：二周年类限花后及一周年司限花后

·怪罗密

怪盗（类）×罗密欧（司）

出处：大月卡衣装怪盗类及神高祭司四星花前

·军雏

军师（类）×トラペガ（女儿节司）

出处：神高体育祭类四星花后及女儿节司四星花后

·海hami

海贼（类）×歌鸟（司）

出处：大月卡服装海贼及半周年衣装歌鸟

·书狛

书生（类）×狛犬（司）

出处：大月卡服装“界世谭”及大月卡服装“神之使”

·军龙

军师（类）×龙神（司）

出处：神高体育祭四星类花后及新年司限四星花后

·约翰温

约翰（类）×温蒂（司）

出处：emu三箱类四星花后及当期活动报酬司三星花后

·黑白骑士

黑魔道士（类）×白骑士（司）

出处：司二限四星花后及类四限四星花后

·饿者狐狸

饿者骷髅（类）×狐狸（司）

出处：活动『一期一会な百鬼夜行！？』当期类四四星花后

·学厨

学者（类）×厨师（司）

出处：emu四箱类三星报酬花后及司二星报酬

·特工侦探

特工（类）×侦探（司）

出处：神高补习混活类四星花后及司三星报酬花后

目前的P站百科就更新到这里！有缘再继续做啦（？）

论坛体，oph，基本上都是我的胡编乱造

　　cpall佣↓

　　1L 斯哈斯哈，官方发的电竞小短片给我看的垂直入坑，刚入坑想问问大家有什么磕点呢

　　2L 楼主好眼光，强推我们勘佣。前队友，be文学好吧，十六岁诺顿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旁，十八岁他就只能在台下默默盯着奈布了好吧

　　3L !勘佣赛高，没张嘴文学，其实大家都知道当年诺顿被其他战队高价挖走奈布从来没怪过他，但诺顿还是有点愧疚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但这对真的是明晃晃的箭头了，赛事时官方采访问诺顿赢了要出哪个角色冠军皮肤时他没有犹豫秒答佣兵，他真的，我哭死

　　4L 还有还有，他自己爱财如命出勘探员的皮肤都不会充钱，却给佣兵的皮肤充了个全收集，啧啧啧，上次抽珍奇柜好家伙，几个648都不带犹豫的啊，上次直播间有舰长问能不能带带他他玩佣兵的，诺顿沉默了一下拒绝了他说“不想带其他佣兵”，他想跟哪个佣兵玩不言而喻了吧。

　　5L 是滴是滴，上次直播玩愚人金的时候还偷偷放海，明明守尸的时候那个闪能打震慑的，他自己转屏幕打到椅子了

　　6L 怎么没人提囚佣，为爱逐梦电竞圈小粉丝×落魄偶像这对不香吗。直播的时候卢卡有说自己是因为看了奈布视频才入坑第五人格的耶，一见钟情秒了

　　7L 附议，危难时能站在对方身旁这不比勘佣香，而且卢卡连手机屏保都是奈布耶，每次奈布被挂的时候，好家伙，直接把囚徒当ob位使，你清醒点，你玩的可是修机位。

　　8L 我是他们实验室的，悄悄透露一下，我们的导师阿尔瓦就是他们其中一个战队的监管，好家伙，上次交论文的时候看到老师在看兵哥哥直播给我看的整个人都鸡叫了，你们师徒都喜欢玩为爱逐梦电竞圈是吗

　　9L 上次阿尔瓦直播的时候还看他放兵哥哥地窖，这属于是理解卢卡成为卢卡了。

　　10L 我不允许有人不知道说佣，奥尔菲斯匹马甲写自己和奈布的梦男文，结果上次忘记切号hhh直接掉马，看了一下，写的真不错，文笔还挺好

　　11L 怎么说呢，感觉和艾格一样，这哥纯奈布激推人，上次搞奈布生日24h人家是半小时发一张图他是一分钟发一张啊，一看平时就没少囤画，而且这哥是直接明牌的，小少爷家里有一个房间的奈布谷子，他超爱的好吧

　　12L 弱弱问一句，就我磕拉佣吗，有活力元气甜妹×冷静沉稳兵哥秒了好吧，上次看他们儿童节直播玩游戏，感觉眼神都要拉丝了好吧

　　13L 杰佣赛高，对手文学，之前好几次奈布和杰哥的队伍竞争四强冠军，但两人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杰克还时常请奈布吃他做的小蛋糕，还有那个经典的赛事目送爱人出门，杰哥，被奈布翻盘的那一刻你又在想什么的，那个眼神，一丝失落有夹着几分庆幸欣慰，然后在佣兵出门前那刻还行了个礼，这样的绅士，我们奈布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14L 不是杰佣磕不起，约佣更有性价比，约每次赛事都带相机去给奈布单独拍照耶

　　15L 蛐蛐我狠你不争气啊，别人家都在抢跑了你还不紧不慢的，上次赛后办宴会我曲就缩在角落看着奈布和其他人攀谈自己又高傲不肯上去，看老婆跟别人跑了你怎么办，幽灵帆出了之后就跟焊在身上了一样，想遇到哪位的珍奇柜吧。

　　16L all佣就是最吊的，没有人能拒绝我家帅气的兵哥哥，没有人!!!

　　ending_

　　

明天国服小雷的池子就上了，想了想可能还有姐妹没有看过日日日笔下的狮心番外，就把实体翻出来扫描校对了一下，番外出自于官方小说第三弹《皇帝归来》，p241-p252，市面有售，大家有能力的话支持官方。

——————————

Lionheart狮子心♪

日日日/著

陈笑薇/译

 

我问那个笨蛋，为什么讨厌莫扎特。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那家伙出乎意料地毒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过我倒没见过他故意说过谁的坏话。就连我这种性格乖僻的人，他也会用“爱你哟”“你是最厉害的”“太棒了”这类随处可见的话来肯定我。

只有对真正讨厌，不，憎恨的人……他不会说“讨厌”吧。无论多傻、多愚蠢、多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这家伙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到闪光点。

这也是这个笨蛋最不可救药的不幸之处。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放学后的梦之咲学院。

我们擅自把这空教室当成练习场地，桌椅都被放到了角落里。

“嗯，我不喜欢讨厌的家伙。”

上述的笨蛋——月永雷欧说着没有道理的话，还噘起了嘴巴。也许是因为为他的动作，使他看起来依旧像个像个孩子。

初次见面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是一个女生。这家伙看上去很娇小，外表十分可爱。不过，虽然他个子矮，身材纤细，但绝对不柔弱。这一点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就算他是小动物，也绝对是一个食肉动物啊。

淡橘色的头发，就像被染上了从窗外漏进来的夕阳的颜色。这个笨蛋用指尖挠了挠随意扎起的头发，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那一撮头发就像某种新型野兽的尾巴，“噗噗”地乱跳，特别碍眼。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么随意，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这和在哪儿都不舒服的我完全相反。

这个笨蛋在换上我们"Knights" 专属服装的时候，突然有了绝妙的灵感……就这样穿着脱了一半的衣服，用笔“刷刷”地在笔记本上把灵感记录了下来。

空教室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地上都是灰。他毫不在意地在上面滚来滚去……实在很烦人，我用脚让他停下来了。

虽然我也挺尊重这个家伙的，但实在看不惯他这一点。明明还是个小孩却成了高中生，我真想看看他的父母究竟长什么样子。

因为“Knights”专属服装的底色是纯白色，所以弄脏的地方特别显眼。

“莫扎特这个人啊……”

明明被我踩着，笨蛋却并不介意，只是不高兴地嘟哝着。

“基本上都是为了钱作曲，所以我讨厌他。嗯……可能吧。”

“一般来说，这应该都是他的竞争对手传出来的谣言吧。而且那个时代的音乐家应该都吃不上饭吧……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都是在为钱作曲。像现在，像你们这样为了兴趣而作曲是不可能的事哦。”

我用在课上学到的知识反驳他，又忍不住苦笑。为什么我要为这个许久之前的陌生音乐家辩护啊……真是太傻了。

“算了，无所谓。”

“濑名，禁止说‘无所谓’。”

笨蛋用奇怪的语调抑扬顿挫地叫着我的的名字，然后有些失落地瞪着我。

“任何东西都不是‘无所谓’的哦。”

“欸，这是你的价值观吧?不要强加在我身上啊。”

“不，说消极话的人会退步，说脏话的人也变脏。不要小看语言的力量哦。好好听我的话，‘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真理♪”

笨蛋装作开玩笑地说完，突然又一脸严肃地闹腾。

“啊，你说谁是‘王’?”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啊啊，话题又扯远了，你这种坏毛病……拜金主义也没什么吧，为了挣钱作曲有那么不堪吗？比起那些说为爱啊，为世界啊，为神作曲之类的伪善者，我倒更喜欢他们。”

“那是濑名的价值观，不要强加到我身上哦♪”

他模仿我说话，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放声大笑。他就是个小鬼嘛……反正就是让人很恼火，我又朝他踹了过去。

 

 

“嗯……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贴切，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好难啊……啊，真是的，词汇量不够，我的巴别塔倒塌了！用语言果然什么也解释不了，这些都是垃圾！只要有音乐就好了！”

笨蛋无视我的蛮横态度，愁眉苦脸的样子和他一点也不相称。

话说，你相不相信语言的力量呢?

仔细想好了再说，不然的话，我虽然会一字不漏地听你说，但是会觉得你很傻。

“你知道吗，濑名。几乎只为钱作曲的莫扎特，有唯一首不是为了利益而作的曲子，那就是历史名曲《一首小小的夜曲》(注:莫扎特的G大调第13号小夜曲，作品K525 )。”

“啊，那也是上课时学过的。你不偶尔来上上课的话是会被留级的哦。”

“我不喜欢上课，要我向别人请教这种事，真的恕难从命。难道有人会让猴子教自己数学吗?也许有吧！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学校的课就像洗脑一样，吵死人了！宇宙明明这么宽广，却要把人塞进模具里！”

“话题又扯远了啊。明明是为了钱作曲……你是不满意他突然改变想法吗？因为这样做不彻底、不纯粹吗?

“不知道！不过我不满意！我不知道莫扎特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要是真的见到他和他聊聊天的话，说不定我会很喜欢他！就算不为钱，莫扎特也能写出名曲，给他贴上拜金主义标签的世界和命运才应该受到诅咒啊，我不满意的原来是这一点吗?’

“不要问我呀。和你说话反而让我混乱了……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吗？”

我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放弃继续和笨蛋对话，朝教室门口走去。

“我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做……就在这里说再见吧。你也不要总是坐在这里，还是回回家吧，你的家人应该很担心你吧？”

“嗯……为了家人着想，我还是消失好了。”

笨蛋像在腮帮子里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口齿不清地说着。这样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他灵活地在地板上一转，站起身来，朝我丢了一个东西。

我准确无误地抓住，就像这个东西是被我的手掌吸过来一样。我瞥了一眼，这应该是录了音的磁带。

“这是什么?”

“新曲子。名字叫，嗯……《一只小小的濑名泉》♪”

“喂，这个名字不是抄袭《一首小小的夜曲》的吗？你的语感真的很差啊……这是什么，就算拿到你的曲子也没用啊。你是打算在下次表演时使用才让我们事先练习吗?

“随便!我只是想作曲才作的，哇哈哈✩”

“嗯……算了，我先拿着吧，拜拜。”

“濑名，我其实并不讨厌莫扎特。”

笨蛋少见地直视着我，为难地笑着说。

“或许还很羡慕他。”

要想理解那句话的含义，恐怕会很麻烦，加之我听漏了一些，所以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在那之后，日月交替，岁月流逝。那个笨蛋动不动就因为一些事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根本看不到他。现在甚至连他留在我们记忆中的脸都变得模糊了。不过，那家伙仍然是“Knights”的队长，参加梦幻祭的文件需要他盖章。

吵吵闹闹的“DDD”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也要参加，所以我去拜访了他。

这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根本想不到这个会突然发疯的家伙是在这里长大的。房子不是租的，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在梦之咲学院里有很多只在漫画里见过的有钱人，所以他的家世和财力并不突出，是很普通的中产家庭。

虽然以前有段时间我经常往他家跑，但现在几乎不去了。因此，我还是顺利来到了目的地。我在大门前徘徊了好一会儿，心里正为被他浪费了时间而恼火。最后，我还是直接按响了门铃。

来这里时，校服上落了花瓣，我郁闷地用手指弹掉它们。这时，玄关的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撮松软的头发随之从门缝中露了出来。

是那个笨蛋的妹妹。她穿着中学的校服，应该是刚刚回来。她是个有点内向的孩子，此时正战战兢兢地偷看我。

不过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她也认识我。一开始还有些戒备，不过很快表情就缓和了下来，可爱地微笑着。

“你，你好。嗯……泉哥。”

“嗯，你好。你哥哥在家吗？”

“啊，哥哥他，在是在……”妹妹越说越小声。

“是啊……”我慢慢地走过去，尽量不吓到她。

“那么，不好意思……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那个笨蛋，告诉他不用确认内容也行，只要盖章就好了。明天我再来拿。”

我边说边把信封塞给她，完成任务后便想转身离开。

“话说……”

妹妹抓住了我的衣角，欲言又止。

她难过地垂下眼睛，鼓起勇气说：“你可以帮我把哥哥从房间里叫出来吗？泉哥说的话哥哥一定会听的。”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泪水。

“至、至少让他吃点饭……我说了他也不听，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的。请帮、帮帮我。”

“就算和我说我也没办法啊。”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拒绝。事到如今，无论我说什么那个笨蛋都不会听的。那家伙已经决心把耳朵堵住，准备丢掉一切逃跑了。我很生气，也很绝望，已经不对那个家伙抱任何期待了。

没想到他竟然让可爱的妹妹担心，这么无情的哥哥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早点死掉，还能落得个清静。

我险些说出这种话，可是眼前流着泪呜咽的妹妹……太像那家伙以前的样子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喂。”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在妹妹的身后，也就是玄关旁边，那家伙把房门拉开一条缝，稍微露了露脸。

兄妹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我觉得有些好笑地歪了歪嘴角。

那家伙用沙哑的嗓音嘟哝：“不要把琉可弄哭哦。”

“……我才没有把她弄哭呢。”

那家伙叫着妹妹的名字，十分虚弱地斥责我，看起来非常脆弱。我明明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说、想做，还有很多感情要发泄才对。

他的家居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扎，乱蓬蓬的，眼下都是乌青，就像世界上最弱小的生物一样颤抖着。

看着他，我深深地觉得一切都完了。

我们的青春已经失去纯度，满是裂痕，眼看就要碎掉了。可爱的光辉已经成为过去，但这家伙选择了沉沦。

可是，我仍然有遗憾。

“……至少要好好吃饭吧。”

我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这一次，我绝不会回头。

我没有抚摸着梦想残骸还会觉得高兴的爱好。

 

我走在海岸线上，从那家伙的家到最近的车站，这是最近的路。

还是早春时节，沙滩上没有人影，只是散落着毫无公德心的人丢的空瓶子和烟花的残骸，也有腐烂的海藻以及磨损的贝壳。鞋子被弄脏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我没有介意，大步走着。

我要把这些难看的旧物，连同沙滩一起踢乱。

我拿出一台型号比较老旧的iPod，把连在上面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随意按下随机播放键，想让怒气翻滚的大脑恢复冷静。

iPod里存的都是那个家伙写的曲子。我明明说了不需要，他却一首接一首地创作，随随便便就往我的iPod里放。不用特意去买，曲子也会自动增加，这么实惠真的好吗?

我一直放在那里没有管。

反正我并不讨厌那个家伙创作的歌。

这个世界充满了让人不快的东西，就连“并不讨厌”的东西也变得珍稀起来。这更让人觉得他的歌很难得。

可是我已经忘了，他最后一次往我的iPod里放歌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涌上岸的波浪慢慢远去。

我在熟悉的音乐声中低着头往前走。

“……”

途中，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首歌唱得很难听，不仅走调，声音也是硬邦邦的。唱歌的人非常业余，但他似乎对自己五音不全这件事毫无自觉，一个劲地兴奋高歌。绝对不会有人想和这样的人去唱卡拉0K吧。

这是我以前的歌声。

虽然能胜任模特的工作，但我根本没有在人前唱歌的经验，唱得很烂也实属无奈。不过因为现在上了很多课，所以这种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这就像减肥一一样，把自己无法达标的时候也记录下来，这样就有了一个标准，可以看到自己究竟成长了多少。所以我没有删掉这首歌，而是一直留在iPod里。

放在平时我是听不下去的，通常都是播放几秒后就切换到下一首歌。但我今天却懒得切歌，就让它这么继续播着。

歌声突然停了，掺进了其他声音——像笨蛋一样开朗的笑声。

——哇哈哈✩你长得这么好看，唱歌却不在调上，真是太好笑了!

 

——不过声音真好听! 只要多加练习就能变得很棒哟，我好喜欢你的声音♪

在这之后是我烦躁的怒吼，以及朝那家伙丢椅子和其他东西的声音，还有那家伏灵巧地(特别让人火大)躲开我扔的东西时发出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噪声。这些声音一直在我的耳畔回响……

这种时候，美丽的旋律依旧播放着。不过，这种亳无意义的曲子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买的。 在这个广阔宇宙之中，只有我的iPod愿意收留这种没有价值的声音。

我呆呆地站着，直到听完了这首傻傻的青春残响才迈开了步子。昏暗的沙滩就像是生物都死绝了的荒野。

那家伙就像孩子一样纯粹，用善意和热情奏响爱的旋律。我不讨厌这样的人写的曲子。不，我很喜欢它们。

我不像那个家伙，那么不害臊，说什么“好喜欢”之类的。我是个乖僻的家伙，没法坦率地表达喜欢。

尽管如此，我很喜欢那些不是为了某处的某人，当然也不是为了钱……至少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而创作的歌曲。

能够伴着那个家伙编的曲子唱歌，我觉得很幸福。

可是，那个家伙的剑因为悲哀而生锈，因为恶意而折断了。

那个家伙已经不能战斗了。我们“Knights”的梦幻祭，永远无法完美地奏响了。它已经残缺、扭曲、崩坏了。

可是，那家伙的东西还残存在这个iPod、在快要消失的“Knighs”里，也在我的心里。

就算是虚张声势，就算被丢石头，被睡骂，我也要抱着它骄傲地赴死。

无论我变得多么丑陋、腐坏，双手沾上多么令人厌恶的恶行。

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家伙说喜欢我，称赞我好看。我才觉得自己是被肯定的，是被爱着的，才能感恩自己的降生。纵然短暂，我也庆幸自己的人生里有过这样的青春。

我一点也不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将它从我的人生中抹去。

我要继续一直前进，不再低头。

就算是独自走在鲜血遍地的荒野。

因为我们的“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麻烦，但从现在开始，将由我来代替他决斗。

end.

——————————

扫描和校对都比较匆忙，如有错漏希望大家多担待，这篇的很多细节其实读下来都让我觉得狮心非常非常戳我。

敏感的小雷所作的《一只小小的濑名泉》和他对莫扎特的态度。

一向将美丽挂在嘴边的泉为了leo即使"无论变的多么丑陋、腐坏"也无所谓。

一只装满他们青春的iPod。

……

Together we are stronger.

不过我不是很喜这篇的翻译，相反之前lof「好好吃饭」太太翻译得非常传神，在此附上链接：这里「Lionheart」 

1L  楼主

如题，真的对这货忍无可忍

2L

哈哈哈哈艹死了，某白毛珠宝设计师是吧

3L

除了他谁还干得出这种事

4L  楼主

七年前隐退说要陪恋人，理解

四年前复出声称想攒老婆本，包容

去年获奖感言只有一句“我要结婚了”，忍了

现在借跟粉丝联络感情的名义开发布会，结果实际上炫婚戒是什么鬼啊！！

5L

别那么激动，还是有干货的啦哈哈

6L

婚戒内容确实不占大头，但做成周边真的让人外焦里嫩

7L

可是戒指真的很好看哎，他自己设计的

行星轨道形状的可活动戒身，各色细钻的排列精巧有美感，还会随光线变颜色

【图片】

【视频】

8L

卧槽是真漂亮

9L

你们在说什么？有无科普

10L  楼主

近几年珠宝圈很火的设计师Tabris，基本稳坐日本头牌了。颜值和才华出众，多个国家都有自发的粉丝后援会。但这哥如此恋爱脑真的很难蚌啊啊啊！！！

11L

Tabris是真神颜

12L

中肯的，那么特别的头发和瞳色竟然都是天生的，老天爷追着喂饭了

13L

我多次因为这位哥的颜值自卑到想死知道吗，感觉不在同一个次元

14L

哈哈哈楼上不至于不至于

15L

话说有人知道Tabris真名叫什么吗

16L

渚薰，取“水边”的涵义

17L  楼主

直播链接甩下面了，大家一起围观，看看他到底能搞多大动静

www.09130606.com.cn

18L

“一会儿会说我和爱人的故事”，还笑得那么甜，啧啧啧

19L

Tabris属实还是认真营业了，大学时期设计练习稿的揭秘，几件成名作图集的再版，甚至还给VIP席的观众送他的小挂饰

20L

而且限量纪念徽章都是免费发的！

21L

不会是为了给秀恩爱做铺垫平息众怒吧

22L

艹，你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

23L

开始分享创业故事了啊啊。这么一听Tabris的恋人好贴心啊，起步期那么体贴照顾

24L

话说Tabris到底在跟谁谈恋爱？跟七年前为之隐退的是同一个吗？

25L

不知道，只隐约听说是个男孩子。

26L  楼主

我就想问全世界设计圈能找出半个不是homo的吗？！

27L

金句，合影留念了

28L

楼主别太生草啊wwwwww

29L

对恋人回忆的描述太煽情了，这么细腻的男生少见哎。每天准时给薰哥放好热水，泡提神花茶，洗手作羹汤什么的，最低谷负收入的时候都不离不弃

30L

怪不得Tabris被吃得死死的

31L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细节，他超爱

32L

说起来渚薰一直把爱人保护得特别好，除了性别半点信息都没外泄，连侧面糊照都没

33L  楼主

“但近几年是我照顾他居多，我一个不会开煤气灶的人，现在都能做家宴了”

“按摩、熏香、煲汤，天天给他养生n件套”

所以Tabris你隐退的整整三年，是窝在家给男朋友做饭捏肩去了？！

34L

三年啊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

35L

楼主看上去好激动呀哈哈哈

36L

Tabris是复出之后才有名气的，隐退那年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糊咖。楼主那么早就开始追，铁定真爱粉了，看见他消极怠工不生气才怪吧23333

37L

还有人在意那个婚戒周边么

38L

那是Tabris以自己的婚戒为模板，做的高仿平价版本。现场发售10对，场外可定制50对，作品名叫“群星”

39L

啊啊啊说是因为爱人喜欢看星星！

40L

两人第一次牵手就是一起躺着看星空，Tabris你别太爱啊

41L  楼主

艹，虽然很想继续吐槽，但也忍不住有点触动是怎么回事。

42L

楼主傲娇怪石锤了

43L

天呐，看个发布会直播跟看偶像剧一样，什么一见钟情、蓄谋接近，从同窗之谊默契发展到恋爱……已脑补出一万集

44L

薰哥早恋啊，国中就开始了

45L

！原来谈得那么早吗，得有十四五年了哎

46L

时尚圈，通讯录，帅哥，debuff叠满的情况下还能这么长情专一

47L  楼主

“说不定我就是为了和他相遇才诞生的”

Tabris你……我……（气绝

48L

不得不说，有种心口一震的感觉

49L

同意楼上，真的有点感动到

50L

Tabris今年30了吧，听了恋爱故事后感觉其实有点晚婚了，以为这么爱会一毕业就结的

51L

说不定就是享受恋爱呢，毕竟众所周知，婚姻是爱情的……

52L

停停停，说点好的

53L

又聊回“群星”概念了，觉得天体之间的引力如命运的吸引一样奇妙，所以用太阳系为蓝本设计了婚戒——哪怕距离遥远，依然彼此牵引，依然互相依存。绝！

54L

发售机制也很戳啊，实名登记，一人一证一对戒，还可以在Tabris珠宝官网上留下爱的誓言

55L

嘴上说是高仿，但还精心做了别样的设计啊，戒身变成缠绕式的柳梢状了

56L

不仅如此，为了平价考虑用的足银和莫桑石，但保质保量，价格优惠到难以置信

57L

“因为每个平凡人都能找到幸福呀”，这么说着，还笑了——呜呜呜Tabris好圈粉！

58L

艹……

59L

刚刚那是真的？

60L  楼主

价格史低，耗时也史低了是吧，一共60对0.047秒抢光？？？

61L

这人气没谁了，才开播几分钟啊三万人在线

62L

感觉要被甜到昏过去了……

63L

所以大学时期设计稿揭秘，真正的重头戏不是稿子内容的揭露而是创作灵感的披露吗！

64L

“First Kiss”蓝宝石胸针，因为看见了初吻时倒映在对方眼眸里的湖水

“Lost Love”红水晶吊坠，是曾经闹分手时的伤心之作

“Missing Piece”拼图式钻石收藏盒，灵感来源于热恋时的情书

65L

Tabris超级恋爱脑实锤了好吧

66L

我一个中年男人都齁得心跳加速了，这种攻势谁挡得住？

67L

Lost Love瞩目，闹分手？怎么会有人舍得跟Tabris分手啊？

68L  楼主

他刚刚说了，爱人有个非常强势的父亲。当时极力反对他俩，甚至想强行把儿子送去参军，Tabris不得不为爱放手了

69L

我去，暂时分手当缓兵之计，三个月后捧着玫瑰半夜翻进人家的窗子求复合，什么言情戏剧照进现实啊

70L

他还自曝当时哭了哈哈，萎靡了好久

71L

实不相瞒，想看薰哥哭哭

72L

+1

73L

+1

74L  楼主

可恶啊，我还是对Tabris随随便便退圈有点抓心挠肝……我们这些老粉等了他好久啊

75L

确实有点怪，听他描述，恋人不像是会无理取闹限制他事业的性格

76L

对，而且薰哥自己也爱工作

77L

开始讲恋爱故事嘞，大家把耳朵竖起来

78L

原来Tabris大学也挤合租房啊

79L  楼主

确实震惊，我一直以为他生下来就是富哥

80L

学艺术的，尤其还是珠宝设计，再怎么也不至于穷吧？渚薰玩炒作那一套？

81L

楼上，说话别太武断

82L

Tabris需要炒作来吸眼球吗……

83L

回复80L:狠狠批评一分钟前的我自己，我错了，是我目光短浅头脑简单（土下座

84L  楼主

这操作是我都没想到的，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一直靠政府拨款接济

上高中时发现自己喜欢艺术，毅然决然报了美院设计。和天使投资人签资助协议，一天睡5小时，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打出名气……

85L

心服口服，他赚钱我真不嫉妒

86L

天呐，渚薰的男朋友为了帮他还钱，还兼职夜班洗盘子啊

87L

今天说了好多从没爆料过的秘密！

88L

“因为决定结婚了，所以想好好地介绍他，剖析从前的自我，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好棒啊

89L

我永远臣服于薰哥的温柔

90L

原来Tabris大学那会儿还被星探找过，差点就去演艺圈拍戏了

91L

不是说试镜很顺利么，怎么没后续

92L  楼主

“看见他苦恼又纠结地趴在我怀里，仰着头用委屈的表情说，‘可是我不想薰君被那么多人看着’，我顿时就屈服了……”

艹，Tabris你……（再度气绝

93L

听上去渚薰男朋友好厉害，竟然读的军事理论，烹饪茶艺插花什么的样样精通，为他放弃星途也值得吧

94L

优秀的人总是互相吸引的

95L

Tabris夸起未婚夫滔滔不绝呀，笑得太甜了吧，跟小男生一样

96L

居然还有点脸红了呢

97L

哇塞真的，你们看他耳朵

98L

哈哈哈记者好促狭啊，一直打趣他恋爱私事，把人家都弄害羞了

99L

未婚夫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呢，打工还债，包办家务，还每天支持鼓励。有一说一，Tabris不忘初心不奇怪，要是我最穷的时候碰见这么个人，我也把他当一生的白月光

100L  楼主

又说起怎么好上的了，我就知道这货主要目的还是炫幸福

101L

恋爱故事不香吗

102L

对男朋友一见钟情、暗中观察，摸清行径后在放学必经之路上弹钢琴，摆出最帅的pose精心表演“初遇”，渚薰你这心机homo

103L

15岁的小Tabris就那么会撩了啊，第二次见面就直接约人家一起洗澡

104L

换个人直接被打死的程度

105L

在浴池里趁对方毫不设防搂人家腰，Tabris你真的卑鄙

106L

那也要你情我愿呀，估计都一见倾心了吧

107L  楼主

真好，真好，小男朋友一考试失利就带他去楼顶天台看星空，顺便抓手

修学活动一起赏湖，拉着人家跑到一边划小船，还偷袭拿下初吻。Tabris你，啧啧啧

108L

“我们都是男的所以永远都是恋人”

哈哈哈哈哈这哥是什么品种的逻辑怪

109L

嗬，初相识青涩甜蜜，创业期不离不弃，现如今良缘结缔，简直天菜cp

110L

楼上才考完研吧，什么万物皆可口诀

111L

眼睁睁看着楼主从愤愤不平到逐渐磕上

112L  楼主

原来我最喜欢的退隐前最终作，也是Tabris设计给恋人的啊，那个复制件的拍卖价都高达350万美元的“My Desperate Love”

113L

！那个是真漂亮，跪伏在地泣血的银色天使，剥落斑驳的羽翼堪堪掩住胸口的洞

114L

半人半鸟的设计有点宗教元素吧。Tabris自己也特喜欢这件，原作不参加任何售卖甚至展览，市面上连照片都只有复制品的

115L

话说为什么是desperate呢？感情这么好

116L

联想到突然隐退，是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让俩人彻底闹掰，薰哥退圈追妻啊

117L

能有什么原则性错误？家暴？出轨吗？这两人根本就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好吧。谁家挽回对象需要连工作都辞了

118L

嘿嘿，My Desperate Love的原件是不是摆在渚薰男朋友的家里啊，俩人私底下抱着看

119L

你是会磕cp的，同人文你来写

120L

Tabris刚刚致歉了哎，说没想到对戒售罄这么快，当初定数量的时候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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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说决定好了的不会改，宁缺毋滥，“群星”不会再加制。但以后会出新的对戒，争取成功打入市场，做到量产

122L

妈呀，这个业务能力和艺术家风骨，他不火谁火，怪不得有后援会

123L  楼主

如果出新对戒我买爆！！！

124L

可是楼主看上去不像脱单的哎

125L  楼主

我左手戴一只右手戴一只不行吗？！

126L

楼主，快别自恋了

127L

太艹了，你们这是要笑死我

128L

？快看直播间，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凝重起来了。Tabris又说起恋人家里的事，说他们俩一路走到今天都极度艰难，本来在旁边作bgm的管弦乐队都停了

129L

而且背景也在换，好几个工作人员上台撤了原来的红绒布帷幕，换了金屏风

130L

突然想起来Tabris有日本血统了，那边发布会摆金屏风的习俗，是有大事宣告的意思吧

131L

对，而且一般是官宣结婚

132L

“今天不仅要宣布人生大事，更要完整解释我的艺术生涯，让粉丝们心安”

听上去楼主心心念念的退圈之谜要揭开了

133L

但气氛好怪，怎么有点哭腔

134L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奋斗到如此辉煌的成就，多少会有点感慨心酸吧

135L  楼主

听了Tabris的叙述。只能说，这个退圈理由让我心服口服，并且在屏幕前泪目了。我心甘情愿地给两位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伴以最高的敬意，是我心胸狭隘了

136L

天……真的好不容易，胰腺癌啊……

137L

因为凶猛危重还有“癌症之王”的称号吧，从发病到死亡都不一定满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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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让这么可爱美好的人得癌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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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以为他只是简单的腹痛，直到久未缓解去做了体检。医生看着报告还没说话，那复杂、怜悯的眼神已经让我的世界崩塌……”

心疼Tabris，没想到这是对苦命鸳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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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退圈是为了照顾身患胰腺癌的爱人，所谓的“攒老婆本”也是急需医药费吧

141L

算上药物成本，美国icu一天3—5万刀，要是用什么实验靶向药还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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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Tabris本打算永久隐退的，虽说治疗后已经负债了。因为恋人术后又罹患血液系统疾病，实在负担不起后续疗养费，才顶着压力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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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男人，哪怕都已经天崩地裂了，依然说着轻松的俏皮话当理由，不让粉丝担心

144L

原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Tabris承受着那么巨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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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困难，越觉得我不能失去他，他在我的生命中足以代表一切”

双方都有担当，我低谷时你不离不弃，你患病时我生死相依，太浪漫了

146L

所以他们俩都值得这世上有人为自己付出一切

147L  楼主

“从两手空空到小有成就，又从负债累累到辉煌成功，他见证了我的整个生命。如今他好转稳定，我一刻也不想再等，我们要结婚。”

好吧，那么祝福我从初中开始就狂热仰慕的偶像，新婚快乐。顺带一提，我因为Tabris也去学了珠宝设计，现在刚毕业。

148L

以后楼主的珠宝也指日可待啊！

149L

楼主也是个可爱可敬的人，为了心中的楷模决定生涯什么的，太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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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My Desperate Love就好解释了，难以想象当时Tabris心中的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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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爱人身体稳定了不是么，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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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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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仅Tabris的爱是，我们也是

154L

话说大家，我和女朋友抢到了一对“群星”，现在电子信函已经发到手机上了。“群星”将作为我们的订婚戒指，把我们的幸福和Tabris的祝福分享给大家吧！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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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距离多远，永远相依相牵，珍惜你的所爱”“真爱终将降临身边”

好温柔的Tabris，历尽磨难后送给我们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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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上面说还可以凭结婚证领10万元纪念奖金呢，祝福你们领到奖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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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祝福这对新人，更祝福渚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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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离家之前按了咖啡机的自煮键，所以他现在应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我的直播吧”

聊起爱人的表情太幸福了，就算十几年过去也一直在热恋的Tabris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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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ris新婚快乐！

160L

Tabris新婚快乐！

161L

给两位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伴以最高的敬意！

162L

给两位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伴以最高的敬意！

163L  楼主

给两位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伴以最高的敬意！

——————此帖已关闭——————

真嗣裹在厚厚的格子毛毯里，手中捧着热咖啡，聚精会神地盯着直播投屏。

自大病痊愈，他似乎就变得畏寒且疲惫，去到哪里都裹在厚厚的织物里打着哈欠。以前的工作早就辞了，渚薰软磨硬泡让他当了经纪人，但实际业务更像是贴身助理。

贴身助理也没有这么亲密，真嗣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为了这次发布会，整个工作团队精心准备良久，不同机位的角度都精确到了分。这对新人自己搜集了心仪物料，有好几个活动环节还是真嗣设计的。他给薰挑了正装，雪白衬衫、戗驳西服，罩一件银色滚边的毛绒大氅，衬得爱人更加英气十足。

“有重要的事宣布，一定要看哦”，渚薰今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两吻，便出门赶车了。

虽然早对“重要的事”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薰脸泛红晕地说着要结婚，心口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温暖的羞意。恍然闪回初遇的岁月，当时纤瘦漂亮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到可以给他一个家的年纪了。

真嗣笑着听渚薰讲述罗曼史。

早在14岁那年，他就知道薰的接近出于有意，因为他自己也蓄谋已久。

自那个纯真青涩的年纪起，他们的手一旦牵上就再也没有放开，除了被碇源堂激烈反对时的权宜之计——尽管没过多久就和好了，还是让薰狠狠伤心了一阵。

“什么困难都无所谓！他对我的意义超过一切，足以抗衡全世界……”

电视上的爱人这么说着，看来是借鉴了他大学时的情书。

那段外人见之感叹的创业史，在真嗣心中反倒是相当甜蜜的温馨时光。身兼课业零工，回家洗衣做饭，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累。可能是因为眼见着渚薰更加劳累拼命，也可能是有最爱的人在身边。

一同上课，相拥入眠，每天早晨告别时，都在玄关处吻得难舍难分。晚上真嗣在外打工，渚薰埋头画稿，有时也会静静互相陪伴。闲暇时光他们看电影、打游戏，一起出门采购纸笔和蔬菜，在售货员熟悉的揶揄目光中笑着扣紧彼此的手。

那时候，他常常看着伏案入睡的薰的侧颜，灯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温柔。

大四那年，渚薰初步建立起个人品牌的同时还完了债，是最轻松惬意的日子。他们挽手散心，四处旅游，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甚至已经在忙婚礼设计了。接踵而至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甚至让他忽略了腹部长期的隐痛，直到发作入院才迟迟惊醒。

胰腺癌中期，初步肝转移。

他们一夜间变成了两个演员——真嗣装作一无所知，渚薰扮演轻松自在。薰似乎看不见他绞紧的眉头和憔悴的脸色，他也好像无视了薰每次从洗手间出来时通红的眼眶。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心中的煎熬，深夜无眠时轻触对方脸颊，总是一手冰凉的泪。

化疗夺去了真嗣的神采和渚薰的笑容。掉发、呕吐，深入骨髓的疼痛，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淤青和针眼，不到两个月便瘦得形销骨立。渚薰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港，抱着他、哄着他，独自忍受心如刀割。

薰辞掉了工作，从零开始学做饭，还找护工学了按摩手艺。几年下来，他已经能短时间呈上满桌菜色，二十分钟内让真嗣睡着，甚至顺手考到了专业的护理证。

他们选择了手术，风险极大，但唯有孤注一掷。幸而结果是好的，但积蓄已经用尽，甚至债台高筑。在真嗣确诊由感染引起的血液病时，渚薰毅然复出，随后一炮而红。

大病几年，一切都已恍然。甚至于再见到碇源堂时，真嗣都想不起和这个冷漠的父亲有过什么互动。不过对方再看到和他牵着手的渚薰时已经不再嫌恶，只是沉默离开。

总的来说，他们是被上天眷顾的。功业既成，胰脏处那片阴影也像恶作剧的小插曲，早已如泡沫般消灭无踪。

我多么幸运啊，真嗣想。

我就是那个Tabris时常挂在嘴边，陪着他走过风雨、共度难关的挚爱。

“婚礼约在一个月后举行，具体时间待定。届时会有面向各大平台的跨界直播，敬请大家期待与支持……”已经转成工作人员说话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呢，手握寿司，还是烤鳗鱼？等薰君回来，一定要给他个大大的拥抱再说，还有亲吻。

灶上煲的汤已经飘来香味了……

My Desperate Love的银色小雕塑就在书柜上，天使的羽翼聚拢成保护的姿态，红宝石闪着温润的光。

而电视屏幕里的渚薰笑着看向镜头，在无名指的婚戒上轻轻落下一吻。

【End】

IOA总部，毕揽星对着战术屏调整行动路线，指尖藤蔓在电子地图上圈出三个红点。

作战服领口忽然被扯住向后拉，陆言踮脚叼走他嘴里啃到一半的压缩饼干。

"女神节还加班？"垂耳兔omega鼓着腮帮含糊抱怨，作战靴尖踢他小腿。

"萧萧说今天omega能领三倍津贴，我要去商业街扫货。"

藤蔓缠住陆言手腕将人拉进战术分析室，毕揽星用信息素锁死门禁："培育基地残党在商圈安装了微型炸弹，拆弹组需要诱饵。"

陆言眼睛倏地发亮，兔耳朵兴奋立起："让我假装逛街引他们现身？"

"不。"毕揽星解开他战术腰带，往作战服里塞进蓬松的鹅黄毛衣，"你负责真逛街。"

安菲亚商业街上，陆言咬着草莓可丽饼穿梭在花海中，橱窗倒影里的omega戴着毛绒兔耳发箍，颈间藤蔓状choker随着咀嚼轻微起伏。

五十米外奶茶店，毕揽星的白大褂下蔓生着侦测藤，伪装成情侣的二十个分身捧着奶茶散布全场。

"目标锁定。"耳麦传来毒藤破空声，陆言突然旋身踢飞路人手中的郁金香花束，藏在花茎里的引爆装置在空中被藤网绞碎。

爆炸声惊起漫天白鸽，陆言借着伴生能力瞬移到甜品车后，却见毕揽星早等在阴影里。

alpha掌心托着被藤蔓缴械的歹徒，作战服肩头落着片樱花瓣："第七个。"

"作弊！你肯定提前看过任务简报！"陆言揪他头发里的嫩芽，忽然被塞了满手黏腻——毕揽星竟用藤蔓编出个垂耳兔棉花糖。

在IOA空中花园里，陆言趴在观景台啃第三个汉堡，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物体。

毕揽星将樱花特饮插好吸管推过来，玻璃杯外壁凝着水珠，花型冰块里冻着朵完整的重瓣玫瑰。

"女神节礼物。"alpha指尖开出朵铃兰别在他耳后，"萧萧说今年流行送永生花。"

陆言突然拽过他的左手，两枚对戒在阳光下闪过流光："你什么时候把定位芯片嵌进戒指的？"

兔牙咬住吸管含糊控诉："早上我试了七家店都没刷爆你的卡，是不是远程冻结了账户？"

藤蔓顺着长椅缝隙缠上omega脚踝，毕揽星笑着展开掌心，毒藤编织的机车模型正在发芽："真机车要等十八个月，不过..."

他按下陆言手表侧键，整座空中花园突然机械变形，防护罩化作全息赛道。

傍晚，陆言戴着vr头盔猛拧油门，虚拟机车在毕揽星具象化的毒藤赛道飞驰。

藤墙突然绽开成片蓝玫瑰，omega猝不及防撞进花瀑，真实世界的alpha趁机咬住他后颈。

"你使诈！"陆言扯下头盔，惊觉漫天无人机正在拼组光幕。

霓虹勾勒出机车设计图，每处零件都标着[陆言专属]。

毕揽星按下他腕表启动键，毒藤从地表疯长成立体城市模型："培育基地的炸弹原料做了新涂层，以后你的机车能直接开上IOA外墙。"

陆言忽然嗅到异常甜腻的信息素，藤蔓上的花苞接连爆开，姹紫嫣红中浮着金色花粉。

alpha眼尾泛红地抵住他额头："易感期好像来了...可能要阿言帮忙..."

陆家宅邸夜晚，言逸皱眉看着监控屏，花园里两个年轻人正在打喷嚏。

陆上锦端着果盘凑过来："咱儿子怎么红得跟麻辣兔头似的？"

"毕家那孩子易感期提前。"言逸无奈调出医疗报告，"箭毒木逢春会释放过量信息素，需要omega信息素中和..."

话音未落，屏幕里陆言突然扑倒毕揽星，犬齿深深陷入alpha后颈。

漫天毒藤轰然绽放，蓝花楹与野蔷薇缠绕成巨大的茧，蜂蜜信息素混着草木香溢出屏幕。

陆上锦捂住小兔子的眼睛往外拖："少儿不宜！你当年标记我也没这么..."

次日晨间，毕揽星顶着满脸牙印做任务汇报，战术屏突然弹出陆言的加密讯息。

小兔子在机车设计图旁p了行荧光字：[十八个月后，我要在花藤赛道举行婚礼]

藤蔓悄悄爬上汇报文件，在伤亡统计栏开出朵小雏菊。

夏乃川探头看了眼他通红耳尖，默默群发消息：[全体猛兽alpha注意，毕哥的求偶期到了]

Notes:

1. 灵感来自于之前在B站看的视频《中国女性100岁-0岁之美》。于是突发奇想，想按照时间倒序，写写历史上不同阶段的老王。

2. 全文约3w字，分为十五个小章节，时间节点分别是现代，近代，清，明，元，宋，唐，隋，三国，汉，秦，春秋战国，商，夏，史前。每一部分都是单独的故事。其中，除了清（好茶组）、元（红色组）、汉（丝路组）以外，其他章节基本都围绕着王耀与真实历史人物展开，如鲁迅先生、李白、始皇帝等。

3. 本文包含大量个人对角色和历史人物的理解和解读，是基于史实的再创作，有艺术加工。才疏学浅，笔力有限，可能会有很多错误和不周到之处，可能会很ooc，如果您有别的想法，非常欢迎提出批评指正，来一起讨论。

4. 本文中涉及的组合有金钱（因为描写并不多所以没打金钱的tag，但是有涉及的），好茶，红色，丝路。可以自行理解，cp向或cb向皆可。如果cp向的话，是右耀。

5. 推荐bgm: Grace（惊鸿）- Jannik.

6. 准备发了才意识到今天是母亲节，祝老王节日快乐！！（？

7. Enjoy！

 

我曾见他山河破碎，我正见他国泰民安。我想见他肆意潇洒，见他春水煎茶，见他长歌谢酒，醉里看剑，见他漫卷诗书，鲜衣怒马，挑灯过长安，见他扫六合，令天下，见他笑，见他叹，见他初生于世，睁开眼，风起，自此，来到这山河人间。

 

 

 

【5000岁】

 

王耀想：他大概永远也穿不习惯西装。

 

百年前学来的西洋款式，如今早已合身，长成共和国的一张完美画皮。

那时他发了狠，一刀斩去长辫，烧了长衫，学那些德先生，赛先生，金发碧眼的先生，留起短发，穿上西装，要去走议会民主的道路。这路一走就是上百年，走到今天，议会早就没了，他颈后利落的短发也能够再次蓄起发辫。一切翻天覆地，唯有这身衣服如什么痕迹一般，印在了他身上。

这是与虎谋皮的代价。

他一身西装，扎着红色领带，坐在专属于中国的座位上，满堂与会者皆西装革履。狼心怀鬼胎，各做打算，藏起獠牙，披上了漂亮的皮，就成了好一群干净的绅士们。

“若是来者不善，我倒也没怕过。”

这话他是看着阿尔弗雷德说的，脸上还带着公式化般毫无笑意的笑容，像一张纯熟漂亮的假面。他们二人于阿拉斯加会谈，那是北京与华盛顿的中线，于是世界也一分为二，他们分庭抗礼，枪口相抵，为野兽，为对手，为王。阿尔弗雷德说开场白敢超时，他就敢洋洋洒洒回击十多分钟，阿尔弗雷德敢将媒体赶出去，他便敢将媒体再叫回来。他笑着说美利坚不是一向最讲民主吗，怎么如今连媒体都害怕，你若是嫌丢面子，我少骂你几句就是了。

他轻敲桌面，浅淡微笑：

“这可并非待客之道。”

美利坚的意识体捏碎了手里的笔，黑色口罩上方，浓金碎发下，一双深蓝色眼睛见他如狼。

于是“新冷战”的声音流言四起，世界皆为之震颤。所有人颤抖着，夜不能眠，衡量计算应该如何选边站队。太平洋两岸，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超级大国霸权并立，如驾车向彼此全力冲撞而去的死敌，都在盼望对方会在最后一刻转向，而自己的勇气会胜过对方。

几年前美利坚还曾似笑非笑着说过，中国向来知分寸，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无论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都不会让场面变得太难看。

他轻蔑且暧昧的形容——就像家里操持家务的乖顺妻子，勤劳，隐忍，为了家庭稳定可以忍耐一切。

像只金色翅膀的蝴蝶。随意一揉，便能碾碎他的翅膀。

这话传到北京，王京气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直骂这家伙简直欺人太甚。王耀只是笑，批公文的笔都没停，安抚他说这算什么。

过几年，你再听。

这世间生来便为一场天下博弈，囚徒困于角落各隅，慷慨恩惠也许与渗透支配难舍难分，舌灿莲花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上帝造人三六九等，有人生来便为奴。山川相缪，屡变星霜，唯有傲慢与偏见永不会改变。

他说他们曾盛赞我，因为我当真腐朽，当真听话，让他们把我的一切都拿去。

他们也曾辱骂我，恨透了我，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再也没法从我这里夺走分毫。

我曾是他们盘中的蛋糕，如今，我已经成了手执蛋糕刀的一员。

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南海争端，贸易战，疫情激化国际矛盾。

“知分寸”不再，“恶贯满盈、恃强凌弱”声声不绝于耳。

美利坚带领G7告知全球：我们要应对来自中国的挑战。

南半球的流放地，北极边的寄生虫。大洋另一端，黑船阴影近两个世纪仍挥之不去。欧洲从独立梦中惊醒，昔日伤痕累累的幼狮早已长成，将他们用最文明和最不文明的方式吞吃殆尽，只余一副骨架，还拴着镣铐在不停滑稽起舞。一个个国家，一颗颗棋子，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落于棋盘黑格之上，等待棋手的摆弄。

黑色士卒出击，鹦鹉学舌，牙牙学语，国王教他们说什么，他们便一遍遍重复什么，日日夜夜，不敢有丝毫懈怠。谎言已经写好，剧本编的漂亮，流言蜚语，污蔑，而后，是围追堵截，是制裁。文化偷盗，文化挪用，中止中欧投资协定谈判，撕毁一带一路条约，制裁企业实体和官员，G7联合声明。枪林箭雨，虚伪谎言，皆在王的指引下找到靶心，多简单，那红色的便是。

敌意铺天盖地一起袭来，打定主意只要足够来势汹汹，猎物总会吓到求饶。

生怕他人看不出他们的企图，看不出他们的恐惧与慌张。

他们围在一起，奋笔疾书，大声呼号，不能让中国崛起！原因呢？他当然会成为苏联一般的红色恐怖，威慑全世界。还有呢？他会用经济霸权挟持我们，干涉我们，强迫我们。还有吗？他没有人权，压迫人民，高压统治，自由在那片土地上窒息。

先生们，先生们。这里没有闪光灯，别说这些场面话了。让我们敞开心扉说说实话，如何？

于是他们说：

他会复仇。

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我们曾那样瓜分他的土地，掠夺他的一切，欺压他，封锁他。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这不符合逻辑，这种耻辱不会有人能忍受。我们想置他于死地，我们想见他如苏联一般的结局，抱着他那不符合世界运行规则的、狂热的红色大梦死去，死个干干净净。

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

 

他怎么可能不会想杀死我们，就像我们想杀死他那样？

 

闪光灯死死追随，白光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频率不停闪烁。仿佛只要目光足够凶狠，猎物总会露出软弱，露出怯意，露出丑态，像一如既往那样臣服于猎食者面前。

百年前，那曾是他从未见过的物事，一阵强光过后人的影像便出现在了一张小薄片上，这看起来诡奇非常。身边便有人慌张劝他，说这东西是魔鬼啊，这是把您的魂魄抽出来封在那纸上了。

他其实不信这说法，但曾经有一段年岁，他倒是真的害怕这伎俩的。带这东西来的魔鬼将纸笔给他，让他坐在台前，他们则坐于两侧。那闪光灯过于刺目，他想躲开，想闭上眼，他们便按着他的脑袋让他看向那黑洞洞的镜头，笑着说来啊，笑一笑，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你难道不开心吗？

咔嚓。

白光铺天盖地。满是血丝的眼中滚落出泪来。

他最终没闭眼。

曾经，这是审判席，他被绑在这束光里无处可逃，双眼刺痛，一张张面孔隐藏在黑暗里，将他凌迟，将他分割。如今，他从容不迫，安坐于此，静静看着前方，眼下投出一片睫毛阴影。光阴碎尘间，他看到那个一身黄袍的他被压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刻出带血的划痕，在和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竖、横折、横、竖，道道咳血。他看到他被按在照相机前，有谁板着他的脊梁，强光之下镜头与眼睛同样空洞，被迫面向西方的凝视。他看到黄土变血泥，他跪在地上双手染血，自尸山尸海里流着泪挖着“还有活人吗”！？他看到流血漂橹，四万万人齐下泪，眼中望不见他，哭喊天下何处是神州。

他看着这一切。而那些人的嘴脸于黑暗中隐伏，竟如百年前如出一辙。

于是他先是轻笑起来，继而转为笑，最后变为大笑，笑到周遭皆噤声，笑得直擦眼泪——

 

他说你们一群伪君子，如今也好意思来讲礼义廉耻？！

他说你们那成百上千年的历史，不配妄论我，你们的逻辑、你们的规则、你们的常识，皆与我无关。你们说恨意离不开复仇，崛起必定会压迫，真巧，六尺之下，尽是你们的志同道合之人。

他说你们确实差些将我杀死在那个辛丑年。但那又如何？五千年来，多少人盼着我满盘皆输，盼着我这场好戏落幕。他们提刀而来，千树凝血，他们虚与委蛇，杯盏交错，他们奉上友谊，说万古不变。我见他们执新王来，为败将去，我见他们粉墨登场，我见他们意气风发，我见他们曲终人散。

你们也终会成为我史书中的一笔，谈不上浓墨重彩，最多，不至于清淡。

他说如果我太礼貌，太低调，你们便听不懂我说话。那我便换种方式，讲与你们听——

 

“需要我来教教你们么？”

 

就像百年前你们将我按在谈判桌上，逼着我沾血签下一份份条约，教我，这世界弱肉强食，卑鄙者当道。

你们对我说：醒醒吧，以为现在还是百年前吗？

 

“——醒醒吧。”

 

制裁，反制裁。坐在矿车上的国家，矿车停转之日便是亡身之时。一个铁矿石能弥补多少大宗商品行业？他有的是耐心。昔日的学生，昔日的臣子，昔日的朋友，学去他的一切，再反手挥刀而来。但沧海桑田，既生为臣，便注定过去是臣，今日依旧是臣，永无翻身之日。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欧陆各国，如今只屈于一个欧盟名号之下，高卢雄风，铁血帝国，终被一场战争打败，又被一场援助斩首，如囚徒困于角落各隅，日夜忐忑，为那从铁栏间投来的一线生机奔赴向不归路。说的不错，没人愿意从美梦中醒来，日不落骄傲已灭，白金汉宫荣耀尚存。亦步亦趋的菟丝子能否撑得起王冠的重量？

黑色士兵挥舞长矛，高唱战歌，大军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

而他孤身一人。他自己便是王，是王后，是战车，是主教，是骑士，是士兵。

中东石油协定，人民币结算，RCEP。

他防御，他反击，他冲锋陷阵，他血战沙场，没有马前卒，他便亲手扼住敌人脖颈，砍下敌人首级。

手里撕碎的纸张落在空中，无风自舞。闪光灯疯狂闪动。一镜连世间万道凝视。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平视地：

 

“你们以为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同我叫嚣吗？”

 

王京曾对他说，大哥，您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吧。

他回答，我不累，也不能歇。

这世间唯有他不能停下脚步。他的家人占据这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书同文，车同辙，尊信中庸之道，以他的姓名而自豪。但这世间除他之外，不会再有谁能容忍这样的存在，因为只要这样体量庞大且团结向心的民族存在，便无论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他注定不可撼动。

所以无数人不怀好意，使尽浑身解数，在他家内部制造矛盾，制造分裂，欺骗他的人民，挑拨他的家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人能从外部打垮这个国家。

所以他生来便不会也不能趋炎附势，仰人鼻息。所以他若想活着，便必须走上世界巅峰。

所以他不能停下脚步。他必须走，他必须跑，他必须狂奔。

如滚滚奔腾的黄河长江一样，他必须向太阳追逐而去，日夜不停。

他自五千年前那个春风万里的原野开始奔跑，世界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他跑，寒风裹挟黄沙在他脸上留下伤痕，马蹄踏过大江南北，日升月落沧海桑田。他跑，越过高山沟壑，长江大河，跑过盛世的街头，头顶烟花盛大璀璨。他跑，江南街头谁人唱婉转歌谣，长街连天，一点星辰炸为繁星，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满人间。他跑，日月昭昭，海洋无岸，他冲破迷雾一头闯进新世界，山河万里，覆地翻天。

道路在他面前浩荡展去，不见尽头。千年前，曾有人教过他，此为王道。

 

因为他生来便注定，要么死去，要么成王。

 

美利坚眼眸冰冷：

你是在——

 

棋局归位，虚座以待。

他缓步走来。一只金翅蝴蝶自东方扇动翅膀。

 

——没错。

 

“新冷战”，是吗？

战略相持，力量对比，此消彼长，形势转换，风云激荡。

以战为生的年轻国家，只靠侵略与吞噬存活，尝过胜利的甜头后便只怕至死都不会明白，昔日的冷战从不是美利坚赢了，而是苏维埃输了。

大国只会死于自己手里，死于贪婪，愚蠢，短视，欲望，死于无法挽回的衰弱。

这局棋，我当然可以陪你下。我从不寻求对抗，但你若杀来，我自奉陪到底。

 

他直视回去，微笑，毫不躲闪——

 

棋逢对手，便是胜者为王。

 

——我自此宣战。

 

棋手就位。

 

 

好戏开场。

 

 

 

【4900岁】

 

先驱者对他说：“祖国，您该醒来了。”

于是王耀依言醒了。

他踉跄走出宫帐，茫然四顾，减去长发，烧了华袍。他在宫中闭目不闻太久了，直到一身布衣，再次来到人间，才恍惚惊觉——这世间的雨怎会如此无止无休。

他未带油纸伞，他的伞早在很久以前便破了个大洞。这灰铁色的天也好像他那把破伞一般，撕裂开一个口子，无穷无尽的雨自天上落下来了。

 

千年前风阿娘补好的天，在他手里再次碎了。

 

街道皆是尘土，被雨水一搅，和为稀泥，在街边和墙上淅淅沥沥流淌着，青苔和杂草自墙缝里生长出来。路上行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雨，拿伞、破衣物或是手中木板一挡，急匆匆向家去，那些没有工具也没有家的，便随便找个屋檐一躲，手向怀内一揣，睁着浑浊的眼等天晴。甚至有人根本不躲雨，好像这凄风苦雨并不算什么一般，呆呆坐在街边，雨水打湿一具具肮脏干枯的尸骨。

过路人皆不看他一眼，无人认出他是谁，也无人在意。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将王耀全身上下淋个湿透，黑发黏在脸侧。他浑然不觉，只是向前走。

一把伞突然自一旁伸来，替他遮住了大半风雨。

王耀一愣，转头看去。

那人他见着陌生，却奇妙地并不感觉疏远。一头短短黑发似坚硬的野草，胡子浓墨重彩倔强一横。看相貌已经不算青春年少，一双眼里却似有火。

好一位青年。

“天凉，路滑，注意脚下。”

那人向他微微行礼，一把伞向他倾斜，那人自己的后背便暴露在雨中，很快就湿了个透。

他叫他：“先生。”

王耀的嘴唇颤抖起来，不自觉攥紧了衣袍下的拳头。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谢谢您，……”

面前人见他憋住，微笑道：“黄棘。在下黄棘。”

“啊，好名字。借光景之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

“先生既也爱屈子，那我和先生便是同道中人了。”

他们撑着伞，在风雨中前行。

“您衣着单薄，淋了雨，想必此刻饥肠辘辘。”黄棘微笑，从手里抓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拆了包装。两块黄澄澄的沙琪玛躺在油纸包里，看上去格外诱人。“这家手艺远近闻名，正巧我们有缘，来，邀您尝尝人间至味。”

他继而打趣，向他眨眨眼：“但您只能拿一块，得给我留一块。我冒雨出家门来买这东西，笔墨以外，我就这点乐子了。”

王耀便被他逗笑。

“黄棘先生，这是要回家去？”

“是，正忙。越社才立，内部事务尚多，笔杆子停不下来。”黄棘笑，一双眼睛看向他：

“先生，又是要去哪里？”

王耀闻言，微微一顿。他双眼直视前方，深吸一口气。

“我要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可远？”

“不见尽头。”

“可难？”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啊，好！”

黄棘赞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去过日本国留学，当时学的是医。后来，当我决定弃医从文时，身边人都劝我。但您且瞧，我偏要追求那变革。人生如逆旅，总要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总要求个不悔。想必，您也是这样想的。”

“医者行济天下，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只有一副健康的躯体，不算活着，只是强壮的看客罢了。从内部开始的腐烂，即使是医者也无力回天。”

“那便……只能等死了吗？”

“此年世间，人身如山河，皆如碎瓷。纵使我借手术线将其缝好，伤痕留疤，丑陋难堪，碎瓷依旧是碎瓷。唯有将那瓷器彻底打碎，回炉重烧，待他浴火，再铸成新状，令他重生。所谓——不破不立。”

黄棘停下脚步，望向他：

“人也正是如此。定要从生命的本根治起，将那心脏彻底重铸，才算得希望。”

暴雨如瀑。

他将手中伞递给王耀，目光如炬：

 

“黄棘不才，想救人心！”

 

天边铁云滚滚，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王耀被这雷声一震，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黄棘也和他一同，抬起头，像是对他说话，更像自言自语：“这是壬子年的第一声春雷。大雨生雷，但当雷声响起，满世界的雨声都小了。这世间流言蜚语如雨倾泻。世间滂沱万千……我独想做那春雷。要压过所有胡言乱语，要戳穿那些伪君子，真小人。”

“在我之后，万物复苏。”

他如火，立于雨中。

王耀久久望他。

黄棘收回视线，拍拍手里的布包，笑起来：“哎，许是见您亲切，所以多说了几句，您千万别见怪。”他举起布袋子顶在头上：“旁边便是寒舍，黄棘先告辞了。您可要来用杯热茶再走？”

王耀微笑起来：“不了，谢谢您。”

他顿了一下，声音坚定：“我正在赶路。”

黄棘微笑着，点点头：“那以后若有机会，愿再见于风雨平息，万里晴日，黄棘，定要邀您一叙。”

他走出伞底，走进雨幕，向王耀最后挥了挥手：“万望前路漫漫，一路顺风——”

 

他叫他：“王先生！”

 

王耀猛地睁大眼。

那乌衫布衣的身影已跑入雨中，头顶无伞，浑身湿透，风雨兼程，再不回头。

 

 

【4800岁】

 

“前两日在京听了一曲好戏，似乎叫什么……长生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此刻你我都得闲，为我唱一段吧。”

 

太师椅为金丝楠木所制，江南匠人雕成，刻着五爪金龙，此刻坐在上面的，却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他手中把玩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烟管，漫不经心挑起面前人的下颌。

“那样的话，我便把这罂//粟给你。”

他眯起眼睛，笑，声音沙哑蛊惑，满口不讲理，倒像是在哄着情人。

“如何啊？”

 

面前那人一双金眸涣散，神情厌厌。只在听到罂//粟二字时，稍微亮起些许光来。

 

沉香烧出白雾，满室氤氲。红帐层层叠叠，似快要流干的血，自四周倾泻而下。帝国到了余晖，何剩荣光，只像杯底红酒，天边最后一抹霞，残，惨，艳。

艳极。

漆黑如鸦羽的眼睫抬起，看他。

“英格兰，莫要诳我。”

似乎是怕他反悔，王耀立刻摸摸索索，自满地狼藉中撑起身来。他本就衣衫不整，这一番动作，红色衣袍自肩头滑至臂弯，因久不见太阳，肤色显出病态的苍白，衬得满肩乌发更是漆黑。几十年与芙蓉/膏为伴，他醉生梦死，如今能拿起的唯有那一杆烟枪了。他挣扎着，脸孔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端起姿势来，身形晃晃悠悠，“携天乐，花丛斗拈，拂霓裳露沾……”只唱了两三句，便被叫停。

“先上妆吧。”英格兰坐在上座看他，支着脑袋，气定神闲地笑。“你现在这副模样，着实不好看。”

 

他叫他：“清。”

 

黛粉，口脂，胭脂。装着化妆品的瓷盒与铜镜一起递到他面前。

王耀怔愣着接过。

 

他是会化妆的。

旧日在宫中陪伴帝王家，他画得一手好画，年轻的妃子公主便拉着他，要他给她们化妆。他会给画中人上妆，也会给如画的人上妆。他也曾随探险家游遍天下，行至江南小巷，笑着为路边刚及笄的小姑娘剪出桃花状的花黄，说，女子春日及笄，便应以桃花做饰。路人皆笑着看他，将他认作寻常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惊叹于他的意气风发俊朗潇洒，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更有大娘拉着他，要给他介绍自家擅长女工的闺中女儿。他给自己和探险家各买一份芝麻烧饼，再配两碗豆浆，说我从京城来，要到四海去，再红着脸笑笑，说我哪里配得上您家的千金呀。

那记忆模糊，疼痛，那江南小巷和春日阳光，恍然已似上一世。

铜镜立在面前，王耀机械式地为自己描眉，上脂粉。想到这，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笑起自己来：但他身为国家，何来上一世。

 

——国家？

 

嘴唇上涂了一半，陡然急转直下，划到脖颈。

 

——国家？

 

手里的口脂盒子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手指颤抖着，像是生了自己的意识，横贯咽喉，抹出一道血红痕迹。

 

——国家？

 

一只金翅蝶自何处飞来，嗅着血味，落在他的脖颈之上。那苍白脖颈与蝴蝶翅膀一般柔软脆弱，谁来伸手掐上，略微用力，便会碎了。

 

——他若是国家，

那如木偶一般任人描摹的镜中人又是谁？

 

“……不……”

 

——今夕是何年？！

 

他猛然起身，带着残妆，跌跌撞撞便要向殿外跑。险些被自己的衣袍绊了一跤，撕开重重红纱幔，他终于跑到大殿门口，一眼便见铁云压境，自世界尽头封至他面前。竟有一群乌鸦似蝗虫蜂拥而至，在他华夏大地上方盘旋。

人未死，鸦已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雷声滚滚，鸦群阵阵，山雨欲来，风已满楼。明明已是春。明明正是春。他的家人们却在泥土里哭嚎，天边炮声已逼近这天朝美梦，他们哭着，喊着，雷声震耳欲聋，龙被戳瞎双目、拔去鳞片，哀恸悲嚎，山河回荡，万物泣血，嘶吼着，震颤着，对他怒吼——

 

醒来！

 

……

一只手捡起他落在地上的衣袍，重新为他披好。

毒蛇柔软冰冷，爬上他的肩头，獠牙吻在动脉之上。

亚瑟·柯克兰站在他身后。日不落帝国正睥睨天下，此刻自然也是自上而下，俯视着他。那是最恣意快活的时候，他也曾体会过那番快意，那时他似乎无所不能。他曾一日看尽长安花，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他曾白日纵马长歌，顺着通天大道，顺着黄河，好像一路能奔回天上去。

 

——他曾。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

日落，日升。

 

“戏一开场，便要唱到最后，您应当深知这一点才对。”

身后人抓起他沾染口红的手，借他染了红色的手指，力道不容反抗，为他细细上完了唇妆。

“怎么如今，倒是轮到我来教您了。”

 

暧昧的热气吐在他耳边：

“来，让我们一同回台上去吧。”

 

英格兰钳住他的手腕，牵起了人偶的丝线。

 

“您这场戏，我可是很有兴趣——看到落幕呢。”

 

【4400岁】

 

“您就算再想回国，”郑和说，“也没招。”

王耀叼着根草，靠在船栏杆上，一言不发，忧愁地望着东方。

 

随行翻译马欢正巧路过，看到这番场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他赶紧小声问郑和：“郑大人，祖国这是怎么了，愁云密布的。”

他继而想起今天清晨船上好像来了信鸽，心下一凛：“是国内出乱子了？”

郑和面带无奈：“榜葛剌国的新国王赛弗丁登基，向朝廷进贡了一种异兽，说是像那传说中的麒麟，什么，身高五丈，麋身马蹄，肉角黦黦。陛下知道祖国一向喜欢这种东西，特地送了封信来，把这件事告诉他，还附了张画像。这不，祖国想看得很，心痒痒，又没办法回去，开始望洋兴叹了。”

他话音刚落，王耀：“唉。”

“……”

马欢想笑，又不太敢，忍了又忍，还是赶紧溜走了。

郑和从怀里掏出航海图，戳到王耀的脸前，点了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突然大声喊：“回不去！”

王耀吓得一口吐出嘴里的草。

“你嚷什么！你赔我草！”

郑和于是真的从白色官袍内兜里掏出一根新的草来，赔给了王耀。

“在三宝垄拔来的，拔了一大把，您慢慢玩。”郑大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知道您在船上无事可做。”

王耀乐了。

他们二人并肩站于水天之间。王耀看着手里已经嫩绿的新草：“你说啊，这赤道国家就是不一样。天暖得早不说，感觉这草都要比应天府的绿些。”

他想了想：“回头迁去了顺天府，只怕都看不见这样翠的颜色。”

“顺天府啊。确实听说陛下近几年正派人在顺天府修皇城，看样子圣上迁都之意已决。您有去看过吗？”

“没，没得空。”王耀叼着草叶子，声音有点含糊，蛮不在意地回答。“前段日子帮陛下修完《永乐大典》，定稿后，我便离开应天府去武当山拜访一位旧友去了。再然后就和你出海了。陛下倒是想让我去看看，但那劳民伤财的东西，我其实兴趣不大。”

“……”

听完这话，郑和半晌没有出声。

王耀一转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他挑挑眉：“怎么？”

便见郑和自顾自笑起来，边笑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不禁感慨呐。”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开口：

 

“……永乐大典定稿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您却说‘前段日子’。听起来，对于您来说，七年，好像不过就是七天一样。”

 

王耀一愣。

 

海风自海上吹来。

郑和搭上船栏杆。迎着风，他抬手稳住头上帽子，望着远方。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祖国，和人不同，但果然还是……每当想到这一点，都让人不得不感叹啊。”

他浅笑着，声音里带上些许叹息。

“您是华夏，生生不息。您就像这船，而我们就如这大洋里的浪花，如这海天间的风，伴您前行。”

但每一朵浪花、每一缕风，过去便过去了，再也不见。

 

郑和转头看向他：

“我自觉难过，也为您感到难过。”

 

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暮死，而尽其乐。

鹤问蜉蝣，何为短暂；蜉蝣问鹤，何为孤寂。

 

王耀静了半晌，笑起来：

“三保，你向来只读经书与兵书，不看诗文，怎么这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

“你这般感慨万千，要我怎么答你呢？这对于我来说，真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的问题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为行人。愿寄千古与山川明月，但日升月落，伴我的少年成了青年，又至耄耋，再逝去。东海扬尘，世代更迭，如你所想，我确实见过无数消亡。”

“但这一点，我们都差不多吧。你们会见生离死别，我也会见，有第一面，便注定会有最后一面，世间诸多遗憾，春去秋来当占第一。昔日，乐天尚能吟一句‘我寄人间雪满头’，待百年后再去泉下寻友人，我却只能空寄天上地下、暮云春树。”

“这样的事多了，我也曾不能接受，干脆躲起来，守着记忆过日子。这听起来笨，但是简单有效，只要未曾相遇，便不会为故友的离去而折磨。”

 

郑和看着他。

 

“但后来我又想——我能带着他们的一缕魂走下去。”

 

“一缕风光霁月的魂，染过雪与云，浸过月光、血与黄沙，写尽悲欢离合。我懂他们的代马依风，和光同尘，之死靡它。他们借我之声歌唱，借我之脚屹立，借我之名传颂，于是我开口，便不仅仅是我，是山河回响，是万物共鸣，是他们又回到了人间。

“每当想到这点，我便又生出了来到人间的勇气。

“一代代人会逝去，总要有一双眼睛，替他们证明，那些终将落于史书的辉煌是真实发生过的。我见证一切，我记得一切。

“我来，我看见，我世世代代，讲与世人听。”

 

“就如你一般，郑大人——

 

他拍了拍郑和的肩膀。

 

“这番下西洋的壮举，我定要亲眼见证，留待后人说，曾有怎样英武的一支舰队，秉承勇气与至善，向世界与未知进发！”

 

【4200岁】

 

“契丹大人。”

小小的雪一般的孩子倚靠在他的怀里，紫色眼睛望向西伯利亚万丈辽阔的星空。地上人仰望万千星辰，万千星辰于是垂下眼，回望地上人。

“您说，星星会死去吗？”

王耀并未回答，只是低下头：“万尼亚，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呢？”

小伊万应：“我虽然还小，但我也和您一样，是个国家呀。我知道小鸟会死去，春天会死去，人类会死去，国家会死去。于是我在雪原里看星星时便会想，星星也会死去吗？”

他抬起头，看向王耀，眼眸里好像有银河：

“您知道那么多，活过那么久，您见过星星死去吗？”

 

王耀说：“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伊万又问：“您在北海建起观星台，能得出答案吗？”

王耀回答：“我在这里建起观星台，并不是为了观测这种事的。我要看的是日升月落，星辰运行的轨迹，我要看看宇宙是如何呼吸、如何发亮，我要记录整片星图，测算一年到底有多远。”

“您说宇宙会呼吸。那宇宙也有生命，自然也会死去，对吗？”

王耀被噎了一下，笑起来：“你怎么总是问这种死啊死的问题。”

伊万说：“只是好奇呀。我生在雪原里，没什么事可做，除了躲那些讨厌的会欺负我的孩子们、找点食物，便是坐在雪原里看天空了。契丹大人，您说，宇宙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当我睡着时，感觉满天星辰和我如此相近，就好像落在我身边一样。”

于是王耀说道：“我也曾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小伊万自然听不明白这复杂的诗，懵懵懂懂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只挑了听懂的部分问道：“您酒量那么好，也会醉吗？”

“如果星星会死的话，当然，我也会醉的。”

“因为死去的星星而醉？”

“因为逝去的故人而醉，然后，去星河里见他们。”

“因为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王耀微笑；“又或许，他们本就是星星，只是回到天上去了。”

小伊万又听不明白了。他还没到懂这些的年纪，只是从面前这位古国的笑容里，好像隐隐约约悟到了一些什么。

“那如果我某天死去了，也会回到天上去吗？”

王耀揉了一把小孩子柔软的奶白色头发：“这种话真不吉利，以后不许说了。”

小伊万很认真：“我要活下去的呀。我每日东躲西藏，找食物果腹，在寒冬里等着来年的春天，都是要活下去的。但我太弱小了，别人都指着我，说这种小孩子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我真生气，但也没法反驳，因为我确实就是这么弱小，我可以赌着一口气活过这个冬天，但下一个冬天呢？我见过冻死在雪地里的人，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如果我真的冻死在下一个冬天，会不会也像睡着了一样呢？”

王耀没有说话了。

他们二人裹着一张毛毡，坐在北海的观星台上，漫天星斗万丈展开，清澈明亮，仿佛触手可及。大元帝国称霸天下，疆域辽阔，而斡罗斯于北境受制于人，艰难求生。王耀固然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曾是那样勇敢且热切地向他送出向日葵，叫他契丹大人，鲜活可爱，像万丈雪原中一团白色的火焰。但他们都是国家，便是无所不能、同时也是最无能为力的。

“契丹大人。”

小伊万轻轻叫他：

“一个国家死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王耀沉默了半晌，回答：

“就像冰融化成水，然后水融入了水里。”

小孩子瘪瘪嘴：“这听起来不像变成星星了，我还是更喜欢变成星星的说法。飞在天上，更好玩些。”

王耀失笑：“不管变成什么，你都不会是那样的结局的。你之前不还对我说过你有很多梦想吗，飞在天上就实现不了了。”

“啊！”

“你说过你想成为一方大国，对吗？你还说过，每年夏天，都要为我送来新开的向日葵。”

“我想成为一方大国，和契丹大人一样强大！”小孩子眼睛晶晶亮。“然后将世界都种满向日葵！”

王耀笑起来：“人间比星海有意思，是不是？”

小伊万抬起头，紧紧热切地看着他：“那契丹大人会一直陪着我，做我的朋友吗？”

“如果我只是我，我会的。”

王耀微笑着摇头：“但我不是，万尼亚。”

他看着孩子失落的眼睛：

“别难过，听我说完呀。”

“人会变，国也会变的。你以后会长大，会明白更多事情，拥有更成熟的认知，做出新的选择。时光会磨炼你，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全新的自我，你会找到自己想走的路，想做的事，真正想结识的人。你想飞上天吗，便去吧，总有一天你会的，你有无限可能。你想成为星辰吗，或许你真的会成为这世间一颗独一无二的星辰。时光有自己的名姓，你也有你的姓名。”

“若到了那时，我们仍能成为朋友，那么，是的万尼亚，我会做你的朋友。”

小孩子前面听得似懂非懂，最后一句话确确实实听明白了。于是他抱住了王耀，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在他的胸前：

“真希望那天早点到来呀。”

两人便一起笑。

一大一小两个意识体依偎在一起，蜷在一张毯子下，一同看向星空。天清地朗，璇玑斗杓，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这是平凡的一天，他们坐在大地上，聊了超越星空的一切。

 

【4000岁】

 

王耀怀里抱了一大桶爆米花，边走边掏着吃，咔嚓咔嚓嚼着。苏轼稍微拖拉着脚步，跟在他旁边，手揣在宽袖里。

夜市灯火和烟火气绵延千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灯笼于头顶房檐间交叠横挂，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小吃新出炉，香味直将人勾着走。小孩子嬉笑着，举着酥琼叶和炸雀儿从他们身边打闹跑过。

苏轼：“我接了圣旨，下月便要调去汝州了……”

王耀：“咔嚓咔嚓。”

苏轼：“先前看了水上这条线，我到时候能途经江宁……”

王耀：“咔嚓咔嚓。”

苏轼：“介甫先生（注：王安石）自辞去朝中职位后，便退隐回家，一直居于江宁……”

王耀：“咔嚓咔嚓咔嚓。”

苏轼：“前几年乌台诗案，王大人亲自撰书为我说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所以我计划去拜访一下他……”

王耀若有所思：“这家下回该多加点糖，有点淡了。”

苏轼受不了了：“您真的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啊，当然在听。”

王耀嘴里还塞着爆米花，口齿不清，“你说要去拜访介甫？”

他笑起来，抓了一把爆米花递给他：“在夜市小吃街两手空空的苏东坡，堪称人间奇景了。你平日里向来率真，今天倒是踌躇起来。说吧，在愁什么？”

于是两手空空发着愁的苏东坡变为了咔嚓咔嚓嚼爆米花发着愁的苏东坡。

“您虽然常年不在朝中，但也听闻过……介甫先生曾与我的诸多不愉快吧。”

“那是自然。”王耀挑挑眉，“当年，介甫上书陛下，提议取消科举考试里的诗、赋等科目。你上书驳斥，引得介甫好一阵怒火。”

多年后再提这事，东坡先生仍然激动地掉了两颗爆米花：“那取消诗赋本就不对！只会写些经义论策，连点笔墨风骨都没有，这样的人选来有什么用！”

“我是赞同你的，只可惜这种事我没法做决定，只能陛下决断。”王耀又分给了他两颗爆米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反对，介甫甚至还生了我的气呢。他向来这个脾气，心直口快，直言不讳，特立独行，黑白分明。他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苏轼有点委屈：“他说我‘才高，但所学不正’。所学不正！我二十岁考取榜眼，欧阳先生都赞我的文章。在他嘴里，倒落了个所学不正的帽子了。”

王耀把整桶爆米花都塞他手里了：“不气了不气了啊，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们二人并肩在街上漫步。王耀又捧了春饼吃，给苏东坡塞了一碗三鲜豆腐羹。

这羹汤本来只能堂食，但店家为了促进销量，特意拿一种物美价廉的碗包装起来，顾客买了羹汤，可以连碗一起打包带走路上吃。王耀对此啧啧称奇，店家笑着对他说这有什么呀，您要是有闲钱，可以雇个闲汉，告诉他您想吃什么，他买完就给您送回去。王耀眼睛都亮了，说子瞻你听见没，这方便，以后一定要多多推广。

大宋夜市，长街灯明，人间不夜。人声鼎沸，烟火喧天。

“——但也正如您说的，介甫先生实在黑白分明，向来对事不对人。”

苏轼边吃豆腐羹边感慨：“当年我因乌台诗案锒铛入狱，朝中多位大人为我说情，介甫先生也不计前嫌，派人快马加鞭送亲笔书信来劝诫陛下。这份救命恩情，我定要报答才是。”

王耀笑：“知恩图报，自然是这个理。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在忧愁什么呢？可不像我平日认识的那个豁达的子瞻。”

苏轼苦笑起来：“实在是怕那喜怒无常的半山先生，不愿受我这谢恩呐。”

一旁包子铺新开了一笼，蒸气扑来，白雾氤氲，伴着小孩子的欢呼。

王耀买了两个包子，低头一看，有个流口水的小鬼头正拉着他的裤子。他把包子给了那小孩，见孩子欢天喜地跑走了，乐了一会儿，才回话：

“你去拜访谢恩，是你应尽的礼节。他若不接受也没法，但你必须要去。”

“我明白的，先生。我也知道这话稚嫩，所以我对舍弟都不会讲。也就见了您，才多倾诉几句。”苏轼摇摇头，“天下都说我和王大人文人相轻，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可是十分佩服介甫先生的才学！”

王耀大笑起来：“哪有那么多文人相轻啊！你自己也说，高处不胜寒。行于云顶高山，远眺无人烟，每遇见一位同行人，都要惺惺相惜才对！”

 

黄州一别，三个月后，王耀收到苏轼的书信。

上次的书信里，东坡先生用详尽的笔墨给他写了一份菜谱，说是他新研制出的菜式。那菜式着实新奇美味，就是名字草率了点，东坡先生发明的肉菜就起名叫“东坡肉”了，王耀看见，笑了许久。

现在他坐在窗边，面前小方桌上摆了一坛肥而不腻的东坡肉，配一碗白米饭，一瓶烧酒，借正午的好阳光拆开来信：

 

“荆公好服乘驴迎我，煮酒和诗，共游河山，尽论古昔文字。谈笑风生，乐而忘返。

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家仆见他反复读那张纸，笑得开心，不禁好奇：“您这么高兴，是看到了什么？”

王耀左手执酒，右手拿信，笑道：“千古美谈！”

 

【3700岁】

 

花瓣落在纸上，宣纸墨痕未干，盖在脸上。王耀伸手，将纸连着花瓣一起掀了，底下人骤然被阳光一照，嘴里迷迷糊糊发出嘟囔，皱起眉来叫唤：“正醉着，不醒！”

“神仙来了。不醒？”

“不醒！”

“皇上来了。不醒？”

“不醒！”

“我来为你送行，李太白。”王耀咧开嘴，“不醒？”

“不醒！”

倒在笔墨砚和满地白纸间的李太白闭着眼喊，倒头继续睡。没过一会儿，手往旁边一指，又哼唧了两声：

“但我的酒在那边，你可以喝。”

王耀向来从善如流，盘腿坐下，寻了一只干净酒碗，拎过酒壶就给自己倒酒。

阳台两侧雕花木门大开，屋外桃花开得正盛，灼灼其华。一枚桃花花瓣被春风送入王耀的酒中，又从窗外飞来一只金翅蝶，追着那只花瓣落在酒上。他便就那么端着酒碗、花瓣和蝴蝶，看向外面风景。

世界被四方门框切割出一角，自左右两侧伸出花枝来，又探出金碧辉煌的檐角，屋脊上的小兽端坐着，与王耀一同看向这盛景。街道上川流不息，抬眼望去，碧空万里，长安今日又是艳阳。

 

他开口：“离了长安，你打算去哪？”

 

他轻轻晃着酒碗，看花瓣随细波荡漾，金翅蝶紧紧抓着花瓣不肯飞走。半晌，地上那摊白色袍子里扔出一句话来：“从天上来，回天上去。”

王耀便无奈地笑。

这话听起来闷闷的，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他都理解。这位太白先生一直想入世为官，好不容易被玄宗召入朝廷，却只是写些浮华诗句，算不得重用。朝中人都嫌他，说他狂妄自大，竟敢让贵妃研墨、力士脱靴，整日醉酒游乐，连皇帝召他上朝都敢不从，天下种种尊卑禁忌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犯的？玄宗日夜被这些话劝着，也看他不顺眼起来，最后他上书请求归山，玄宗便顺水推舟，赐金放还。

“你啊。”王耀叹他，“非凡物，便不要入世嘛。”

地上人来精神了：“您也非凡物，也没见您出世。”

王耀直想敲他的头：“你我能一样吗？再说你才不惑之年，怎么知道我没出世过。你出世，游山玩水，我出世，百姓遭殃。我敢出世吗？”

太白先生被一顿敲打，扶着乱糟糟的脑袋，从地上坐起来了。

他遍地翻找，终于从某张纸下摸到了他的酒杯，里面还剩半杯昨夜残酒。他也毫不在意，伸手过来与王耀碰杯。

“我的国！”他叫他，将杯中凉酒一举饮尽，“你我皆身不由己啊！”

王耀失笑：

“这天下除了李太白，还有谁敢说大唐身不由己？”

他起身，扶栏向外看去。

日月光耀下，长安长街直通天边，琉璃穹顶配金碧辉煌，万里春树如云如海。热热闹闹烟火气，世间除了他大唐，何处再寻天上人间。

“赏盛世烟云，居天地之尊，享万国来朝，天下没有比长安更美的城市了。如今，何尝不是最好的气象？”

李白坐在地上，大笑，对他举杯：“我啊，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只可惜这偌大的长安，竟无我一处容身之地。”

“长安大道再宽广，也容不下所有人并行。你又是否想过，这真的是你该走的路么？”

“我想走。”

“你想上九天遨游，你想作大鹏日行千里，你想自黄鹤楼驾鹤而去，你想飞去蓬莱仙境。你所想事千千万。与之相比，官路又何等狭窄？世人都说，这盛唐写在李太白的笔墨下，你去了何方，路便到何方。千年后，人们还要追着你的踪迹，寻你见过的月光，寻你喝过的酒，寻你走过的山河。”

李白看他，笑道：“您只是在宽慰我罢了。”

“诚然，我是。”

王耀微笑：“你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你若是执意要去走，我也没有法子。”

“前路难走，您会放弃吗？”

“冰塞川，便用血融冰；雪满山，便踏雪前行。”

酒仙大笑，一挥衣袖：

“您确是我的国。”

“所以您该最懂我！”

“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但来这人间一趟，不得抱憾而终。这蜀道陡峭风急，我既尚未摔得粉身碎骨，便迟早要再去走一遭！”

 

王耀问：“回终南？”

李白笑：“去洛阳！”

 

李太白来长安，有满城豪气相迎。离长安，便该有万里桃花相送。

大唐见他来，见他去。

 

王耀站在他的白马一旁，向他微微欠身：

“大唐遇了李太白，如遇知己。”

李白坐于马上，双臂端平，恭恭敬敬向他作揖：

“太白行至天涯海角，当寄知己以明月。”

王耀打趣：“你在宫中若是也有这礼数，也不至于被排挤到辞官。”

李白大笑：“凡夫俗子，只配见我至死轻狂。”

他一手执缰绳，一手拿酒壶，衣袂与马蹄一同高高扬起：“走了！”

 

酒仙大笑着远去，一骑绝尘，酒气留香。口中所唱化为猎猎回响，于长安上空连绵不绝——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3600岁】

 

“南至江都，如何？”

“不，不够远。到余杭正好。”

王耀施施然进来，在殿门口拱手行礼：“陛下，您召见我？”

炀帝见他来，眼睛一亮，即刻招手：“先生，快请。”

 

书房中央的木架子支起一张大隋地图，炀帝正手执一笔朱红，在地图上考量下笔。见王耀过来了，他回手在一旁的点心盘里一抓，抓了两个什么扬手扔给王耀：“尝尝！千金碎香饼子，膳房新研究的款式。”

王耀精准接住那饼子：

“您今日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糕点吧。”

炀帝大笑：“请先生来，自然是有要事想要请教。”

他示意王耀看向那张大地图。黑色墨线勾勒出大隋国境和各大小地点，上面早已用青色画出很多走向不同、断断续续的短线。几道尚未画实的红线压在上面，穿过几个城市，将那些青色短线都连接起来。

王耀看了会儿，越发觉得那些青色线形状眼熟，恍然大悟：“这是……”

“这些青色的线，是我大隋之前，历朝历代帝王已经开辟出来的河道。”炀帝兴致勃勃地说，“而这红线，是我准备规划开发的新运河。目前我计划将其分为四条工程，分别为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江南运河。”

他一边说，一边用笔末端点着地图，为王耀画出直观路线来。

 

“通济渠分为三段，西段自东都洛阳西苑，引谷水、洛水，东循阳渠故道由洛水注入黄河；中段自洛口到板渚，利用黄河的自然河流；东段起自板渚，引黄河水走汴渠故道，注入淮水。”

笔锋一转，山河写遍。

“利用东汉陈登所开凿的邗沟直道，开邗沟，通通济渠和江南运河。”

由南至北，一笔画成。

“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三点成面，百年成线。

“至于江南运河，春秋吴、秦、汉武帝时、东晋孙吴都曾开辟过。我计划将其加以疏浚、修整，再投入使用……”

 

炀帝画着红线，每到一处便说出个所以然来，洋洋洒洒，能看出早已对此思量很久，计划详尽利落，语气势在必行。说是要请教王耀，却没有留给他半分说话的时机。

于是王耀只是背着手，手里拿着那两块碎金饼，在一旁静静听着。

“……如此一来，运河由南至北，贯穿西东，便能将洛阳与南北关联，成蓬勃血脉。待迁去洛阳，从今以后，借此运河为经络，无论是运军运粮，通商行人，皆便捷无忧。”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全部计划，眉角飞扬，正上兴头，双臂一张：“借前人之事，成我今日之师！”

他像这才想起王耀来，忙问道：“先生，您看如何？”

 

王耀看着那张地图，点点头：“从规划上来看，即使是我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了。分四道工程进行，覆盖更广，确实为一招妙棋。您所说的那些古时水道，我都有参与建设，历朝历代都想建起遍通大地的人工水系，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我尚有一个疑问……”

他沉吟，抬眼，看向炀帝。

 

“——您准备将工期定多久？”

 

“五年罢。”

炀帝看着地图，颇为不在意地回答道，“世道瞬息万变，一切都要加紧。五年成一道大运河，不能再迟了。”

 

王耀看着他：“短短五年，那要动员百余万。”

“便动员百余万。”

“男女老少皆要日夜不歇。”

“便日夜不歇。”

“会有无数百姓劳累，甚至死去。”

炀帝不耐烦了：“便让他们为国捐躯！”

王耀垂眸不语，收紧手指。

炀帝转头看向王耀：“这是利国利民、永续延年的大工程。运河一成，万事皆通，万世福泽。人民辛劳五年，能建此伟业，这二者孰轻孰重，您身为国，不应拎不清吧？”

王耀无言以对，声音干涩：“但……”

“从西周至秦，长城历代修筑加固，以抵御俨狁、匈奴等狄族的入侵。在我幼时，您给我讲学，曾对我感慨过，长城筑于人民的血肉之上。但它将侵略者阻于境外，又保佑了后世千年的安宁，保佑了——您的安宁。太平盛世岂是天公降恩，送到人间的？您该见得最清楚才是啊——所谓太平盛世，皆为前代人骨血润泽而成。”

……是啊，他该最清楚才对。

王耀低着头，指甲嵌在掌心。

是他家人们用血与骨，为他筑出长城，为他筑出盛世，为他筑出脊梁，让他能昂首挺立，屹立于这天地间。

他该最清楚才对。

“您不用思虑太多。”

炀帝背对着他，看着地图：

 

“世间诸多不忍，便交由帝王来做。”

 

成也千古，败也千古。誉也帝王，毁也帝王。

就像嬴政背负暴政骂名，为后世立起万里长城。后人未曾死在劳役中，于长城护佑下不受北狄侵扰，便可为万世评帝王功过。

他明白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最明白的。

 

……

……但他要怎么面对百姓的哭声？

 

薄皮突骨，蜡黄粗肤，烈日炎鞭，苦嚎咸泪。糙绳深入肉骨，血与汗一同流下。他们嘶吼着，乞求着，枯瘦的手指抓紧他的手臂对他说您不是我们的祖国吗，您难道不如父母一般爱着我们吗，您怎么能看着我们如此死去，您为什么不救救我们，您为什么不救我们啊！

他皮肤出血，全身颤抖，喉咙干哑。他说，是我负你们，我无以为报，你们若不平，便入我梦来吧——

 

千千万万年，来向我嚎哭吧。

 

他最终开口：“耀请命，届时与百姓共同修渠。”

炀帝没看他，笑道：“随您。”

王耀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作揖告辞后，转身离开。

那两个饼子已成碎末，分毫未动。

 

【3200岁】

 

王耀闭着眼，手一伸，“啪”一声接住了向他飞来的苹果。

“田里新摘的。”年轻人一身白色布衣，站在树下，对他咧开嘴笑，“先生尝尝？”

 

新鲜苹果的清香飘到鼻尖，王耀不由自主弯起唇角。他仍靠在树干上，垂下半条腿在空中晃悠，在树叶簌簌间睁开眼，看向树下的青年。

“你去耕田，穿一身白衣，不怕弄脏？”

年轻人满不在乎：“脏了，再洗就是了。”

他继而说：“您能从树上下来说话吗？仰着头看您，总觉得脖子有点累。”

“我不。”王耀拒绝得干脆，“也让你感受下我平日仰头看你的感受。”

年轻人乐呵呵笑起来，一挥羽扇，在树根旁坐下了。

春日细风自山林间吹来。

“看您闭着眼，可是睡着了？这些日子不太平，您也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吧。”

“你来之前，确实睡着了会。”王耀伸个懒腰，“还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山河百姓皆入梦来，问我去哪儿了。问啊问，一直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就和他们说，我到山里找龙来了。”

年轻人便大笑。

“然后他们就又问，那龙什么时候出山啊？”

“您怎么回的？”

“我没说话了。我怎么知道呢？”

王耀抛着手里的苹果，低头看他，“龙什么时候出山，孔明可知道？”

被唤作孔明的年轻人微笑：“龙现在藏在我这山沟里，可能要等这乱世结束了，才会出山罢。”

王耀叹息：“又是乱世。”

“您不喜欢乱世？”

“孔明先生这叫什么问题。有人会喜欢乱世吗？”

王耀颇为难过地皱起眉：“我只觉脑袋晕晕沉沉，全身上下四肢都没有力气，心烦意乱。我能听到很多声音，他们唱着不同的歌，执剑起舞，彼此杀意凛然。他们都叫我‘我的国’，站在不同的方向，鸣金击鼓，呼唤我过去。但我要怎么办呢，我该回应谁的声音？”

“您看起来也并非虚弱的样子嘛，方才我扔的那个果子，您不是接的正正好好。”

“你倒是未免小瞧了我点。”王耀乐了，“我到底是个国家。比现在还要无力的时候，你那个茅草屋，我都能徒手拆了。”

“春秋战国时候？”

“碎了无数片。”

“您既然已经经历过更惨淡的光景，此刻又何至于如此郁闷呢。”

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羽扇，微笑着开口。

“没人能比您更懂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道理。春秋战国，群雄争霸，铁与血于时代的熔炉内高温熔融，最终火焰尽熄，铸成一尊大秦帝国。后来，钢铁巨人轰然倒下，碎为鸿门剑舞，四面楚歌。再便是刘汉崛起，汉廷荣光。而现在，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三分天下，各有能人。他们皆自有主张，不甘为臣，定要一战，赌一把流芳千古——亦或是遗臭万年。”

王耀定定看着手里的苹果：

“……我明白的，他们也只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世上的路，四通八达。若是自古以来只有一国，那这大地便只有一条帝王道。若是想走自己路的人多了，道路便四处蔓延开来，通往各个方向，而在他们到达终点之前，谁也没法说清那到底是一条阳关道，还是一条绝路。帝王道宽阔无垠，便是对的吗？羊肠小道荆棘遍布，便是错的吗？帝王道可能通往万丈深渊，而羊肠小道砍去荆棘，可能别有洞天。”

“但您总要往前走。不把所有方向都尝试一遍，不撞个头破血流，怎么能找到自己的路呢。”

年轻人笑起来：“您说是吗，王先生？”

王耀若有所思：“头破血流啊。”

“只不过您更要谨慎些。我们寻常人，走一条路，便只是一条路而已。而您要走哪条路可关系到苍生百姓，万世福祸。”

年轻人说：“可要深思熟虑啊，我的国。”

“那我总要去见见那些声音，听听他们有什么要说。再看看他们做了些什么。”

王耀慢慢咬开苹果，向树下看去：“既然如此，孔明先生，您的路又如何呢。您的声音，我是否也应当一并听去？”

年轻人闻言，站起，抬起拿着羽扇的手向他鞠躬行礼：“孔明不才，且尚稚嫩，不敢自称谋士。”

王耀乐了：“您不是一向自比管仲、乐毅？此时，这自谦的劲头倒真很有他二位先生的风范。”

年轻人笑着摇头：“孔明向来不谦虚，自认才能超俗，只是如果乱世没有明主，天大的能人也只得隐居山林，碌碌老去。若是能寻得一位贤明君主，有我辅佐，定是如虎添翼。但当今世道，缺的恰巧是这一位贤明君主，有尚贤之德，爱人之心，怜世之情。”

“这听起来确实难得。”

王耀笑着说：“那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寻到了呢？”

年轻人抬眼，年轻，意气风发，俊朗的眉目如星辰：

“亮，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2900岁】

 

后来，罗马帝国对他说：“那日，你的车队来到黎凡特，满载丝绸与黄金，白驼玉铃，异香十里，金蝶翻飞。我还以为，车上会下来一位温香软玉、倾国倾城的美人。”

王耀咧嘴笑：“现在呢？”

凯撒向后退了退，伸出手，小心翼翼扒开直指他喉咙的剑尖。

他笑：“是一位能用剑将我斩杀的英武帝王。”

 

于是王耀大笑，收剑归鞘。他坐下，将自己的空酒杯扔给对方：“输家倒酒！”

 

他们二人时常这样切磋。或许因为同为大国盛世，二人在惺惺相惜互相欣赏的同时总暗自憋着一股劲，想要在实力方面一较高下。王耀在敏捷和剑术方面技高一筹，而凯撒的力量和重兵器更加出色，二人时常打到忘乎所以，胜负相平，友谊第一，输赢第二，输了的要倒酒。

一开始两家人看到他们比试，还以为两个大国要打仗了，吓得魂飞魄散。结果两个人打完，又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久而久之，人们也司空见惯，只记着离他们远点，别被这两位的小打小闹波及进去。

对此，双方的帝王更是宽容得很：“我家祖国几百年没遇见过对手了，让他玩玩解闷也好。”

反正大汉帝国与罗马帝国之间相距甚远。国与国之间有时就是这么单纯，没有利益纠纷，便可以成君子之交。

葡萄酒是凯撒从罗马带来的，装在玻璃酒壶里，晶莹剔透。地中海沿岸四季温暖，葡萄甜美，酿成的酒也醇香。二人一杯又一杯对饮，闲聊着，空闲下来时，王耀嘴里便随意哼起乐府的小调，从“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慢慢悠悠唱到“百川东到海……”

 

他停下了，若有所思：“大秦，你说，海有尽头吗？”

 

他们二人平常什么都聊，严肃时讨论些帝王策，闲聊时便天南海北。最不正经的时候，他俩就“为什么凯撒长胡子但是王耀不长胡子”争论了好一番，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更多的时候，他们聊大地，聊星空，聊世界的广阔。

凯撒听了这话，放下酒壶，和王耀一起思考了起来。

“我猜是有的。”半晌，他开口，“既然陆地的尽头是大海，那么大海的尽头也应是陆地。世界便这样首尾相连，宽广无垠。”

“宽广无垠啊。”王耀晃着酒杯，“这听起来真令人——”

两人异口同声：“——心潮澎湃。”

他们一起笑起来，抬手碰杯。

“想想吧，多有趣！未知的海洋尽头，说不定还存在着能与你我比肩的国家。”凯撒眉飞色舞，“那人此刻说不定也正眺望我们这边，在想同样的事呢！”

“可惜啊，我目前在海上所探寻到的不过是一些小岛而已。”

“可有国家？”

“国家称不上，仍属于部落罢。甚至还没有出现代表民族认同的国家意识体。这样毫无凝聚力的弱小地方，曾经还想进攻我家，我真是想了十天十夜，没有想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勇气。”

“后来呢？”

“认输的，成为我的属国；不认输的，成为我的郡县。”

凯撒便大笑。

风自大漠吹来。毛织大帐为他们遮出一片安宁天地，不受黄沙侵袭，只在悠远风声中听到远处驼铃阵阵，清脆悠扬。

几轮酒盏过后，两人醉意渐浓。凯撒举着酒杯，眯起眼看着眼前虚影，带着酒气开口：

“你信吗，耀？有朝一日，人类的主场会转移到海上。我们对陆地探索接近尾声之时，便是向海洋进发之时。”

王耀晃着酒杯，漫不经心：“这不是早就开始了？东越、南越、朝鲜，皆为我朝的楼船军所破。我的家人曾从徐闻出发，自海上远达天竺和狮子国，进行商业贸易。你和布匿在海上也打了几百年吧。”

“确实，我最终收归了伊斯巴尼亚和卢西塔尼亚。”

凯撒说：“但我想说的不是这种。”

“你看，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了陆地，我们对于陆地的认知尚未清晰，所以还会继续探索——就像在你开辟道路来到罗马之前，我也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竟还有这样富饶美丽的丝之国存在。”

罗马人看向遥远的天边：

“但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会怀抱最纯粹的热情，扬起风帆，行驶在大海之上。”

“只是为了看看海那边有什么？”

“只是为了看看海那边有什么。”

凯撒声音充满激情：“生命的意义便在于前进啊赛里斯！VENI VIDI VICI（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探索完陆地，便去大海。”王耀笑，“探索完大海呢？”

凯撒举杯向天：“那便去天上看看！”

王耀跟着大笑：“造艘大船飞上去！”

“没错，造艘大船飞上去！去星海里遨游！”

二人勾肩搭背凑在一起大呼小叫，放声大笑，被酒呛到两张脸通红。

两个醉鬼说完大海，说完星空，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头挨头，裹一张毯子，在越发明亮的星光里睡意渐浓，梦话般咕哝起来，竟还能交流。凯撒说他明天就要启程回罗马，王耀说行回头换我去找你，凯撒说这路上要耽误大半年便寄信吧信鸽总比马快，王耀说那下次见面真是遥遥无期了，罗马人听了后笑得毯子都在颤，说没事，赛里斯和大秦总会在浩瀚星海里重逢的。

王耀在陷入沉睡前说他，八字没一撇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凯撒哼哼着说，我就是知道。

然后他们再没人说话了。

风带来驼铃，带走低语和呼吸，于月光里前行。待飞到时间的某个角落，待有朝一日落到谁的嘴边，再于满天星辰下倒一杯葡萄美酒，说给天上故人听。

 

【2700岁】

 

“我记得您比起弈，更爱六博。”

王耀说：“如今怎么有雅兴，捡回弈来了？”

秦王坐于雕花窗边，只点起一盏灯。今夜月光清朗，流入屋内，象牙棋盘与棋子均散出微光，执在手中，似是手可摘星辰。

秦王喜黑，一身玄色衣袍，手中所拿也是黑子。天下皆知白子先行，但天下也皆知，秦王嬴政定要落第一子。

“许是今夜月光好，又或者是年龄大了，突然想做些旧事。”

嬴政笑，“先生既然来了，便与我对弈一局罢。”

 

王耀依言行礼入座：“陛下还未到不惑之年，何谈年龄。”

嬴政回：“我还未到四十，已经生出白发了。先生长生不老，政何其羡慕。”

王耀提起白色衣袖，拿起一颗白子：“我能长生不老，多倚靠陛下这样的君王。”

“君王。六国皆自称君王，而寡人一统六国。这样的名号，似乎不够响亮。”

嬴政略加思索，下了第一子，棋子落在棋盘上掷地有声。

“我自认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皇帝’。这个名号您觉得如何？”

“一切顺您旨意。”

王耀跟着落下一子，“那么陛下，这局棋，您所期望的结局如何？”

“有什么区别？”嬴政大笑起来，“您输了，是我赢了；您赢了，也是我赢了。”

王贲传信来，已俘虏齐王建，齐国自此灭。泰阿剑斩下最后一滴血，功成，归鞘。

这天下局，他已尽收囊中。

王耀便笑：“扫六合的秦王，可不该从庆功宴上消失，然后孤身一人坐在月下，与自己对弈。”

就好似天下权势与寂寞尽揽一身。

“……”

嬴政含笑沉默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他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今夜这月光真好。想当年我从赵国回到秦国时，便是这样的晴夜。”

“王贲之信到来时，我在大殿之中，看最上方的王位。我当时就看着它，群臣都在我身边祝贺，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秦国大殿前。——大门在我面前开启，殿内金碧辉煌，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王座。在那一刻我便打定主意了：我想要它。”

“但我不过是质子、庶出子的儿子。多少人告诉我，你生而为鹤，便乖乖臣服于驯禽师的长鞭之下，苟活一生足矣。”

八岁归秦，十三岁登基，外受吕不韦压制，内有母亲赵姬与其情人嫪毐合谋，要害他夺位。他不信命，他不甘为鹤，他斗，他要作祖龙腾于云霄。

“而我如今，鸣于九皋。”

“那王位我得了，这天下，我也得了。那些欺压我的人，谁能料到我今日伟业呢。”

 

他顿了顿，不无惆怅：

“但我这般伟业，又能说给谁听呢？”

 

明月映宫花，花上有蝶翻飞，翅膀上的金色花纹瑰异谲诡，灿烂炳焕。

他出神地望着那只金翅蝶：“有时，我看向这大千世界，看向这一只蝶，总要恍惚一番。我见蝶，蝶见我。是否我其实为蝶，而蝶其实为我？”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王耀拎起一旁的酒壶，满上两杯酒。

“但这山河人间，非梦，非蝶。”

“为王者，生来孤独。”他说，“为国者也是如此。”

嬴政答：“为王者，便该如此。所能对弈者，唯有一国。我尚能有您——但若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岂不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王耀笑起来：“这局棋，总会有对手坐到对面的。”

“您要怎么应对？”

“下棋。”

“对方实力强盛？”

“下棋。”

“对方若是像我一样，颠覆了自古以来的规矩？”

“下棋。”

王耀垂眸落子，骤然抬眼看他，金瞳如刀——

“再教他我的规矩。”

于是始皇抚掌大笑：“好一个规矩！”

他继而突然想起什么：“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您倒是提醒了我——这天下规矩，都要按我大秦来。”

他略加思索，又说：

“书同文，车同轨。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各有文字方言，交流不便，这属实麻烦，要统一一种新文字才行。此事便交由……李斯、赵高他们去办。”

“货币不同，影响通商，国家便难以富强。从此以后，天下货币也要以我秦半两钱为准。”

“占据了土地，统治了人民，终究浮于表面。我大秦定要成为世间标准，天下皆要说秦音，写秦文，以半两钱进行交易。掌规矩，同语言，定经济。这样治世，方为春风化雨，行之有效。”

 

王耀执一颗棋子在案边轻敲，微侧着身子，一手撑头。

“若是我对面，有朝一日，坐了您这样的棋手。”他若有所思，“那将是大麻烦。”

“您真是凛冽。”

嬴政眯起眼睛笑：“我是您的皇帝，您却将我看作假想敌。”

 

王耀回以微笑：“您这般的帝王，千年内再难出。但再过千年，即使是我，也不敢下定论。若是来者不善，我总要小心为好。”

他把玩着手头的棋子：“这近三千年的来路，我如履薄冰。想再走下去，也定要步步为营。”

于是嬴政说：

“我大秦子民，会陪伴您一直走下去，世世代代，万万年。”

“就如这月光亘古不变——”

始皇将手掌覆于棋盘之上，一衣遮山河：

“于子孙千秋万代，每一家的窗台上，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王耀开怀大笑起来：

“如此，愿千千万万年后，仍能与大秦帝王月下对弈！”

 

一月，一弈桌，二人一黑一白，成千古棋约。

明月流转，千年不换。自此，每逢黑子遇白子，便是故人相见。

 

【2400岁】

 

先生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于是满堂学生也不自觉噤声，连呼吸声都下意识小了。他们的目光带着坏笑，跟着先生转移，来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在那里的青年斜靠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里，睡得正香。

一只金色翅膀的蝴蝶从窗外飞来，落在他鼻尖上，轻轻扇动翅膀，抖落细碎的花粉，在阳光里闪烁璀璨。于是青年抽动了一下鼻翼，皱起眉，“阿嚏——”

惺忪睡眼睁开，青年一眼看到一旁正双手背后微笑看着他的夫子，顿时惊醒，狼狈向后仰去——

 

哄堂大笑。

 

“先生。”

白发白胡子的夫子笑得意味深长，“睡得可好？”

 

“仲尼先生！我，我真不是故意背书睡着，您听我解释。”

王耀手忙脚乱拍走那罪魁祸首的蝴蝶，试图为自己找补，“最近列国交战频繁，我也总觉得疲乏……”

“您无需多言，我并未怪罪您。”

仲尼先生将竹卷在手心一拍，微笑道：“所谓有教无类，便是上课睡觉的乞讨儿我教，上课睡觉的华夏国君，我也照样教。”

王耀哑口无言，羞红了脸，讪笑着抓了抓头发。

“不过，既然先生睡得这样好，看来这春日午后，确实不应只限于经学讲义了。”

仲尼先生转身踱回讲堂中央，四处寻了一下，开口道：“点，上次我问你们四人志向，你是怎么回的？”

曾点坐在讲堂一角，闻言起身：“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好啊。”仲尼先生笑眯眯地说，“今日阳光正好，我们便如此一游，可好？”

满堂学生皆欢呼起来，将手中竹卷放回案上，顿时一片哗啦啦的声响。王耀才刚拿起书卷找方才先生讲到了哪里，一时没跟上这变化，有些呆滞，还是坐在旁边的子路拉了他一把：“国君先生，还发什么愣呀，快走了！”

 

“难得空闲，您不下水去么？”

王耀手里拿了一竹卷，坐在仲尼先生一旁。老先生见他来，这么问。

两人坐在河边的树荫下，远望河里的年轻人们。春服整整齐齐叠在岸上，水面上漂着一个托盘，装一壶黄酒和一个空杯。学生们正在河里打闹，对起诗来，杯盏漂到谁面前谁便要接下一句，对不出来者，当罚一杯酒。

王耀看他们游戏，不由得乐了：“我若是和他们对诗，岂不是欺负后生。”

仲尼先生拄着竹杖，大笑起来。

“只论作诗，那确实是。但后生可畏哟。常和年轻人交流，受益匪浅。日月常新，未来永远是属于他们的。”

“这群孩子，着实有趣。”王耀笑着说，“寻常人知道我是华夏，要么怀疑我是扯谎骗人，而那些信了的，就认定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恨不得三拜九叩。只有这群孩子，知道了后，一个个争相凑过来，说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家先生的仁礼学说，抢着要和我讲。”

仲尼先生笑到胡子一颤一颤。

“我就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前见过管仲、老子、晏子各位先生，聆听他们的教诲。如今天下博弈，我来拜访孔子，就是为了请教先生的。”

“只是……”

王耀叹了口气：“我所见的越多，越觉得迷茫。”

夫子拄着杖，微笑看向他：

“因为您所寻，并非君王之道，对吗？”

王耀点点头：“先生懂我。”

风过林间，树叶簌簌。

“君王之道，那是君王们的职责。他们如今争锋，各自改革，我管不了，也无意去管。胜负便由着他们去争吧，这般乱世不是第一次出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现，我虽厌烦，却也无可奈何。但天下总会走上正轨，回归统一与和平。但，那应该是怎样一条‘正轨’，才能减少世间纷争呢？”

“我明白，这便是您要寻的了。”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万世之道。”

“所以我才会四处奔波，听取各家之言。天地常变常新，和我初生那一会儿比起来，两千五百年过去，如今已经翻天覆地了。我相信，再来一个两千五百年，世间又会换了模样。但我也相信，无论世界怎样变化，总会有一条大道亘古永恒，即使再过两千五百年，仍是正途。”

“我目前还没得出答案，到底那该是怎样一条路。”

王耀远远望着。

 

“但我突然觉得——”

 

河水波光粼粼，年轻人如朝日一般蓬勃，快活笑着。他们大声对诗，交流志趣，谈国论道，那盛放的思想如这春日飞花一般，风吹来，便散落到世间各地、落入泥土，结出新芽，万世生花。

王耀看着这般风景，不由自主笑起来：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若能如此，便是我想见的世间了罢。”

 

春意昂扬，阳光里的年轻人皆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结伴走在郊外的原野垄道之上。

他们一开始簇拥在仲尼先生和国君先生之后，慢慢跟着，直到仲尼先生笑说不必等我们，年轻人自己跑到前面去罢！他们便一个个超过了他们去，三三两两成群，相携相伴，谈论诗书经义，唱着民歌。

仲尼先生拄着竹杖，望着前方昂扬的学生们，眼中满是欣慰：

“您看，先生，旧人总要看着新人的背影，看他们越跑越远的。”

王耀伴着他，笑道：“那按您这么说，我应该跑在他们最前面才是。”

仲尼大笑：“确是如此。您定会跑得比他们快，要远，要千千万万年的跑下去。”

 

【1700岁】

 

将军掀开军帐进来，带进一身夜色与凉意：“埋伏已经完成，破晓便可发兵。这次定要将羌人杀得片甲不留，让他们再也不敢入侵我大商。”

 

这里并非私帐，而是谋事处。帐内设施简单，一张军事地图占据最主要的空间，再者便是一暖炉，两排椅子，一长方桌，桌上一壶酒而已。

如今春时，天气虽已回暖，夜间仍凉。王耀披了件外衣，见将军进来，便将手中已经温好的米酒递给她。

“离天亮尚有些时辰，将军何不去休息？”

妇好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不以为意答道：“王公您此刻不也在此？”

王耀便笑：“你们啊，一个个的，在这方面总想和我比一比。要知道睡眠对我来说从不是必须物。既然破晓便要出发，我就不睡了，在这儿读读书。但你可不同。几个时辰后便要上战场，不养精蓄锐怎么行？”

妇好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您就别为我忧心了。我为商出征多年，在战场上应该如何，自然心里有数。一想到明天能痛击那敌族，我便精神抖擞，难以入眠，听卫兵说您还在军帐里，就来和您说说话。”

她将双臂叠在桌上，向王耀这边凑来，颇为好奇：“您这是在看什么书？”

“伊尹的著作。三百年过去，有些内容记得没那么清明了，便再看几遍。”

“元圣的书，确实应一看再看，常看常新。”

妇好点点头，表示赞同：“既在战场，您看的可是其兵书？虽然我是朝中大祭司，但伊子主张事在人为，打仗不能只听信占卜，而要重视人的作用，我深以为……”

“不，是他的烹饪秘籍。”

王耀扬了扬手里的卷轴，笑道。

“……”妇好被噎了一下，随即大笑，“您总是如此出其不意！”

炉上火再度烧开，木头炸出噼啪声。

将军取下头盔，一头青丝垂落肩头。她从壶中取了新的酒，放在炉上，待酒热。见王耀专心于阅读，她又拿了把扇子将蒸汽扇走，不让白气碍了他的视线。

她边扇边若有所思：“不过您刚说‘记得没那么清明了’……原来您也会如此吗？”

王耀未抬头：“如此什么。”

“我以为您身为一国，在这方面也和寻常人不同呢——就像您刚才说的，寻常人需要睡眠，而您并不需要。原来您也会像寻常人那般忘记事情吗？”

王耀抬起眼看她，微笑起来。

“我只是一个国家，是你们赋予了我人性。因此我并非全知全能，自然也会忘记些事情。只不过和你们相比，我的遗忘周期确实要长得多。”

“老去和遗忘是人间两大憾事。我有幸能躲过老去，上天将遗忘留给我，也算公平。”

妇好晃着扇子，若有所思：“这么一看，您与我也没什么不同嘛。”

“抛去本质上的区别，确实如此。”

“本质的区别，是指我是人，您是国？”

“也能够换种说法。”

王耀想了想，将书卷合上。

他问道：“如果我问你‘你是谁？’，你会怎么回答？”

妇好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我自然是妇好。”

她继而想了想，又补充：“是商王朝的王后，将军，大祭司。”

“当年你来殷都，初次见到我时，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可还记得我的答案？”

“您说……”

妇好睁大眼睛。

“您说——您是华夏。”

 

——“我为华夏。”

 

女孩不信，自觉被糊弄，叉起腰：“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若是华夏，那我便是老天爷！”

于是青年大笑起来，眉眼似日月初升，桃花潭水。

 

——“你若是不信，便叫我王耀罢。”

 

王耀微笑着开口：“你来到这世上，先为妇好，再是其他。王后也好，将军也好，祭司也好，都只是虚名。撇去这些一切，你生而为人，便自由自在，只是你自己，像这山间飞鸟，海中游鱼，你可以尽情如你所愿过完这一生。”

“而我来到这世上，便是华夏，也只是华夏而已。我生来这片大地之上，山川河流，万物枯荣，喜怒哀乐，就全与我有关。我为你们而生，为你们而活。我是国，且只是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便是你我最本质的区别了。”

 

热酒白气袅袅，散入空中。

妇好沉吟几秒，笑起来：“您这样说，实在是显得有点无情了。”

 

“……？”

 

“您在朝中辅佐君王理政，在沙场上与我共同杀敌。您与军士一同策马练剑，与百姓一同烧饭煮汤。城中有洪水，您奔赴抗洪前线，风调雨顺秋收丰盛，您比谁都要高兴。诚然，您是我们的国，也许正如您所说的，您一出生便背负着沉重使命，便为我们而活。但在我的眼中，我的君王眼中，满军将士和全国百姓眼中，您同时也是先祖，是师长，是家人，是友人，是不可失去的珍贵存在。您说我们赋予了您人性，但我们也将人所能拥有的所有亲密情感，一并交给了您。而您此刻却说——您只是国。可真是不解人间风情呀！”

王耀睁大眼。

“您是华夏，更是王耀。当您行走于世间，应如您的子民一般自由。”

妇好笑道：“所以，请爱您的子民吧，我的国。”

见王耀下意识想反驳，她又说：“不是以您惯有的、身为国家的责任感所带来的、天生的无条件的爱，而是学着——用我们爱您的方式。”

 

“让华夏爱我们——也让王耀爱我们。”

 

一缕曦光自军帐门缝隙映入。

妇好起身，提起斧钺。

军营号角响起。一万军士蓄势待发，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如利刃出鞘，将来犯外族赶回国境之外，护佑国家安宁。

她向王耀恭敬行礼：“我们会为您而战，因您也会为我们而战。”

 

她转身，掀开军帐，万丈天光。

 

【900岁】

 

王耀一脚踩进水底软泥，整个人一歪，第一反应是将手里的两个饼子抛了出去。

禹原本站在水流中沉思，听到这动静回头看来，立刻嚎了一嗓子冲过来想扶他。王耀一边倒下去一边大喊“饼——”，给禹吓得一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又匆忙转过方向去接正自由落体的饼子。

王耀扑通一声摔在水中，同时，饼安安稳稳落在禹的手里。

 

“华夏哟！”

 

禹慌忙把饼子揣进兜里，一路踩起无数水花，七手八脚跋山涉水来救人。

王耀已经摸着水底的石头坐了起来。他被自己这一跤逗着了，边被扶起来边乐。

“您心可真大，衣服都湿了还笑呢。”

禹一边把他领到岸边上一边数落他。

“我在岸上喊你吃饭，喊了一百声你都听不见，要不是你我至于如此吗？”

王耀抹了把脸，把额前的湿发拢到头顶上去：“你站在河坝中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二人站在岸上，分了饼吃，共同眺望面前的河流。目前这条河坝尚能派上用场，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坝后的河水波涛汹涌，冲破堤坝之势已经不可逆转。

青年叹一声：

“自然是在看那河坝。”

他颇为惆怅：“我的父亲鲧曾治水九年，不成，如今这大地仍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我接手治水之业之后，一直遵循他之前的方法，建立堤坝来将洪水堵住，但一直没有效果。如今眼前这条坝眼看着又要坏了，下游的百姓才刚搬回来不久……唉。”

他说着，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青年皮肤被晒得黝黑，双腿常常泡在水里，双脚已经肿胀，再穿不上旧日的草鞋，便干脆光着脚到处走。那双草鞋还是他当年出门前，新婚之妻女娇为他打的，他舍不得扔，别在腰间时刻带着。青年手里拿着饼，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目光凝在面前奔腾的河流上，心思明显不在吃饭。

大河滔滔过。

青年若有所思地把饼渣一吐，转头来看他：

“华夏，我想了很久。我认为——治水之策，不在于堵。”

王耀一愣：

“此话怎讲？”

“——您看！”

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腾的一下站起来，指向面前汹涌的河水。

“这河水咆哮有力，就好比是龙。怎么能用一道枷锁将龙困起来呢？那龙定要发怒才是。”

他掷地有声：“应该疏通河道，让龙自由飞去，才能让它息怒。”

王耀咂摸了两下：“你的意思是——”

禹坚定地说道：“我认为，堵不如疏，方是治水之道。”

“比起修建大坝，对河水围追堵截，我们更应该拓宽河道，清除淤泥，使河水能够更好地东流入海。”

青年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对着大河比划着：“若山来了，便凿开山，若遇上了沟，便将沟填平。冀州、青州、徐州、兖州、扬州、梁州、豫州、雍州、荆州，必须将华夏九州的山水看作一个整体来治理，方能见成效；岐山、荆山、雷首山、太岳山、太行山、王挝山、常山、砥柱山、碣石山、太华山、大别山，群山都会堵住水路，要全部疏通才行。我方才站在坝上，如此设想时，便见到滚滚河水自我脚下向东流去，丰盈平和，两岸皆是肥沃农庄，炊烟袅袅，陌上新桑。

“堵住了河水，只会让奔腾之龙愤怒；但若能引它到东海，它定能灌溉周遭土地，使之成为沃土，造福人民。”

青年亢奋地挥舞着双臂，大声说着自己的构想。

“到那时，世间定不再有洪水，四季皆风调雨顺。”

“到那时，四海九州必将成为天府之国，人民安居乐业！”

 

“……”

他动作突然一滞，缓缓将手臂放下。

半晌，他低声道：

 

“到那时……再也不会有百姓丧生于洪水中了。”

 

王耀浑身一震。

 

——再也不会有母亲在被冲走前将年幼的孩子推上树。再也不会有父亲在被淹没前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再也不会有白发老人坐在屋顶上流着眼泪说别管我们了，快逃吧小伙子，你要活下去。

他们不认得王耀，不知他是华夏。他们只当王耀是寻常小伙子，他们要他活下去。

 

禹的声音伴随江水一同传来：

“临来前，家妻对我说过，这泛滥的黄河水就像华夏的眼泪，只有治好了水，您才不会再难过。我就算肝脑涂地，也定要将这个任务完成。”

王耀抹了把眼睛，笑起来：

“……治水虽繁重，也不能忽视家人。听说你的儿子出生了，回去看看妻子吧。”

“不回了。”

青年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不敢回呐。就怕一回去……就舍不得了。再说女娇对我赋予厚望，让我定要平息洪水，我若是没完成治水之业，有何脸面回去见她呢。”

王耀将手中分毫未动的饼子塞给了他。

禹失笑：“您是真的很喜欢给我们塞食物。您自己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王耀理直气壮：“我就喜欢看你们多吃。待洪水控制住了，我定要把大地都种上小麦和水稻，看你们衣食无忧，一个个白白胖胖，那我才高兴。”

禹大笑起来。

他们二人坐在岸边，继续规划疏通治水的蓝图。山水纵横，交错成线，华夏大地新的河道已在构想中初具规模。

大地之上，余晖斜照，长河落日圆。

 

 

【0岁】

 

许是被漫山遍野的花迷了眼，金翅蝶合翼落下，又惬意抖了抖翅膀，在细软春风中歇息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非落于花上。

小孩子的睫毛轻颤起来，像另一双蝶翼般，惊飞了它。

 

那双眼睛睁开了，映出大千世界，与一只小小的金翅蝶。他眼里的蝴蝶也在看他，正魂不守舍打量着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双明亮的金色瞳孔——与它双翅上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如此相似。

金翅蝶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你也是蝴蝶呀。”

它兴奋地绕着小孩子飞舞：“你是新破茧而出的吗？我也是。这天空和花海可真好看！”

它叫他：“飞起来呀，我们一起去风里！”

孩子探出掌心，金翅蝶便飞上去。那双金色眼睛好奇地看着它，就像好奇地看向蓝天，白云，花海，看向没有影子的风。孩子小心翼翼将它捧到面前，用小鼻尖去碰它的触角，用嘴唇轻轻亲吻它的翼尖。

金翅蝶嗅到另样的味道，开始有点奇怪起来：他闻起来不像蝴蝶了。再看他的长相，倒是和山脚下聚居的那些人类有些像。

 

于是它问道：“你是谁呀。”

它又问：“你是人类吗？”

 

金翅蝶本该飞走的，但它抖了抖翅膀，最终没有动。它不在乎他是人类还是蝴蝶了，它喜欢他。他有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睛，像这暖阳融化了。他闻起来像春天，像生命，像世界，像它在茧里熬过了漫漫长冬，为的破茧的那一瞬阳光。

他像这世间日月光耀。

 

于是它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小的孩子捧着它，笑起来了。

 

蝴蝶只有春天，蝴蝶太弱小，飞不出这片山野。

蝴蝶不知道，蝴蝶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

但那一瞬间，金翅蝶看着他，看着他那双金眼睛，恍惚间好像看遍了更多。那些是什么？它迷茫着，一生也不可能想明白。又是春风起，它却突然知道了原来世间有一年四季，冬天时河流会结冰，而春天来了，最后一块冰也会消融，汇入河流，向东而去。河水要去哪里？大河咆哮而过，分出无数支流，两岸狼烟起，有人在争斗，在搏斗……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穿着白衣，一头乌发，相伴走在阳光明媚的河畔。一条大河变为两条，再变为脉搏，蓬勃着撑起一座王朝。开始有容貌奇异的人出现了，他们来到河边朝拜。江东竖起旌旗，又倒下，漫天箭雨盛放为烟花，自盛世的天穹纷繁落下，映亮这天下长街，如夜间繁星落入人间，如长河川流不息。马蹄踏过河边黄沙，最终淹没在黄沙里，有大船满携金银自河口向远洋去，又有大船满载炮火自河口向这边来。血染红了大河，河水仍在咆哮，那声音却似四万万人齐声痛哭。有谁跨过了那些大河，来疗愈他的伤口，血色在号角与黎明里化为红旗，随春风到四处，于大江南北迎风招展。河水要去哪里？它那一瞬间在他眼里看遍了日升月落，阴晴圆缺，春夏秋冬，千秋万载，风起云涌。而大河滔滔，涛声依旧，奔腾不息，世代汹涌，它要流入大海去，要万万年奔赴到大海去——

接着，云飞速退回天际线，太阳落下海平面，滚滚河水告别大海回望向覆雪高山。船离去，船归来，马蹄扬起的黄沙尘埃落定，漫天烟花倏然收缩为一点星辰落回人间。箭回到弓弦，酒杯复又满，人们欢笑着自离别走向初见。垂死之人再得青春眷顾，孩子躲进母亲的怀中，鸟归巢，花归雨，露水飞上叶尖——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开始破茧。

 

小小的孩子捧着它，自花野中站起来了。

他动作还有些不稳，但每一个动作都坚定非常，要用自己的双脚站在这片大地上。

 

他微笑着，轻轻对它说：“你好呀。”

 

最后一块冬冰终于消融。

河流如释重负，彻底醒来，大口呼吸着，雀跃着，开始向东方的朝阳奔赴。

风起，漫山花野随之摇曳，天光辉耀，春风柔软，蝴蝶自茧中飞出，于是世间万物都向他倾来。蓝天，白云，花海，没有影子的风，都来迎接他，要送他去山河人间了。

 

 

他说：

 

“我的名字是——”

 

 

 

—END—

 

 

*假设在Q结尾渚薰死后，美里她们没能阻止十三号机，于是绝望的真嗣独自驾驶着成神了的十三号机，选择了回到过去与NERV作对，以改变未来

 

*基本上是恶堕的疯癫小寡妇真嗣的复仇故事，坏消息哥也有出场但是在一万字之后，好消息本篇有两万字（

 

1、

 

无法原谅EVA，无法原谅使徒，无法原谅父亲，无法原谅NERV，最重要的是，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许下了愿望……

 

他转头看了一眼插入栓右侧的血池，对面的人的躯体碎片弥散在一片血水中，显得暧昧不清。

 

要在事态变成这样之前，把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都毁灭掉。

 

凭借十三号机就可以一起改变世界，那个人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现在他能理解这份力量了。加夫之门内部是负宇宙空间，神化的十三号机能够带领他前往那个无所不能的世界——各各他之地，手中的两把枪可以帮助他实现愿望，虽然那是两把绝望之枪，和现在他的正好相配。

 

“我们出发去改变世界吧，薰君。”

 

他喃喃自语道，周边寂静一片，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他独自启动了十三号机。

 

*

 

“报告，运往松代测试基地的三号机受到不明生物的攻击，在空中坠毁了。”

 

“切又来了吗？”继NERV第二支部基地被摧毁后，各国建造EVA新机型的支部基地都遭到不明攻击，被摧毁了，为了回避风险，已经完成了建造的三号机才会被转交给NERV。本来她们还在为接收三号机做准备，但是没想到敌人竟然在空中劫持了。

 

“事故发生时，周围的航空监视卫星有录下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

 

“有一小段模糊的监控。”

 

“调到大屏幕上。”

 

“是。”麻耶操纵了一番后，作战室中央的投屏上出现了那段监控。监控中的大部分画面都被烟尘和爆炸掩盖了，三号机被彻底破坏也只是数秒内的事。美里皱眉一遍遍地按回车键重复播放那段视频，只有在视频开头的一瞬间，敌人的影子暴露了出来。那个样子，仿佛就像……

 

“……初号机？”美里犹豫不决地开了口，“不，虽然很像，但是也有有差别的地方，比如说对方好像有复眼……这是哪个国家偷偷研制的新机型吗？碇司令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美里转头把视线投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碇源堂。

 

“不，这不是其他国家开发的机型。”碇源堂开口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否定了她的猜测。

 

“但是它和eva这么像……使徒变的吗？”美里陷入沉思，“不行，现在资料太少了。”

 

“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目前看来它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这里了。葛城三佐，你要做好防范准备。”碇源堂的神情看上去知道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对葛城美里下令道。

 

“是，我知道了。”苦思无果的美里只好敬礼回复道。

 

正如碇源堂所言，他们很快就迎来了认识那个陌生的EVA的机会。在和空天使对抗时，与初号机相似的eva降临了，葛城美里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毁灭三号机的敌人。

 

陌生的eva手持着长枪，在真嗣他们正在苦苦与空天使纠缠时从天而降，将手中的长枪精准地投向了空天使的核心。在下方支撑的初号机险些被一同击中，长枪擦着初号机的胸甲重重地刺向了地面。

 

“这是什么？”真嗣吃惊地看着身前的朱枪，下一瞬受到了直击的空天使化作血的奔流淹没了他。而美里的视角要远比他清晰，陌生的eva踩在使徒的尸体上拔出了枪。对方的外型和初号机相似又截然不同，除去复眼之外还有两双手臂，同样都是紫绿的涂装，却显得邪祟。

 

“是使徒吗？”美里第一时间问日向。

 

“不是，没有检测到使徒的痕迹，是eva，是未知的新机型。”日向否认了他，日向的话让正在现场的三人感到了迷茫。

 

因为陌生的eva突然持枪袭上了初号机，真嗣赶紧驾驶初号机躲开。

 

“美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真嗣惊慌的声音透过广播传进美里耳中。

 

“不管怎么说对方看起来都像是敌人，丽、明日香，快去支援真嗣。”美里当机立断命令道。丽和明日香也反应了过来，驾驶零号机和二号机想要阻止陌生eva的行动，却被对方身边飞舞的小型浮游炮给挡住了。

 

“奇怪的eva，这是什么攻击模式啊！”明日香无法劈开那些浮游炮，反倒挨了好几击，不由得烦躁地大叫道。

 

“性能也比我们的好。”丽平静地阐释道，但面上也露出了吃力的神情。

 

那是当然的，毕竟是未来的机型，还被父亲寄予了成神的希望，除了觉醒的初号机，应该没有可以和现在的他对抗吧。而现在的初号机也尚且没达成成神的条件，在那之前他只要将这个寄宿着他母亲灵魂的机体毁灭就行。

 

母亲……

 

他看着眼前被他打得连连败退的机体，突然陷入了瞬间的晃神。

 

他真的做得到吗？在害死了薰君之后还要杀死母亲……

 

右手手腕传来的滴滴声把他从晃神中惊醒了，他迟钝地转头去看，发现右手手腕处显示出了驾驶服的电量即将耗尽，驾驶服的生命维持机能也即将停止。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一直待在十三号机的插入栓内没有进食过，光是依靠lcl和驾驶服维持生命活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要抓紧时间才行，最起码要将那个家伙消灭。

 

他想着，驾驶着十三号机手持朗基努斯之枪，劈开了初号机的胸甲。初号机搭载着驾驶员的魂之座暴露了出来，和他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铁皮。初号机跌倒在地面，他趁机压了上去，十三号机的另一双手掐上了初号机的脖子。

 

初号机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他仿佛能够听见另一个自己挣扎的痛呼，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快意。他放弃了操纵，在驾驶座上站了起来，随即像幽灵一样，顺着十三号机的攻击侵入了对方的驾驶舱。

 

“你是……”因为神经传导而陷入了窒息的真嗣，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身前在他的驾驶舱内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人。对方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同样身着驾驶服，却是紫色的。他注意到对方胸口的标号，是13，他没有自己穿过这种驾驶服的印象，更没有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的印象。那个和“碇真嗣”有着一样容貌的人用死寂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像鬼魅一般压上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对方的手和张唇吐出来的话语冷得让他胆颤。

 

“你没有存在的价值，给我去死吧。”

 

这句话让真嗣陷入了极端的恐惧，逐渐严重的窒息感和脖子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下意识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身前的人。那一定是个噩梦，又或者是使徒造成的幻觉。

 

但不管真嗣怎么挣扎也好，对方还是死死地压在他身上，拼尽全力收紧了手指，想要置他于死地。初号机的警报声和一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滴声一起越响越快，真嗣反抗的呜咽声渐渐消失，他的意识渐渐消弭，终于在某一刻，四周都回归了黑暗和寂静。

 

“滴——————”

 

Nerv众人在作战室内吃惊地看着初号机插入栓内的监控画面，过了几秒日向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报告说：“敌、敌方停止活动，真嗣君陷入昏迷。话说那是两个真嗣君？”

 

随着陌生eva的攻击，另一个身着紫色驾驶服的真嗣突然出现在了初号机的插入栓内，然后对初号机内部的真嗣发动了攻击，却在最后时刻突然停止了动作。这种诡异的情形让所有人都呆滞了好一会儿。

 

“总之先实施救援和逮捕敌人。”美里下令道。

 

“在敌人停止活动后，对方的eva也停止了活动，那个要怎么办？”

 

“把那种不确定的东西带进总部有风险吧，就那样放在外面，布置人员看守，然后让律子去现场勘察分析情况如何？”美里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碇源堂。

 

“可以，交给你了赤木博士。”碇源堂点了点头。

 

冬月低头在他耳边低语：“那个外形看起来像死海文书外典里的机型，难道是未来……”

 

“还没有定论，先看赤木的分析数据吧。”碇源堂回复他，墨镜下的神情让人猜不透。

 

2、

 

滴、滴、滴、滴……

 

心电监测仪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有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被拘束住四肢的少年尚未清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非常虚弱，会昏迷也是因为活动到了体力极限吧。我们查看了他的驾驶服，似乎自驾驶服启动生命维持机能以来已经过了十天，先前可能是因为驾驶服没电了，他才会突然停止活动。顺带一提，根据检查，对方和‘碇真嗣’的身体数据几乎完全一致，DNA检测也证明了他完全就是真嗣君本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方的真嗣君怎么样了？”

 

“还处在昏迷之中。真嗣君被营救下来时已经因为对方的攻击而停止呼吸了，虽然之后进行了紧急恢复，但是缺氧状态似乎影响到了大脑，暂时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真困扰啊，”美里扶额，“谜团也太多了。律子那边的消息呢？那个谜一样的eva是怎么回事？”

 

“只能从外观上确认是从未见过的全新机型，但是在我们想要接入和检测那部eva的信息时，却被拒绝访问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插入栓和驾驶舱。顺带一提，唯一能确认的是，那个eva似乎是双插入栓系统。虽然驾驶员已经出来了，但是不排除内部还有另一人在操纵的可能性。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以及相应的危险性，碇司令已经下令终止调查，封锁现场。”日向说道，顿了一会儿后，有点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下周边，确认无人注意到他们之后，低头在美里耳边低语道：“调查似乎被seele方接手了，要求对我们封锁情报。”

 

“意思是有不能让我们知道的阴谋是吗。”美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从eva那边获取情报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只能想办法从那个和真嗣‘一样’的少年那里入手了吗？”

 

“从医学检查上看，那个少年只是因为体力不支和营养不良晕倒了，从驾驶服的运行记录来看，对方似乎一直没有进食过。不过医生已经在持续对其进行输液补给，应该不久后就能苏醒过来。”

 

“那就好，是佛是鬼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等他醒来后立即通知我，由我去审讯他。”

 

“是。”

 

*

 

“笨蛋真嗣一直没有醒过来呢。”

 

夕阳照耀的病房里，少年无知无觉地睡着。明日香吸了吸鼻子，无趣地看着对方昏沉的睡脸，少年的脖子上还残留着淤青的指痕。

 

“听说是因为窒息缺氧而导致了昏迷。”和她一同来确认同伴情况的丽平静地凝视着少年的睡脸，接她的话道。

 

“脑损伤吗？这样下去不会真的变成笨蛋吧？”明日香嫌弃中带着一丝忧虑的表情，让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一定不会的。”丽安稳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那就好，毕竟先前空天使一战，我还没有向他道谢呢。”明日香看着病床上的少年无知无觉的睡脸，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

 

小鬼一个，这个世界可没有陪你胡闹的余裕了。

 

快停下来，又想驾驶eva毁灭世界了吗？

 

“——”

 

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内，碇真嗣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上方的天花板。片刻后，他扭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皮带捆着，被禁锢在了病床上。四周除了医疗仪器和监控摄像头以外没有别的东西，狭小的房间内三面都是厚重的墙体，一面是透明的钢化玻璃，看起来非常厚重。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手，没能成功，四肢的感觉非常迟钝且无力。

 

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片刻后，一个形象熟悉的女人就来到了他面前。

 

葛城美里，他曾经的监护人。

 

他眯眼辨识着对方，久远的记忆从他滞涩的大脑中流过，在模糊不清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曾经照顾过他，也曾经漠视过他，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看来他成功进入了nerv基地内部，以及接下来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取得有利的形势。

 

葛城美里走到他病床前，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对方用冷淡的语调质问他，但没能在他心里勾起波澜。

 

“美里小姐你也知道的吧，我是碇真嗣。”他不带感情而只是依照习惯称呼对方，面无表情地向对方坦然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对方不客气地挑眉，否决了他的发言，“我们这边的真嗣君可是被你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你再不说实话的话，就只能让你吃吃苦头了。”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说谎。想做什么都随便你们好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自己的选择权。”

 

他冥顽不灵的姿态让美里陷入了沉默。美里好一阵没有发言，只是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紧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再次开了口：“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攻击真嗣君，你驾驶的那台eva是怎么回事？”

 

“明明你们都不信任我，却妄图让我单方面吐露信息吗？美里小姐，这不公平。”他回想起来了，从以前开始大人们就是这么狡猾，明明不信任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却要求他能言听计从，他已经厌倦这种情况了。

 

“我所认识的真嗣君可不像你这么不听话。”眼前这个言语尖锐的少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所熟知的真嗣，但是在某些方面，美里却隐隐觉得他们是一致的。对方眉头皱起时的执拗的神态，和痛苦时的真嗣如出一辙，不知为何这副熟悉的样子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忍。

 

“因为大人们太狡猾了，已经不能让我信服了。”真嗣冷冰冰地回复她。

 

“啊啦，我们也不想这么对待一个无力的少年，更不想折磨你，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也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哦。”这次美里谈判的声音放软了一点，尝试与他交涉道。

 

“明明把我捆了起来，美里小姐你说的话没有可信度。”他顽固地不肯开口。

 

美里沉默地和他对峙了良久，随后叹了口气。反正他现在身上什么也没带，根据诊断也没什么力气，应该挺无害的吧？

 

为了让少年放下戒备，美里走上前去，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禁锢着他四肢的皮绳。

 

“这样可以了吧？”在做完这些后，美里双手抱胸反问他道。

 

自称碇真嗣的少年不语，只是缓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美里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不由得有点烦躁地走上前去。

 

“是时候该说些什么了吧？少（年）……呃！！”

 

但是还没等她说完话，在刚才还表现得很无害的少年，却突然起身用手肘用力地撞上了她的腹部。美里没想到会遭到对方的袭击，一下子因为腹部传来的剧痛而蜷缩起了腰腹。在这个间隙，她模糊地感觉到对方从自己腰间夺走了什么，随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嘶——”她倒吸了口凉气，赶紧伸手一摸腰间，发现对方把她的配枪抢走了。她心中顿感不妙，立刻就听到了两声枪响，基地内刺耳的警报声也随之响起。“碇真嗣”拔枪打烂了这间医疗室的门锁，随后飞快地逃走了。

 

“切！”美里只好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赶紧追了上去。只是“碇真嗣”对nerv基地内部的布局似乎极为清楚，很快就远远把她甩在了身后。

 

“医疗部的家伙不是说他很虚弱，至少两天后才能活动吗？”美里咋舌，开始在心里暗骂同事的预估失误。但非要说，她也是被那家伙虚弱的样子给欺骗。美里只好一边追，一边向着前边的人大叫：“快点拦住他！”

 

“欸？”被她叫到的人愣了一下，惊诧地看着奔来的少年，没能反应过来，“真嗣君？谁？要拦住谁？”在她不知所措的时间里，“碇真嗣”已经飞快地从她身侧跑了过去。

 

“切，失误了，那家伙长得和真嗣君一样。”美里顿感懊恼，赶紧抽空掏出手机，给在指挥室值班的日向打了电话：“喂，日向听到了吗？那个长得和真嗣君一样的少年因为我的失误，而从医疗室逃出去了，我现在正在追他，麻烦你用广播发个通告，让见到他的人抓住他。还有，那家伙抢走了我的枪。”

 

“哈？”日向目瞪口呆地听着美里气喘吁吁的嘱咐，“那岂不是很危险。”

 

“就是说啊，所以你快点用监控看看对方要去哪里！！”

 

“哦，哦哦！”日向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赶紧连声应道，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腾出双手来操纵电脑，“目前看来对方正在前往顶层的司令室。”

 

“我知道了，谢谢。”美里急急忙忙地回道，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日向有点痴呆地看着手中已经被挂断了的电话，突然反应过来，“糟糕，他手里还有枪的话，那追上去的葛城部长岂不是很危险？”想到这里，他也赶紧抓起了一把枪，赶往了司令室。

 

即使发布了广播通告，他们也没能追上“碇真嗣”，对方对nerv基地的路径过于熟悉了，再加上手上有枪，非战斗人员不敢接近和阻拦他。在美里堪堪要赶上时，“碇真嗣”乘上了前往司令室的电梯，而美里被挡在了电梯门外，只能懊恼地等下一趟电梯。

 

在被摆脱了美里之后，真嗣猛地瘫倒在地，尽力回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他数着电梯亮起的楼层，随后缓慢地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枪。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借由负宇宙空间的记录，他得知了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和目的，他的父亲和一样，和他是同类的存在，是危害这个世界的根源，是他最大的敌人。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恐惧，等他再次抬起头时，电梯的门已经打开了。

 

司令室内除了他父亲以外空无一人，这个辽阔的办公室尽头只有一张桌子，他最大的敌人正端坐在那里，透过墨镜冷静地观察着他。

 

“父亲。”他一边用虚无的声音呼唤道，一边缓慢地向自己的父亲靠近。在他印象中，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和他父亲对峙，他在父子关系中总是显得羸弱，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升起这种念头。

 

“第十三号机是存在于死海文书外典的机体，是我们计划在未来建造的机型。”碇源堂终于向他开了口，但是却不是在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只是一如既往地在讨论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他知道对方不会把自己看在眼里，因为曾经失去过重要之人的碇源堂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能理解对方，因为现在的他也一样，看不见任何人，也看不见未来，心中只有破灭的愿望。

 

“你说得没错，十三号机是父亲你命令我和薰君一起驾驶的新机型……”

 

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感到了一种谜一样的悲伤，他的手在颤抖。

 

“果然是这样吗。”

 

“父亲你不打算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他梦呓一样地问道，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艰难，手也颤抖得厉害。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他父亲的眼睛掩藏在墨镜之下，谁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吗——”他手部的颤抖突然停止了。

 

*

 

美里在等候电梯的期间，遇到了来与她会合的日向。在他们一同乘坐电梯上升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从上方司令室传来了几声枪响。

 

“碇司令！！”电梯门一打开，美里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电梯门，却没来得及阻止惨剧的发生。

 

头中了数枪的碇源堂倒在了地上，脑浆飞溅，血液沾湿了地毯。此时的他还没有植入尼布甲尼撒之钥，变成非人的存在。被这样子击中头部，也会变成丑陋的肉块，然后死去。

 

真嗣直视着自己父亲的死亡，手指还是在一下又一下机械地扣动扳机。美里见到他的脸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淡，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浑身颤抖地泪流满面，哭得无法自持，呼吸不上来，似乎痛苦到了极点。

 

美里难以理解这个画面，愤怒比起困惑率先一步支配了她的大脑。

 

“你都干了什么！！”她愤怒地叫道，抽过了日向手中的枪，又稳又准地向着哭泣的少年开了一枪。

 

“呃！”真嗣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看她，被子弹击中了肩膀，随后毫无抵抗之力地一头栽倒在地上。肩膀传来的剧痛让他从哭泣和崩溃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美里只是想控制住他，所以没有击中要害，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种伤口已经能让他无力行动了。他尝试挣扎着动了动，但是没能成功，只能稍微挪动了一下脸。他狼狈地趴在地面，因为剧痛而急促地呼吸着，用无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血液正在地面上缓缓地蔓延开来。在血泊映出的彼端，美里正持着枪在缓慢向他走来，他知道如果他再轻举妄动的话，对方就会将他射杀，就像他杀了他父亲一样。

 

这样他就能解脱了——

 

在警惕地靠近对方的途中，美里眼尖地发现真嗣微不可闻地张唇，苍白干裂的唇瓣翕动着，似乎无声地呼唤了什么。下一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真嗣身下突然浮现出了一圈诡异的黑影，紧接着全身散发出红白光芒的十三号机从真嗣身下浮现，随即张开大口吞噬了他。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他回归了熟悉的插入栓内部，驾驶舱内的lcl瞬间被他肩膀伤口中汩汩涌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他迟钝地忽视掉肩膀传来的疼痛，伸手抓向了十三号机的操纵杆，在动作的间隙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右边的另一个插入栓，那边还是一片血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还不能死掉，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没赎完的罪，这样下去的话，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突然在nerv基地内挤出的巨大机甲撞碎了司令室的天花板和墙壁，美里和日向急忙避开从天花板坠落的水泥石块，看着十三号机开始向着初号机所在的停机库闯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eva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基地内的警报声响个不停，美里见鬼一样地骂道，意识到她们把未知的敌人带进总部是一件多么失策的事。

 

“那家伙前往基地内部了，现在要怎么办？碇司令也……”日向慌张地问她。

 

“先宣告总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丽和明日香现在在吗？如果来得及的话，让她们前往停机库……”美里吩咐道。

 

“不，来不及了，她们现在好像在医院探望真嗣君……”日向欲哭无泪。

 

“可恶，总部内没办法轻易攻击，难道只能让那家伙为所欲为了吗？最坏的情况下，就只能让整个基地陪葬了……通知基地内所有D级人员立即撤退，并封锁中央教条区。”

 

“是！”日向一边应道，一边给指挥室的青叶打电话，“什么？有使徒来袭？”

 

3、

 

他对基地的结构很清晰，毕竟他曾经在这里挣扎了那么久。只要再破坏眼前的墙壁的话，他就能到达停机库了，nerv的三台eva都寄放在那里。那是他的重要目标，如果上面没人就再好不过了。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来到停机库之后，无人驾驶的eva正屹立在那里。回想起了，他还从没以这种视角注视过初号机，以前他都是站在脐带桥上仰视着这部机甲，那里寄宿着他母亲的灵魂，插入栓就是保护着他的子宫，只要他在初号机内部，他就不会受伤。但是现在他却想要破坏掉初号机。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了可怕和罪孽深重，明明他刚刚才杀死了父亲。

 

他下意识地率先把视线投向了零号机和二号机，随后操纵着十三号机，像是机械一般挥动长枪一下一下地把它们拆散了。不知为何丽和明日香都不在，美里还没追上来，他不用杀更多的人，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轻松。

 

在结束了发泄一般的破坏后，他转头看向安静地屹立在中央的初号机，不知所措地踌躇了片刻后，还是不得不缓慢地走向了初号机。

 

“对不起，妈妈。”他一边一脸麻木地留着泪，喃喃自语地说着，一边向着初号机举起了手中的枪。

 

就在这时，突然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基地都摇摇欲坠地晃动起来。他抬头往上看，意识到了什么。

 

力天使来了，要把那家伙消灭才行，那家伙也是导致第三次冲击发生的原因之一。

 

在判断对抗使徒的优先级更高之后，真嗣驾驶着十三号机上升回到了地面。因为没有eva的阻止，nerv方已经节节败退。Nerv总部前方的炮台和地雷阵已经完全被力天使所拆毁了，地面上已然一副人间地狱的样子。

 

真嗣驾驶着十三号机迎着力天使飞去。理论上来说，以十三号机的性能，对抗其他使徒是绰绰有余的。对方挥舞着布条状的手臂向他袭来，这时只要释放十三号机的浮游炮台挡住就可以了，然后再利用朗基努斯之枪将对方的at力场撕裂……

 

真嗣用左手扣动了操纵杆，想要释放和操纵浮游炮台来挡住对方的攻击，但是却没能成功。他有点迟钝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发现自己的手指没能按预想的那样动起来。他的左肩上有红色的烟雾在不断涌出，弥散在lcl之间，四周都涌动着一股腥气。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力天使的攻击已经到来了，一阵冲击和剧痛席卷了他全身，更糟糕的是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思维也逐渐变得迟钝，甚至开始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态。

 

为什么他无法按照预想的行动起来呢？是因为他太没用了吗？就是因为他太没用了，美里小姐、律子小姐、明日香、父亲他们才会抛弃他吗？就是因为他太没用了，薰君才会死掉的吗？

 

他艰难地起身，随即操控十三号机重新站起来。如果无法防御的话，那不防御就好了，他手里还有两把枪，只要好好利用它们，就能在撕开力天使at力场的同时刺穿对方的核心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身体好沉重啊，全身都充斥着倦怠的困意，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敌人的身影，光是重新起身就花费了他好多气力。他没有办法思考别的事情，只能驾驶着十三号机迎着敌人的身影奔去，随即再次在一阵冲击中被击飞。

 

“那孩子到底在做什么？”随着十三号机追出来的美里看着对方诡异的行动，不由得咋舌。在基地里大闹了一番后又突然跑出去和使徒搏斗，让人完全搞不明白他的行为逻辑。“话说我们这边没办法提供支援吗？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一起完蛋的。”

 

“好像不能，零号机和二号机被那家伙破坏了，真嗣君还在医院里，仅存的初号机也无法启动……”

 

“太糟糕了，那家伙怕不是……”美里看着打得乱七八糟的十三号机，不由得皱眉，回想起刚刚那个“碇真嗣”还挨了自己一枪。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类的话，那他还能动起来就不错了，现在怕不是已经开始因为失血而陷入幻觉。

 

“怎么感觉有点可怜……”观战的摩耶情不自禁地低语道。

 

*

 

“真可怜啊真嗣君，还好赶上了，好了，约定的时间到了。”

 

被力天使破坏了的地下空洞的半空中，一轮圆月清晰可见。但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圆月之中有一个人形黑影渐渐扩大。一道红光宛如制裁一般从月亮上落下，正好击落在力天使头上，随后刺穿了它。

 

使徒死前的悲鸣响彻了夜空，真嗣有所感应般地抬头望向天空。一个从未见过的eva在月色衬托下，从半空中优雅地缓缓下降。

 

真嗣木讷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痴迷的表情，轻声呼唤道：“薰君？”但是他转头看了看自己右侧血红色的另一个插入栓，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是，薰君在这里。要把那个eva也破坏掉才行。”想到这里，他再次驾驶着十三号机向着对方走去，却感觉自己的眼前在发黑，连呼吸都在渐渐走向倦怠。

 

“真执着啊。”渚薰看着眼前轰然倒地的十三号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mark.06中出来，爬到十三号机背后，拉下了插入栓的紧急脱离装置，将真嗣所在的插入栓解锁了，随后自己从入口钻了进去。插入栓内部的lcl已经全部变得浑浊不清了，充盈着血气，真嗣漂浮在其中，对他的入侵毫无反应，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好了，接下来要拿你怎么办呢……”渚薰把他抱进了怀里，看着怀中人痛苦地皱紧眉的脸，若有所思一般轻声低语道。

 

4、

 

在梦的间隙，他看到渚薰正抱着他，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他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在现实中见到这种笑容了，因为薰已经因为他的过错而死去了。他一定是因为无能而死掉了吧，明明下定决心要利用渚薰给予自己的力量，利用十三号机消灭掉所有的使徒和eva，消灭掉过去的自己，从而改变自己毁灭了世界和害死了渚薰的未来，却还是没能做到。

 

但是此刻在渚薰怀里，他还是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温暖和幸福，忍不住也露出了微笑。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能做到。”他向渚薰道歉。

 

“不，你已经很努力了。”渚薰安慰了他，于是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困倦和黑暗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本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他的梦却没有结束。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除此之外，还加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吵架，但是他没办法思考和处理那些内容。

 

“真嗣君现在的情况很危急，请运用nerv的医疗资源来救助他。”

 

“你在说什么，这家伙是不是真嗣君还另说，他可是亲手杀了碇司令。”

 

“那是有原因的，而且他会变成这样nerv方也有责任。就算再怎么把小孩当作道具，你们也应该更珍惜地使用他的。正是因为你们利用和对待他的方式太粗暴了，才会引来这种恶果。”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而且你又是谁，我们连你是不是敌人都不清楚，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eva。”

 

“是吗，还有这一层，我没想到呢。我是seele方的使者，渚薰。既然现在碇源堂司令已经去世了的话，我将是nerv的下一届掌权人，任命通知很快就会下达的。我可以提前使用我的权限吗，我以nerv新的司令名义下达命令，请立刻医治真嗣君。”

 

“哈？无依无据谁会承认这种事？”

 

“美里，放弃吧，他说的是真的。”

 

“加持你也在说什么胡话？”

 

“他驾驶的那个eva是seele在月面基地秘密建造的，他没有说谎。”

 

大家在争论什么呢？他不是死掉了吗？为什么大家的声音会出现在这里？

他困惑地想着，但是在得到答案之前，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eva十三号机是seele计划在未来建造的机型，拥有双插入栓系统，原计划是由我和真嗣君在未来共同驾驶。而现在真嗣君却独自一人驾驶着十三号机出现在了这里。十三号机拥有最接近神明的力量，借助两把圣枪的话，实现时间穿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个真嗣君很有可能是从未来而来的。所以我认为nerv有救治他的义务。很遗憾的是，连我也无法操纵那座机体，能够趋势那个机体行动的，唯有真嗣君的愿望。我认为杀死他或者与他对抗都是不明智的行为，我想要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和真嗣君的目的。”

 

“你说得神神叨叨的，但那家伙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疯子。”美里不满地看着坐在司令席上侃侃而谈的少年。

 

“我认为他会变成那样，葛城三佐你应该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责任。虐待小孩是大人该有的行径吗？”渚薰微笑着反问她。

 

“首先，我没有虐待他；其次，他也不是无害的小孩，他可是杀了人啊。”美里辩驳道。

 

“我认为杀了父亲这件事，最为痛苦的是真嗣君本人吧。他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缘由，你不想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吗？”

 

美里回想起对方持枪哭泣的样子，心里被渚薰的话触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语气缓和了一点：“前提是他不会再突然发疯把我们都杀了的话，他现在无疑是一个手握核武器的疯子。”

 

“关于这点的话，那由我去和他交涉好了。至于你们所害怕的十三号机，将由seele方提供相关资料，制作停止信号探针。只要将探针刺入十三号机的核心，就算是那个真嗣君应该也不可以再随意召唤和使用十三号机了。”

 

“真的假的？那是这么简单就能封印的东西吗？”一同参与会议的nerv职员在下面不断发出质疑的窃窃私语。

 

“是真是假，我相信赤木博士在见到相关资料后会有所定夺的。晚点我会把资料转移给赤木律子博士的，停止信号探针的制作也交由赤木律子博士负责，这样可以吧？”

 

“如果资料是正确的，那我没有异议。”赤木律子冷静地发言道。

 

“好，那就先这样决定了。正好听说这边的真嗣君已经苏醒了过来，当务之急是先安置好碇司令的后事，明天我们为碇司令举行追悼会吧。小良，追悼会的组织就交给你了。”

 

“是是。”被渚薰莫名自来熟地称呼为“小良”的加持被美里用狐疑的目光瞪了一眼，汗流浃背地接下了渚薰给的任务。

 

“好，今天就先散会吧。”说完后，渚薰独自离开了会议室。

 

其实他并不在意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粗暴地和那些人作对，也只会让真嗣受伤和为难。现在的真嗣很脆弱，不管是哪个，都需要细致、温柔地对待。他不算完全了解状况，毕竟他本人并没有经历过那个还未发生的未来，不过他大致能猜到，因为他在十三号机的另一个插入栓内发现了自己的尸体碎片。想来未来的自己是死掉了吧，还是死在了真嗣眼前。经历了众多残酷的事后，真嗣的性情发生改变也是有可能的。

 

他来到真嗣的病房，在完成了枪伤手术之后，对方一直没有清醒过来。除去失血过多以外，身体过于虚弱和精神太过疲倦也是原因之一。

 

“现在你又在做着什么梦呢？”渚薰坐在对方床头，看着对方不安稳的睡颜轻声低语道，忍不住伸出食指抚平了对方紧皱的眉头。

 

*

 

血红的大地，美里和明日香敌视的眼神，陌生的丽，以及白发少年悲伤的微笑，最后在一声爆炸声中，不详的血迹在他身侧一下子铺散开来。

 

“！！”真嗣猛地从病床上惊起，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他熟悉的病房的景色。他因为刚刚做的噩梦而慌慌张张地下床，扑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凑过窗户看到了下方熟悉的城市夜景，终于长舒了口气。

 

“什么啊，只是做梦啊。”只是作为梦境而言，那些景色未免过于真实和精细了。他不安地回想着，想要找回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好像他遭到了和初号机很像的eva的攻击，然后另一个他突然出现在他的插入栓内，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心有余悸地低头，伸出食指抚上自己脖子上淤青的指痕，在吞咽时他的脖子还会隐隐作痛，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等到第二天美里来看望他时，他才知道在他昏迷的期间，nerv已经发生了巨变。他的父亲被杀死了，而一个新的少年成为了nerv的司令。美里看上去对seele的干涉和任命很不满，但是不敢和他多说。

 

nerv为他父亲组织了丧礼和追悼会，他去参加了那场丧礼，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却没有人向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死亡？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少年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每当他困惑又无措地望向那些他所熟悉的大人们时，对方都会欲言又止地注视着他，然后为难地挪开视线。

 

是因为大家都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吗？不敢向他说明，正是他自己杀死了他父亲吗？就像他在昏迷时做的梦一样……

 

真嗣不敢深思，但是在某一刻，他突然对上了一个异常温暖的视线，对方有着温柔的红色眼眸和美丽的微笑——正如他在梦中所见的那个死去了的少年。

 

他的心猛地缩紧了，意识到他做的梦都是真的，连同梦中残存的情感也是真的。

 

“你还好吗？”简单的追悼会结束后，身着司令服的少年来向他搭话。

 

“我没事。”他避开了少年关怀的视线，摇了摇头。

 

“父亲死去一定让你相当伤心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你可以来找我。虽然只是临时顶替的职位，但是我会像你父亲在时一样关照你的。”渚薰对他说着这种很守规矩的领导发言，让他感到了有点莫名其妙。在他昏迷时窥视到的另一个他的记忆里，渚薰可不是这么对他说话的。当时渚薰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年来亲近他，那时的渚薰和现在的渚薰，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呢？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他再次摇了摇头，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冲动，想要确认那段记忆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张了张口，吐出了奇怪、冷淡的发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如果父亲不死的话，他就会设法杀了薰君对吧？”

 

“……”听到他的话，渚薰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了然的微笑，“说得也是呢，真嗣君你已经知道了吗？”

 

“大概……在梦中得知了，那是我干的对吧？”

 

“是，但又不完全是，毕竟你和那一个碇真嗣目前已经是不一样的存在了，因为对方改变了过去。你窥视到了他的记忆吗？你们是同一个人，本来同一个人不会在一个世界里同时出现的，你们会互相影响也不奇怪。”

 

“那么说，那些记忆果然都是真的吗？”

 

“我不清楚你看到了什么，不过那个真嗣君很有可能是从未来而来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他来到这里的缘由。”渚薰说着，忧虑地皱紧了眉。

 

“他想要杀了我。”真嗣笃定地说道。窥视了对方记忆的他知道，除了父亲以外，对方最大的目标就是他，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想改变那个可怕的未来的话，最快捷且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把罪魁祸首的他提前干掉。

 

“我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行吗？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在也许对这个世界而言会比较好。但是一想到自己会从世界上消失，就会觉得很害怕。薰君，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卑鄙？”

 

“不，真嗣君你不会消失的。我会让你获得幸福的。”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他和渚薰是第一次见面，渚薰是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他却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喜悦，也许是受那个真嗣的影响吧。渚薰也曾对那个真嗣说过类似的话，对方和渚薰在一起待了更长的时间，有更为深厚的情感。对方的记忆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给他留下了朦胧的印象。而等他真正见到渚薰时，才发现他是个比想象中更为执着和可爱的人。

 

“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害得你死掉，就算是这样，你也要保护我吗。而且另一个我要怎么办呢？薰君你也明白的吧，对方不是假货，就是从未来而来的碇真嗣。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杀了我的，他也不会再获得幸福的，你要选择哪一个呢？”他忍不住向渚薰提出了恶趣味的问题。对于渚薰来说，碇真嗣的存在很重要，但是现在这里存在着两个水火不容的碇真嗣啊。这种情况对于渚薰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真嗣君你是想确认吗？自己于我而言的重要程度。”说着这话的渚薰用莫名深邃的眼神看着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危险。

 

真嗣因为他的眼神而怔住了，两秒后才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来，颇有点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意识到要是回答是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欲盖弥彰一般有点可爱地对渚薰露出了微笑，向渚薰道了歉：“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却让薰君你陷入了为难的境地。不过谢谢你鼓励和珍惜我，让我去和另一个我见面吧，我想和他谈谈。”

 

5、

 

纯白的病房内，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睡着。他缓慢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在这样子睡着的时候，对方脸显得很无害，一点也不见先前攻击他时那副可怕的样子。

 

虽然想要和对方谈话，但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对方也不像是会苏醒过来的样子。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感激渚薰愿意带他来这里，和印象中的一样，渚薰似乎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因为他说想要和另一个自己单独见面，所以渚薰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待在了门外。

 

听说这个“碇真嗣”因为攻击了nerv里的人，而被美里用枪击伤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杀人的样子，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暴力倾向……除了在驾驶eva的时候。

 

自己会杀人，也会导致世界毁灭，所以非得去死不可。他对另一个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感到了惶惑，对方的记忆于他而言宛如走马观花，他没有什么真切的实感。他想询问对方是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吗？

 

“呐，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真的只能杀了我吗？”他靠近床边，忍不住开口低声询问对方。

 

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原本在病床上沉睡的“碇真嗣”突然睁开了眼，把他吓了一跳。但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碇真嗣”突然从床上起身向他扑了过来，接着把他按倒在了地板上，再次伸出双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想要挣开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却做得十分吃力。真奇怪，按道理来说对方应该没有这种体力了才对，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对方的十指就像是铁铸的刑具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纹丝不动地扣在他的脖子上，力度甚至还在渐渐加大。别说是窒息了，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被对方拧断脖子。

 

“呜……”可怕的幻想让真嗣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手脚都在胡乱扑腾，发出了不成调的呜咽。

 

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执着，明明自己就是过去的他，如果杀了自己的话，他也会消失的。

 

真嗣吃力地睁开半只眼睛，想要看清“碇真嗣”的表情，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有冰冷的液体和温热的液体同时滴落在他的皮肤上，让真嗣愣住了。

 

是血的气味……

 

压在自己身上实施暴行的人，其狼狈程度却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因为自己的挣扎，“碇真嗣”肩膀上的枪伤又裂开了，血透过绷带不断渗了出来。脸上淌满了泪，露出了就像马上就要死掉一样的绝望表情。

 

不行了，太沉重了，他们背负的痛苦和觉悟不是同一个级别的。“碇真嗣”明知自己会死也不得不杀了他，对方有如此决心，而他却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尚未明确。

 

他会招致世界毁灭，他的存在会给他人带来不幸，他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此前“碇真嗣”带给他的这些记忆，因为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他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感觉像看电影一样观摩了另一个人悲惨的人生而已。

 

但是现在他通过真实的痛楚感知到了这些，这些罪孽如此沉重，以至于“碇真嗣”拼尽全力也想要杀了他。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不要反抗比较好呢？如果自己继续活下去真的会给喜欢的人带来灾难的话，就这样被“碇真嗣”杀掉，也是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真嗣挣扎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抵抗，对着另一个在痛苦挣扎的自己露出了释然的笑。他想对对方说对不起，害得你这么痛苦，但是说不出来。

 

生和死竟然是如此悲伤的事，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并不是真的想死，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察觉到自己也哭了出来，意识开始走向模糊，眼前一阵阵发黑，开始看不清另一个自己的脸。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中断时，他察觉到他脖子上被施加的巨力突然消失了，空气再次涌入了他的喉咙，活下来的喜悦让他感动得想哭。他没办法思考，身体自动就拼命吸入了那些他人渡过来的空气。喉咙光是吸气就很痛，但是他还没死。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渚薰正俯身用嘴对上了他的嘴唇，辅助他进行呼吸。他说不出话来，只好拍打对方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了。于是渚薰缓慢地起身离开了他，他坐了起来，忍不住用手摸上自己的喉咙，开始剧烈地咳嗽。薰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在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有精力去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了？”他用嘶哑的声音勉强问道，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另一人。

 

“我听见里面的声音不对劲，进来之后发现你们发生了争执，就把你们分开了。因为真嗣君你好像没办法自主呼吸了，所以我优先帮你进行了人工呼吸。”渚薰解释道，也把目光一同投向了被他拉开后就倒在了地上的“碇真嗣”。

 

对方自从被渚薰拉开之后，就没有再动，似乎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再加上刚才那一番挣扎使得伤口裂开了的缘故。血渗透了对方肩膀处的病服，还在继续扩大，而他本人正在艰难地呼吸着，似乎连自己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他刚才想要杀了自己时，力气还大得像哥斯拉。

 

“我会妥善处理的，真嗣君你暂时不要再和他会面了。怎样？还动得起来吗？需要我叫人送你回去吗？”渚薰忧虑地问他，他想要一说话喉咙就开始刺痛，只好无声地摇了摇头，自己站了起来，离开了这间病房。

 

“真让人头疼啊。”在真嗣离开后，渚薰来到了“碇真嗣”身边，小心地避开他肩膀处的伤口，将他抱回了床上。

 

“明明虚弱成了这样，却还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渚薰像是对待任性的孩子一样，说话的语气不免带上了点责怪。但是真嗣对他的话语和动作都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一样。

 

渚薰小心地替真嗣脱下了衣服，然后重新为他处理出血的伤口。只有在渚薰触碰到他的伤口时，他才会冷汗淋淋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很痛吗？”渚薰注意到了他的颤抖，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明明你可以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如果想要认真复仇的话，只要稍微注意一下维护自己的身体状态，运用十三号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现在的nerv。”渚薰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嗣君你还真是永远也不会变呢。”

 

他看着真嗣躺在床上痛苦地吸气，又轻又快地完成了伤口处理，随后替真嗣换上了干净的病服。接着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凑上前去为真嗣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明明他离得那么近，真嗣漆黑一片的眼中却没有映出他的身影。

 

“……”渚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视着真嗣的脸，问他道：“你不打算和我说话吗？还是说认知不到我的存在呢？”

 

真嗣还是没有搭理他，渚薰放下了手中的毛巾，也爬上了病床，双手撑在真嗣两边，把真嗣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明明就在真嗣君眼前却不被真嗣君放在眼里，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我会伤心而死的。”渚薰说着，一边观察真嗣的反应，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真嗣只是苦闷地皱紧了眉，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他的话。

 

“是吗？那就只有这种手段了。”渚薰说着，拉起了真嗣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握着真嗣的手，和他一同收紧了手指。渚薰皮肤的触感非常温暖，随着薰的动作，有黏稠濡湿的触感染上了他的掌心，血液从他们的指缝里溢了出来。这种景色过于恐怖了，真嗣一下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然后拼命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伏在床沿开始止不住地呕吐，因为什么都没有吃而吐不出来，只能呕出一些酸苦的液体。

 

“不要、不要、不……”他含糊不清地哭泣着，不敢再看渚薰的脸。

 

“为什么要哭泣呢？明明真嗣君不是想要消灭所有使徒吗？刚刚在攻击另一个自己时也那么坚决。”渚薰语气冷淡地问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从自己脖子上淌出的血。

 

“我不要，”真嗣完全陷入了崩溃之中，拼命地摇头，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只能吐出一些不成调的胡言乱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忍不住呼唤渚薰的名字。他似乎从这个词汇中获得了安全感，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咀嚼着这个名字，眼里流下了更为温暖的泪水，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用怀念的微弱泣音不停地碎碎念道：“薰君、薰君……”

 

听到他的呼唤后，渚薰眼中冷淡的神气消失了，上前去把他拥进怀里，这次用上了更加温柔的语调来安慰他：“对不起，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似乎就无法让你意识到我的存在和好好与我交流。我察觉到了十三号机的存在，那是未来的机型，里面有我的尸体，我死了是吗？”

 

真嗣像是在忏悔一般在他怀中低泣：“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我会原谅你的，”渚薰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开，看着真嗣用祈求的目光虔诚地凝望着他的脖子，对他提出了要求：“但是前提是你要好好听我的话，而且今后不可以再忽视我的存在。”

 

真嗣乖顺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于是作为奖励，渚薰再次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抱着他在病床上躺下了，随即为他盖好了被子，“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还没有恢复体力不是吗？等醒来后我们再讨论其他事。”

 

“嗯。”真嗣听从他的命令，在他的怀抱中安然地闭上了眼。

 

6、

 

真嗣回到家里时，美里和明日香都在。

 

“怎么回事，小真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比出院时更明显了？”美里看着他的脖子，忧虑地问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我想和那个未来的我沟通一下，然后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真的吗？可恶，我就说该把那家伙绑起来。都怪那个新来的领导。”美里愤愤不平地骂道。

 

“竟然被同样的招数干掉两次，而且对方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人，真丢人啊你。而且你在想什么？他都那么对你了，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对方可是杀了你父……”

 

“明日香。”明日香的话被美里打断了，明日香意识到不妥，不快地抱胸沉默了一阵，接着碎碎念地骂渚薰，“新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司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在包庇那个家伙，不然的话我们早就能把他定罪干掉他了。”

 

真嗣因为明日香的话而愣了一阵，脑子里突然闪回出现了另一个严厉的单眼明日香的记忆，他像是被夺了舍一样，情不自禁地询问：“明日香是怎么看待我的呢？觉得我很麻烦吗？我从世界上消失是不是会比较好呢？”

 

明日香很久没说话，只是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好一会儿，咬着牙挤出了一句：“真是让人火大！”随后愤怒地摔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真，你到底在问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想？你的脑子还没恢复正常吗？”美里奇怪地看着他，但另一个用冷峻的眼神俯视他的美里的形象也同时出现在他脑海中。

 

真嗣意识到自己的询问不妥，却也无法鼓起勇气去道歉，只好也闷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很害怕，既无法确认自己的存在意义，也无法原谅自己。他也清楚，在杀死自己之前，另一个自己是无法得到解放的，所以在被对方掐住脖子时也无法反抗。

 

他带着这种迷茫，一直在自己房间里窝到了第二天，决定再回nerv基地去看看，然后在路上偶遇了渚薰。

 

“哟，真嗣君，今天不去学校吗？”渚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朗地向他打招呼。他心里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回想起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里的渚薰也是，只要他迷茫时就一定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边，这到底是偶然还是某人可以谋划出的必然呢？

 

“不想以这个模样去学校，”真嗣说着，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话说为什么薰君脖子上也缠着绷带？”他疑惑地歪头看着渚薰，渚薰毫不在乎地淡笑了一下。

 

“玩弄别人家的小猫时被挠伤了。”渚薰说的话仿佛意有所指，“说起来我现在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餐，真嗣君你要一起去吗？”

 

“……”真嗣踌躇了一会儿，想到其实自己也无事可做，就点头答应了渚薰的邀请，“好啊。”

 

Nerv有供给内部员工的食堂，不过他没有去过，他一般都是自己带便当去学校的，顺带也会给美里她们做。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对nerv的食堂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菜品很差劲的错觉，以至于他在见到眼前琳琅满目的窗口时有些呆滞。

 

“怎么了吗？”渚薰端着餐盘疑惑地问他。

 

“没事……”真嗣摇了摇头，也去挑选好早餐后，和渚薰在同一张桌子上坐下。

 

“虽然第二次冲击后资源有些匮乏，不过nerv毕竟也算是国家的特殊机关，伙食还是不错的。”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一样，渚薰和他搭话道，“不过食堂的菜品味道肯定不如真嗣君你自己做的吧？”

 

真嗣试着喝了一口味噌汤，感觉非常温暖。

 

“有点意外，比我想象的好喝很多，”他放下了手中的碗，凝视着自己眼前的餐盘，然后缓慢地开了口：“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我在未来会导致第三次冲击发生，大地都变成了赤红色，没有生命残存。每天能吃的食物也只是合成的营养剂……”

 

“原来还会发生那种事啊。”渚薰说着，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无法想象将世界变成那样的自己会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自己将会导致众多人死去，将大家现在的生活都毁于一旦，一想到这个就感觉很害怕。其实我能理解另一个自己为什么想要在那一切发生之前消灭我。实际上在知道这些之后，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很不可思议，他很自然地向渚薰吐露出了这些自己不敢和任何人说的话语，就像他们已经是交心多年的好友一样。而且在和渚薰说这些话时也并没有感到害怕，可能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笃定渚薰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人。

 

“如果真嗣君不想变成那样的话，那我们现在还来得及去做出改变，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渚薰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接住了他的痛苦，耐心地询问他。只要有渚薰在的话，似乎一切都会变好，但是就连那样的薰也会被他害死。

 

真嗣沉默了片刻后，说出了“碇真嗣”的愿望：“消灭所有eva和使徒。”

 

“我也是使徒，真嗣君你也要消灭掉我吗？”渚薰一下子露出了可怜的表情，伤心地凝望着他。被那种眼神注视着太有罪恶感了，真嗣吓得连连摇头，这才回想起了这个人好像还是第一使徒。但他这么好，和其他使徒一点也不一样，他怎么忍心杀了对方。

 

“太好了，不然我就只能伤心地去死了。”见到他否认了之后，渚薰开心地松了口气。

 

“不要说这种恐怖的事啊！！”意识到了他也许只是在逗自己，真嗣忍不住有点气鼓鼓地说道，但是刚才凝重的心情已经被渚薰的打岔弄得散去了一半。

 

“那真嗣君还有别的愿望吗？我一定会努力为你实现的。”渚薰就像是没发现他在生气一样，微笑着问他。

 

“……消灭自己。”真嗣干脆不看他得意的脸，赌气一样闷闷地说道。

 

渚薰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用认真的眼神凝视着真嗣：“你说的是自己的真心吗？”

 

真嗣不语地扭过了头去，半晌后可怜地问渚薰：“那我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呢？”

 

渚薰自然地凑过去，拉起真嗣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如果真嗣君自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的话，那我可以断言，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获得幸福。而我存在的意义也是让你获得幸福，真嗣君，请以让我获得幸福为目标而不断努力吧。”

 

“这也太奇怪了吧？”真嗣因渚薰在公共场合下的动作和过于直白的话语而涨红了脸，慌张地左顾右盼着，还好早上食堂没有太多人。

 

渚薰歪了歪头，露出了狡黠的笑：“嗯？哪有？而且真嗣君你知道的，你对我做了过分的事对吧？这样的话需要给予我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真嗣本来想说那又不是自己做的，但是又噤了声。只是在回想，未来的自己记忆中的渚薰似乎不是那么狡猾，而是更加温柔和循循善诱一点的，眼前这个坏家伙是渚薰此前从未对自己展现出来过的一面，但是他却并不觉得讨厌，可能是因为渚薰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渚薰总是对自己这么热忱呢？

 

“你还真是喜欢碇真嗣啊。”他忍不住有点忿忿地吐槽道。

 

渚薰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赞扬：“那是当然的啊，因为真嗣君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尤其是对我笑起来的时候。让忧郁的真嗣君露出幸福的表情会特别有成就感呢。嗯，我已经知道了，我会为了实现真嗣君的愿望而努力的。”

 

之后渚薰又做了什么，其实真嗣只是一知半解，他只知道渚薰有一段时间很忙碌，经常在召集他人开会。只是他没有那个权限，所以不知道参会的内容。

 

在后续初号机和mark.06都被封印了。据渚薰所说，他们已经用不上剩下的eva了，因为力天使是最后一个具有自主意识的使徒。虽然未来有可能出现由人类仿制的使徒用于战争，不过他会用seele的权限封锁这些技术的。

 

他发现渚薰比自己想象的能干和可靠得多，唯一遗留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个碇真嗣而已。

 

“另一个我肯定很顽固吧？”他找机会和渚薰见面的时候问他，他知道渚薰空闲的时间不是在他这边，就是在另一个“碇真嗣”那里。

 

“昨天才用了点手段说服他吃饭呢，只靠输液的话伤口很难愈合，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出病房。”渚薰难得地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奔波一定很辛苦吧？毕竟都是无可救药的问题生。”真嗣被他痛苦的神情逗笑了，恶趣味地说道。

 

“没有啊，”渚薰笑得像只愉快的猫，毫不掩饰地回复了他：“我觉得很幸福哦。”

 

“……”真嗣看着他可以说得上是双倍的心满意足的脸，心里微妙地不高兴起来，有点闹别扭地嘀咕道：“恶趣味的家伙。”

 

反正能一下子照顾两个碇真嗣，肯定让渚薰很快活吧。

 

“怎么了？不高兴了吗？”渚薰从后面凑过来，毫无边界感地把脸挂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明天，我也要一起去看望那个家伙。”他闷闷地向渚薰要求道。

 

“好啊。”渚薰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

 

*

 

在渚薰的监护下，他们再次见了一次面。虽然对方看起来还是情绪不高，但是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了。

 

“我不会再对你下手了。薰君说未来已经被改变了，现在的你还没有犯错，还有努力的余地。所以我不需要杀了你了。”“碇真嗣”向他保证道。

 

不知为何，他心中没有那种松了口气的喜悦感。和像人偶一样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的自己说话，给他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活着，而仅仅是存在于那里而已。真嗣情不自禁地问他：“那你要怎么办呢？”

 

但对方只是露出了死寂的微笑，没有回答他。

 

7、

 

“你的想法太消极了，明明不用这么为难自己也可以的。”在真嗣走后，渚薰走到床沿坐下了，对“碇真嗣”说道。

 

“就算是想要拯救碇真嗣也该有个限度啊薰君，没有资格和价值被拯救的碇真嗣也是存在的。不用为难，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两个碇真嗣的，我很快就会被世界自动修正消灭掉了。”真嗣对为难的渚薰露出了微笑。

 

“不会发生你所期待的这种事的哦。而且世界上不存在无法赎清的罪孽，真嗣君你还需要进一步努力才行。”

 

“但我可是杀了人啊，害死了你，然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真嗣不理解他的话，他所做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亲手杀了人的他没有获救的资格。

 

“我愿意原谅你。”

 

“那父亲呢？”真嗣被他的发言逗笑了，又反问道。即使渚薰不会怪罪他，但是他死去的父亲却没有怪责他的机会了。

 

“他的意见根本无人在意，而且他也犯了错，理论上来说是他导致你变成这样的，你的复仇没有错，那是他该接受的惩罚。”渚薰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狡辩道。

 

“但是现在的父亲还没有做那种事，而且要询问也是要询问碇真嗣的意见吧，碇真嗣他不会为此而受伤、无法原谅我吗？而且薰君你也是，把精力花在我身上真的好吗？另一个碇真嗣会伤心的吧。我知道的，我只想要独一无二的爱。你其实不是我的薰君对吧？因为我的薰君已经被我害死了，所以我永远不会再获得他的原谅的。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补偿，只有报仇然后死掉而已。”

 

“你说的话太消极了，另一个我会伤心的。而且我又不是人类，那种程度的肉体毁灭是不会让我消失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还会再见的。”

 

渚薰说的话和真嗣最后的记忆重合了，他因为这份巧合而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不快地皱紧了眉，斩钉截铁地说道：“你骗人。”

 

但是渚薰没有被他的执拗打败，继续开了口：“我说的是真的哦。虽然我也能把你送过去他那边，不过让现在的你回去也很危险吧，你的精神经受了太多折磨，肉体也过于脆弱，说不定你不能撑到和他见面的那一刻。在那之前，你就先在我这边待着吧。”

 

渚薰说的不像是假的，而且在他的印象里渚薰也从来不会说谎。真嗣在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了像是活人一样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渚薰，眼里露出了微不可闻的希翼的光。

 

见到他终于被说服了，渚薰对他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

 

“那么，为了让你拥有继续努力的能力，请好好吃饭吧。”渚薰说着，打开了放在床头柜的便当，“听说你还在修养，所以另一个真嗣君特意为你做了便当。”

 

“……”真嗣没有说话，但是在渚薰笑眯眯地把勺子向着他嘴边伸过去时，乖乖地张开了嘴。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正经食物的味道了，口中的味道美味到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体验过的事。

 

不知为何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流下了眼泪，他颇有些狼狈地用袖口去揩掉了那些泪水，但是它们却越流越多，他只好低着头，不让渚薰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半晌后，真嗣用微弱的声音再次向渚薰确认道。

 

“那是当然的。”渚薰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

 

*有时候总觉得沮丧，我好像写不出很坚强的文章。写了这么多大部分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以及对真嗣的过度偏袒。不过我觉得有的地方还算有趣，所以让这个故事成文了。虽然坏的真嗣已经无药可救了，但是我不希望他死去，所以让薰将他送了回去。之后他将会忘却自己做过的一切，重新走上终真嗣的道路吧。

 

*实在是有太多编造和bug的地方了，不过无所谓我都搞同人了让让我吧，，，虽然很草率地结尾了但是我不会道歉，有机会再继续完善了。太难写了我连重看一遍改改错字的精神都没有了orz

（ps渚薰脖子上突然飙血是他自己用at力场偷偷割的，他是个很坏很坏的男人（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