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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看向沉默的冬兵，左手拇指与食指圈成圈，右手食指在其中里外来回了几下，“所以你和队长，真的是这种关系了？”

冬兵点了点头。

……

“Bucky？没事吧？”

Bucky扭头看向窗外，“他们问我是不是真的拿刀子捅了你。” 他抬手想要模仿Tony的手势，粗略比划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我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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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次从Coulson口中得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得到了全美国人民的高度关注，甚至被列为全美要事No.1时，Steve只是觉得这是个玩笑。

当然，不懂得约会女孩子专注于跑圈的队长即使处于全民视线中心也没法带给大众足够的八卦信息来源，也自然无法感受到群众的热情。队长长时间的独身不禁令全美国人民更加心急如焚却不动声色地关心着任何风吹草动，这直接导致了每一位美国公民都以为队长谋求幸福，搜寻一切罗曼史为己任，甚至于不论男女。

表面风平浪静暗地早已焦土化的状态令局长也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然而面对着美国队长笔挺的军姿正直的面庞，浸淫官场多年如Fury也没办法开口跟他说：队长其实全美国人民都等着捕捉你的花边新闻。

Steve不明所以地看着面有难色的Fury，最终还是一无所知坦荡荡地走出了办公室，紧跟着就得知Bucky一身便装出现在美队博物馆里的消息。

Steve第一时间冲到了现场，入目是Bucky注视着影片的背影。

“Bucky？”他期待地呼唤着昔日同伴的名字，然后在对方复杂的目光中往前靠近了几步，再次开口，“Bucky？”

Steve Rogers。美国队长。Bucky盯着对方的脸，又回头反复地看那段影片。我真的认识他。

一时接收信息太多来不及消化的冬日战士用力地看了Steve一眼，然后快步从一边冲入人群跑了出去。

Steve下意识迈了一步又停下，只是望着人立刻消失的方向出神。

他想，他还会再来的吧。

此刻不习惯使用网络的队长不知道几分钟后他与Bucky深情凝视彼此/他深情远望对方离去的照片迅速侵占了各个网络客户端。再几分钟后，“出现在博物馆的神秘男子竟是他！”的解密与科普稿件就覆盖了每一个媒体。再然后，“美国队长与最佳拍档终于重逢”“原来他从未远去”“相见不相识，队长遥望无言”“他与他的对望”“队长尘封70年的往事”“生死隔不断70年之情”的标题依次被顶起刷新了热门搜索头条。

 

Fury看着险些被刷瘫痪的网络，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就犹豫了那么一秒没有开口，转眼间担心的事情就演变的如此离谱。他站起来来回踱步，顿了顿拨通了队长的电话，“队长，你在哪？”

“局长，我在博物馆。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美国队长停了一下，“是否有任务？”

“不，”Fury立马否定，随机坚定地开口，“事实上局里考虑给你放几天假，队长，享受假期吧。”

Steve看着就这样被挂断的电话，不疑有他地继续铺被子，然后安心地躺在了屏幕下方。

但冬日战士并没有出现。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于是民众们有幸得见美国队长每天在博物馆门前晨练，绕着博物馆跑圈，坐在博物馆旁边的咖啡馆里写写画画的场景。淡定自如的如同他一直如此生活着。

于是热门搜索被“美国队长坚守在博物馆等待他的友人”“他的Barnes仍未出现”替换。各种论坛、主题帖、实况报道层出不同，民众们自发的利用闲暇时间在博物馆周围乱逛，时刻注意着是否有类似冬日战士的人物经过。

“‘毫无疑问，现在全美国的头等大事就是等待Barnes同志再次降临博物馆，让美国队长不必一天一天的失望下去。’我简直不敢相信，”Tony滑动着显示屏，“这就是全美国的头等大事？”他摊开手，夸张地耸肩，“伙计们，给我点反应。”

“这不算什么。”Clint走过来在显示屏上输入了一个网址，“看，已经开始有人大胆揣测二人之间的……你们懂的。”他的手指滑动着屏幕，不断弹出类似于两人当年如何亲密无间并肩作战托付性命于对方的言辞，以及其实Barnes同志最为配衬美国队长的结论，当然下面也有无数跟帖表示反对，美国队长应该拥有一个善良温柔的妻子这样的言论。“其实……”Clint努努嘴，轻声说了一句，“我有点被说服了。”

同样被逐渐说服的还有美国民众。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小，“旧时恋人”的关键词慢慢地压过了“友人”，舆论导向从探究与试探转变为……满心期待，并且所有人都默契地不会去主动询问什么，大家心疼着得不到失忆旧友相认的美国队长，“我们要维护美国队长的恋情只要他幸福”成为了共识。

 

专心围着博物馆例行锻炼的美国队长对此一无所知。

他唯一感受到变化的就是，最近博物馆受欢迎的程度空前热烈。

Steve停下步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欣慰地笑了。

 

2

在这样的万众期待中，冬日战士突然就再次出现了。

他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等到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突击队成员展前站了多久。

几分钟后得到群众通知的美国队长跑了过来。

Steve站到他的身边，Bucky没有逃开，也没有看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隔一拳的距离，并肩而站，一同注视着对Steve来说无比熟悉，对Bucky来说熟悉又陌生的队服。

“Bucky。”Steve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冬日战士犹豫了一下，“我不是……”

“Bucky。”Steve再次轻声叫着，将手搭在了Bucky的肩膀上。

冬日战士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博物馆此刻只剩他们两个人，连大门都被关上了。

“Bucky，跟我回去好吗？”Steve真诚地望着他，他挣扎了片刻，还是仓皇地转过身，然后在破门而出的时候，震惊地看到门外密集地围堵着人群。

人群之中发出失望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阴谋。

觉得危险的冬日战士赶紧戴上口罩小步跑开。

Steve叹气，却又觉得有所进步。他知道Bucky正在经历艰难的时刻。他会等。等他的老朋友迈出第一步。

 

Tony将网上的照片放大，照片中的两个人流露出心安的平和氛围，一起望着前方的背影令人不难联想到那些年他们是如何及肩走在杀敌的路上，相互依靠，唯有彼此。

图片下方的解说堆砌了大量辞藻来描述Barnes同志出现时队长柔情的呼唤期盼的神色，以及冬兵纠结的游移不定，最后对于美国队长希望Barnes同志跟他回去的提议被拒绝后队长长久的凝望描述简直令人心碎。

缠绵悱恻闻者动容。

Tony困惑地歪歪头，拿肩膀撞一下Clint，“我觉得我也有点被说服了。”

 

Barnes同志的第三次出现并没有相隔太久。

这次他甚至于是目标明确的，直直冲着在博物馆外一侧做引体向上训练的队长而去。

人们似乎感受到了这与众不同的氛围，紧张却又难掩激动地互相推搡着，尽量装作完全不在意实际上拼命绕来绕去观望着形势发展。

是的，Barnes同志，答应我们接受队长的提议吧！跟他走吧！

虽然对于周围群众明显过于热情的视线感到疑惑，但看到迎面走来的Bucky，Steve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他停下动作，看着Bucky在他面前站定，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

冬兵像是用尽了勇气，“我认得你。”

Steve微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吧。”

此时阳光微醺，风不起，云慢涌，遥远的尘嚣噪杂不清。

一切都正好。

以及所有在场群众内心沸腾的无声的呐喊欢呼。

以及飞在高空进行现场转播的Tony。

 

/美国队长终于等到了他的Barnes同志，好的开始。/

 

多亏于Tony的实况播报，复仇者一众都以一种别样的平静迎接美国队长……的旧友到来。

Steve显得很开心，“Bucky Barnes。你们知道的。”

哦，当然，我们知道的。

复仇者一众依然保持着别样的平静。

然后队长却在心里感谢着大家，是的，他们都已知道Bucky被洗脑的事实，只是没想到大家可以这样平静的接受。

“我需要去跟局长说一声，”Steve说着，然后不确定地看向Bucky。

“放心吧队长。”Banner 博士温和的回应。

Steve报以感激的微笑，然后急匆匆地走出去。

房间里陷入安静。

“你好。”Banner 博士率先开口，“呃……早就听队长提起过你。”

冬日战士突然紧绷起来。

Coulson这时候闻风赶过来，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Barnes同志之后，立刻沉浸在了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神色不定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作为美国队长的忠实拥护者，他自然对这位Barnes同志不能更了解，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同样期待着Barnes同志能够再次站到队长身旁，但是结合最近的传言……Coulson只能以复杂的目光表达自己又激动又不安的心境。

Tony显然没有被这非一般的尴尬气氛所影响，他决定单刀直入的，干净利落的，出其不意的，简洁爽快的，男人一般的，问出大家共同的疑惑。

嗯，来点直接的。

 

3

Tony看了一眼Clint，交换了一个迫不及待的眼神，挥挥手吸引沉默的冬兵的注意，左手拇指与食指圈成圈，右手食指在其中里外来回了几下，“所以你和队长，真的有这种关系？”

仍然陷在竟然真的跟着Steve过来了的混乱中的冬兵抿紧了嘴唇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哦，当然了，可以理解。Tony在心里忍不住补加感叹——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尽管做好了面对事实的心理准备，但看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冬日战士亲自承认还是带给了众人莫大的心理冲击。

“哦，是我低估队长的行动力了。” Natasha喃喃地说着，立刻迈开步子往外走，“我得去跟后勤组Lily道歉了……”

Banner 博士深呼吸好几次，然后冷静地将震惊地张着嘴石化的Coulson特工扶走。

Clint撇嘴，“嗯，你知道的，其实对于你们的关系我们早就……早就猜到了，哦，不是什么大事，那么，祝福你。”

对于突如其来的祝福冬兵疑惑地拧起眉毛，正准备开口询问，就看到Clint突然拍起掌，“啊哈，队长！你回来了！”

先是在楼下办理手续时被Natasha意味深长面带肯定地拍肩，然后在等电梯时电梯门一开被扑出来的面容憔悴的Coulson拽着胳膊半天等不到下文，最后只得到在一边扶着Coulson的Banner 博士一个我理解你支持你的眼神，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Clint鼓掌欢迎的队长终于找到机会把问题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切都好得很，好得很。” Tony哈哈笑着跟上急速出门的Clint的步伐，然后干脆利落砰地一声带上门。

更加困惑的队长只能与冬兵进行长时间的对望。

对望。

“Bucky？”Steve有点担心地看着好不容易同意搬进Stark大厦的好友，“没事吧？”

Bucky从对望中收回目光，然后扭头看向窗外，“他们问我……是不是真的拿刀子捅了你。”他抬起手想要模仿Tony的手势，粗略比划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我承认了。”

Steve闻言叹了口气，坐到冬兵身边手扶在对方的肩膀上，“那不是你的错。”

用心安慰Bucky的美国队长并不知道，某些消息不胫而走眨眼间就遍及了美国每一个角落，民众的揣测终于得到了喜闻乐见的官方认可。

全美国的头等大事正式更正为：帮美国队长唤起失忆恋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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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有关冬日战士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加入雷霆特攻队并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这件事，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神秘男表示不满并找上了门。

　　--轻微剧透预警--

　　辣得我抛下项目回来速炒

　　背景无视A4，一些设定或许会和电影有些出入，内含痴汉尾随（？）情节

　　总之是老夫老妻的撒糖文

　　

　　巴基结束一天的工作，在回程的哈雷上感到头疼欲裂。

　　呻吟声散在纽约的夜风里，听起来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知道复仇者这差事难做，短短几天而已，被九头蛇血清强化过的身体都顶不住那股在骨子里四蹿的疲惫。

　　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他第一次以复仇者的身份在外活动，但之前的工作模式可和现在大不相同。

　　况且现在，他们这支临时凑起的队伍得听令于瓦伦蒂娜。

　　那可是一位狡黠的、不好相与的、极擅长玩弄人心和政治作秀的女士。

　　巴基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怀念尼克·弗瑞。

　　

　　红灯交替变绿，他在短暂的休憩里回过神，铁臂重新拧下这辆哈雷Pan America的油门。

　　此时已经是深夜，即使是纽约这样的不夜城也已进入半酣睡的状态，潜藏在巴基骨子里的破坏因子又浮动上来。

　　他舔唇，濡湿那双藏在胡须下的红色唇瓣，眼神亮闪闪地望向大路的尽头。

　　距离他的住所还有二十几公里，一趟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骑行绝对是疲惫工作后的绝佳放松。

　　——当然，他会注意不让自己被拍到的。

　　

　　油门轰鸣，巴基俯下身子，几乎和他的宝贝黑色哈雷融为一体，像头跃动在纽约干道上的黑豹。

　　激烈的夜风拂过每一根发丝，胡须，灌进他的黑色皮质夹克，又顺着腰部的空隙吹出去，连灵魂都在这个瞬间被荡涤一轻。

　　巴基眯起眼睛，吹了个口哨。

　　这感觉很好，很轻快，他不再痛苦了，也不再夜夜噩梦，不再需要那些可恶的会扰乱他脑子的药物和靶场无休无尽的射击才能让大脑里受害者们的尖叫略略停顿。

　　他现在最出格的行为不过是飚个摩托而已，上帝啊，他108岁了，不是18岁，这话说出去真是荒唐可笑。

　　不过这么来说，冬日战士现在总体上……大概、也许、是个好人。

　　这就很足够了。

　　

　　巴基压车骑过一个弯，距离回到公寓的路程又缩短了一大截。

　　他正在盘算自己是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个三明治还是继续提起胃口去对付冰箱里的速冻意面，头顶的路灯忽然闪烁几下，随即熄灭。

　　常年作战的巴基立刻警觉起来。

　　他放低了速度，让风声对五感的影响降到最低。

　　视野里没有捕捉到任何刻意的动静，但紧接着，他回程之路上的路灯渐次闪烁起来，个别的在爆出一捧火花后彻底熄灭，看上去就和彻底报废无疑。

　　短短几秒，巴基的视野因此黑了大半。

　　这很不寻常。

　　他舔舔唇，在皮夹克和裤兜分别摸出几个枪械零件，直起腰凌空组装出一把迷你手枪。

　　“都怪瓦伦蒂娜的戒心，这女人就像条警觉的毒蛇，没办法携带任何枪支靠近。不然我不至于浪费这几秒……该死的，到底是谁在搞鬼？”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双脚踩在哈雷上，组装武器时直起的宽背劲腰和饱满的屁股都被隐匿在黑暗里的神秘男子看了个遍。

　　对方在头盔下轻轻笑了，随即拧动着自己的哈雷——Street 750——在黑暗里抄了条近路扬长而去。

　　如果将这两辆哈雷抽象成路线图上闪烁的两个红点，那么它们的路线将在十分钟后趋于重合。

　　而这十分钟，足够让神秘男子闯入冬日战士的房间，为他准备下不止一个惊喜了。

　　

　　巴基狐疑地开了一路，不安的种子就像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连带着让百岁老人本就不旺盛的食欲也一同消失。

　　一直到自家公寓的楼下，巴基都没有找到这位神秘的嫌疑人。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某个熟人的恶作剧了。

　　因为路灯又跟着他的骑行一路在他背后亮了起来，仿佛他是那个给纽约城带来光明的象征似的，堪称声势浩大。

　　他停好摩托，自言自语上了楼。

　　“北欧诸神在上，保佑我一会儿推开的还是自己的家门而不是洛基的神殿好吗？我明早还有三个战略会议要参加，这真的不是个叙旧的好时候。”

　　巴基理好头发，将钥匙插进锁孔，谨慎地转动。

　　他用上了自己所有的特工手段——足够轻的动作和足音，门仅打开一条缝隙就闪身钻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他当然不能开灯。

　　绿色双眸扫过前方一切家具朦胧的影，电视柜、冰箱、桌子、洗衣机……一一核查，都没问题。

　　“……”

　　是我过于紧张了？

　　巴基思考着，将手中的枪调个方向插回腰间，振金手正要摸上开关——

　　毫秒之内，一个热源从背后扑向他，以标准且不可挣脱的擒拿姿势将他按倒在地。

　　巴基瞳孔紧缩，手臂传来嗡鸣正要反击，但一个小小的电极片准备地卡在了他的机械臂接口，强大的电流瞬间让打完哨兵还未彻底修复好的铁臂无法效应。

　　“操你的——”

　　巴基咬着牙想反扑，但后颈被人像制服一只猫一样被死死按住，另一只手顺着后颈一路揉捏摩挲，直到腰窝，再到臀尖，再到紧绷得有些疼痛的大腿后侧。

　　巴基：“……”

　　巴基：= =

　　他放弃了挣扎，不得不承认，自己还被揉得挺舒服的。

　　

　　伴随着一声含义不明的喟叹——像是惋惜又像是欲求不满似的，闯进他家的不法分子终于开口了。

　　“巴基，你瘦了。”

　　巴基忍不住想笑。

　　“老兄，你出差的工夫，我从布鲁克林议员做到雷霆特攻队成员又摇身一变成为新复联一员，你关心的就只是我瘦了？”

　　“至少得有七磅，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黑影义正严词。

　　巴基被闷在羊毛地毯里止不住笑。

　　“好了，让我起来。按摩手法不错，我会把小费塞进你那对能开卡车的胸肌之间的，晚点去床上继续好吗？”

　　

　　钳制的力道松开，不法分子按开灯，斜靠在墙上冲巴基挑眉。

　　巴基站起来掸掸自己，和男人两步之遥，上下打量。

　　扣掉了星星的深色制服，未经打理但不掩帅气的胡子和头发，深邃的蓝眼睛和一百多年前别无二致，时而能装下全世界，时而只能装下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在大概五分钟的静寂里，他们用眼神反复确定了彼此安然无恙。

　　随后，默契的两人在同一秒内行动，狠狠抱在一起啃咬着对方的嘴唇，胡须、头发和衣服都被揉得乱七八糟。

　　这个吻热辣得有点过头了，但基于久别胜新婚以及老房子着火格外恐怖这两条真理，因只有一条手臂而落于劣势的巴基选择照单全收。

　　

　　他的眼神飘向了天花板。

　　按照这个步骤发展下去，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滚在一起做个两天两夜并无暇顾及其他。

　　巴基考虑摸手机跟瓦伦蒂娜请个假。

　　彼时的史蒂夫正忙于用唇舌检查巴基的胸肌是否美味依旧，但紧跟着，一阵很不妙的咕噜声将暧昧的气氛扫荡一空。

　　巴基弹跳着坐起来，用已经恢复的铁臂捂住自己的胃，对着罪魁祸首指指点点。

　　“是，我忘记吃晚饭了，这绝对不怪我，这是因为某人在回程路上跟我开的恶劣玩笑，让我完全丧失了胃口，你不能因此惩罚我——我指，任何意义的，那些道具之类的，一个都不准用！”

　　史蒂夫·罗杰斯抱着胳膊，唇瓣在胡子中间抿起又放松，半晌只是叹了口气，在巴基赤裸的肩头拍拍。

　　“别这么反应过度，宝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正相反，我已经在餐桌上准备好一切了。”

　　餐桌？

　　嗯，那是张高度合适的餐桌。

　　巴基思考两秒，反问：“你说的准备好一切是指你做了菜还是你要把我当菜？”

　　“咳。”史蒂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当然是前者，巴克，但我也很欢迎后者，我总是能喂饱你的，你应该知道。”

　　

　　于是一些久别重逢炮就此被搁置，巴基套上一件皱皱巴巴的白T，坐在餐桌前，将史蒂夫准备的沙拉、浓汤、牛排、意面和红酒打扫一空。

　　史蒂夫又露出了那种“美国队长很不赞同”的表情。

　　“天呐你到底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早知道你饿成这样我就不在路易斯餐厅订这些东西了，我应该去订十张披萨。”

　　巴基风卷残云地吃完，很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像只吃罐头吃撑的幸福猫咪。

　　他发自肺腑地感叹：“我真离不开你，亲爱的。你真贴心。”

　　

　　两秒之后，巴基开始后悔自己称赞伴侣的这句话，因为他的伴侣当下不是那种会莞尔一笑然后凑过来吻他的温柔款，而是一位在他跟前如父如兄的领袖。

　　“当然，很高兴你得出了这条结论，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史蒂夫交叉双臂，居高临下望着巴基。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

　　

　　巴基挠了挠后颈，好看的五官皱起来。

　　他挺怕这句话的。

　　美国队长的“谈谈”就应该和诡计之神的“玩笑”并列成为世界第一杀器。

　　巴基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知道，一切有点失控。我之前和你说好的部分仅限于我去做议员，但是后面的事……呃，瓦伦蒂娜负全责。”

　　史蒂夫沉默以对，示意巴基继续。

　　巴基舔舔唇，准备卖惨。

　　“其实我们队伍还挺不错的，一个时刻在嗨的苏联老兵阿列克谢，一个想念姐姐但还太稚嫩的叶莲娜，一个时不时在可怜人和黑化神之间横跳的鲍勃，还有个被困在战衣里的幽灵……我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他们需要我。”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史蒂夫揉揉太阳穴，“我知道你很辛苦，这和管理幼儿园的难度也没什么区别。”

　　巴基欲言又止，发现自己对这个比喻无从反驳的。

　　“我要谈的不是这些。”

　　史蒂夫靠过来，蓝眼睛发亮，审视着巴基。

　　“我要谈的是——之前那个颓废的发型、不太熟练的和对面秘书的调情、简单粗暴地拿洗碗机清洗胳膊、还有作战里又一次受的伤。”

　　巴基发出一声呻吟。

　　“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我的传奇经历浓缩成这几件蠢事了？”

　　“没错，巴基，有句话我一百多年前就说过了，在我不在的时候别做傻事，你违反了不止一次。”

　　

　　巴基抿唇，耸耸肩。

　　他知道，史蒂夫说的没错。

　　他的确在这家伙因为秘密任务而远赴南美洲的时间里干了不少傻事。

　　最后还被瓦伦蒂娜摆了一道，空降在媒体面前成了新一代备受质疑的复联成员。

　　他伸手用振金手指绕了绕自己现在的头发——被瓦伦蒂娜找来的造型团队蹂躏了一通，他现在拥有中长卷了，像上个世纪的摇滚团队似的。

　　“至少，我现在的发型还不错？所以前面的蠢事能不能一笔勾销，我的队长？”　　

　　巴基抛过去一个wink.

　　史蒂夫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回事？”

　　“我大概离开的真是太久了。”史蒂夫的语气里不无遗憾和怀念，“你连调情都生疏了，天呐，如果当年在布鲁克林你也是这幅有点笨拙的可爱模样，也许我需要竞争的女孩们能少上不少。”

　　

　　破空声穿过耳朵，巴基冲着史蒂夫的脸扔去一把沾着牛排汁的雪亮叉子。

　　毫无悬念，被史蒂夫抬手挥去，趁势欺身到巴基跟前，挑起他的下巴在鼻梁上烙下一吻，又用自己的脸和他相互摩挲着，像两只在洞穴里拥抱在一起的小动物似的。

　　

　　“好了，现在我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练习，以及……我会作为你忠诚的影子，在背后陪你处理未来的一切。”

　　“就像曾经的我们那样？”

　　“是的，就像曾经的我们那样，只是身份调转了，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史蒂夫和巴基在纽约的夜色里相拥。

　　

　　同样的誓言没有过期。

　　他们还是会这样相爱到世界尽头。

　　

　　THE END

　　

　　后排推荐

　　我流A4fix可看《众神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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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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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陆林关系修复（剧情线:陆林重新适应-伍尔夫被控制-联盟局势恶化-陆林意见分歧与统一）

　　从林静恒回到第八星系开始，到两人真正地把所有话摊开，存在着一段长达半年的相互拉扯和强行适应的过程，这个过程始于陆林时隔十六年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同样失而复得的林静恒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主动，包括用对方曾经的方式反撩对方，为了弥补陆必行缺失的安全感而设置了自己的单向共享定位，总体而言，林静恒的情感表达相比以前变得张扬且直白得多，而陆必行的表现则变得拘谨且生硬。

　　但林静恒设置了自己的共享定位后，陆必行依然克制地表示自己不会使用这个去定位，逃避式地不询问林静恒任何关键性问题，即使在林静恒的引导之下，依然回避所有矛盾，不问对方任何涉及立场的问题，不问对方情感经历，也不向对方倾诉自己，整个人就是封闭自我，逃避过往的状态。

　　而林静恒这时才意识到他以前是怎样对待陆必行的：【忽然，林静恒有了种熟悉感，因为他发现，一直以来，他对陆必行似乎也是这个态度——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只是竭尽所能地用我的方式爱你，不要回报，不要承诺，甚至不要未来。】（137章）

　　陆必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

　　【很少有人会因为“付出”而受伤，伤口往往都是来自于愿望的失落。

　　陆必行以前就像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摸爬滚打浑不在意，他也受过伤，但那些伤口总是很快愈合，终于没有伤筋动骨，还把他锻炼得很皮实，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尝试。可是这十六年几乎把他劈成了两半，吊着一口气挣扎到现在，他终于疼得狠了，也知道怕了。】（ 137章）

　　因为害怕听到不符合自己预期的答案，因为愿望落空的伤痛与教训太过惨烈，于是出于一种创伤过后自我保护的本能，干脆什么都不奢求，不敢讨爱，不要回应，此时的陆必行对林静恒的要求已经降低到“只要你在就行”。

　　在一段关系里，可以一个给予一个索取，但不能出现两个都是给予，因为不能相互提供情绪价值的关系注定是不稳定不持久的，他们曾经的默契不存在了，而且曾经持同样态度的林静恒深知陆必行的自我封闭其实就是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的表现，这样的陆必行让林静恒心疼也让林静恒慌乱：【林静恒低头看着他，陆必行像是被烫了一样，倏地松开了手——他看见林静恒的眼眶红了。】（137章）

　　这是林静恒全书情绪最外露的时刻，以林静恒向来卓越的情绪管理能力来说，这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崩溃和失控。

　　但陆必行的经历与表现让林静恒心疼之余，也对两人的感情建立起了信心，他不同于过往的直白与张扬正是这份信心的体现，此时正需要一个人对这份感情绝对信任，更加主动，才能带领双方找到正确的节奏，而且他本来就是陆必行的症结所在。

　　（林静恒以前的“不求回报不求未来”其实就是对感情没信心的表现，不信任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对未来不坚定，所以允许对方随时抽身，而建立信心就意味着全情投入，对这段感情有所期待，从后文他听到陆必行想分手时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可以得知，林静恒早就不是无所求的状态了，他的有所求可以说是建立在此时这份信心之上的，而这份信心很大程度来源于陆必行的专情，他曾经的定位是“只有一头不确定”“有下限没上限”，但现在陆必行的专情让他另一头也确定了。）

　　林静恒以精确的时间训练给与对方真实感和安全感，又以每天的两个问题让对方主动探寻过往，陆必行在他的引导下开始重新适应有林静恒参与的生活，逐渐找回亲密感，他开始意识到林静恒出现在玫瑰之心并不是因为联盟的争端，并且在确认好了这点后，一点点地释放出一直被自己压抑的情愫：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静恒第一次从那双充满压抑和痛苦的眼睛里看见更激烈的情绪，就像黑夜里突然跳起来的火花。

　　陆必行问：“你那天去玫瑰之心，其实不是因为联盟和海盗的冲突，对不对？你是想回来，对不对你为了什么回来？”】

　　这个问题对于向来心思细腻的陆必行来说本来就是呼之欲出的答案，但他依然花了两个问题来求取确切的结果，这里也印证了他之前的不敢问是因为害怕听到不符合预期的答案，但在林静恒的耐心引导下，他开始一点点地去触碰那些他曾经刻意回避的问题。

　　此时的林静恒可以说全幅心思都放在了陆必行身上，找哈登探寻安全取下芯片的方法，在白银十卫面前出柜给彼此信心，让陆必行跟图兰和解去把当年的痛苦说开，两人的磨合也随着林静恒的引导而逐渐回温，直到宾馆的情节，一直封闭自己的陆必行再一次有所突破。

　　从宾馆的情节可以得知，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的第一次滚床单，我算了一下至少有半个月，这对于一对久别重逢又相思刻骨的恋人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可在林静恒给足了耐心，陆必行也给与了对方极大的尊重的前提下，这种克制的分寸感又还挺符合他们这个情境的，这也正是两人对彼此的温柔体现。

　　在林静恒几乎是小心翼翼得屏住呼吸的引导下，陆必行终于展现出了重逢以来的最大的坦诚：

　　【“被五马分尸过的人，做鬼都能被疼醒，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有一次，可能就魂飞魄散了，所以就是会怕，就是会恐惧。我”

　　“我就是那个浑身都疼的孤魂野鬼，我就是那个吓得一动不敢动的人，林我我可能很多东西缝不上了，我没法把你曾经有点喜欢的那个人还给你”】（142章）

　　这里也印证了陆必行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害怕再经历一次曾经那样的事，所以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抱有希望，这是一种创伤后的自我保护机制，极度封锁自己，整个心理处于高度警惕和防御状态，可见此时的陆必行已经心理负担极重。

　　但最难得的是陆必行对自己的高度约束，陆必行对林静恒一直有着一股极力约束自己的边界感，十六年前就已经有所体现：【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干涉林静恒的想法，哪怕是用“我在跃迁点后面等你”这种温柔的胁迫】（118章），而十六年后，这份道德边界感在这里更是得到了更细致的诠释，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唐突”，尽管疯狂的爱意与极力压制的占有欲拉扯着理智，但他依然没有利用林静恒喜欢曾经自己而模糊对方的情感目标，而是让林静恒分清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表示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了，你确定还要跟我继续吗？（陆必行这份君子式的边界感真的太难能可贵了，我一直觉得十六年期间和这个阶段的陆必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疏离的克己复礼的禁欲感，想来这就是他自我封闭状态下这份边界感的外在表现。）

　　而林静恒在这里的处理就跟陆必行当年对林静恒的委婉安慰一样，为对方量身定制，对症下药，先是主动提起当年的诺言让对方直面过往，重建承诺让对方重拾信心，然后巧妙地通过引入第三者吊起陆必行的占有欲，然后通过告白的方式点燃这份高高吊起的占有欲，激发陆必行主动去突破界限，在察觉到对方依然小心翼翼时，还用两人是兄弟这层禁忌关系加了把火，顺便隐晦地试探了一下陆必行对自己身世的态度（林静恒太会了！）

　　这段床戏极致拉扯，步步为营的引诱瓦解多年铸就的自制力，压制的欲望，疯狂的爱意，极度的痛苦与心疼，以及不宣于口的独占欲相互交织，而且这里独占欲并不只陆必行有，虽然林静恒的相对来说没那么明显，但依然可以通过前面提到的那些患得患失的心理以及后文的“谁们总长？”这种小心理可以窥见一点，而对陆必行来说，一边是失而复得的爱人，一边是割裂的自我，整个亲密的过程就是两人之间的拉扯以及陆必行的自我拉扯（请自行脑补一艘痛苦与欢/愉交织，在克制中发泄的宇宙飞船）。

　　这里有一段陆必行对自己的重新审视：

　　【他不再相信命运，不再像个云游诗人那样，想与世无争地行走在历史河畔，幻想顺流而下，总会遇到更好的风景。

　　他开始明白，充满盲目的希望是不够的，自欺欺人地把自己也不再相信的东西传达给年轻人是无耻的。可他也不舍得砸碎中央广场的石像，不舍得浇灭那些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把。他只好沉在淤泥里，背起山河，自己来做那个挖开深夜的人。 】（142章）

　　这段独白算是陆必行对自己这十六年的一个小小的心路历程和总结，虽然心中的星辰大海已经被冰冷的导弹所取代，年少的轻狂已经被反复的蹉跎消磨掉，但那份点燃希望之火的赤子之心从未变过，这样的陆必行与“做第一个被洪水淹没的人”的林静恒其实是非常契合的。

　　林静恒第二天在银河城广场的心理活动和心境变化很有意思，通过脑补独眼鹰和陆信的对话诠释自己满心的欢喜，有一种虽然一切变了，却又满怀希望的轻盈感，平静而甜蜜，这是曾经苦大仇深的林静恒所没有的，随着林静恒的全情投入和建立信心，从林静恒的视角也能感受这段感情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这段长达半年的时间是陆必行慢慢从迷茫中，患得患失的状态中找回自己的情绪，渐渐稳定的一个过程，而在这个阶段中，林静恒十六年两千多次失败磨砺出来的耐心可以说全都用在了陆必行身上，一边引导又一边小心翼翼地收集对方的反应，生怕一个操作不当吓跑了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小蛇，哪怕全幅心思都放在陆必行身上，也不能表现得太主动，因为过度关注会给对方胁迫的压力，从而加重陆必行的心理负担，又不能太隐晦，因为这时候的他就是这段感情的主导者，只好根据所收集到的反馈，随时调整自己以适应对方的节奏，在意识到陆必行的自我割裂时，不再提及过去，在感到陆必行对“哥哥”的沉默的拒绝后，不再谈及身世问题，总体来说非常温柔，非常细致，堪称百炼钢成绕指柔了，但事实上，这些举动很多都已经偏离了林静恒一贯的行事风格了，长期做一些并不符合自己行为习惯的事是很消耗自己的，后文的林静恒也承认，长期下来他这样也很累。

　　直到急转直下的联盟局势把两人小心翼翼的平衡打破，也提供了让两人真正把话摊开的契机。局势的变化之快超出了两人的预料，但这个时机又是合适的，因为陆必行的心理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甚至还产生了为了不勉强对方而考虑放手这种念头（根据评论补充一点，陆必行一直最大限度地保留双方的自主意志，而当这件事与私人感情不能两全时，考虑到他自己的心理倾向和状态，他产生愿意放手的想法是非常高尚难得的，当然了被以爱之名分手的林静恒并不这么想）。

　　此时两人的矛盾表层是危机四伏的联盟与想要独善其身的第八星系的立场矛盾，但深层次是彼此在政念上的相互不信任。

　　陆必行回顾了此前的三次意见分歧，认为他们之间的裂痕是根源性的，之前的和平解决都是命运的安排，我在第一篇分析说过，这三次的意见分歧其实都是以陆必行视角呈现的，上帝视角和陆必行视角存在着一点细微的偏差，林静恒对他的妥协其实比他认为的还要多。甚至关于这一次的分歧，在陆必行还不确定林静恒会作出怎样的决定时，林静恒早已经有了选择，他考虑的是自己和白银十卫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联盟（147章），而不是担心和陆必行分道扬镳，可见在林静恒的选择里，从来就没有过为了联盟而离开陆必行这个选项，他顾虑的点始终是怎么面对联盟。

　　但也可见此时的林静恒依然还是用以前的方式对待陆必行，不跟对方商量，不需要对方承担选择的代价，自己会默默帮陆必行周全，但是这种依旧把陆必行放在自己的保护壳里的态度从深层次来说其实是对陆必行能力的一种不信任。而他这半年来对两人的引导也是往回到过去的方向走:【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已经渐渐修复了那条通往过去的路】（149），这里并没有直接点明林静恒的“通往过去的路”具体指什么，根据评论区大佬给我的启发，结合前文陆必行在人群里对他比了个拇指的情境以及后文两人的对话，林静恒其实是想修补回过去那份健康的、陆必行在他面前全身心放松的甚至还对他有点小依赖的相处模式。

  关于这一点，他们的争执中有一场对话非常关键（这里也是引发读者最多争议的地方）:

　　【“我以前觉得，只要有一口气在，有个人我就非见不可，有个地方我非回不可，有个承诺也非践行不可，所以不敢死，我得从缝里扒出一条生机，把意识粘在残余的精神网上也不敢消散，借着小行星公转到近日点时那一点恒星风暴的扰动也要醒过来。我还得装失忆、装傻、装温柔，就为了从海盗手里骗来一点喘息的余地装的时候，甚至不敢仔细想，这个‘海盗’是我亲妹妹。”

　　林静恒说到这，突兀地闭了嘴，隐约觉得后文伤人，不该说。可是那些话就像呕吐时酸水已经涌进了嗓子里，实在是忍不回去，林静恒差点把牙咬碎，才屏住了下文，没想到没来得及自己消化掉，陆必行就忽然接话说：“你‘以前觉得’，那现在呢？现在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对吧——你想这么说，我看得出来。”】

　　我认为这里有一个误解，林静恒未说出口的“没意义”的是指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却换来了陆必行的退缩，之前的那些努力都显得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由于陆必行处于自我割裂的状态，他认为林静恒的没意义是指林静恒努力了这么久，曾经的小青年却回不来。

　　因为这里的主视角在陆必行那里，很多读者都被陆必行带偏了，自然而然地以陆必行的理解为准，从而认为林静恒是在承认自己喜欢的是以前的陆必行，但事实上，陆必行的自我割裂只是陆必行视角，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林静恒视角下的陆必行有曾经与现在之别。

　　而更容易让读者产生误解的是，是接下来陆必行一连抛出的几个问题:

　　【“我现在是不是偶尔会让你想起联盟的元帅，还有自由军团的那位？那你想得没错，我以前也觉得他俩都是疯子，现在却越来越能理解他们了。”

　　“你喜欢的是‘他’，当着我的面，你不敢回头看，可是你喜欢的就是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总是处心积虑、总是让你紧张疲惫，将来有可能会和他们一样逼迫你的人，是不是？”】

　　但林静恒的回答只有一个“是”。

　　这里很多很多的读者都产生了误会，认为林静恒在回答所有问题，从而误认为他亲口承认了自己喜欢的是“曾经的陆必行”，但注意，这也是陆必行视角，不要被带偏了，事实上林静恒的补充回答是:【我不喜欢每天猜你在想什么，也不喜欢时刻掂量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讨厌走钢丝似的私人关系，也没耐心做类似修复重三机甲的琐碎活，我觉得很累。】

　　这里就是对应上文提到的林静恒对陆必行的耐心引导是很累的，他愿意做这些不代表他喜欢这样，从这个层面看，陆必行在这段期间确实没有给林静恒提供到曾经的情绪价值，所以林静恒的重点在于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这也就是他这半年来为之努力的方向，“修复通往过去的路”即找回过去那种放松的，双方都愉悦的相处模式），但陆必行却在自己消极的心理暗示之下偷换了概念，认为林静恒不喜欢“一个总是处心积虑、总是让你紧张疲惫，将来有可能会和他们一样逼迫你的人”，宾语都换了，因为视角在陆必行这里，陆必行偷换了概念导致很多读者也跟着偷换了概念。

　　最为关键的是紧接下来林静恒的话:【“我活着就剩这一点意义，不喜欢就能不要吗？”】（149章）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确实不喜欢现在走钢丝的私人关系，但我可以不要情绪价值，却不能不要你。”

　　这里也说明林静恒从来都没有把陆必行拆解成两个，而且这句话跟前面林静恒通过自由军团一系列送装备的迷惑操作中，突然意识了自由军团背后的人是林静姝时的反应相呼应的：【“我只有你了。”林静恒捏着陆必行骨节分明的手腕，像是捏着一根救命的稻草。】（108章）

　　所以两人的误解在于，陆必行认为林静恒对自己的喜欢是建立在他给对方带来的情绪价值之上的，因此当他认为自己再也不能提供同样的情绪价值时，不该再强行留住林静恒，但其实对林静恒来说，他享受这份情绪价值的前提条件是，这是由陆必行提供的，重点在于陆必行，当二者不能共存的时候，他当然会选择陆必行。（因为陆必行本人才是真正带给他生命温度的人啊，那份情绪价值只是锦上添花的附加品而已，笔芯这里有点迟钝啊！）

　　陆必行过了一整晚，直到梦中回想起那句【我只有你了】才明白林静恒的这个意思，于是才有了后面的阁楼谈话。

　　前文提到，陆林两人的深层政治理想是契合的，表层的立场问题归根到底就是对彼此政念上的不够信任，解决问题在于铸起彼此的信任和坦诚，关键在于林静恒，因为这需要林静恒把陆必行的位置重新摆正，收起刚愎自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不再用自以为是的保护去对待陆必行，而是相信陆必行拥有作为一个出色领袖的能力，而此时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强大”的陆必行也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肯定，他希望林静恒能基于自己的客观判断作出符合他一贯行为模式的顾全大局的决定，而不是为了私人感情而作出违心的让步。

　　所以只要林静恒肯交付出自己信任，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对于向来从不与人商量的林静恒来说可以说是很大突破，但他确实也做到了走下高台，正视陆必行的领袖位置，对陆必行说“我们相信你”。

　　对于一个行政长官来说，来自林静恒的信任注定是沉重的，因为这是连联盟政府都没有得到过的孤狼低头礼遇，这也给了陆必行极大的安全感、信心和责任，这正是他能重新正视联盟与第八星系，不再出于私人原因而抵触联盟，不再对联盟抱有无故偏见的底气，也是他能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待这条历史的分叉路，基于理性的判断作出更符合第八星系乃至整个人类未来的抉择的基石。

　　那么话说回来，那份情绪价值真的没有了吗？当然不是，它只是被这段期间缺乏安全感的焦虑、小心翼翼的拘谨和刻意回避关键问题的不坦诚层层掩盖住了而已，当两人都找回了松弛感之后，林静恒其实是能感受到陆总长极大的魅力的，这可以从林静恒的视角窥见一点:

　　【陆必行从星空礼堂的穹顶下，走到银河城指挥中心，而今，又好像回到了同一片星空下，只是这片星空更辽阔，天生地长，且不用花六百万。

　　人与事，兜兜转转，几经波折，几回脱胎换骨似乎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159章）

　　这是林静恒视角下的陆必行，陆必行本质和灵魂从来都没有变，他只是经过了重重刀刃的反复磋磨，站在了更为浩瀚的星空之下，拥有了更为广阔的视野。

　　而更为直观的，性吸引力是身心最诚实的表现:

　　【星舰底层有个吧台，林静恒从吧台后面推给他一杯酒，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平时第一星系边检也确实会严一些，但这也有点过分了。”】

　　【假身份是从白银一的数据库里自动匹配的，基本原则就是“最小的改动，最反差的气质”，此时，陆必行真正的眼神藏在绿色的假虹膜后面，影影绰绰的，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凑出了某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矛盾感和神秘感，简直有毒。

　　然而鉴于旁边还有个支着耳朵赖着不走的第十卫队长，林静恒只好很艰难地保持了克制和庄重，捏着陆必行的下巴，把他往外一推：“一边骚去，别打扰我。”】（156章）

　　这是这么久以来，林静恒第一次对陆必行产生了这种掺杂荷尔蒙的欣赏和凝视，这是曾经的陆校长都做不到的，林静恒并不是个注重皮囊的人，这份直白的性吸引足以证明他溢于言表的喜欢和爱意，以及后文还有更多林静恒更为张扬的爱意表达足以证明他是能从这段关系中获得身心上的愉悦的。

　　总结起来，陆林从重逢到真正地解决彼此的立场与信任的问题以及重新摆正双方的位置经历了半年的时间，也是直到这时候，陆林才真正地达到了各个方面乃至灵魂上的契合，陆必行对林静恒的称呼也随之转变，从带有一点撒娇亲昵意味的“林”渐渐转变为更为平等又不失亲密的“静恒”。

  

　　7、第八星系重新参战（剧情线:联盟局势扑朔迷离-第八星系假意封闭-伍尔夫遇刺-联盟政变-芯片人战争-女娲计划泄露-人工智能大战-公审）

　　在接下来第八星系关于如何应对扑朔迷离的联盟局势的会议上，陆必行舍弃眼前短暂的安乐，选择不封闭第八星系的决定是非常具有历史前瞻性和深远意义的，可见两人阁楼谈话非常的及时和关键，如果没有那场谈话，这场会议的结果将完全不一样，林静恒会再一次为陆必行作出妥协而支持封闭第八星系，而陆必行则因为安全感的缺失以及出于对联盟的抵触而接受这份迁就，事实上林静恒确实也打算这么做了，但重新审视联盟和第八星系的陆必行已经不需要他的妥协和迁就，他甚至知道林静恒会为了自己而作出违心的让步，所以没有给林静恒说话的机会——我懂你未说出口的言语，我帮你说你真正想说的话。（这样的陆必行，林静恒怎么可能不爱呢！）

　　两人自阁楼的谈话之后，不仅找回了松弛感，没有小心翼翼，也不再对彼此有所保留，甚至还有了提醒对方坦诚相待的“跳过哈登与窃听器”的默契小约定，在这个约定下，林静恒变得前所未有的坦诚，在沃托之行的剧情里，甚至会跟陆必行倾诉关于自己对妹妹的担忧，这样的坦诚是曾经那个刚愎自用、做事从不与任何人商量的林静恒所没有的。

　　顺便说一下林氏双胞胎，很多读者（包括曾经的我）都以为双胞胎里，林静恒是被陆信随机挑走的，但其实不然，陆信只能选林静恒（而且这还是伍尔夫争取的结果），个中缘由林静姝有讲过:

　　【她（劳拉）和伙伴分头带走了我们两个，伙伴被秘密逮捕，连带着你一起落到他们手里，我则一直被她带上机甲，直到她自爆前，把我放进生态舱抛出去。

　　因为这个，他们就一直怀疑我身上有什么。】（124章）

　　而又有很多人觉得如果林静恒没有跟陆信走，而是选择和林静姝一起被管委会领养，让林静姝有个依靠，所有人的结局也许会更好，包括林静恒本人也这么想:

　　【如果可以，林静恒甚至想重来一次，回到童年，从那高高的轨道上跳下来，拉住那女孩的手，摔断腿也不怕。他们可以谁也不要，一起相依为命地长大，在她长大以后，把每个追求她的混小子都叫出来揍一顿。

　　那么也许他会失去陆信，失去他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但也许陆信就不会死，身边这个人也不会流落第八星系，受那么多苦，承担那么多的责任。那样的陆必行大概会长成一个像洛德一样温和又没有棱角的小少爷，在毕业那天，被陆信走后门送到他手下，让他一边嫌弃，一边给安排一个好差事。】（158章）

　　但很遗憾，这种想法太天真了（虽然愿景可以稍微脱离实际，但林静恒能产生这个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臆想仍然让我很意外），因为劳拉把禁果交给陆信不是因为林静恒，没有收养林静恒的陆信仍然会因为禁果而死，禁果暴露是源于林家一位亲卫为了弟弟的前途而向管委会告密，而这件事情压根就不以陆信是否收养林静恒而转移，陆信甚至还会死得更早，而更遗憾的是，如果没有收养林静恒，陆信夫妇丁克想法不会动摇，陆必行根本就不会出生，静姝能不能走回正路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一点，陆家更惨了。

　　回到陆林关系上来，林静恒最为根本的一点转变是，不再把陆必行当成一个需要他小心翼翼呵护的容易破碎的宝物，接受陆必行是一个能够与他配合无间，交付后背的比肩之人，能够彼此信任彼此依靠的灵魂伴侣，这也正是两人能坦诚相待相互信任的前提和基石。

　　陆林的这份默契也贯穿在后面一系列的剧情中，玫瑰之心一行是充满危险和未知的，但林静恒并没有阻止陆必行同行，在与林静姝的对战中，陆必行发现林静恒打偏了导弹，但他并没有立刻点出来，也没有一直假装不知道，而是在两人单独讨论战局的时候自然地说出来，既照顾了林静恒当下的情绪，又没有刻意回避，这里不仅是陆必行的体贴使然，还体现着他们现在不回避不保留的相处默契，而当陆必行打算以一架机甲单独扛下芯片人的精神网攻击时，林静恒没有直接让他去，而是把指挥舰的权限交给他，在危险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两人共同进退，在最后的人工智能战争中，出于大局的考虑，陆必行把第八星系的安危交给了林静恒，而林静恒同意陆必行亲自作为诱饵前往第一星系，由自己配合他的作战方式，虽然不同战场的两人依旧担心对方的安危，但也绝对信任彼此的能力，这些都是陆林之间那份高度的灵魂契合感的体现。

　　关于最后女娲计划暴露的这段剧情里，有几个小细节很值得细品，哈登看到了陆必行演讲到中途，冲镜头外笑了一下，而林静恒却分明站在他身边，才意识到这并不是直播，这是从第三者视角感受到陆林之间那种不经意间的很自然的感情流露，而更为难得的是，在陆必行女娲计划实验被曝光，陆必行踏上危险而紧张的征程时，林静恒甚至还学会了陆必行最擅长的调节气氛:

　　【林静恒叼着根烟，在几步以外等他，瞥了那战战兢兢的小卫兵一眼，他故作轻松地偏头，在陆必行耳边悄声说：“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小青年眉来眼去的，你是当我死了吗？”】（184章）

　　这种带有调情意味的调侃向来是陆必行的专长，林静恒却在潜移默化中学到了精髓，还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有更为直白的:【“我就是一百亿，要是谁有不同看法，欢迎随时来找我当面谈。”】（184章）

　　这对于性格内敛的林静恒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十分张扬的示爱了，而且这份示爱并不只是停留在爱情层面，而是带着一种追随性质的欣赏、鼓励与支持，林静恒的追随比林静恒的爱情更为难得啊。

　　总结起来，这个阶段的陆林在对彼此敞开心扉后，不再有各自的保留以及自以为是的保护，两人相互交付信任，共同进退，带着深层羁绊的爱意也渗透到各个方面，真正融入了彼此的精神骨血里，精神上与行动上的完全契合让他们成为一言一行都默契十足的灵魂伴侣。

　　最后说一下林静恒，开篇的林静恒提到，β星那五年里他是想找回自我的:

　　【自他离开联盟，五年来，林静恒无数次想抛弃这个枷锁一样的“形象”，找回当年被活埋的自我。

　　然而三十年过去，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样了。】（31章）

　　陆信的死把那个明媚的少年封印在了三十年前，但大家发现没有，文末的林静恒几乎已经没有了那份无论跟世界跟自己都过不去的苦大仇深，番外里跟玩墙漆的陆必行打闹时，完全就是两个相互捣蛋的大男孩，这样的林静恒与陆信镜头下的少年林静恒可以说非常接近了，这不正是他经过了这么多事兜兜转转后终于找回的自我吗？而在这个过程里，陆必行就是那颗照进他生命里，给他引路的星星啊。

　　（ps，原著里对求婚的情节留白了，但是我很喜欢广播剧的处理。）

　　最后提一下，我曾在广播剧看到一些弹幕认为陆林之间的爱并不对等，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这些争议是指哪方箭头更粗，因此我只好简单猜测他们是指陆必行比林静恒更爱对方，毕竟陆必行的情感是外放的张扬的，而林静恒的是内敛而深沉的。

　　诚然广播剧的呈现形式没有文字那么详尽，但我还是想说一下，这其实就是视角与他们之间性格的问题，曾有读者跟我讨论过，陆林的付出不能说谁更多，涉及角色性格问题，陆必行的情感是直接给出来的，他的崩溃是直面描写的，他的视角是很直观的，而林静恒的感情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直观，很多都不是直接描绘，而是通过陆必行的视角呈现出来的，而这个呈现效果还得取决于陆必行接收到多少，如果陆必行本人都接收不到，那读者就得慢慢揣摩，比如两人吵架时，陆必行出现理解偏差，读者很容易就跟着被带偏，又比如他那句“不喜欢就能不要吗”，陆必行没get到，就要靠读者揣摩，再比如那十六年里，深刻的思念都被林静恒自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甚至于他的情绪崩溃，都是从陆必行视角去感受的。总而言之，林静恒的感情内敛而压抑，如果囫囵吞枣地看，就很容易忽略，这就很容易造成“陆比林更爱”的假象，毕竟行动是需要体会的，也需要读者花更多心思去感受和理解，而且如果大家仔细留意，会发现作者对于他们两人的心理活动描写都是不一样的，总体来说陆必行的会更加丰富细腻，林静恒的则是修饰较少，带着一种符合他性格的利索。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些关于陆林箭头不对等的争议是出现在他们吵架那个情节的，为此我再去听了一遍，才发现很多听众是没看过原著盲听的，这必然会缺失很多细节，很可能会简单地认为先提分手的一方没那么爱。不过话说回来，在陆林这种深刻的羁绊之间谈谁更爱都着实有点浅薄了。）

　　——————

　　end

　　虽然都是瞎扯，但真的搞到头秃，秉着有始有终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还是把它搞完了。这也是我更加深入了解他们的过程，通过解读最真实的陆林，了解他们的行为与思维模式，以免臆造出太过偏离人设的对话与剧情。

  根据读者反馈最后再补充，可能会有读者会产生一些误解，看到这篇只说明了林对陆的重视就误以为我在否认林对联盟的复杂感情。千万不要这么理解，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命题，因为这是陆林感情梳理，不是单独的角色分析，所以着重点都放在感情方面，而且林对联盟的难以割舍其实根本就不用我在这里赘述，因为这是只要是看过书的人都会有的共识，相信这点没有人会否认也不用我再特意单拎出来再顺一遍了。而且其实本篇也有提到过这点了，正是林对联盟的难以割舍，才证明了他对笔芯的妥协是非常大的。

  最后再重申，通篇都是我个人的瞎扯。

食用说明：

☆OOC的一发完

☆接逆转未来结局

☆关于狼队关系的小短篇

“新闻上说寒潮已经南下，但是暴雪带来的影响还会持续几周；水电供应正在抢修中，等到道路障碍被清扫以后冰人会带小队去接你们。”

或者叫夜行者把我们传送回来。罗根咽回这句话，然而这个念头已经传到了教授脑中。

“在我们的时间线里，夜行者还没有出现。”查尔斯再次解释，“瑞雯按照你的线索去找他了，希望科克没有受苦。”

我知道。罗根陷进沙发里。幸好旅馆还有这一处布料柔软的栖息地，绣了丁香花的坐垫黏着清新剂的柠檬香，久经磨砺的线头从他的指缝间冒出头。

“罗根，你还好吗。”

你说呢，看看我的脑子。罗根盯着墙上的秒针又走完了一圈。再次见到安然无恙的查尔斯是好事，但此类略带探究的关怀还是免了。

这是罗根在修正的世界醒来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在此之前他经历了生理和心理上的评测，附加一次X战警的会议以及几次小争吵，确保一切稳定之后——十几年一遇的暴雪天打断了任务的最后一环。他们无法回程，困在密歇根州北部的小旅馆中。

这意味着除了圣诞节，他还要和斯科特度过这个新年。

这不是最糟的，跟困在战壕里那次比起来算得上天堂；他甚至享受和斯科特吵架，珍惜起墨镜后每次怀疑的眼神。

当斯科特问起另一个时间线的镭射眼的时候，罗根打趣地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极其热情地欢迎了我。”

“真的吗？”罗根发现斯科特保留着他的小习惯，他看向他，眉头皱起。

“不。你死了。”罗根以糟糕的方式结束了对话。然后他意识到：第一，琴在读过他的脑子后没有告诉斯科特另一条时间线发生的事情，至少没有完全坦诚；第二，斯科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跟格雷琴的第一次对话进行地顺利些，她要么从他一团混乱的记忆里读到了，要么猜到了剩下的。他们像老朋友一样问好，琴主动拥抱了他，罗根嗅到领口的香水而不是硝烟时，他放松下来。

你和斯科特还是情侣吗？

已经不是了。琴向路过的学生招手。你要追求我吗？

夕阳铺陈在实木地板上，朦胧的橙色沿着白墙缓缓流动。罗根看见三楼窗外的树枝贴着玻璃生长——似乎有些东西没有改变过。

凤凰事件像是攀附墙角的霉斑，罗根想到琴时，它永远都在恼人的角落蛰伏着。他暂时没有修缮它的能力。这也是他和教授分享的经验之一，他会做任何事来阻止事件的发生。

缺少竞争对手就没兴趣啦？琴抱起手臂佯装生气，拯救了罗根逐渐繁杂的思绪。

怎么会呢。罗根故作神秘地摇头。他相信琴自己会读到答案。

 

回到现在。斯科特从浴室里出来时朝他点头。罗根猜测这八成和教授的吩咐有关，这段时间里斯科特一直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旅馆老板同意让我借用厨房和食材。”他坐在罗根对面的床上，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床。它是斯科特的小空间，他们事先说好的。“我可以做点吃的。”像样的食物，不是他们吃了几天的压缩饼干。

“你还会做饭呢。”罗根接住他扔过来的糖果，明黄色的包装纸依然温热。

 

平安夜那天他们从疗养院的消防通道逃跑，当保安的脚步声接近，罗根早已竖起钢爪；斯科特按着他的肩膀，两人躲进杂物房的阴影里。紧接着他们从三楼跌进雪地，沿着没至膝盖的积雪走向公路主干道。前一天买的汉堡在旅店房间里萎缩成一小包，肉饼的油渍渗到木桌上留下印子，罗根就着冰水吃完了平安夜的晚餐。

他听见斯科特在窗边低声向电话那边的家人问候，敏锐的听力也捕捉到了吵闹的祝福声伴着圣诞歌曲。

那天斯科特向他道歉；是他不断的提问激怒了那位变种人，他们不得不躲避摄像头提前离开。

不，没事。他摆摆手。斯科特冒着热气从浴室里出来那会他早就消气了。湿润的褐发埋在浴巾之下，斯科特取下了眼镜，闭眼赤脚踩着地毯。罗根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水珠自光滑的脸颊滑下。他意识到斯科特还很年轻，依然是他记忆里的年纪，而他经历的年月让他得以从前辈的角度审视镭射眼。

 

“他从没做过饭？”斯科特提起罗根熟悉的斯科特像是谈论一个陌生人，他使用“他”而不是“我”来代指。尽管罗根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太大差异，时间线略微改变过后的斯科特并没有像电影拍的那样性格大变，他也在习惯这种叫法。对于他来说，过去的斯科特永远留在了湖底。

“看来我认识的镭射眼不会给情敌做饭。”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偶尔告诉斯科特他的经历。比如他们都爱着琴，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斯科特还是个孩子，再见时已经能把他轰出几米远。巧合的是，那天外面也下着大雪。

“我会。”斯科特露出那种微笑，熟悉的感觉再次环绕了罗根。“可惜炖土豆不是我的拿手菜。”

“看上去我也没得选，不是吗。”罗根把揉成团的糖纸扔回去，被斯科特皱着眉躲过。“别给我下毒。”

“我会尽力的。”斯科特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出门。

 

 

他的世界究竟发生过什么。斯科特盯着汤在平底锅里冒泡的时间里，他想起出发前与琴的对话。那是他下定决心最后一次问起罗根的事，如果琴仍然选择隐瞒，他将不再过问。

琴带他走进无人的课室，在白板上画出弯曲的线条，仿佛在解释一部科幻电影，或是作者故弄玄虚的系列小说。万磁王几次入狱又出逃，哨兵差点毁灭了变种人……跟这些比起来，起码他们这个时间线上的天启时间消除了万磁王和教授的隔阂——也成功避免了大部分事件。

当琴握笔的手停在一个点上，斯科特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意外我失控了。”她咽了口水，“我伤害了你……和很多人类，变种人。最后罗根不得不把我杀死。”

斯科特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他本能地安抚她：“这些都不会发生。”他看见琴眼里的坚定，那并不是对未知事件的恐惧。她的讲述里隐藏了太多悔恨与泪水，如今它们即将由斯科特分担。

它们不是真的。他默念一遍。锅里浮起的泡泡争先破裂，软烂的土豆融进汤汁。斯科特加了一小撮盐，忽略瓷碗底部反射出一层洗不掉的油光。

 

如他所料，大雪浇灭了庆祝人们新年的兴致。分针走过一圈，旧的一年就算过了。

新年快乐。斯科特在零点过十二分的时候对他说。

罗根还在水池旁刷碗，断断续续的冰水溅到手上，浇洗手背凸起的青筋。新年快乐，镭射眼。他瞥见斯科特走到浴室门边，头一次打破了两人的“安全距离”。

“说实话。”罗根甩掉水珠，乐于见到斯科特侧身躲避的样子，“这个世界跟以前比起来没什么不同。”他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

从他走下楼梯见到活着的斯科特的那一刻，过去与现在的差别便不再重要。他将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只要斯科特还存在这个世界上。

“罗根……”斯科特盯着落在他肩上的手。

“对了，你的摩托还在吧？”

“琴已经告诫过我，”罗根转身时斯科特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千万要锁好摩托。别打她的主意。”

看来他们还是情敌呢。罗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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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突发的复健行为！22年真的没怎么写呢，23年赶紧补上好了。

这个梗是我一直很想写的东西，关于旧时间线和新世界线里镭射眼的不同，以及Logan如何应对他们。然鹅上次写狼队是半年前（？导致我忘记到底有没有写过这个梗了。】

 

 

 

 

 

       窦昭觉得自己最近操持种园子，许是把自己累着了。每日昏昏欲睡不说，还经常梦见自己种的果树一夜之间就结出巨大的果实。要么就梦到小蛇，小老虎跑到她园子里来，梦里她也不怕它们，还觉得可爱，任它们在园子里闹。

　　太医早说过羊肉补女子气血最为适宜。宋墨下了值，二人躲在院子里炙烤羊肉，配上话梅和奈果等点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闲话中窦昭和宋墨提起近来多梦的趣事。

　　宋墨的反应和窦昭想的并不同。笑意浅浅但严肃更多。

  窦昭话落，被身边人盯得一脸认真，温声道：“干嘛呀，这么看我，只是梦罢了。”并再三解释：“砚堂，我真的没有累到，重活都是有婆子们在做的。”

　　宋墨继续盯着窦昭，语气小心翼翼的：“寿姑，你...有没有有听说过胎梦，……前几日我轮值不在，你小日子来了没有？”

　　窦昭还没有做过母亲，身边也没有长辈，更是没人交代过。她听宋墨问得很认真，才自己重视起来，迟疑道：“梦能做的准么？有的时候小日子迟几日也是有的。”

　　宋墨直接吩咐了军医过来，还和窦昭道：“军医虽多数善骨科，但摸滑脉也还有些准头”。

　　窦昭不语，看着宋墨发愣。宋墨则专心地用竹夹不断翻弄着调制好的肉块，用铁钩去拨弄炭火，让火再大一些。

　　半晌，肉香扑鼻。宋墨侧头才看到窦昭神色怏怏：“怎么，饿得很了？”

　　窦昭摇摇头，将头倚在他肩上，敛了心绪，慢慢地道：“我在想，若是有孕了，你说我要不要回封地比较妥当些。”

　　宋墨把火拨弄得小一些，放下竹夹，伸手拥着窦昭，语气轻轻：“我还在京城呢，你自己去辽东生孩子，那像话嘛？”

　　窦昭去勾宋墨的手，随着宋墨口吻，语气也低谙：“无论什么时候，是生是死，我也是想你陪着我的。但是我更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如今你重权在握，后面局势尚不明朗。驸马历来是个虚职，我若是与你站一块，进了你府上，你更是烈火油烹一般。倒不如我自己辛苦一些，过了几年，新皇彻底把位置坐稳了，我们看风向再打算如何？”

　  “寿姑。在你心里，我就是上了塌哄你，下了塌就不管不顾的那种丈夫，你说的这些事我就会没考虑过？”宋墨有点无奈。

  不等窦昭回答，宋墨伸手喂了窦昭一颗梅子，补充道：“若是真怀了，前些时候我让人把楼后的临院买了，已经在修整了，寻了些蒋府的老人伺候着，他们心里自然有数。到时月份大了就搬到那里去住。至于初一十五年节的进宫拜会实在躲不开，就说探查封地好了，让司正带这仪仗替你去辽东露露面也就够了，辽东百废待兴，这几年没什么高门大户。从二品的司正打发他们也不算辱没。等孩子落地，你就说你无意婚配，认下义子。朝廷里争权夺利者甚众，谁会关心你手无权柄只是勋贵女眷的义子是哪里来？”

　　窦昭听着，心里觉得妥帖，朦胧中又生出别的担心：“…你都想好了，那若是只是胡乱做梦，你会不会很失望？”

　　宋墨自然而然的用手腹去替窦昭擦掉嘴角的糖渍，笑意不改：“那无非就是子女缘分尚到，过了几年局势稳定下来了，那时候也好。”

　　说着宋墨犹豫起来，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窦昭急问。

　　“若是真有了，只是怕委屈了公主，要金屋藏娇了。”宋墨笑得眼睛月牙弯弯，嘴上却在大放厥词。

　　窦昭听了，静了静，“腾”地伸手更大幅度地搂住宋墨的脖颈，整个人贴在他怀里好不够，来回拧动几下，口中讲道：“瞧大人说的，明明是大人抬爱，我这才尊贵起来。若是指挥使大人哪天冷了情，厌了我，我便是公主也只是个花架子罢了，又有何意趣？可若是能被大人藏在院子里娇养着，做大人的心肝宝贝开心果，被大人搂着腻着，可比劳什子公主有意趣得多？”几句话里，窦昭越是后面的话越说声越小，气音愈大，女子娇气的具象化熏得宋指挥使耳根一直发烫。

　　他被娇软的身子磨着，低下头就看得见殷红的小嘴巴就在他眼下一张一合的，说着装腔作势的话。这还不够，宋墨很难不想到旧时，有一回在福亭查案，她就扮演这般风情模样和他做戏骗过了守卫，他们才登上了船。

　　只是那时他们感情不甚明朗，很多邪念他没办法表达。

　　如今倒是个好时候。

　　宋墨搂紧了她，亲她装作不谙世事的湿萌萌大眼，觉得不够，又俯身再侧一点垂首一遍遍舔舐窦昭细嫩圆润的耳垂。窦昭的耳垂被宋墨含着，他也不嫌珍珠耳坠膈得慌。气音在她耳根处无比清晰：“你最好是真的有孕，不然…今日之事，怕是很难收场。”

　　陆鸣最近做事少了些鲁莽，领了军医进来时候，早在进了廊下故意弄出了些动静。宋墨夸他：“做事越来越稳当了。”

　　陆鸣十分羞惭：“出门时候在司正面前露了脸，是司正交代的。”

　　隔了几日，宋墨上值，司正一日不离的跟在窦昭身边。

　　窦昭正好交代司正一些事。是的，宋世子的邪念，宋指挥使也暂且没能践行。

　　司正屏退了服侍的，“公主，您可想好了？贵人无情，宋指挥使声名在外，可架不住权势滔天，好些人知道了皇后娘娘有意和宋大人联姻后，明里暗里都往宋大人的后宅使劲呢！”司正语气焦灼，“照理这话我不该说，可公主待我如同姊妹。情爱易逝，若只是平日玩笑打发寂寞也就罢了。可公主留了宋大人的子嗣养在公主府，日后宋大人又在他府邸有他的子嗣，那公主和您的孩子又如何自处？便是旁人不知，那公主心里就难道不自苦？”

　　窦昭听罢笑道：“难道你就是这个缘故，上个月皇后娘娘为节省开支，放出去了一批女官自由婚嫁，你却主动求了留在宫中挂名的？”

　　司正立刻道：“公主不要逃避话题。”

　　窦昭逗她：“那不正好，你不嫁，我也不嫁，府里留下两个老太太有什么意思，刚好有个孩子，来回走动着咱们一起打发时间。”

　　司正默声不语。

　　窦昭思量着，直言道：“你说的我都懂得，妥娘虽没说，心里也未必不为我担忧。旧事纷乱，如今在宋墨身边，他却总是很好的把我接住，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都会和我讲，名下的铺面账册也都不避讳我接触，也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或是缺一个管帐的，我联合郭夫人舅兄投了些运粮买卖，现银还缺一些，一时不趁手从他账面上抽了三万两现银，他知道了问也没问我一句。比起我原来调济宁府上三千两银子还要被嫁出去的姑姐问来问去，一遍遍确保一定会只赚不亏的日子，现下就已是极好，日后再难，都不会比从前更难就是了。”

　　司正一笑：“哇，公主竟直呼宋大人名讳。”

　　恼得窦昭伸手去打她：“你来问我正事，我和你说了，偏你又促狭。”

　　司正被窦昭打个正着，认真问窦昭：“您希望这胎是男是女？”

　　窦昭毫不犹豫地道：“都好。”

　　但这个问题被窦昭忍了又忍还是被拿去问宋墨。

　　宋墨给了满分答案。“无论是母子平安，还是母女平安，平安就好。”

　　窦昭听了霎时笑得很满足。

　　窦昭想了想道：“你说过几年，朝中没有异动。或是孩子长大了，容貌肖同，宫里猜到我们早就有孩子，他们会怎么想？”

　　宋墨就笑：“傻寿姑，你真以为皇帝那么笨，即便是以前有点笨，如今和阁老臣下周璇一年出头了，也该长长脑子了。你觉得皇后娘娘为什么特别想让我有女儿但是她却不赐婚，只能暗地里放出风来让有心思的众臣自己使劲呢？”

　　窦昭道：“恐怕是忧心会惹你不喜，觉得是有监视你之意，反倒弄巧成拙。”

　　宋墨又道：“那皇后娘娘有没有问你婚配的打算呢？”

　　皇后娘娘一次也没有问过。皇后还是很热衷于给景钰、景泰做媒的。回想起来，皇后对自己说来说去都是说宋墨的家族渊源，才华功绩。那既然宫中有猜测，为何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提把她和宋墨赐婚呢？

　　窦昭开始心绪复杂。因为她是再嫁。在旁人眼里她赐婚谁会觉得是对宋墨好，没准是觉得挖苦宋墨呢？所以这事必然要宋墨来说。

　　可对于宋墨来说，人是会变得，就像定国公一门死在在了皇家手下。二十年前是最好的兄弟，二十年后满门抄斩。情谊二字，扛不住时间的细打量。

　　日后真是君臣两厌，即便是宫中对她二人有些猜测，但没有直接干系，对她下手还是要斟酌几分的。毕竟当时封她的宝册上可是写得为体现圣上宽宥仁爱，她的母家也确实与前朝渊源颇深。

　　这般想着，窦昭不由得去问宋墨：“皇帝做什么能让臣子放心呢？”

　　宋墨大笑：“我家女诸葛果然不一般，人都说做臣子的要让皇帝放心。你偏问皇帝要怎么做才行？”

　　窦昭气闷，便自己答自己：“要是表扬臣子拉拢臣子，一般封公封王就顶天了。要是想以德服人，那就会麻烦了，至少没几年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若真要是斟酌观察也不该看圣上的最高处，例如待功臣多好，而是看圣上最低处。看他待那些意见跟他相佐的官员有多差。望来望去，倒也是真的耗时间。”

　　宋墨接过话来：“所以皇后自然就想联姻，君和臣哪能日日防着。怕得就是防来防去，人心疲了，君臣之间没有间隙也变成有间隙了。”

　　“我希望生个女孩儿。”窦昭最后一锤定音。

　　宋墨心也笃定：“那就一定是个女孩儿。”

　　这个愿望在窦昭显怀显得很早的时候，宋墨有点迷茫了。

　　这不太一样。

　　他以为定会是女孩的。

　　隔着帘子，军医摸了半天说是有两个的时候。宋墨难得不镇定，再三确认。

　　窦昭特别开心。一直在傻乐。这种情绪很容易地就把宋墨也感染到。

　　当值的时候，朱佑霆就说宋墨：“想不到你还挺忧国忧民的，改革变法有些成就你竟然也跟着面上带笑了。”

　　宋墨心里无奈：情非得已，真不是很想和这种人做亲家！

时间线是婚后，三千多字，全文免费

不用关注我，很久不写了，这次算我给昭昭墨墨凑个份子

大部分篇幅是男主视角，介意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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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今日来了这校场宋墨就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沙尘混着汗水的味儿淡了许多，反倒时常飘来几缕枕边香。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昨晚痴缠太过，有些魔怔了，但现下这明显的新鲜花草露水味儿却又是怎么回事？

宋墨问完时间，垂下眼眸细细嗅了嗅，这花草味儿很是熟悉，像是自家的小花园，窦昭账册看乏了，总喜欢去那里走走看看，时间长了，身上朦朦胧胧的就沾了一层恬静的香气。

难不成？

竟是和昭儿通感了？

“回世子，巳时刚半，已快午时了。”

“行了，叫他们先别练了，午时正点就吃饭吧。”

家里用膳向来准时，是不是忽然能同步感受到窦昭的嗅觉，等窦昭开始吃饭了便能一清二楚。

校场吵闹，今日训练不严，一群猢狲更是嬉闹得没个正形了。宋墨正有些后悔话说早了，却又闻到一缕绝不会出现在营地中的饭菜香。

果仁拌菠菜，甜汁烧笋鹅，宋墨咬了口馒头远远走开坐在了校场边缘的太师椅，又给自己斟了杯茶，还得是夫人吃饭细嚼慢咽，每天往那儿一坐就美得像幅画儿似的。正想着，他的目光瞥到围桌吃饭的一群金吾卫正碗箸叮咣、狼吞虎咽，不由得嫌弃得直皱眉。

荤菜凉菜窦昭都没吃太多，反而是一道莴笋烩虾仁夹了许多次，不知为何，主食似乎也没吃。

那腰盈盈一握的，只需一只手臂就能完完整整圈在身前，有时下马车时虚扶一下都怕弄疼了她，吃得这么少可怎么是好？

今已有急报，南方雨水不停，梅雨绵长，恐要遭灾，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皇帝再次外派，天气不好，吃得又少，若是我又不在家，生病了又要怎么办？

宋墨满脑子都是到底怎么能把窦昭养胖一点，三五口嚼了一个馒头也算陪窦昭吃了顿午饭。

他没急着站起来，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明明什么都没拿却隐约感受到凉玉握在手里的触感，半晌，他轻轻闭上眼，单手撑着桌几抵着额角，另一只手虚握着晃了晃，远远看着，倒像是一玉面将军晌午困顿，自得而又潇洒地打着扇子休息。

只是…只是这手在动，扇子却没有。

于是画面便显得有些怪了起来，三五个金吾卫凑在一起极小声地交头接耳，偷偷笑他。

宋墨也在笑。

春捂秋冻，窦昭应该是衣服穿的有些过于保暖，大中午的嫌热又懒得换衣衫，于是早早拿出了夏天的玉柄小扇。

没一会儿，手上的感觉又变了，这次似乎是毛笔，宋墨的手指跟着动了动，没一会儿，又好似在模拟纸张翻页。

忽然，宋墨坐直了身子，正盯着他的金吾卫们吓了一跳集体噤声，却见他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指尖，连个眼神都未分过来。

窦昭似乎是…放下笔也放下了账册，撑着脸在等什么，正想着，他鼻尖就闻到了山药、薏米、莲子、山楂…还有些别的粮食果子味道，宋墨轻轻摇头，又笑了，这次是八珍糕。

但窦昭并不爱八珍糕，觉得有营养，便每次都很赏脸地吃一小块儿，更多是不会再碰了。

果然，现在已经是酥皮和牛乳的气味，这一口看来是宠幸到带骨鲍螺了，清甜适口，这才是窦昭喜欢的。

我也是窦昭喜欢的，宋墨想，窦昭喜欢我，她亲口说的。

前几日他没等着大部队，先行一步跨马加鞭回来向皇帝复命，昨夜已是更深露重才又回到家中，窦昭点着灯笼，在门口迎他。

帮他卸甲更衣时，窦昭问：“怎么把软甲脱了？”

那自然是不能说遇到双侧夹击，攻势凶险，我虽然避过要害扭身迎敌，可金丝软甲还是被长枪挑破，最后一根肋下被划开手指长的一条细口子。

回营时不用涂药都已止住血的小伤，那必须属于报喜不报忧的一部分，至于那软甲，当然得请个手艺细致的秀娘赶紧给补好了才是。

“被那群兵痞瞧见了，非说要拿去给自家媳妇看看，也要她们缝个差不多的贴身穿着。”宋墨拉着窦昭在床边坐下，眼里露出几分委屈，巴巴盯着人看，“那分明是夫人给我的，回程路上一大早我还没穿上就硬是被他们抢去了。”

“我再为你做一件好了。”说着窦昭撑着手指，又从他肩上开始寸寸丈量。

眼看窦昭的手就要摸到他的伤处，宋墨一把握住了那皓白的细腕，贴在了自己胸口。

“夫人可别乱摸了，你听我这心里，跳得慌不慌？”

“宋墨！”窦昭脸红了个透，“你耍什么流氓！”

想到这儿，宋墨低头抿嘴轻笑，雀跃的心思藏不住，不觉得伤口疼，反倒生出几分甜来。

下午列队操练的号声吹响，宋墨正了正神色，心思又转回了窦昭的吃食上。

行吧，不愿意吃没滋味的米面，愿意吃些点心也行吧。

天色有些变阴，手指尖那一点点互通的触感不见，又是花草清香溢于鼻腔。

想来窦昭是去园子里侍弄祖母送来的花草了，宋墨也跟着站起身，先是往那木凳上不轻不重地踩了几下，细细感受了一会儿也完全没有痛感，终于彻底放心。看来之前窦昭虽然受了罚，却没伤筋动骨，否则今年梅雨绵长，她那样闲不住的性子，日日奔波，怕是要难受了。

武训了没太久，天上就开始掉雨点儿。

雨越下越大，宋墨本欲借此机会，好好给金吾卫的操练上点压力，陆鸣却跑过来凑在他耳边报了个信。

看天色不好，窦昭知道宋墨清早出来时既没乘马车也没打伞，于是抓紧备好了便赶过来接人，怕雨势急起来后行路匆匆反而错过，估摸着快要散衙她便撑起伞站在马车外面等着。

素兰忧心窦昭淋雨，劝她：“小姐，您去马车中坐着吧，我们看着就行。”

素心也附和：“就是呀小姐，总不会接不到姑爷的。”

“没事，这雨也还不太大呢。”窦昭笑笑，撑着伞和她们说话，“有人接着，有人等着，总是会更令人欢喜的。”

霖霖雨幕，春日好景别有一番意趣，可窦昭却无心欣赏，她眉目不显急躁，实际上已是有些快要站不住了。

今日在花园里时就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花花草草莫名其妙一股子怪味儿，直到吃点心的时候心窝上面肋骨下面突然一阵刺痛才让她有点明白过来。

她细细回忆了昨天晚上，宋墨待她赤诚直进，可像昨晚似的说那些诨话却是少之又少，多半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想要瞒她点什么。至于她今日总是闻到的那股子奇怪味道，应当是校场的尘土。

重生这样的惊天之事她都经历了，只是和宋墨通感了嗅觉和触觉，窦昭竟并不太过惊讶，甚至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她没让人瞧出来半点儿不对，但现下除了肋侧剑突处，肩胛和背脊处竟也有些难受起来，不是锐利的疼痛，倒像是受了风又挨钝刀子，千针穿线磨着骨缝蹭，令人喊痛喊不出，扯却也扯不掉。

永远是这样，上一世如此，这一世竟也没好太多。未待及冠便尝风波漏，一刀忠，一刀孝，万千信义穿胸过，却又有雷霆雨露、君恩在侧。

情到浓时，鬓边私语总有一句一切有我，从今往后我疼你。

但我来疼你，真真正正落在身上，居然是这般滋味。

风骨一刀，衷肠一刀，一刀一刀劈下来，原来风雨飘摇中你是这样疼过来的。

“砚堂——”

刚一看到人窦昭就挥手喊了他的名字，宋墨拔腿跑过来，苦了陆鸣撑着伞在后面追。

“快去马车上，春雨冷得很。”宋墨接过伞，推着窦昭进马车里去。

坐稳了，窦昭问他：“提前散衙了？”

宋墨语气中带着点理不直气也壮的骄傲：“我一勋贵子弟，提前走怎么了，夫人都来接了，自然要快点跑。”

窦昭忍俊不禁：“你小心被上峰参。”

“让他参去！”宋墨把窦昭拥在怀里，问她，“回家夫人还要给我量体裁衣呢，我没空和他们打机锋。”

“好，给你量上一量。”

窦昭的手指贴着金吾卫的薄甲认真比对，宋墨正想说这能量出什么来，就听窦昭声音有些哑，低声道：“瘦了。”

宋墨惊讶：“瘦了？”

窦昭鬓发微湿，可能是进了些许雨水，眼眶略略泛着红，此时抬头看他，只一眼就让宋墨腾得一下燥了起来。

宋墨手心用力在刀柄上狠狠扣住，暗道光天化日在马车上乱来绝非君子所为，而窦昭此刻居然忽然皱着眉揉了揉手心。

等等！

他不着痕迹地凑过去，像是想要亲昵地和妻子碰碰肩膀，却见窦昭很小幅度地缩了一下。

宋墨没错过这个小动作，心疼坏了。

窦昭竟也和他通感了！

他声音里带着急切：“是不是身上疼？”

“我不疼。”窦昭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湿漉漉的，像是吻了一场绵绵的春雨。

“撒谎。”宋墨一手捂在她背上，另一只手又在她肋下轻轻摸了摸。

窦昭眨眨眼，将他的手握进自己手心：“是啊，看起来有人撒谎了呢。”

一句话将了军，宋墨愣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时出征前母亲总会万千叮嘱，让他务必保全自己，他一腔少年意气并不太当回事。后来同父决裂，鞭子板子几十几百地落下，他又觉得自己反正贱命一条，伤了便伤了，他只求能拿得动刀，握得住刀，他就能再争一口气。

路总归是能走出来的，走不出来还可以杀出来，双刀一横，这世上有什么他扛不住的东西？

但保家卫国是他的担子，宅门霜剑也该落在他身上，这些年鬼门关走了几趟也不过如此，雨雪天气身上略有不爽他早就习以为常，武将都是如此，隐隐旧伤混着雨雪就着粗饭随随便便也就咽下，但窦昭…

宋墨的手掌覆在窦昭单薄的身体上，眼睛都红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窦昭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磕了碰了的人，怎么能和他一起受着这些？

“怪我，是我不好…”

窦昭只静静地看着他。

怪你什么呢？

你又有哪里还不够好呢？

“砚堂…夫妻本一体，何分我与君。”窦昭凑在他耳边，“以后万事有我，我疼你。”

End.

Btw. 你媳妇儿不是吃的少，是莫名其妙这顿饭吃啥都有股大白馒头味儿…

以及 是的，我致敬了一下甄嬛传（bushi

*时隔多年重温原著ing，摸点段子看个乐。

1.

正所谓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于锋在朋友圈哭诉吃不惯百花食堂想念G市时，黄少天报以十二分没说出口的同情与关怀；而当一周后于锋晒出百花食堂特地为他开辟的小灶窗口——

黄少天破天荒头一次发现面前的靓鸡失了颜色。

 

2.

性情中人总不能轻易释怀“背叛”。

当眼前再度重演似曾相识的避而不见时，黄少天警觉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这份应激在谜底即将揭晓，徐景熙心虚地出现时达到高潮——

然后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份火龙果肠粉。

火龙果，肠粉。

黄少天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

“我靠你背叛的是广东人啊！！”

 

3.

“好奇害死猫。”郑轩锐评。

“我也不知道黄少反应会那么大啊。”徐景熙长吁短叹。

他就是竞技场野排55被抓奶抓破防了，发癫点个黑暗料理报复社会而已。

报复社会报复社会，不平等的辐射在座每一个人叫什么报复社会？

尝了一口的喻文州不置可否，只平静地搁下筷子，意有所指地看向那盒约等于完好无损的火龙果肠粉。

“浪费食物是不好的。”他说。

 

4.

“所以你为什么去野排？”

“被卖久了当回传统奶妈换换心情。”

“然后结论是？”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开卖。”

“啧啧。”郑轩发出看热闹的声音，“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5.

得益于蓝雨与萝卜的优秀匹配机制，风水轮流转，网游里无意发现可塑之才的人变成了黄少天。

最初发现游戏里有这么颗好苗子时，黄少天很是为如何劝诱卢瀚文苦恼了阵。

毕竟父母支持与否是一回事，本人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

小孩嘛，来硬的又不合适。

对此，喻文州表示无需担忧。

“训练营能应对未成年防沉迷限制。”正式见面之际，他说。

少年人心动只在一瞬间。

 

6.

训练室报道的第一步永远是挑电脑。

卢瀚文初来乍到，对陌生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

在天降邀请之前他对职业选手的世界不能说是一清二楚，只能说是全然不知。

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小升初。

而那位自诩引路人的哥哥只揉了揉他的头，说我们战队训练室可大有很多电脑任你挑选！

网吧？这是卢瀚文的第一反应。

实际到达后卢瀚文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这怎么也得算个网咖。

网咖，不，蓝雨训练室里几排电脑一字排开，错落间抬起几颗闻声而动的小小头颅。

卢瀚文毫不怯场地扫视过去，看见彼此眼中明晃晃的好奇，而后落定在一个空荡荡的位子上。

“黄少，我能坐那吗？”小卢少年抬手，相当自来熟地发问。

黄少天循声望去，久违地看向那台久无人用的电脑。

他不明显地怔愣了下，没有被室内骚动的少年人们发现。

“那台啊，那台电脑是坏的。”

“换个位子吧。”他笑着说。

 

 

 

 

 

 

 

 

原著向小甜饼，写一些训练营时期鸡飞狗跳的故事，有私设。

Summary: 魏琛在网游里捡到了一个小崽子，但很快发现自己搞不定他，各种意义上的，而且喻文州和叶修似乎有别的想法。

（一）煎蛋面和告状精

魏琛总是亲手做夜宵的那个。

他先是把锅烧热，紧接着挖一勺猪油搁在锅里，铲子扣在锅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等到雪白的猪油融化，开始冒出丝丝热气的时候，便把手边的两个蛋“咔咔”打在锅里。蛋液在油里起着小的爆炸，白色的部分像菊花瓣一样朝中间翻卷起来，空气中逐渐弥漫起很香的煎蛋的气味。黄少天站在他旁边，紧随其后，把开水“哇啦”一声倒进锅里，这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两枚焦黄的煎蛋滚动着浮上来，水在沸腾的同时逐渐变成乳白色的。最后下入面条，撒上葱花和盐，末了再淋一点麻油。

“要不要我再弄个凉拌秋葵？”魏琛在煎蛋和挂面湿润的香气中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拒绝我拒绝我拒绝！”黄少天立刻不满地大叫起来，“你要吃你自己一个人吃去，别让它们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秋葵补肾，”魏琛一边把面嗦得“呼噜”响一边契而不舍地戏弄他，“男孩子肾不好，将来没有女孩子喜欢。”

“我的身体对秋葵的排斥证明了我的肾很健康，完全不需要补，”黄少天坐在他对面反唇相讥，“所以魏老大你是不是肾虚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毕竟年纪大了嘛！”

“去你的！”魏琛抬手削了他脑袋一下，“老子他妈的还不到23，说不定还能二次发育呢！”

“二次发育，发育哪里？”黄少天“嘿”的一声笑了起来，浅褐色的眼珠微微往下一瞥，“看不出来啊魏老大，这么不自信的吗？”

他在魏琛再次给他“爱的教育”前就端着饭碗跑了，魏琛也懒得去追，只在他身后喊：“都几点了还他妈乱跑，吃完赶紧回去，你不是还要做手操吗？再墨迹天都亮了！”

“知道了老头子！”黄少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也给我做，不然你那老手就断了！”

“操你的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把你打出屎来！”魏琛吼了回去，愤愤不平地重新拿起筷子。

蓝雨俱乐部的所有人都会做手操，用来预防高强度使用键盘鼠标带来的手指麻木、掌肌萎缩、腱鞘炎和腕管综合征。所有人，从正式队员、替补、到青训生，除了魏琛。

魏琛从来不做手操，他把这种挤压手指，活动手腕的健美操称作老年人的运动，并时不时在黄少天做的时候取笑他。不过魏琛确实很少感受到疲惫，他的手干燥、灵活且有力。

“是一双爷们的手。”他向黄少天吹嘘道。

不少青训营的学员会偷偷模仿魏琛的样子，不做手操并在集体热身环节偷工减料，为此教练不得不找魏琛谈话。

“他们不想做就不做呗，都是年轻小伙子，别搞得和娘们似的，”魏琛无所谓地笑道，“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省下来打一把训练赛。”

“你这叫仗着年轻不负责任，”教练气得抬高了嗓门，“连你带的那个小男孩都比你要懂事！”

“开什么玩笑？你拿我和黄少天那小屁孩比？”魏琛不可思议道。

“他在这方面就是比你做得好，”教练抱着手臂，“人家不仅严格要求自己，还会监督别人。”

“屁点大小孩还监督——操！”魏琛猛地抬起头，“不会是他向你告的状吧？”

教练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总之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在集训前带头做手操，就这么定了。”

魏琛抹了把脸，在教练严厉的目光下，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给吞了下去。

他就知道，黄少天这个恶魔崽子生来就是克他的。

（二）小小神偷

所有人都以为黄少天和魏琛的相遇，是一个联盟大神慧眼识珠的励志故事，其实一切都魏琛往战队脸上贴金的夸大其词。若要说实话，遇见黄少天是魏琛在一个操蛋夜晚的操蛋意外，撑死了算是负负得正。

魏琛在那一整个晚上都过得不太顺，或者说一整天，无所谓了。

首先，蓝雨这支新成立的队伍在联赛中表现糟糕。魏琛空有一身本事却被队友拖了后腿，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很努力，但这更暴露出电子竞技的残酷所在——天赋和实力决定一切。蓝雨缺乏人才，而魏琛的年龄又有些偏大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亲身参与到蓝雨组建出一只超强战队的那天。

他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打算抢个BOSS放松一下，这又导致了今晚第二件糟糕事：他进了一个抢野图BOSS的散队，然而队伍的奶和T从刚进来就开始吵架，很快双双在复活点挂机了。幸好他和方世镜在一起，方世镜，他的老友，蓝雨的黄金自由人，当机立断地取代了奶妈的位置，让他们这个松散的小队没有在第一时间团灭。

魏琛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开麦指挥，在源源不断的小怪和玩家之间玩起穿插战术，并对剩下两个萌生退意的队友大喊大叫。最终他们凭借着职业选手的优秀素质提前锁定了BOSS，他让两个队友守在BOOS附近拉住仇恨，自己和方世镜则着手处理玩家里的漏网之鱼。等到他们终于腾出手来专心对付BOOS时，魏琛的装备已经接近报废的临界，方世镜的蓝量也只剩下岌岌可危的30%。

总而言之，这已经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倒霉夜晚，但显然老天爷就是不让他魏琛好过。因为当他和方世镜回到集合点的时候，马上发现那个金光闪闪的野图BOSS已经消失不见，负责守怪两个队友躺在地上，被刺了个透心凉，而罪魁祸首——一个银铠小剑客，正蹦蹦跳跳地把最后一件稀有材料装进背包里。

狗娘养的！

他确信自己被某种神秘力量下了降头。

魏琛怒火冲天地打开附近频道，咆哮道：“小毛贼给我站住！”

那小剑客被他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抽出背上的光剑，朝魏琛转过身来。

“声音那么嫩，不会是个小姑娘吧？”方世镜在一旁道。

“谁是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你全家都是小姑娘！”那个小剑客立刻调转矛头，冲方世镜叫道。

“你他妈抢了我们的怪！”魏琛才不在乎对面是男是女，他只觉得被截胡的愤怒和熬夜的疲倦交替攻击着他的神经，如同在他脑袋里炸了一顿的TNT，让他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手撕了眼前的小子。

“那又怎么样？”那个小剑客厉声道，“谁让你叫两个废物守怪的？他们连仇恨都拉不住，就算我不来他们也会被BOSS秒掉的！”

“你放屁！”魏琛骂道，然后噎住了，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队友几分钟前在队伍频道里发送的求救信号。

“咦怎么不说话了？我没说错吧？没说错吧？现在没话说了？”小剑客见他不做声，立刻得意地窃笑起来，“要怪就怪你瞎指挥，如果人手足够这样打就算了，你们少了两个人还敢遛着BOOS不收，甚至让主要战力去清外围——你是哪个豪门养的小号吗，是不是公会爸爸忘记给你配保镖你就不会抢BOSS了啊？”

“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方世镜在队伍频道里无奈地笑了笑，“咱们杀上头了。”

“所以呢，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地犯贱吗？”魏琛咬牙切齿地回复。

“······那你说怎么办？东西都绑定了，”方世镜有点好笑道，“开红把他杀了？提前说明要干你自己干，我可不帮你杀一个小孩子，我丢不起这个人。”

魏琛看了一眼屏幕，小剑客像一只愤怒的野猫一样一边原地转圈一边放着狠话。天哪那小子声音真够嫩的，魏琛都不确定他有没有过变声期。

“你是哪个公会的？”魏琛厉声问道。

“怎么，你要喊你的公会爸比来帮你报仇吗？”男孩嗤笑道，“BOSS是我自己想抢的，我不需要下个本都和公会报备！”

“不是公会，也该有队友，”魏琛说，“你们是怎么潜入并且杀掉BOSS的？”

“没有我们，只有我，白痴！BOSS和你的猪队友都是我杀的！”

“不可能，你一个银武都没有的小剑客不可能杀得了BOSS。”方世镜忍不住道。

“‘你一个银武都没有的小剑客不可能杀得了BOSS’，”小剑客掐着嗓子轻蔑道——天哪魏琛真想用诅咒之箭把他的舌头挖出来，“不能因为你的队友是废物就以为所有人是废物，我可以在杀人的同时秒掉一个残血BOSS。”

“你最好没有在吹牛，”魏琛狞笑着走上前一步，“你知道截胡犯被当场逮住会发生什么吧？”

“试试看啊——”剑客的话音未落，武器已经亮起了白光，魏琛认出那是大招的前摇。他完全没料到这小子不仅没想着逃跑，还早就谋划着给他来上一击。魏琛毫无准备地被迸发的剑气吹飞了出去。

小剑客立马打开传送，利用这短短几秒钟溜之大吉。

“所以你刚刚就这么看着，”魏琛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一身装备是彻底报废了，“方世镜你他妈还是不是兄弟？”

方世镜走到他身边，扔给他一些材料，大笑着说：“那孩子是个天才，在所有方面都是。”

“太他妈对了，”魏琛啐了一口，眯起眼睛，“给我等着，老子迟早把他搞到手。”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确实把那孩子搞到了手，还像保姆一样大半夜给人做夜宵。

（三）走光都是做梦蹦迪的错

如果说魏琛和黄少天的“美妙相遇”是外人的第一个错觉，那么他们之间亲如父子的关系就是第二个。

不是说他们的关系不亲近，但确实和魏琛一开始脑补的颇有些差距。在他最开始的幻想中，黄少天被他收服后，就算不像李逵对宋江那样两眼冒星星、指东绝不往西，屁颠屁颠“哥哥哥哥”叫个不停；也该像令狐冲遇见风清扬那样高呼“前辈”纳头便拜。可惜黄少天比他想象中要有自己的主意。

他们共用一个宿舍套间——“我能怎么办？他连毛都没长齐嘴巴还这么贱万一被其他人欺负了跑了怎么办？”在面对方世镜的质疑时魏琛这么说。

“你应该知道今年招进来的小孩和他差不多大的不止一个吧？”方世镜叹了口气，“还有你刚刚说话的口气像是被他附体了。”

魏琛回敬他一个不耐烦的喉音，掩饰性地抽出一根烟咬住。

总之，他们同住一个宿舍套间，但黄少天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衣衫不整地晃悠。哪怕是洗澡的时候，黄少天也总是穿戴整齐地走进浴室，锁上门，打开排气扇，然后冲澡。他洗澡迅速且安静，既不说话，也没有歌声和口哨声。过不了多久水声停止，黄少天趿拉着拖鞋走出来，背后是一片氤氲的蒸汽，睡衣整齐地穿在身上。

“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魏琛不止一次嘲笑他，“你叽儿没长毛这件事不是应该所有人都知道吗？”

“操你的！你才没长毛！”黄少天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和他对骂。

“我还知道你屁股上有个胎记！”魏琛继续补刀。

“我靠我靠你是变态吗？你是不是半夜掀我衣服了？”黄少天崩溃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

“你应该反省反省你自己，你每天晚上做梦都在蹦迪吗？”魏琛说。

他说这句话一点没有夸张的成分，事实上黄少天就是一个睡姿奇差且不安分的小混蛋。魏琛经常在早上叫他起床时发现黄少天把腿挂在床头，脑袋在床尾——睡衣睡裤全都向上卷起，露出因为平躺而凹陷下去的小腹。然后是少年纤细的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浅蓝色的短裤包裹着结实的臀，因为姿势的缘故，少年雪白的大腿根部的胎记清晰可见。他的一只脚搁在床沿上，呈现出一种微微弯曲的放松状态，另一只脚踩着床头的墙壁，趾骨和墙面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仿佛刚好够一个成年男性用手轻轻托住。

干什么，他第一次带小孩，观察仔细点怎么了！

（四）碰碰车友 VS 游戏大神

“怎么回事老魏，黑眼圈这么重？”叶修，这个时候还叫叶秋，上下打量着魏琛，“熬夜太多，虚了？”

“少埋汰人了，”魏琛无奈地挥了挥手，“你每天和一个做梦蹦迪的小崽子睡一个屋试试。”

“所以传言是真的，”叶修笑着递过去一根烟，“大家都说你领了个私生子回来。”

“饶了我吧，”魏琛把烟接过来，也不点，就用手指碾着，“这小兔崽子除了训练，其他时候都像个哔哔机似的，一会不让抽烟，一会又盯着你做手操，我是造了多大的孽才生出这么个儿子。”

“行了别装了，”叶修在烟雾袅袅里斜了他一眼，“看把你美的，嘴角都要飞上天了。话说你那小崽子呢？”

魏琛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和学员们一块呢，这小子第一次参加联盟活动激动得大晚上睡不着——卧槽黄少天你干嘛呢？”

黄少天正骑在自己柠檬黄的行李箱上，像一个赛车手那样抓着把手，和另一个骑着同款行李箱的学员激情互创。魏琛觉得自己没记错的话和对面那小孩叫喻文州。

“这是干啥呢？开碰碰车？”叶修眯着眼睛，“还挺有童趣的哈。”

仿佛是在应和他的话似的，黄少天的声音伴随着激烈的碰撞声磕磕绊绊地传来：“我！们！在！进行！科学的！验证！”

“验证什么玩意，到时候箱子破了别指望我给你抗行李！”魏琛冲他吼道。

他话音刚落，黄少天便连人带箱翻在了地上，屁股底下的行李箱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老魏，冷静点，抽根烟，别厥过去哈。”叶修眼疾手快地把魏琛手里的烟点燃塞进他嘴里。

“早就告诉你了，你这个箱子不行，我的才是正品。”喻文州把黄少天从地上拉起来。

“你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黄少天不服气地指着喻文州箱子上巨大的凹痕。

“但我没破。”

“······行，算你赢了行吧！”

“赢个屁！”魏琛快步走上前，给了黄少天和喻文州一人脑袋一下，“入住手续还没办好呢就给老子拆家？这么有实验精神，你俩要不要改行卖包去啊？”

“对不起前辈。”喻文州立马低头道歉。

“跟他没关系，”黄少天拽了喻文州一把，“是我看到他箱子和我的一样才挑起来的。”

叶修站在一旁听了全程，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

“不用想也是你惹的事，”魏琛又给了黄少天脑袋一下，“我告诉你你这堆垃圾自己想办法啊，别指望我帮你扛。”

喻文州瞟了黄少天一眼，见他神情恹恹的，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叶修道：

“没地方装可以放我这，反正我箱子空得很。”

黄少天转过头，在看到叶修的时候眼睛一亮：“哇我认得你！你是叶秋吧？是吧是吧？老魏经常和我们说起你，你的每场比赛我都看了，你的那个龙抬头真的超帅的你有空能不能再展示一遍啊？话说我能和你PK吗······”

叶修被他连珠炮似的话砸得懵了一瞬，下意识抬手想要揉揉耳朵，而黄少天此时正激动地往前凑，叶修的手指好巧不巧撞在了他的嘴唇上。少年的嘴唇温热柔软，叶修感觉自己像是戳进了一朵云。黄少天也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立刻噤了声，睁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呼出的气体小心翼翼地喷在叶修的指尖。

叶修的心脏像是被猫咪的尾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扫。

然而还不等他有经一步的反应，手就被粗暴地拍掉了：“你干嘛呢？”魏琛神情不满地盯着他。

“碰一下都不乐意，还说不是你私生子。”叶修耸了耸肩，极快地掩饰掉神色间那一丝尴尬。

“谁是他私生子啊？你别乱说，我才不是呢！”黄少天下意识摸了摸嘴唇，随即后知后觉地炸了毛。

“逗你的，就你嗓门大，”叶修笑道，“行李还收不收了？”

“哦对······”黄少天挠了挠头，转过身准备处理一地狼藉，“等一下······我行李呢？”

“我收到我箱子里去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喻文州突然开口。

“全装进去了？你放得下吗？你自己的东西不会被挤到吧？”黄少天问。

“没事，”喻文州笑了一下，“我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

“谢谢你啊救我狗命！”黄少天感动地握住喻文州的手，“你真是个好人。”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乎乎的。”叶修小声对魏琛道。

魏琛瞪了他一眼，显然还对刚刚的动作耿耿于怀：“你少仗着心眼多欺负人家啊！”

“开玩笑我是这种人吗？”叶修低笑道，余光和喻文州瞥向他的眼神对上。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互不相让地僵持了一会，叶修突然抬高了声音：

“少天是吧，跟你叶秋哥哥喝奶茶去不？”

（五）一只特立独行的金毛

黄少天在联盟活动中的首次公开露面——尽管是以打酱油的学员形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依靠魏琛和叶修的双重关系，成功打入了队长的圈子，要到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并在口袋里装满了来自各位队长爱的投喂。他和张佳乐一起打Xbox，赖在叶修房间里和他JJC，临走的时候，韩文清送了他一个大号的蓝色行李箱。

“讲道理，当初你要是也这样对着老子卖萌，别说野图BOSS了，老子装备都送你。”魏琛酸溜溜地对黄少天说。

“你在说什么玩意？”黄少天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卖萌了？”

“不是，”魏琛瞠了目，“你在那群人面前嗨得跟个小金毛似的，不是刻意卖萌是什么？”

“你才是金毛呢，不对，我为什么要刻意卖萌？我那是表达喜欢的方式！”黄少天真心实意地迷惑了，“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

魏琛愣住了，“哦，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黄少天递给他一个怀疑的眼神：“别告诉我你和他们都是塑料友谊。”

“什么？我，操，我当然不是，”魏琛倒吸了一口气，“我只觉得你这样有点恐怖。”

黄少天之前的每一句甜言蜜语、每一个微笑乃至每一份善意，居然他妈都是真心实意的。魏琛感觉自己二十多年高龄的良心受到了震撼。不过很快，这种震撼就转化成了另一种情感，因为黄少天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塑料友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对我好的人也不全都是真心实意的，多少是看在你和叶秋的面子上，所以我对你还是真爱。”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魏琛心情复杂地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他发觉黄少天这个小子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有自己的一套意志，并且从来不以任何人为转移。自始自终，黄少天一直按照自己的轨道在行走。

这也意味着，黄少天会比他想象中难搞得多。

（六）拔苗助长与悬浮星星

冲突来临得很快。

每天晚餐到晚间集训开始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魏琛通常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学员们的机房里转一圈，对那些提前开始练习的学员给予表扬。这一点和很多中学里的班主任们很像，他们总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在规定时间表内更努力一些，用流行的词语来讲就更“内卷”一些。

魏琛这样做的理由很充分：首先，职业选手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培养战斗意识和保持敏锐的手感，这些和后天大量的练习和实战经验密不可分。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成为职业电竞选手不是一条传统的路。在魏琛那个年代，电子竞技仍然属于不被主流认可的小众职业，电竞=打游戏=不务正业是一种普遍的滑坡认知。也许他自己并不清楚什么是滑坡谬误，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射到身上的那种刺痛。新一代的孩子虽然不需要像他们老一辈一样承受很多社会压力，但电子竞技的行业特性决定了残酷的优胜劣汰定律，一旦他们不能拔尖出头，就注定会一直平庸下去。

早年的魏琛不会思考这些，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亲自拐来黄少天之后，他思考这方面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焦虑。他像每一个操心的家长一样渴望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尽可能地帮他们规避潜在的弯路，掐着幼苗的根部把他们使劲往上拔。

这一切的一切促使了他像一个讨厌的教导主任一样，每天提前半小时走进机房。

“干什么呢，小伙子们？”他吊儿郎当地和所有人打招呼，在机房的大灯下眨着眼睛。

“前辈！”

“老魏！”

“魏老大！”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立刻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拔掉耳机、手机锁屏、电脑开机的声音。他的到来毫无疑问打断了孩子们正在进行的娱乐活动：短视频、网络小说、消遣小游戏、动漫、各式各样的黄色笑话。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他来之前就自发开始练习，喻文州就是里面的翘楚。这个只比他的黄少天大了几个月的孩子在各方面都优秀得不像话，唯独被手速拖了后腿。不止一个人在魏琛面前替喻文州惋惜，但魏琛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于是把这归结为喻文州身上自带的不骄不躁气质。

然而，黄少天对他的到来向来无动于衷。他缩在靠窗的懒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kindle。

魏琛经常看见黄少天在闲暇时抱着它阅读。起初他以为里面不过是一些男孩子爱看的网络小说，直到某天不经意的一瞥，他看见少年葱白的手指高亮了一句话：

“大多数人都像一片片落叶，在空中漂浮、翻滚、颤抖，最终无奈地委顿于地。但是有少数人恰如沿着既定轨道运动的星辰：无常的命运之风吹不到他们，他们的内心有着既定的路程。”

魏琛不是一个文艺的人，对文字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认识上，但他莫名就被这段话击中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随手的技能却触发了100%暴击，带着一种令人熨帖的惆怅。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黄少天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赫尔曼的《流浪者之歌》，”他透光的瞳孔像烛火一样在眼底被点亮，“这本书超级好看的！你喜欢这个吗？喜欢吗？喜欢我可以发你电子版哦！”

“这是啥，名著吗？”魏琛掏了掏耳朵，“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文化。”

“你别看不起人啊！”黄少天不满地大声抗议，“名著又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专属，每个人都能看啊。”

“话是这么说，但总感觉好几巴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魏琛伸手去挠他痒，“别看了学霸，睡觉了。”

“哈哈哈哈等一下，看完这章······哈哈哈哈哈操！你把手拿开！”

魏琛从记忆里回过神。

黄少天依然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动一下。机房里一片安静，只剩下点击鼠标，敲打键盘的声音，不少隐晦的目光朝他们的方向汇聚过来。魏琛记忆里的熨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权威被挑衅的尴尬，这种尴尬很快转化为焦躁的怒火。

“少天。”他皱着眉叫了一声。

黄少天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壁灯从他头顶射下来，划出一条明暗分明的界限，他一半的脸浸没在夜色里，另一半暴露在射灯下，他浅褐色的眼瞳似乎还沉浸在阅读里，流动着雾一样朦胧的色泽。

这不像他熟知的黄少天。

没来由的恐慌击中了魏琛。黄少天应该是惊才绝艳的游戏高手，是永不停歇的垃圾话制造机，应该是无论他做什么，都第一时间站起来应和他的人。

黄少天应该和他们整个群体一样，世俗并且接地气，而不是去读什么“行星轨道”，像彩虹一样悬浮在空中。

“叫我干嘛？”黄少天问。

魏琛盯着他没说话。

黄少天环顾了一圈，了然地挑起眉，自顾自接道：“这不是还没到训练时间嘛，你再给我两分钟，看完这章我就去训练。”

魏琛在心里深呼吸，扯出一个和往常一样油里油气的笑来：“别人都在训练，就你在这偷懒，好意思吗你？”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黄少天“咔哒”一声锁上kindle，“现在不是自由活动时间吗？自由活动的意思不是我们想干嘛就干嘛吗？我现在就要看书有什么问题吗？”

魏琛的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怒火万丈地瞪向黄少天，却被毫不畏惧地反瞪了回来。

不过他们的交锋在进一步恶化前被叫停了。

喻文州，又是那小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并且用一个扯都不能再扯的借口把黄少天拉去对练。

黄少天居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他妈的，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七）“魏”母三迁

“你要把我赶出去？为什么啊？”

黄少天坐在床沿上，声音紧绷地问。

“我不是要赶你出去，”魏琛说，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公事公办，“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和其他学员住一起，按照统一的规定作息，不能搞特殊。”

“我哪里搞特殊了？我之前不都是按时起床训练的吗？什么时候搞过特殊了？”黄少天立刻反驳道，他的神情茫然而紧张，裸露的手臂上汗毛直竖，魏琛猜他一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他还是会害怕的，魏琛在心里想，哪怕他在全体学员面前和自己顶嘴，黄少天终归还是个会胆怯的小孩子。

“这不一样，和学员在一起能更好地培养训练氛围和纪律观，”魏琛说，“我发现你最近太过自由散漫了。”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自由散漫了？我哪一点没有遵守训练营的纪律了？”黄少天“噌”的从床边站了起来，愤怒地瞪着魏琛。

魏琛皱起了眉：“你自己觉得呢？别人都在训练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天天看你那破书，心思都不在训练上。”

黄少天怒火万丈地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近乎是咆哮的冷笑：“那他妈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他妈自由活动为什么不能干自己的事？既然你觉得那段时间应该拿来训练，你为什么不让教练把时间表给改了？？”

“别的学员难道不知道那是自由活动吗？为什么其他人不和你一样较真？”魏琛抬高了嗓门，他最近抽烟的次数多了起来，说话时带着沉闷的喉音，“别人都在努力，就你一个人还仗着那点天赋优哉游哉。”

“我怎么就优哉游哉了？！因为我没有跟风加训，在你眼里我就是优哉游哉了？我有自己的训练节奏我知道——”黄少天激烈辩驳的声音突兀地一停，面色古怪地问道，“所以是因为这个？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加训，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顶嘴，你不高兴了？”

魏琛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被揍了一拳。理智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但一股被拆穿的恐慌攫住了他，寒意顺着脊背慢慢滑下来：“怎么，你倒怪到我头上了？”他色厉内荏地反驳道。

黄少天怀疑地盯着他，浅色的眼睛像一只狩猎的猫一样在他面上逡巡。魏琛知道自己不能露怯，一旦让这小子占了上风，他再想树立自己的权威就难了。于是他朝黄少天逼近了一步：“你以为我监督着你们训练是吃饱了没事干吗？你也参加过联盟活动了，外面竞争有多激烈你不知道？叶秋就不说了，韩文清、张佳乐、孙哲平······这些人你现在能打败哪个？职业选手最缺的就是时间，你以为是在修仙吗？等你慢悠悠地闭关出来早就不知道被淘汰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黄少天被他说得愣了一下，随即不服气道：“我没有慢悠悠好不好，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节奏是怎么样的——”

“你知道个屁！你连正规比赛都没参加过，”魏琛厉声打断他，“少给我啰嗦，今天就给我搬到学员宿舍去！”

“搬就搬，你以为我稀罕和你住吗？”黄少天一把从床底拽出行李箱，把东西摔得噼里啪啦响。

魏琛看着他摔摔打打的背影，略微缓和了口气：“我让后勤给你安排一间空的宿舍。”

“不用！”黄少天用力合上行李箱，“我和喻文州住去！”

（八）明明都是我先来的

“喻文州这小孩听话又努力，和少天住一起不是好事吗？”方世镜打开窗户，让里面的烟味散出去，“你在担哪门子心？”

是啊，老子也想知道自己在担哪门子心。魏琛又拿出一根烟点上，顶着方世镜不赞同的目光说：“他俩最近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我担心黄少天把人家小孩带坏了。”

方世镜完全没领会到魏琛千转百回的心思，笑得一脸无邪：“那你可想多了，少天虽然性子野了点，心思其实挺简单的，反而是喻文州那性格更容易拿捏别人。”

“我靠，他敢拿捏少天试试！”魏琛一口烟全咽进了肺里，“不行，我得想办法把他俩分开。”

“啊？”方世镜懵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说喻文州性格更成熟，更容易引导少天，你想哪去了？”

魏琛愤愤不平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方世镜打量着他，咧着嘴窃笑起来：“我说老魏，你现在真的很像一只暴躁的鸡妈妈。”

“去你妈的！”魏琛踹了他一脚。方世镜没让他得逞，大笑着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暴躁，魏琛确实很暴躁。

本来他也觉得黄少天和喻文州住是好事，直到他趁所有学员都去训练的时候去他们宿舍看了一眼：

学员宿舍只有他原来套间的一半大，两张单人床之间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他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哪一张床是黄少天的——他随手送的玩具熊正摆在枕头上，被黄少天用餐巾纸包住了脑袋，面对着墙壁，摆出了一个双手抱头，束手就擒的姿势。魏琛对着那只犯罪嫌疑熊傻乐了一会，就发现熊旁边还躺着一只陌生的小鲨鱼，不用想也知道是喻文州送的玩意。

魏琛突然感觉很不自在，因为一个新的男人（男孩？）取代了他成为了黄少天的室友。这个男孩的私人物品和黄少天的放在一起，他的牙刷就放在黄少天的毛巾边上，他们的头发上可能会散发着相同洗发水的味道，再过几年他们甚至会共用剃须刀和泡沫。他不知道喻文州会不会在黄少天踢被子的时候帮他盖好，黄少天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喻文州分享那些浮在天上的文学作品。

魏琛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停止这种诡异的联想，但是他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朝某个兔子洞滑落下去。

更糟糕的是，黄少天明显在和他赌气。

除非必要，他不再主动找魏琛搭话，更不要说去他训练的地方闲逛吃夜宵之类的。每天傍晚魏琛来巡查的时候，他也早早地开始训练——和喻文州一起。

喻文州，又是喻文州，这个手残的小子是有什么巫术吗？居然能说服黄少天那个犟脾气改变自己的训练节奏？

（九）干了这碗陈年老醋

“不是吧老魏，别告诉我你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叶修把热水倒进泡面杯里。

“我还用不着和一个小孩争风吃——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吃醋？”魏琛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怎么知道，”叶修把烟盒压在杯面的纸盖上，“大晚上打视频发牢骚的又不是我。”

“你就说风凉话吧，等你带徒弟之后别来我这哭。”魏琛撮着牙花。

“你放一万个心，”叶修说，“而且我觉得我比较理解少天的感受，换我我也不爱被人管着。”

魏琛沉默了一会：“现在自由放任了，然后看着他出道被你们打哭吗？”

“就算你不自由放任，出道他也会被我们打哭的。”叶修道。

“滚蛋！”魏琛瞪了他一眼，“给你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们家小孩以后绝对血虐你！”

叶修哼笑了一声，把泡面的盖子掀起来：“少天又不像你，一大把年纪还天天忧郁这忧郁那的，他还年轻，联盟的建设也越来越完善了，机会有的是。更何况人家现在还努力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琛意识到，叶修虽然和他一样带领着一个战队，却比自己年轻太多了。他的职业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叶修却才刚刚开始。不光光是叶修，韩文清、张佳乐、孙哲平，包括还在训练营的黄少天和喻文州，他们都还有大把时光，还有伴随着电竞行业发展而越来越丰富的机会。

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只有他错过了良机。

这种苦涩是无法为外人道的，魏琛只能扯些别的。

“黄少天那叫真心努力吗？那叫和我作对！”他抱怨道，“一天天黏着喻文州，那小子干啥他干啥，哪里是真的为自己努力？”

叶修的回应是用力吸了一大口面。

“他到现在为止连话都不和我说，明显就是心里不服气，就这样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努力？”魏琛忧心忡忡，“天天和喻文州混在一起，喻文州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不定还教唆少天糊弄我······姓叶的你小子有没有在听？”

“嗯嗯听着呢，”叶修在视频那头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他不理我···巴拉巴拉···喻文州····巴拉巴拉，说到底你就是吃醋呗。”

“都说了我他妈没有！”魏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等着，我给你看看他们俩状态，看了你就知道了。”

他举着手机，大踏步穿过走廊，来到学员集训的房间。现在晚训过半，正值休息时间，机房里只有寥寥几人。魏琛眯着眼扫视了 一圈，在靠窗休憩区的沙发上找到了黄少天。

黄少天半躺着沙发上，整个身体以一种有那么点可爱的姿势蜷曲在扶手和靠背的一角，他的大腿上放着kindle，壁灯的光从他后斜方照射过来，光线沿着他的额际落到唇角，轮廓分明，像是用指尖摩挲滑下留下的印痕。

魏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天他······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叶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

确实如此。黄少天看书的时候罕见得十分深沉，平日里飞扬的眉宇在阅读时微微蹙着，呼吸格外得轻，这让他看上去少了很多活气。少年人瘦长的身体陷在米白色的沙发里，电子屏幕的白光如同流动的水那样浸透了他，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光线的作用下几乎变成金色的，如同湖底闪烁的金砂。

那种悬浮的，飘渺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黄少天的身上，让魏琛几乎不敢挪动脚步，仿佛过多的接触会让他在空中汽化似的。

魏琛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黄少天的界线。他的确发掘了黄少天，并在很长一段时间扮演着导师和监护人的角色，但这不代表他直接拥有他。黄少天从来都是一个独立而丰富的个体，是一颗在自己轨道上坚定前行的星星。

就在魏琛快要把自己说服的时候，喻文州出现了。

拿着两听汽水的少年人完全没有要掩饰自己到来的意思，他把饮料不轻不重地搁在茶几上，一屁股坐上沙发，挪到和黄少天紧挨着的位置。黄少天抬头看见他，就笑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立刻沉淀下来，化为厚重的熟稔。他们一起看着手里的kindle，喻文州指着屏幕说了句什么，逗得黄少天捧腹大笑。他给了喻文州脑袋一下，立刻被原样报复了回来，这引发了一场嬉皮笑脸的打闹。过了一会，黄少天肩膀抖动的幅度渐渐减缓，头一歪靠到了喻文州怀里，他们的目光重新落回到kindle上，喻文州的肩窝和黄少天的脑袋紧挨着，时不时互相磨蹭一下，像两只互相梳理羽毛的雏鸟。

叶修在通讯里警惕地咳嗽了一声：“老魏你冷——”

魏琛“咔”一声挂断了视频。

（十）谁才是毫无希望的那个

黄少天被魏琛板着脸叫出去的时候，整个人一头雾水。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当然和魏琛赌气除外。但他觉得这不构成魏琛突然火冒三丈找他的理由。

他都已经按照魏琛的要求加训了，还要怎样？尤其是魏琛像一颗加速旋转的炮弹一样走在前面，让他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时，这种困惑转变成了怒火。

魏琛在把黄少天叫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他是一时气昏了头，只想着赶快把黄少天从喻文州怀里挖出来，完全没想过把人叫出来之后该怎么办。以他原本的厚脸皮，他大可以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随便找个烂借口糊弄过去，可听着身后少年急促而愤怒的脚步声，他的那些油腔滑调却怎么都冒不出来。

先打破沉默的是黄少天。

“喂！你要干嘛啊？再走都要走出俱乐部大门了！”少年口气很不好地叫住他。

魏琛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黄少天站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皱眉望着他。

“所以你找我干嘛？没事我回去训练了。”黄少天又问了一遍。

他不提训练还好，一提这个，黄少天和喻文州依偎在一起的画面顿时划破魏琛的脑海，他感觉后脑勺被刺了一剑，下意识回道：“你还知道训练？”

“什么意思啊？”黄少天的表情凝固在困惑和想要发火之间，“我不是一直都好好训练吗？晚休加训的时候你不是在的吗，其他时候你也可以问教练啊。”

魏琛的理智疯狂地尖叫着让他停下来，认同黄少天的话，承认自己的错误，顺便修复他们的矛盾，但身体的另一部分自发地开始感觉愤怒，每一根神经都在企图维护自己的权威，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甘。于是，他听见自己冷笑着说：“你脑袋里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

“我怎么想的你会知道？你是谁啊？你是我爹吗？我告诉你我爹都管不了我！”黄少天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几天甩脸色给我看的不是你？这叫好好训练？”魏琛感觉皮肤下一阵麻痒，他又想抽烟了，“跟在喻文州后面好玩吗？”

“这和喻文州又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黄少天暴躁地走上前一步，“行，我承认，我确实一点都不想加训，现在加训是为了陪喻文州，我觉得他虽然天赋不太高，但是其他方面很厉害，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出道。但这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也训练了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又在生哪门子气？”

魏琛从他提到喻文州起就紧紧咬住了后槽牙，以至于下颌都疼痛起来。“你这就不是打职业的态度。”他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不是？你觉得什么态度才是对的？你的态度吗？”黄少天感觉血液一股脑涌上了脑门，“既然你的态度这么正确，为什么蓝雨连季后赛都打不进去？”

魏琛的身体倏地僵住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恐惧感慢慢涌了上来，像极北的海水般慢慢吞没了他。

“你他妈······”他艰难地骂出一句脏话，“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那点天赋很了不起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惊惧和怒火在魏琛胸口交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愤恨地喘着气，冲黄少天吼道：“黄少天，你给我搞搞清楚，是老子把你带到这条道上的，没有我你他妈什么也不是！”

他的咆哮砸在水泥地上，荡起一阵嗡鸣。随后是寂静，漫长的寂静。

黄少天注视着他，愤怒慢慢从脸上剥离开来，他那双眼睛像两汪冰冷的深潭，眼睫如掠过的疾鸟一般偶尔轻轻一点。

魏琛对这样的眼神并不陌生。

他无数次站在黄少天身后观看他和别人对战。黄少天的操作并不华丽，相反，他的剑客低调无比，就像一滴冷雨，悄无声息地渗入战场中。然而，只要敌人有一丝破绽，哪怕只是细微的一点，都会被黄少天抓住，一击必杀。

机会主义者。方世镜曾经感叹。

而魏琛注意到的是另外的东西，那就是黄少天作战时的眼神，那种冷酷的，像鹰一样的眼神——

此刻黄少天正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黄少天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觉得我迄今为止所有的成就都是靠你得来的？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吗？”

“你有个屁的成就！你连正经比赛都没参加过！至于你的那点天赋放在联盟里屁都不是！”魏琛嗤笑道。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恶意的快感，他觉得黄少天应该受到一点惩罚——为他对自己的忤逆，为他不经允许就和喻文州建立起的亲密关系。魏琛的目光在黄少天脸上逡巡着，企图寻找出一丝崩溃的痕迹。

“你在看什么？”黄少天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魏琛愣了一下，黄少天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跟前。

“不是吧老魏，你以为我会哭吗？”黄少天踮着脚尖，唇瓣几乎擦到了魏琛的下颚，滚烫而急促的呼吸径流他的耳畔，带着剧烈的起伏，“你以为我会光凭你几句话，就被打击得分不清南北，觉得人生毫无希望吗？”

魏琛感觉一阵颤栗顺着喉咙滑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现在还比不上联盟那些大神们，但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有把握在出道的那天战胜他们，”黄少天说。他表情冷静，眼眶却红得吓人，心脏一下又一下捶打着胸膛，让他的肋骨都感到一丝疼痛：“没有希望的是你，老头子，就算你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

“去你妈的！”魏琛冲他大骂道。

黄少天后退了一步，双手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颤抖着：“你今天晚上莫名其妙把我叫来骂了一顿，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训练的事情吧？”

魏琛一下子收了声，像掐住脖子的鸭子般惊愕地看着他。

“你其实就是不爽而已，”黄少天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想功成名就，但联盟组建得太晚了；所以你发现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然后又发现也掌控不了我，你就是心里不爽而已。”

树丛里的斑鸠被争吵声惊醒，不安地大叫起来。

等魏琛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死死掐着黄少天的脖子。少年在他手下疯狂地挣扎尖叫，一侧的脸颊通红，是被他扇的一耳光。

“闭嘴！闭嘴！”他用力扼住黄少天的脖颈，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划过脸颊，落在少年的身上，“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回应他的是黄少天的拳打脚踢。

肋下某处遭到一记剧烈的膝击，这让魏琛痛得倒抽一口气，不得不松懈下手中的力道。黄少天立马一把推开他，一边咳嗽，一边飞快地向后跑去。

“你给我站住！”魏琛捂着肋骨朝他叫道，“你今天要是敢逃跑，以后就别想踏进蓝雨一步！”

黄少天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中。

（十一）爱让我们互相仇视

黄少天一路跑出了蓝雨的大门。

他被地上的突起绊了一下，跪倒在地上浑身发抖。魏琛双手的触感还留在脖子上，仿佛在那里结了一道疤痕组织，连带着他的一侧脸颊一起火烧火燎地疼痛着。

他又咳嗽了几声，尝到了喉咙里血的味道，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倾泄而下：他的恐惧、他的愤怒、他的困惑、他的反击。他发现自己并不畏惧魏琛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他畏惧的是魏琛的声音，是他说话时候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态度，他大吼着让他闭嘴时的绝望，还有最后让他滚出蓝雨的坚决。

很小的一部分告诉黄少天他的内心受到了伤害，在魏琛说他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他的确被打击得找不着北，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人生毫无希望。于是他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反击，拼命地希望魏琛认可他，就像他认可魏琛那样。

黄少天蹲在地上，看着水泥地上的花纹，无视挡住视线的颤抖的手。他久久地凝视着那块地面，久到分不清自己是否在做梦。他已经陷入了困境：魏琛仇视他，在发现他不像期待中那样驯顺；而他也因此仇视魏琛，在发现魏琛像爱附属物那样爱他时。

所以魏琛行使了大家长的权力，让他滚出蓝雨。他别无选择。

口袋里手机的振动唤回他的神智。是喻文州发消息问他在哪里。他紧紧捏着手机，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应该和人联系，找人帮忙处理现在的情况，但他不想联系喻文州。他被粗暴地剔除了，但喻文州依然是蓝雨的一员，他不想把喻文州拖进来。他也不想让蓝雨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这让他觉得羞耻。

他把QQ联系人的列表从A拉到Z，神使鬼差地拨通了叶修的语音通话。

“少天？”叶修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

“喂，老叶。”黄少天的声音沙哑，他的呼吸短促而颤抖。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叶修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黄少天开始后悔打给叶修，他和他根本不算熟，更何况叶修远在H市，能帮他做什么呢？

“我只是······”但是现在挂断电话感觉十分困难，因为黄少天不得不集中精力缓解喉咙里的哽咽，“我现在在蓝雨大门口，我在马路上。”

“啊？”

“嗯，”沉默了一分钟，黄少天想要崩溃大哭，“我差点被老魏打死，你知道吗？”

“等等少天，出什么事了？你和老魏吵架了？”叶修的声音严肃起来，黄少天听见凳子滑动的声音，应该是叶修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你现在在哪里？不要在马路上逛，回宿舍去。”

“我回不去了！”黄少天朝电话吼道，“他让我滚出去！他说我什么都不是！”

“听着少天，这肯定是气话，”叶修说，“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蓝雨大门口，但我回不去了，他说我什么都不是，”黄少天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嚎啕大哭，“我只想要确认这是真实的，我需要感觉这是真实存在的。”

“别哭，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黄少天在叶修说完前挂了电话。

也许魏琛是对的，我确实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黄少天在把自己蜷缩起来时想道。

（十二）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这是黄少天迷迷糊糊中注意到的。

有人抓着他的咯吱窝，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黄少天的两条腿已经完全麻了，移动的时候像是被人放进了榨汁机里，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是腿麻了吗？要不要靠着我缓一缓？”那个声音温柔地问，带着点紧张。

黄少天还没有作出反应，就跌进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瘦小的怀抱里，熟悉的气味包裹着他，他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看见了抱住他的人。

“喻文州？”他咕哝着。

“是我，”喻文州说，“你一晚上没回来，消息也不回，我就出来找你了。”

黄少天抽泣了一声，精疲力尽地靠在喻文州怀里。

喻文州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你和人打架了吗？”

“和老魏，”悲哀的感觉又回到了黄少天的身体里，“我完了，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打比赛了。”

“谁说的，魏琛吗？”喻文州慢慢拉着黄少天往宿舍走。他没有喊“前辈”，而是直呼其名，这让黄少天有点高兴，感觉喻文州和他是一边的。

他的勇气开始复苏，足以支撑他向喻文州复述晚上发生的事。“他真的莫名其妙！我至今都没搞懂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黄少天抱怨着，跟着喻文州回到了宿舍。

“然后呢？”喻文州问，推着他走进浴室里。

“我很不高兴，就怼了他，我说他是老头子，他不高兴是因为发现自己什么都掌控不了，”黄少天在喻文州剥他衣服的时候说，“然后他就疯了，我们打了一架，不过我确实说得太过分了。”

“这个就是他弄的吗？”喻文州的手指划过黄少天的侧脸，停留在他脖子的一圈淤痕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踹了他的肋骨，我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那里有一处痛点。”黄少天满不在乎地说。

热水碰到了他肿胀的伤口，黄少天痛得叫了一声，但被喻文州按住了。“别动。”他走近了，把沐浴露抹在黄少天背上。

“喂喂喂，你知道处理伤口需要用冷水吧。”黄少天瑟缩了一下。

“你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喻文州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那不一样好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事实，用冷水消肿也是事实，不能因为没什么大不了就二次伤害······”黄少天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些有的没的，一边隔着水幕去观察喻文州的神色。他不知道喻文州是怎么想这件事的，毕竟喻文州向来是最懂礼貌，最听话的那个。

然而喻文州什么都没说，只是专注于洗刷他身上的污渍。他像一个婴儿一样接受着喻文州的照顾，听从指令乖顺地抬手或者抬脚，一种无力的脆弱感袭上黄少天的心头。以后该怎么办呢？他想，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地一走了之吗？他走了之后喻文州该怎么办呢？谁陪他一起练习呢？他要是被别人排挤了怎么办？魏琛会因为自己迁怒喻文州吗？

“喂！”他弹了一点水在喻文州脸上，“你说······如果我现在去向老魏道歉，他会留下我吗？”

喻文州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抬头和黄少天对视。他的眼睛要比普通人更黑一些，但不妨碍某种强烈的情绪在其中涌动。头顶的花洒浇湿了喻文州的头发，水珠从发梢垂落，顺着眉角流至颧骨，再一路沿着侧颊汇聚到下颌，最终落在他轮廓漂亮的锁骨上。

“如果你担心自己出道受到影响，大概需要去道个歉。”喻文州说，语调有些讽刺。

“出道什么的，在哪里不是出，蓝雨不要我，也有大把的地方供我去，”黄少天信心满满地道，“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向老魏低头呢！怂不怂啊！”

喻文州有些惊讶地挑起眉。

黄少天打了他脑袋一下：“我是不想和你分开好不好！你知道你自己其实很强的吧？我才不想失去那么好的队友呢！而且要是我不在有人欺负你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被喻文州抱住了，少年赤裸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那就不要去道歉，魏琛一句话决定不了你的去留的，他算不了什么。”

“啊也是哦，起码要问过经理什么的，”黄少天在喻文州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喻文州的肋骨弄得他超级痒，“喂喂喂，你怎么越抱越紧了？快点松开！”

“为什么啊？”喻文州嘴上这么问，还是依言松开了他。

黄少天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怕痒：“就······你不觉得这样很gay吗？”

“你说gay？”喻文州怀疑地挑起眉，突然一把抱住他。黄少天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你就是怕痒吧？”喻文州相当肯定地说。

“放屁！我才没有！喻文州你给我放手哈哈哈哈哈······”

黄少天从浴室出来后，几乎是闭着眼摔进了被子里。在被睡意完全笼罩的前一秒，他感觉喻文州挤进了他的被窝，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不是自己有床吗？”他嘟哝着，不确定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喻文州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侧脸：

“睡吧。”

于是他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十三）我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出息了你，居然和小孩子打架。”叶修坐在魏琛对面，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彻夜未眠的黑眼圈。

“你他妈连夜从H市飞来就是为了教训我？”魏琛像一台用旧了的拖拉机一样，猛地喷出一大口烟，“那小子告状都告你那去了？”

“你应该庆幸他还会告状，”叶修尖锐地说，“他才多大，半夜三更一个人哭哭啼啼跑到外面去，万一被车撞了怎么办？”

魏琛想反驳，但叶修的表情告诉他“出车祸”这个联想触碰了叶修的某条神经，于是他沉默下来，重新点了根烟。

“黄少天这小子邪门得很，”在长久的沉默后，魏琛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开口，“他把我看穿了。你敢信吗？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他妈的把我底裤都掀出来了。”

叶修有点困惑地望着魏琛，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红肿的眼睛和指关节的淤伤上。

“你想多了，是个人都能看穿你，”叶修斟酌了一会说，“你不会以为自己是高贵冷艳型的吧？”

“我很失败吗？”魏琛声音嘶哑。一整个晚上他都没说过话，和满肚子心思困在一起。叶修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等待魏琛自己说下去。“我已经快到了退役的年龄，注定拿不到荣耀的冠军了。”

“就算你和我一样大，你也拿不到，因为冠军是我的，”叶修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伤心难过，那你的反射弧实在太长了。”

“我本来可以得到更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联盟···我只是一个打游戏很厉害的混子。”魏琛看上去很茫然，燃尽了的烟灰弄脏了他的手指。“我好像总是很倒霉，错过了行业的风口，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

“拜托，你可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自己拉起一支队伍的，”叶修把烟灰缸推到他面前，“在一切都刚刚起步的时候化腐朽为神奇，这样还叫失败？”

魏琛终于转动眼珠看向叶修，这个向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正困惑而忧虑地望着自己。困惑，他想，黄少天也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困惑。他们都还年轻，短暂的岁月让他们对魏琛的某些痛苦无法感同身受——

“可我想要的不止这些。”魏琛缓慢地道。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支队伍，还有社会对他的认可，以及独属于他自己的荣耀。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掌控感，他需要确认自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外人无法理解的部分了。叶修的天才让他顺风顺水，他无法体会到魏琛的无力感。黄少天的敏锐让他看破了这一切，但他同样无法对魏琛的心情感同身受。

叶修照着他脸上来了一拳。

“你他妈的什么鬼？”魏琛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也想问你，”叶修指着他的头，“你现在就跟祥玲嫂一样。”

“你懂个几巴！”仇恨的感觉充满了魏琛全身，“你尽管去黄少天那小子面前开屏，让老子一个人待着。”

“你就非要我直说是不是？”叶修用力捋了一把头发，“你想赢，但所有人都说你生不逢时，所以你想证明自己，你想掌控自己的人生，是这样吗？”

魏琛像一只被车大灯吓到的鹿，睁大眼睛瞪着叶修。

“拜托，我们这些玩电竞的，十个里面九个都有和偏见斗争的经历，大家哪个不是憋了一口气？”叶修说，“至于黄少天，他那副我行我素不服管教的样子，不觉得和你很像吗？”

魏琛手里的烟滑落了下来。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就行动。”叶修推开椅子站起身。

“行什么动？”魏琛瘫在座位上问，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负荷了太多信息。

“少装蒜，去找少天谈谈啊，”叶修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别告诉我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冷战这套？”

黄少天今天没来训练，一同缺席的还有喻文州。

叶修于是问清楚了他们宿舍的位置，押着满腹心事的魏琛就往那边赶去。

他们在路上和逃训的两个小朋友碰了个正着。

黄少天撅着嘴，看上去既沮丧又难堪，他的一边脸蛋肿着，嘴里一直低声抱怨着什么。喻文州一只手安抚地在他背上画着圈，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冰袋，正敷在黄少天的脖子上，上面有一圈让叶修差点心脏骤停的紫红色淤痕。

喻文州率先注意到他们，礼貌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在扫过叶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黄少天察觉到喻文州的动作，跟着抬起头，在看到魏琛的时候僵硬了一瞬，又对着一旁的叶修瞪大了眼睛。

他们四个人像演默剧一般滑稽地面面相觑。

“那个，你们俩先去休息，”叶修一把拽住魏琛的手臂，“我和老魏有点话要说。”

“你他妈绝对是在逗我。”叶修把魏琛拉到一边，冒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脏话。

魏琛也被那些伤口吓了一跳，他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其实是模糊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我没想到会······我当时······”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些伤口就像铅块，顺着他的视网膜一直滑进胃里，让他愧疚得想吐。

“我他妈都想直接报警抓你！”叶修的脸色黑沉得吓人，“少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差点打死他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你到底什么毛病？”

“我他妈也想知道，”魏琛吼了回去，“我失控了好吗，是我错了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的错，”叶修说，“我觉得在你没想明白之前，你和少天最好分开一段时间。”

“你什么意思？”魏琛心里发沉。

“我把他带去我那，”叶修想了想，宣布道，“等你冷静了，再来嘉世领人吧。”

（十四）哪怕要向别人低头

“真不敢相信老魏居然同意你把我带过来。”黄少天正由叶修带着在嘉世基地里闲逛，一路上他都像一只小鸟崽一样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如果不是身上还留着淤青，叶修都要怀疑之前和魏琛的吵架都是假象。

“因为他抛弃你了，我看你可怜才把你捡回来。”叶修说。

黄少天的脊背下意识绷紧了一瞬，小声咕哝道：“才不会呢······喻文州说开除学员不是他说了算······”

“喻文州说了你就信？”叶修抱着手臂，“虽然老魏一个人不能拍板，但他是队长，话语权可是很大的，如果他坚持要开除你，高层肯定是以他的意见为主，那帮资本家可不懂你有没有天赋。”

黄少天四处乱窜的步子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叶修。让叶修惊讶的是，少年脸上并没有畏惧或是愤怒的表情，他的神情很平静，那双眼睛如同浸浴在晨光下的琥珀般剔透。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他问。

“嗯？”叶修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我不想离开蓝雨，也不想放弃电竞，假设魏琛铁了心要开除我的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黄少天神情严肃地问道。

“呃···大概重新讨好他？”叶修发现自己压根不擅长处理这种“社会人”问题，“或者你能和某个高层搞好关系？”他说完就被这两个选项恶心到了。

黄少天也露出一副要呕吐的表情。两个社会经验乏善可陈的人相对无言了一会，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非要如此的话，我会去和老魏道歉的，”黄少天沉默了一会说，“我不想离开蓝雨。”

“为什么呢？凭你的本事，大可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叶修问。

“如果是你呢？”黄少天反问，“如果嘉世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首先，嘉世少不了我，”叶修说，“其次，如果它真不要我了也无所谓，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罢了，我不在乎。”

“有种有种，你的确是能干大事的人。”黄少天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小小年纪，倒挺恋旧，”叶修摸了把黄少天的头，“你不想拿冠军吗？”

“当然想了！”黄少天说，“但是蓝雨有我在意的人，老魏······虽然有时候有毛病，但是是他领我走上这条路的，这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如果要拿冠军，我希望和蓝雨一起拿冠军，如果我们确实没这个实力，那么我也愿意和他们一起奋斗在拿冠军的路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是，但是，比起为了一个人的荣誉远走高飞，我还是希望和在乎的人一起。”

叶修下意识地看向他——黄少天的目光注视着远方，从极近的距离看过去，叶修能瞥见他眼睑上漆黑的长睫，半掩着浅褐色的眼睛，带着一点湿气，像是掠过湖面鸟儿的羽毛。

他忍不住轻轻问道：“哪怕要向别人低头？”

黄少天回头看了叶修一眼。那一瞬间，叶修仿佛看见了荣耀大陆上的斗转星河、飞掠过头顶的苍鹰、冒险者们永不褪色的斗篷——独属于他们这群人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映在了他的眼底。

“哪怕要向别人低头。”黄少天回答道。

（十五）去他的小作文

“那个啥，你应该知道老魏并没有想开除你吧？”叶修对坐在一旁的黄少天说，“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理。”

“我当然知道好吗？我早就让喻文州帮我探过队里的口风了，”黄少天一边操作着小剑客切换分流挖矿，一边在手机上刷着知乎，“但是喻文州说我应该主动递一个台阶，不能真的等前辈过来讲和。”

“这就是你在知乎上搜如何处理亲子关系的理由？”叶修瞥了他手机一眼，表情复杂，“老魏要是知道你把他当爹心情一定很美妙。”

“我本来没想搜这个的但是大数据告诉我这上面有些部分完全符合他，”黄少天点着屏幕说，“焦虑、控制欲、父权制大家长、个性内外冲突······虽然绝大多数回复都是没用的牢骚，不过还是有小部分可以借鉴一下······”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听那个叫喻文州的，”叶修在电竞椅上伸了个懒腰，伸手勾住黄少天的肩膀，“那小子看起来一肚子弯弯绕绕。”

“什么弯弯绕绕，那叫情商，情商懂吗？”黄少天嫌弃地把他的手拍开，“说了你也不明白，毕竟你的情商已经全部拿去兑换成手速和技能点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在JJC虐你的原因，”叶修闪避开黄少天恼羞成怒的一脚，“而且我觉得上知乎搜索小作文对老魏不管用。”

“但是对我很管用，因为我压根就他妈不想给老魏道歉，”黄少天一头扎进键盘里，“‘前辈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这么和你说话’····操你的，老子就这么说了怎么了？是他先对着我指手画脚的！我尊重老魏，我在乎他，但不代表他就能掌控我的一切，我不需要成为谁，也不需要沿着谁的脚步去成就谁，我黄少天要走什么路我自己他妈会选好吗？”

“说得好！”叶修海豹式鼓掌，“所以去他的小作文，去他的喻文州。”

“你说得对，老叶，”黄少天从键盘上抬起头来，“去他的小作文，去他的喻文······不对，这个不能去——靠老叶你这个阴险的人居然诱导我，你妄想挑拨我和喻文州的感情！”

“这不叫挑拨，这叫光明正大地拆散你们，”叶修耸了耸肩，“一会抢BOSS去不去？”

“去去去！”

“喻文州能带你抢BOSS不？”

“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沉默权无效。”

······

“等等，说好的抢BOSS呢？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你不会耍我的吧？”黄少天跟着开了小号的叶修后面，怀疑地问。

“因为我们是去抢BOSS，不是去打BOSS。”一身普通装备的战斗法师蹲在草丛里回答，在“抢”这个字上加了重音。

“哦，截胡啊，我喜欢，”黄少天笑嘻嘻地在叶修身边蹲下来，“我以前在网游里就老干这事，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刚刚认识老魏的时候就是抢了——”

“闪避！”叶修的声音盖过了他。

黄少天反应极快地按了shift，剑客灵巧地翻滚进草丛深处，一根诅咒之箭正插在他刚刚蹲着的位置。

“想截老子的胡不如趁早洗洗睡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附近频道响了起来，“梦里什么都有。”

“卧槽什么鬼？魏老大怎么在这里？”黄少天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转身抱住叶修的椅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暴露了我暴露了，他走进来了走进来了他看见我了啊啊啊啊啊！”

叶修：“·····干嘛，他又不能顺着网线来打你。”

开着术士小号的魏琛拨开草丛，一眼就看见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剑客，剑客头顶眼熟的ID仿佛一瞬间拥有了技能，给术士造成了一个长达五秒钟的僵直。

两个角色一站一蹲，成为两尊互相凝望的雕塑。

过了良久，黄少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慢悠悠地挪回座位，虚弱地问一旁的叶修：“我们······还抢不？”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叶修的神情十分平静，他反手打开红名模式，长矛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花，锋利的矛头指向黄少天的胸口。

“你儿子在我手里，”叶修在附近频道里说，“交出BOSS，否则撕票。”

“我靠姓叶的你不讲武德！”黄少天也开了红名，气势汹汹地朝叶修杀过去，“你背叛兄弟，还要挟老头，我要鲨了你！”

“你是白痴吗？”叶修一边格挡一边回骂，“你乖乖配合当人质，BOSS奖励咱俩不就可以平分了！黑吃黑不会？”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想黑吃黑？你又没提前和我说！”

“这还需要提前说吗？不看看你现在用的是谁的电脑！”

在附近频道听完两个三流罪犯大声密谋的魏琛打出一大串省略号，随即也打开红名，向两个人冲过去。

三个人在野图BOSS的注视下打成了一团，很快一个接一个回到了复活点。

叶修刚从地上站起身，便对魏琛道：“把你家小笨蛋领走，我拒绝和他组队。”

“你说谁笨蛋？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剑客第二个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继续向战斗法师扑去，“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个心脏的为民除害！”

魏琛在频道里咳嗽了一声，声音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少天”。

黄少天就跟被按了休止符似的，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叶修关掉了自己的麦克风，朝黄少天转过头：“既然都碰到了，就和他聊聊呗，我出去抽根烟。”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安抚地摸了一把黄少天的头：“别想太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家也不是因为你会说漂亮话才喜欢你的。”

黄少天愣了愣，突然从椅子上转过身，拉住叶修上衣的下摆，很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

叶修任由他的脸贴住自己的腹部，用手轻轻摩挲着黄少天的后颈：“去吧，等一下人家下线了。”

（十六）爱是求同存异

魏琛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他看见剑客和战斗法师双双进入挂机状态，便明白叶修在给他创造一个和解的机会。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剑客身上，企图从黄少天的游戏角色上看到他这几天生活的蛛丝马迹。

他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但控制不住翻涌的思绪。黄少天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健康且富有活力，这让他放下一半的心，紧接着他又想起黄少天和叶修说话的方式，想起他们亲密无间的打闹和互喷垃圾话——他们的关系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变得相当好，这又让魏琛感到焦虑：黄少天是否在叶修这里也找到了归属感？他是否会因此和自己离心？他现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很快他的思绪又滑向了另一条轨道，开始担心叶修是否会真心对待黄少天，是否会利用少年的真诚为自己牟利？

就在魏琛胡思乱想的时候，黄少天脱离了挂机状态，并操纵着角色扭扭捏捏地来到他面前。别问他怎么看出一个建模“扭捏”的，他就是可以。

剑客身姿轻盈地在他周围绕了几圈，慢慢地停在他面前。在距离缩短之后，魏琛注意到了剑客身上与往常不同的东西，他给自己的剑设计了新的外观。黄少天在叶修这里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制作新外观，因为这需要收集稀有材料合成可供DIY的高级图纸。

当黄少天把装饰一新的剑拿给叶修看的时候，叶修表面上说不错，但内心却相当无奈地想，要是被老魏看到了，估计又要发火说这小子不务正业了。

现在魏琛站在这，凑近了观察黄少天的新剑。剑身因为属性和材料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重点在护手部位，弯曲的银色金属向上蜷曲，外层编织成了一个精致的球形，里层的金属细丝更稀疏，那里笼罩着什么，像一滴银蓝色的水珠，或是一颗反射着恒星光芒的行星。

哦，天哪，魏琛想，这的确是黄少天会做出来的东西，那么与众不同，看起来几乎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他肯定相当为自己骄傲。魏琛再一次仔细打量着中间那颗东西，它是什么？他想到黄少天曾经阅读过的文字——“少数人恰如沿着既定轨道运动的星辰：无常的命运之风吹不到他们，他们的内心有着既定的路程。”

这想必是一颗星星了，一颗拥有独立轨道的星星。

“这把剑不错。”他干巴巴地对黄少天道。

“还是原来那把，只是我新做了外观，”剑客愣了一下回答，随即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没有花很多时间！我在拍卖会上蹲到了材料！”

“······挺好的。”魏琛沉默了一会道。

“挺好的？真的吗？”黄少天听上去松了一口气，有些雀跃地问道，“全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是不是超酷炫？”

“还凑合吧。”魏琛的嘴角勾了一下。

“凑合？就凑合？你眼光也太高了吧，像我这么好看的外观全联盟都不一定找得到！”剑客不满地做了一个三段跳，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好吧。”魏琛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孩子气的举动，一颗心慢慢松弛下来，连带着那些焦虑和猜测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好吧又是什么意思？你已经老到语言功能退化了吗？”剑客背对着他，朝空气乱放技能，“还是你又嫌我、嫌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

“你是傻子吗？”魏琛操纵着角色走过去，术士从侧面揽住剑客，尴尬地做了一个“安慰”的交互动作。

“开除一个队员又不是我嘴皮子一碰就能办成的事。”他说。

剑客的动作停住了，随即麦克风里传来黄少天恼怒的声音：“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白痴！”

魏琛噎了一下。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语音频道里都只有沙沙的底噪声，过了好一会，黄少天才嗫嚅着说：

“就算，就算···反正除了蓝雨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十七）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所以就这样，没了？你们就这样和好了？”叶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不然呢？你小子巴不得我俩闹掰是吧？”魏琛不满道。

“不是，按照一般套路，不都是要礼貌性抱头痛哭一下的吗？”叶修说，“你甚至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说。”

“他不也没说？”魏琛嘴硬道。

“你和人家小孩斤斤计较？”叶修无语道。

“这不是斤斤计较的问题，”魏琛深沉地说，“这是父子间的默契。”

“哟，妥协了，是父子了？”叶修意味深长地挑起眉。

魏琛轻轻弹了一下烟灰：“我这一辈子虽然过得挺操蛋，但好歹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厘清所有是非对错，一个人也不能什么都想要。”

“说什么呢，”叶修皱了一下眉，“别搞得你好像要死了一样，你知道自己才二十出头吧？”

“像我们这种人，生命本来就不是用普通人的方式丈量的，”魏琛挥了一下手，难得文艺了一把，“非要说的话，荣耀才是我们的锚点。”

叶修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魏琛打断了：“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替我照顾着点少天，那孩子和我们都不一样，大概是哪路神仙下凡来渡劫的。”

魏琛发誓关于自己“哪天不在了”的言论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想过这句话会成真得如此之快。

太快了，在指导赛中被喻文州三次击败后，他在心里这样想道。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恭敬地说着一些“感谢前辈指教”之类的屁话，波澜不惊的目光只有在扫向站在一边的黄少天时才会有所动摇，露出这个年纪小男生独有的，开屏孔雀似的炫耀来。

魏琛感觉自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他保持着前辈的风度，亲热地拍着喻文州的肩膀说着一些赞扬的话；另一部分的自己在内心深处咆哮，大声质问他是否活该如此：因为他有一个不怎么体面的开始——一个混迹网吧的小混混随随便便拉起了一支队伍——是否也就不值得一个体面的结束。

他能感觉黄少天的目光落在身上，几乎灼伤了他的后脑。他不敢回头，直觉自己承受不了，不管黄少天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那都将会是一场审判。魏琛不需要任何人来审判他，他不曾向命运低过头，因此只有他自己有资格审判自己。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室，因为没有听到黄少天试图挽留他的声音而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十八）爸爸，我考试考了一百分

和方世镜交代完最后的话之后，魏琛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他打开门，被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黄少天坐在靠窗的电竞椅上，没有穿鞋，赤裸的脚一只踩在椅面上，一只垂在距离地面几毫米处，身后未合拢的窗帘投进城市彻夜不息的灯火，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星光似的璀璨下。乍一看去，黄少天仿佛是落在天鹅的翅膀里。

魏琛不自觉地向他走去，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黄少天跟前。

“所以你要走了？”黄少天抬头望着他。

不然呢？留在这里让你们看笑话吗？而且你们已经长大了，我应该把舞台让给你们了。无数种或尖锐或感性的回答在魏琛脑海里飘过，但最终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被喻文州打赢不代表什么吧？任何人都有可能翻车，哪怕是最强的。”黄少天又说。

魏琛哼笑了一声，点了根烟：“你的意思是我是最强的？”

“你是最强的之一，这是实话，不信你去问老叶还有其他人，他们肯定也会这么说，”黄少天回答，“不过你在我心里是最强的，这包括很多方面，不单单是打游戏这一块。”

“那当然，”魏琛把烟夹在指尖，“老子这么多顿夜宵也不是白喂你的。”

黄少天轻轻“嘁”了一声，盯着他手里缓慢燃烧的烟发呆。

“看什么，想试试？”魏琛晃了晃手里的烟。

这本来是一句揶揄，但黄少天竟然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行吧，看你抽得这么上瘾，我也试试。”

他站起身来，挪到魏琛的身边，魏琛吃惊地往后躲了躲，但被黄少天抓住了手腕，在魏琛陡然的僵硬中把大半个身子靠过去，低下头咬住了男人手中香烟的滤嘴。

一万只蝴蝶在魏琛的胸膛中腾空而起。

他近乎虔诚地望着身边的少年。由于角度关系，魏琛只能看到黄少天被窗外的灯光照亮而趋于银灰的睫毛，但他的眼睛依旧在魏琛脑海中浮现——那双漂亮的、如同琥珀般澄澈瑰丽、仿佛能够倒映出全世界的眼睛。

和他长而硬的睫毛相似，当黄少天冰凉的发丝埋进魏琛的肩窝时，魏琛感到皮肤上划过一种微妙的摩挲感。他在心里矛盾挣扎了一会，轻轻用手抚摸着黄少天的头发，黄少天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安静下来，敛起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某种含蓄的默许。于是魏琛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划过耳朵，最终落在黄少天温暖的脸颊上。

烟雾袅袅地从黄少天嘴里吐出，他砸吧了一下嘴，有点失望地道：“除了烟熏味，好像没什么感觉。”

“因为你压根没过肺白痴，”魏琛掐了一下他的侧脸，“不会抽别抽，别浪费我的烟。”

“哼，我才不抽呢！吸烟有害健康好不好，你也给我少抽点！”黄少天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了扭。

“你懂个屁！”魏琛弹了他脑壳一下，到底还是没把烟放进嘴里。

他们沉默着互相倚靠了一会。

“······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吗？”黄少天开口问。

“没什么特别的，也许找个地方打工，”魏琛揽着他的肩膀，“然后认识几个男人或者女人，睡一觉之类的。”

“噫——你好恶心！”黄少天推了他一下。

“小屁孩不懂别乱说！”魏琛反手给了他脑袋一下，“总之你给我好好训练听到没有！”

“我当然会好好训练！我一直有在好好训练好不好！我还要拿冠军呢！”黄少天大声宣布道。

魏琛听着他朝气蓬勃的声音，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溢满了胸口：“你以为是砍瓜切菜呢，冠军可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我知道，”黄少天的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嘟哝，他抱紧了魏琛的手臂，“但我会努力的，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他想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魏琛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天哪，他想道，黄少天，他的小男孩，他发掘的游戏天才，他又恨又爱的小星星，说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他觉得胸口堵得发慌，又酸又涩，仿佛有什么东西扇动着翅膀，叫嚣着要撕裂他的胸膛喷薄而出。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我有什么、像我这种人····不是、我是说······我有什么可学的？我俩之前还吵架来着，你忘了？”

“我当然没忘，可是是人都会吵架的吧？”黄少天笑了一下，口中温热的气息喷在魏琛的颈侧，“我确实不认同你的一些想法，但那只是很少一部分，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选手，是我最好的前辈，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所以我和所有人一起努力，哪怕这需要很多年，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魏琛感觉喉头哽住了，他无声地搂紧了黄少天，暗暗想道：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不管他将去向何方，他永远会为黄少天感到骄傲。

======END======

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理念的分歧并不阻止他们相爱，互相欣赏也同样不妨碍他们追求自己的理想，无论是黄少天、喻文州、叶修还是魏琛，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39   小赵医生曰：你不非要叫我爸老丈人么，行啊，你还有丈母娘呢。加油。

 

出现了个挺罕见的事儿：小赵医生休息，谭总忙得乱转。

赵启平一大早准备出门，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谭宗明身陷起床气，脑袋上飘片乌云，自己跟自己别扭。看赵启平精神抖擞的小样儿心里泛酸：“收拾这么整齐干嘛去。”

赵启平对着穿衣镜左右看看：“看我的一千度去。很久没去了。”

谭宗明抽抽鼻子：“别忘带钥匙。”

赵启平整理发型：“当然。”

 

上午谭宗明百忙之中打电话问车库：“赵启平去开车了么？是的就是那个赵先生。嗯记住哪辆都随便开，风神当然不例外。风神也记到他名下去，怎么折腾不用来问我。……意思就是他想拆车你就蹲边上递螺丝刀。”

 

谭陛下在会上听取报告。他靠在椅背上，叠着腿，一只手肘撑着扶手，食指点着太阳穴。报告里所有的数据完美地汇入他的大脑，当他用食指点太阳穴的时候，是在心算。当年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谭宗明几乎像一部计算器一样的反应能力令很多人震惊。他热爱数字，并且完全不觉得计算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这是他的本能。他的大脑是精密的仪器，运行良好，毫无差错。

每当对着谭总汇报工作，很多人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自己面对着强大的，永远不出错的，没有丝毫个人感情的机器的检阅。

其实挺吓人的。

 

赵启平开着火红保时捷在车场转圈。他一直飙车，想甩掉以前乱七八糟的回忆。

比如拿菜花蛇吓唬自己亲爹。不应该选这种蛇，味道太大了。

车场的工作人员看着火红的车影绕着车场一圈一圈又一圈，自己都跟着焦虑起来。

 

晚上谭宗明邀请赵启平一起共进晚餐。最近几天他们没有在一起吃饭，不是谭宗明忙就是赵启平有手术。他们一起去谭宗明最喜欢的西餐馆，赵启平突发奇想：“哪天我给你做顿正宗法国家常菜吧。”

谭宗明切牛排：“……又是蔬菜汤？”

“你不挺爱喝的么。”

谭宗明严肃地咀嚼。两人相对无言，赵启平找不到话题。他看着白瓷盘子，忽然道：“你搜高原反应干什么。”

谭宗明笑：“你上辈子搞情报的？”

赵启平面无表情：“我是无神论者。”

谭宗明小心翼翼：“高原反应挺严重的问题。我以前从来没打算去西藏，一直以为高原反应顶多就是头晕，没想到死亡率还挺高……”

“其实……从高原下来也是有反应的。”

“比如？”

“醉氧。还有，不停地放屁。”

“……启平。”

“我比你知道高原反应有多危险。这几天我一直等你开导，或者教训我，关于父子亲情什么的。”

谭宗明笑一声：“我自己都没琢磨明白的事情，还开导教训你。”

赵启平扬起一边的眉毛。谭宗明喜欢他这个泛着坏的狡黠表情：“你知道，我爸去世挺长时间了。我和他没有什么话说，很少交流。我初中毕业就出国，一年更跟他见不到几次。赵教授有句话是很对的，父性行为需要学习，跟谁学？我爸技能生疏，就不要要求我掌握多纯熟了。”

赵启平吃东西。过了一会儿：“我妈想见你。”

谭宗明瞪着眼睛看他，叉子叮一声点在盘子上。老丈人也许是个难关，丈母娘就是天堑了。

“你和她……怎么介绍我？”

“一个朋友。”

“……啊。”

赵启平轻笑：“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爸吓人。我妈和蔼一些。我跟她的关系也没多紧张。虽然她对我其实可能也失望，但毕竟母性摆脱不了激素机制，她挺爱我。”

谭宗明还是有点愣。

“我小时候吧，父母的一些‘朋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笑嘻嘻告诉我‘你妈怀你的时候不想要你呢！好险就没你了！’这种话题。我哭着问我妈，她也没否认。成年以后我认识到两件事：第一孕育在更多时候其实都是意外事件，很多孩子的出生不是‘爱情结晶’只是避孕失败。第二这种贱人真是遍地存在。”

谭宗明沉默半天，一句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两朵奇葩，诞生一朵小奇葩，谁说不是“结晶”啊。

 

附院知名小特权阶级在等爸爸。亮亮在院长办公室写作业，写着写着有敲门声。亮亮学着凌远的声口装模作样：“请进。”

赵教授找凌远有事，却听见小孩子的声音。他有点惊奇，打开门一看，院长办公桌后面坐着个小不点，一脸严肃。

赵教授乐了：“你好，你是院长吗？”

亮亮跳下椅子，颠颠走过来，还是一脸严肃看着赵教授：“您好，爸爸不在。”

赵教授惊讶：“你是凌远的孩子？”

亮亮点头：“您，请坐。”

赵教授坐在沙发上看亮亮在饮水机里接水，端过来：“请喝水。……嗯，伯伯？”

最近亮亮遇到一个巨大的烦恼。这个烦恼来自称谓，姐姐阿姨之类的特别容易得罪人。他问过李警官，李警官回答：一律往小了叫。眼前的赵教授往小了叫叔叔，有些勉强。叫伯伯吧，希望他不要生气。

赵教授大笑：“什么伯伯，太给凌远这小兔崽子面子了。你得叫我爷爷。”

亮亮依旧那么严肃：“爷爷好。”

赵教授看着他，伸出手：“过来。”

小不点显然很戒备，按兵不动观察他。赵教授微笑：“我是你爸爸的老师。”

亮亮点头：“哦。”

赵教授并不气馁：“骨科的赵叔叔你认识吗？我是他爸爸。”

亮亮恍然大悟：“你就是赵叔叔的爸爸呀。”

赵教授一顿：“……嗯，我是他爸爸。”

小不点对赵教授亲热很多：“您等等。”他小跑回写字台，拿起一包包裹整齐的家庭自制小饼干小跑回来：“给您！”

赵教授稀里糊涂接过小胖手塞过来的东西，一看是一包饼干。梯形三角形，切得十分即兴发挥。

“嗯？什么意思呀？”

亮亮笑眯眯：“赵叔叔最爱吃这个啦。”

赵教授笑：“这是你妈妈做的？”

亮亮摇头：“爸爸做的。每次我要等爸爸的时候，爸爸就做小饼干给我。”

赵教授看着小饼干：“你爸还会下厨呢。”

亮亮坐在赵教授身边，晃动小腿：“爸爸最好啦。”

两个爸爸都是哦。

赵教授心里一动：“你经常这样等你爸吗？”

亮亮点头：“是呀。”

“你不会不高兴吗？”

亮亮很奇怪：“为什么你也这么问？不会呀。我等爸爸一起回家。”

赵教授一愣：“还有谁这么问？”

“赵叔叔啊。”

赵教授苦笑：“你赵叔叔这么问的啊……你赵叔叔小时候经常被我扔在医院里。我说让他等我，等着等着我就忘了。有一次连着做了两台大手术，我自己回家才发现孩子没带上。我是个坏爸爸，对不对？”

“哦呦。”

赵教授捏捏他的脸：“小饼干送我吗？”

亮亮点头。又想起来：“赵叔叔说没人给他烤饼，他很难过。”

 

凌院长做完手术开完会，急急忙忙往办公室走。亮亮自己一个人呆着他不放心，又不能把亮亮锁办公室里。上次小混蛋跟着赵副主任去吃饭，回家就被凌院长警告了。不准随便跟着人跑，起码要让他提前知道。

凌远一推门，就愣了。赵教授搂着亮亮，很慈爱的样子，乐呵呵地不知道说什么。亮亮听得挺认真，还带提问的。凌远咳嗽一声：“赵教授。”

赵教授的笑意在脸上没退下去，连带着看凌远都慈爱了。赵教授当年以严厉著称，知名大魔王。凌远虽然不能算他嫡系徒弟，也是在他手下度过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的。被他这一看，肝胆俱颤。

“你……倒是有个好儿子。”赵教授感叹一句：“虽然你不怎么样。”

 

处理过公事，轮到私事。赵教授非常谦虚地跟凌远请教烤小饼干的配方。凌远感觉到一阵由内而外的窘迫：“面粉鸡蛋糖，糊弄小孩儿用的，哪儿有什么配方……”

赵教授看凌远。

凌远连忙找出一张纸估计着写出经常糊弄亮亮用的烤制小点心的各种“配方”，赵教授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临走之前捏捏亮亮的脸蛋：“多聪明的好孩子。”

送走大魔王，凌远长出一口气。亮亮学他，也长出一口气。凌远弹他脑门：“你出什么气？当年你爹我拼了老命也没得老魔王一句夸奖，这一小会儿他夸你几回了？”说着觉得不解气，又弹一下：“行啊你。”

亮亮捂住脑门：“青出于蓝，禾禾。”

 

赵教授开着车去附近超市，买了一个厨房用电子秤。

1. 本人学生党，上学期间更新速度慢

2. 为爱发电也为练习文笔，如有ooc/不足欢迎建议

3.【】为原文

大家如果喜欢我的作品，请多多订阅呀！目前速度是日更哦！

【回想起和院长妈妈赌约，她自己都觉得热血冲头，可生活就是这样，突然有什么事情，让安逸生活变得七零八落，当然，她自从来到这里，也没有安逸过。

　　所以要说回到过去有什么不好，一是熄灯早，二是电脑还没流行。这两点严重影响她的复习进度，从立下赌约到周六考试也只有短短三天时间，三天时间看完一本小学奥数书都困难，而她面前的却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整整六大本奥数课本。

　　上百课内容，上千套公式，她是重生开挂没错，但不代表一个22岁的她真能有十足把握做到所有知识点滴水不漏。而有短板就意味着，如果考到这一内容她做不出，就铁定进不了夏令营。

　　但狠话都放下了啊，除满分外，什么分数都不保险。

　　可想满分？那也只有认真熬夜复习，也没别的捷径可走。】

林朝夕回头来看，忽然很感恩当时“立军令状”的自己。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学习。

因为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很清楚自己会有疏漏的知识点，所以才会不停往前奔跑。对于小学奥数是这样，对于现在的目标也是这样。

张叔平则微微摇了摇头。

晋杯夏令营的目标自始至终都非常功利，本质就是想筛选出有天赋的孩子。

以他的教学经验，林朝夕并不是一个天才学生。夏令营的规则十分残酷，也许她现在刚立下军令状热血上头，想要好好学习。

但这次夏令营，绝对能成为浇得她透心凉的冰水。

他见过无数个这样的孩子，眼里原本充满希望的火光，被反复吹灭。结果都是被吹灭，区别在于坚持的时间而已。

所以他并不认为林朝夕能够成为正式选手。

不过……

他将目光望向裴之。

这是真的有天赋的学生，当年因不满夏令营规则而退出，有些可惜了。

 

【林朝夕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到摆在桌角的“秘籍”上，晚风舒徐，吹开白皮书一角。书里仿佛有铅笔字迹，林朝夕愣住，将老林给的秘籍拖到面前，翻开。

　　在那本一百来页的秘籍上，几乎每一页上都有老林的标注。有时是改错，有时是调整顺序，有时是批注，老林还会在角落刷地写出一连串题目，密密麻麻，事无巨细。

　　

　　他改得太认真细致，仿佛随便找了件事做，又恰好是自己专长领域，就忍不住随随便便做好。

　　可说到底，还是寂寞。

　　那种迷失人生方向，终日无所事事，做什么都可有可无的寂寞感，林朝夕能很清楚从老林改完的这本书中体会到。

　　她合上书，既感到温馨，又觉得难过。

　　曾经，老林也拿过一本类似的书，希望她能好好练习心算，具体的理由是思维训练或者纯粹是老林觉得算法很有趣希望她也喜欢，林朝夕已经记不清了。

　　想来，无论是曾经的老林还是现在的老林，似乎都在期盼她好好学数学，但在这个“好好学数学”背后，其实是老林自己对数学的追求和爱。

　　随意散漫的，不由自主的。

　　之前她也认为，父母将自己未完成的追求倾注在孩子身上很不正确，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彼此独立的。

　　可长大后再回来，想起这些小细节，她又骤然发现当时的想法并不完全正确，毕竟世界不会有那多非黑既白、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的事情。

　　父母对儿女如此，儿女对父母也一样。

　　所以想了半天，她突然发现，好像现在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众人惊叹于老林改写的细致，忍不住可惜。

这样一个人，分明热爱数学，分明钻研许久，最后却因为一个打击而一蹶不振，泯然众人。

究竟是多么大的打击，才会让一个天才这样自我放逐？

裴之则将目光投向“父母将自己未完成的追求倾注在孩子身上很不正确，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彼此独立的”这一句话。

事实上，他的母亲所为，与这句话恰恰相反。

自从父亲患病、去世后，他的母亲就开始恐惧自己的儿子走上老路，于是千方百计反对、阻挠他学习数学，直至死前也如此——并且堪称“不死不休”。即使在她死后，裴之仍然对“答应了母亲不碰数学却仍然在钻研数学”这件事感到负罪感，不惜通过极端方式让自己减轻一点负罪感。

即使他明白母亲的想法是错误的，母亲和他，都把这种错误的看法倾注在了裴之身上。

母亲当然是爱他的，也未尝不知“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相互独立”这件事。

可是就像老林会下意识地希望林朝夕能热爱数学，天下父母都不受控制地希望儿女出人头地一样，他的母亲也控制不住地反对他学习数学。

他理解母亲，却至今也没法和母亲和解。

他有些羡慕林朝夕，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时，一只暖融融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对上一双满是担心的眸子，裴之忽然轻松了些。

谢谢你在我身边。

就像裴之永远支持林朝夕一样，林朝夕也会义无反顾地支持裴之。

 

【没想到小陆快跑两步，嗖地擦过她，冲到前面去喊：“章亮！章亮！”

　　章亮同学是典型的学霸长相，高瘦、戴眼镜，黑发软软的披下，看上去温和，实际上很难接近吧。

　　当然，最后那句评价是她根据章亮对陆志浩反应猜的。

　　就在刚才，陆志浩喊了章亮名字后，章亮下意识回头，可看见小陆同学，他有很明显的停滞，随即若无其事回头。

　　章亮旁边，有个男生和他一起走，那位男生也看了眼后面殷切的小胖子，并和章亮有简短对话。

　　像在说。

“你认识红星小学的人啊。”

“不认识，垃圾学校。”

“可不，来考试都是浪费时间。”

　　小陆同志这种单纯直肠汉当然不明白，可林朝夕是女孩子，她看了眼自己和陆志浩身上的校服，太懂了。】

陆志浩看到章亮出场，不禁握紧了拳头，又有些茫然地松开。

他有一段时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和他玩得好好的的章亮会对自己趋之若鹜。

现在他明白了，章亮想要吸引的，是掌声、鲜花和名利，归根到底是虚伪的面子。

吸引了这些的磁铁，自然会把“真诚”排斥在外。

他和章亮就像磁铁一般，越是想靠近，越是靠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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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亮这个角色其实很真实。

原生家庭其实影响非常非常大。

他从小被家长教育成什么样，长大以后就自然而然变成什么样。

也许他看见陆志浩单纯真诚的笑时，会微微停滞，也许会有点羡慕。

也许当他看见母亲歧视“穷人”“差生”的时候，会微微皱眉，也许会有点厌恶。

但他控制不住，看似主动实则被推着赶着，与真诚渐行渐远，成为他曾经讨厌的大人。

我是不是写得太慢了呀qwq

本周大致是明天主写玩石子游戏，后天进入夏令营裴林首次配合，争取写到老林来教安宁四人组。

一直想看两本书的联动，但圈子实在太冷，只能自己产粮啦，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看

ooc是常态，文笔极渣，请见谅

时间线是两本书的番外之后，文章内容是个人见解，如果跟我看法不一样的，欢迎来跟我讨论，但别骂我，谢谢

会大幅度跳剧情，有条件的各位，可以一边看原著一边看文

（……）为系统，[……]为原文，不会加弹幕

人物:全员（不包括犯罪分子）

作者为一名普通的高中学生，平时也住校，评论什么的可能没法及时回复，更新会比较慢，但我努力做到周更，放假可能会更的勤快一些（也只是可能而已），但肯定不会坑，大家放心好了

如果对剧情有自己的看法的，或者只是单纯想扩列的，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QQ号，我来找你们玩啊

如果看到这，能接受的，请往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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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声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看着鲜血喷涌而出，他用手捂住伤口，感受着滚烫的血流从指缝中溢出，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他撑不住了，闭上了眼睛。

白光闪过，他来到了一个空间中。

他站立在空旷的房间内，摸向自己的颈间，摸到的确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突然他听到“叮”地一声。

（宋声声先生，欢迎来到真理与热爱阅读空间，我是系统0515，您可以称呼我为15。）

宋声声谨慎地开口问道:“你要干什么？”

（请放松，我只是想让你来看两本书书，看看您牺牲后的那些事情。）

宋声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只听见系统继续说。

（宋声声先生，我们修复了您所有的伤口，您嘴里的窃听器也已被取出，请您放心，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宋声声舔了舔那颗被拔掉的牙的位置，果然已被一颗真牙所替代。

他终于问出了他已经想问许久却又因为担心而始终没能问出口的问题:“我的粉丝们，后来，怎么样了？”

（请放心，您的粉丝们都非常好，林顾问救下了他们。）

宋声声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语气中也沾染上了放松与喜悦:“我知道他一定可以的，林顾问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可以，我真想见见他！”

（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是吗？”宋声声笑着说，“那我开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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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夕上完课，抱着书，从教室中走出来，刚推开门，一阵白光闪过。

又穿越了？她想。

可当她看清周围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这里是一个小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扇门。

林朝夕推开门，看到了许多熟人:老林，花卷，陆志浩，解然，王天龙……还有，裴之。

裴之走过来，揽住她的肩。林朝夕问:“这是哪儿？”

没等裴之回答，又是一阵白光闪过，一批人走了过来。

林朝夕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那是送了她一碗馄饨的哥哥。

“林顾问。”裴之开口。

林辰愣了一下，微笑着对着裴之说:“你认识我？”

裴之点点头，刑从连帮忙解释道:“沈恋那个案子，他和旁边那位姑娘提供了数学方面的帮助。”

林辰听到这话，笑着说:“那还真是谢谢了，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林朝夕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而已，还是你们更厉害。”

“话说回来，这是哪里？”林辰问。

还没等别人回答，众人就听到“叮”的一声。

（大家好，我是系统0515，你们叫我15就好了，请诸位放心，外面的时间是静止的，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我拉你们进来，只是想让你们读两本书，看看那些你们所不知的事情罢了。）

“一定要读吗？不读会怎么样？”刑从连问。

（那各位只好一直呆在这里了。）

“看来这书是一定要读了，”林辰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找个位置坐吧。”

众人纷纷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裴之，林朝夕，林辰，刑从连坐在屏幕的正前方，老林就坐在他们身边。

等所有人落座完毕，系统再次响起。

（在正式开始之前，让我们再欢迎几个个人。）

白光闪过，几个人影出现在空间里。

“薇薇”黄泽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差点没哭出来。

“哥哥”黄薇薇扑过来，抱住他。

“hello！各位！我是宋声声。”一个男的后面走上来。

“你好，我是林辰，”林辰打趣道，“总算见到你了，我可是你的小粉丝啊。”

“哈哈哈，我也很想见你们啊，”宋声声敛了下情绪，郑重的说，“谢谢。”

“没事，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这是我们的职责，为每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洗净冤屈。

“爸爸！”方艾子扑倒男人的怀里，方志明已经从系统知道了方艾子的所做所为，他摸着女儿的头，将她重重的抱在怀里，轻声说:“辛苦了，爸爸回来了。”

（好了，人员已到齐，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等到大家都已就坐，屏幕亮起，两本书显现在屏幕上。

《犯罪心理》《天才基本法》

（先来看一下两本书的文案吧，首先，是《犯罪心理）

[《犯罪心理》

有天,林辰在看书的时候,刑从连问他:你是心理学家,那你能帮我看看,我适合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吗林辰记得,自己那时告诉他,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可估量的东西,就算是心理学家也无法预测,因为人与人的相爱过程中充满了无数变量。刑从连又问,什么是变量林辰那时想,变量就是,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警察,最喜欢在大排档开一瓶啤酒吃小龙虾,却不知道,你原来是……;又或者说,变量是,我不知道我会爱上你,也不知道,你何时会爱上我。]

“老大老大，这本书讲的是你们的故事诶。”王朝激动的喊道。

“嗯。”刑从连敷衍的应了一声。

（下一本《天才基本法》）

[别人都以为，林朝夕是天才。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用多年数学竞赛的经验，回过头在“作弊”。

直到有一天，男神静静地看着她

***

时空交叠，三次重返。

——过去，可以改变你。

重返三段过去，寻找自我的故事。放轻松看，这是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什么意思？”老林问。

林朝夕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们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

裴之想到林朝夕给他讲的故事，没有说话。

（那么，我们先来阅读《犯罪心理》第一节——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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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一个序试试水，有人要看的话就吱个声，如果没人理我的话，我可能就在脑子里自嗨一下，不一定会继续往下写了。

这个真的好难写啊啊啊！人物性格好难把控，再说一次，我的文笔连小学生都不如，ooc在我这里是常态，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大家都是为爱发电，所以觉得我写的不好，可以给我提建议或者干脆不看，但是别骂我。

我接受建议，但不接受辱骂，谢谢。

说一下写序的一些想法吧，宋声声那段是我的一个小私心，我恢复了他的伤，是心疼他之前的日子，希望在这个空间里，他可以感受到如同最开始那般的放松与自由。

在我心里宋声声是个很伟大的人，即使身处黑暗，前面似乎看不见光明，但他仍没有放弃，失去希望，而是想着坚持下去，用自己的粉丝给自己信念，这也是我让系统称呼他为“您”的原因，因为在我心里他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关于之后，在我的文中，我会让他回到之前那个骄傲肆意的青年。

因为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就是一个小太阳，不论你怎么摧残他，把他放在烂泥中打滚，怎么掩盖他的光芒，他始终都是光源，始终是天空中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我认为，只要告诉他，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没人可以再威胁你，你不用顾虑那些了，他很快就会在变成那个肆意的青年。

毕竟，像他那样的人，世界上怎么会有东西能让他改变骨子里的骄傲与坚强，即使他被迫弯腰，那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以上仅个人理解与想法，有别的看法可以来跟我讨论，我接受讨论，但不接受瞎杠，谢谢。

更新时间不保证，但尽量周更。

绝对不会弃坑（如果没人要看的话可能就弃了，但只要有一个人在看，我就一定会更完）。

想扩列的留下你们的QQ号，我来找你们啊。

最后，求个小心心，小蓝手，评论啊，谢谢各位！

上下棒见合集 

@用户08020

 

·今天日记本差点被他发现了…以后还是在这里记录心情吧。

 

 

·G市热得好快，他已经不愿意和我牵手，当时表情不太好看吧，他又想牵回来，但是正好有人走过。

 

还是没牵到，唉😔

 

 

·不敢相信，原来冰箱里还是有一袋虾干没吃完，已经坏了，我们两个带着口罩喷除味剂，明明是处理冷藏柜还是一身汗，最后坐在冰箱前。

 

他要吃冰激凌，我不给。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他贪凉吃了很多，半夜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差点在场上晕倒。我说了很多，他直接站起来走了。

 

不想看他生病，也不想他不开心。

 

 

·恢复训练了，好多事，工作量好大……

 

 

·今天也训练一整天，新来的小朋友适应得比我想象中快，他也很满意。

 

战队中来来回回，离别都是常态，只是是我们来说不多。他不开心总是写在脸上，低落了几天，我理解他。

 

从出道开始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曾经的队友变成对手，互相了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曾经也想过有人走了会对战队有什么影响，也想象过他离开。

 

有一次吵架之后，真的梦到过他走，不记得梦里的感觉，但是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他问我梦到什么，我没有说，但是借此和好了☺️

 

 

·拖延一两天事情就会越积越多🤯每个人的训练都需要调整，但是我只写完我和他的，这周一定要做完💪

 

 

·他今天很生气。因为我昨晚写计划，不小心通宵，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亮了。

 

他说我黑眼圈都掉到下巴，让我休息一天，今天他来带。我想新的计划还是尽快和大家交代，坚持去了训练室。

 

他没再说话，我知道他生气了，但不知道一碗杨枝甘露能不能哄好。

 

 

·杨枝甘露失败☹️

 

 

·他还是有点别扭，感觉快被大家看出来我们在冷战。

 

刚才看到一段话：“爱之永恒的能量，在于人之间永恒的隔膜。爱之永远的激越，由于每一个'我'都是孤独。”

 

我发给他，和他说我很孤独。

 

现在他来找我了^-^

 

 

·他以前和我说过，很喜欢我抱他，我也是。我很羡慕他可以说出来，而我会不好意思，只好借抱他的时候也满足我自己。

 

 

·新的计划得到一致肯定。我让大家都说一下自己的意见，他们很信任我，全都同意。

 

这种时候我也很想学🐨说亚历山大，他可能是看出来了，又把我吹捧一遍。

 

 

·开放日活动终于结束了🔚以后可以想牵手就牵手。

 

 

·新的开始。

 

虽然输赢都无所谓，但我还是对😼说要赢。

 

他比😼还紧张。

 

我以为他是怕会有记者对小朋友态度不好，但他说不想有人质疑我。😼赢了两轮个人赛，他还是不停碎碎念要赢要赢。

 

 

·果然时间还是太紧……

 

 

·他又回怼记者，他总是可以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那些人大概也很讨厌他，每次都问很刁钻的问题。

 

训练计划也被质疑了。我刚想开口，他问是要把人都提前透支完了才是好吗？

 

他凶起来，头顶有一小撮头发会竖着，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

 

 

·他和😼已经可以你来我往把锅甩给我，小朋友比我想象中聪明。

 

有些人还是要教育一下。

 

 

·冬天真的好冷🥶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季节，因为天冷了他会主动贴过来。

 

 

·全明星赛又要开始了，这次也祈祷我可以和他分到一组🙏

 

 

·新区开服，他说要凑热闹，我陪他去买了两张账号卡。还好冬天穿的比较多也不会被认出来，这次他玩了术士，我只好玩剑客。

 

 

·又快到纪念日了，告白的那天他取笑我，说我把在一起的第一天放在圣诞节，以后肯定很折磨。往年还好，今年大概因为放开了，哪里的饭店都被订完😫

 

 

·HK和MO都满了……房间也满了……

 

 

·我和他坦白，他果然哈哈大笑说早就预料到这天，还给我炫耀他新买的电烤炉。

 

 

·电烤炉到了，还可以煮火锅。我们两个都会做饭，他做的比较好吃，但他和我说喜欢看我做饭的样子，所以处理食材还是我来。

 

他躺在我旁边，盖着新买的绒毯，只要看着他，我就会感到很幸福。

 

 

·今年也一起跨年，烟花恢复了，很漂亮，我们跑去天台看了一会儿。他学着电影里的主角，对着下面喊队长我好中意你啊！

 

最后喊出来的声音也只是仅我可听，也只需要讲给我听。

 

我喜欢他说喜欢我。

 

我也喊了仅他可听的话。

 

 

·启程去比赛，B市下了大雪，他玩得很开心。雪花挂在他的睫毛上，冷得钻进我的怀里取暖，念念叨叨好冷好冷。

 

这么可爱的人，竟然是我的男朋友。

 

 

·分到了一组！好！

 

不敢想他追着我杀☹️

 

 

·他被🌿的剑客挑衅了，但他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很久，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也很喜欢他这部分，也让我很佩服。

 

 

·他和我说我才发现我的生日竟然是年初一，不能一起过了😭

 

 

·新的一年，希望和他一起再拿冠军。

 

 

·他竟然不声不响跑到我家楼下，给我打电话让我往下看。当时在客厅陪妈妈聊天，她也听到了，最后我们全家人都凑到了窗边。

 

他上楼的时候有点尴尬，我安慰他不要紧。

 

我和妈妈说了我们的事。

 

 

·新年第二天就吵架，但愿不是不好的预兆。

 

昨天我突然和家人出🚪，他也在，一下子就坐立难安告辞。我送他下楼，他问我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

 

我反问他难道不能说吗？我不想我们总是见不得人，尤其是和家人。

 

他说不想让我为了他和家里闹翻。

 

我问他是不是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

 

他气得要命，眼眶很红，指着我说好好好，直接甩开我走了。

 

其实我家里人对这件事没有多大意见，父母都很喜欢他。我也在气头上，没说这个，反而说了非常过分的话。

 

是我的错。

 

 

·原来他生气的样子很吓人。

 

我也在他楼下等了很久，他终于出来见我。他问我算什么，我和他一遍遍地道歉。

 

他哭了。

 

我吻了他，他说你的眼泪尝起来好苦。

 

他也把我带上去见了他的父母。早知道如果要见，我会穿得更正式一点，而且他爸妈还以为我们是在楼下打架了。

 

 

·剩下的年假都可以呆在一起🥰

 

 

·新一轮的训练开始。

 

 

·繁花再现，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我还是没忍住问他，要是我们有一天分开了怎么办。

 

他说，那我限你三个月内把我追回来

 

我说三个月太长了，三天吧。

 

他威胁我，这是我能决定的？

 

上次和他吵架到和好的中间几天，每一刻都很煎熬，不想再经历。

 

 

·春天到了，家楼下的猫叫了一晚上。他一直想养，又怕被抓伤。

 

虽然现在想这些不好，但是退役了，和他养一只猫也不错。

 

狗就不养了，家里已经有一只最可爱的。

 

 

·听说明年或者后年会举办世邀赛，我希望是明年。

 

这样可以和他一起去。

 

 

·去拍了新的代言，他不喜欢被修眉毛，一碰就挣扎。

 

今天去得早，我问化妆师能不能让我来。

 

他在我手下很乖，也不动，我还给他化了两笔。

 

自我感觉技术不错。

 

 

·儿童节，队里给😼买了礼包。他也想要，我去小学门口的文具店搜了一圈现在小孩喜欢玩的东西给他。

 

他抽卡抽得停不下来，晚上我们又开车去偷偷买了几盒，这次他请客。

 

 

·输得不太好看，继续加油。

 

 

·我才知道他偷偷录了😼鞠躬说下次我会做的更好，那时候站在背后不知道小朋友哭得五官扭曲。他很坏，还投屏在会议室，说以后等😼结婚的时候可以放。

 

在一起久了，会对“结婚”这种词很敏感。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我顺嘴提起过。

 

他非常惊讶，说不是才过法定一年吗？现在结婚也太早了。

 

在一起五年，原来我们还这样年轻。

 

他十四岁的样子我没有见过，希望在我们的婚礼可以看到。

 

 

·没想到，这么大的战队也有辉煌过去的时候。短短几年，已经见到大厦拔地而起又被推倒，再重建的过程。

 

他也很感慨，说战队幸好有我。

 

我说的还是当年说过的那句话，你应该在赛场上。

 

他笑得很大声，又开始发愁我们退役之后😼一个人该怎么办，说要不要也给他挑个搭档。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会给他打好样的。

 

 

·又到了这一天。

 

谢谢他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我们才能够相遇，相知，相爱。

 

他直播到深夜，说了很多话，结束之后晚上累的躺在我腿上一动不动。

 

我帮他按摩，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有你真好。

 

我们还有很多个今天这样的日子。

 

 

·给他看手机，没有切号，被发现了。

 

 

 

-太子x卢凌风/我最爱的薄情帝王与忠诚将军

-圈子太冷自割腿肉

-历史全部来自我最近狂补的百家讲台和百度，千万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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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记得见师父的第一面。

那日我与双亲去寒州谋个生计，途中歇脚酒肆，刚刚坐下，便见身边一行人气度不凡。我虽只有十岁，也识得几人面目沉静，其中一人身着华服，那锦缎，看着足要花去阿爹阿娘一年的年成，他尤其身姿挺拔，一手拿着酒碗，一手背在身后，这荒野酒肆的酒杯他端在手里，也好像成了什么陈酿佳馐。他身后的公子也不似凡人，虽然只着深色粗布麻衣，默默颔首，可他不动口，身边人竟无一人碰碗。

我不由得多看了这一行人几眼，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却忽然转头将酒碗抛来，我吓得愣住，却只见到酒碗砸中了我身前的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这人是何时暴起出现，只见这人被酒碗砸个正着，退后两步，正摔在我们眼前的桌子上，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

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到那气度不凡的公子又当胸踹翻了几个刺客，力道之大四处桌子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了，只是似乎顾计这边有人，并未再有人摔过来。刺客也仿佛意识到他有所顾忌，向我斜劈过来，那公子只余光看到，情急之下，只得把横刀一扔，刺客被他一刀刺中，直钉到墙上。可他失了兵器，赤手空拳，再打其他黑衣人，便就吃力了些，黑衣人仿佛也不着急与他硬碰硬，源源不断地来人围剿。

阿爹阿娘哪见过这场景，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那人分身乏术，见到我们要跑，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别出去！”

——可他喊得太晚了，才打开门的阿爹阿娘，已经双双中箭，倒地而亡了。

而我，当时因为身量尚短，没有当场毙命，而就是这段段的一瞬，给我挣得了一线生机。锦衣华服的公子一个旋子躲过黑衣人的一刀，翻到我这边，抓住我就地一滚，躲过了数只羽箭。

那日我成了孤儿。但也是那一日，我有了师父。

02.

一开始，我有点恨他。我以为刺客是冲他而来，于我们一家，不过是无妄之灾。就算是可怜我，带我学艺，也不过是愧疚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当日站在他身后只穿着粗布麻衣的公子，便是当朝太子，他身着锦衣，不过替那人做个活靶子，比起我阿爹阿娘，又能好上多少。

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生来顽劣，又自以为身怀深仇大恨，自然不好带。所幸他那时，也没空睬我，多是师兄薛环带我练基本功。师兄沉稳，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总能耐得下性子，劝我就算有心复仇，也得练就一身本领。我年纪尚轻，有使不完的力气，每日雄鸡才叫，我已在院中舞剑。

有时会遇见师父，或许是晨起巡街，或许是披星戴月，回来小憩。他贵为金吾卫右中郎将，天子的左膀右臂，总是很忙。

他遇见我，总会指点两句，只是两张冷脸相对，总是不欢而散。

师兄常说，我这不可一世的倔驴样子，倒是肖似师父少年时。师伯，也就是狄公弟子苏无名，也会三不五时复合这句话，我跟着师父三年，根骨清奇，为人又勤勉，平时与师兄切磋，已经不相上下，终于忍不住问师伯，“那我功夫比他当年，相差可大？”

师伯深色怅然，望着府中那杆银枪，眼神发直。“你师父当年，可是马跃南山，勇不可挡；弓开东岭，力能扛鼎的人物。少年将军，一杆银枪，谁人不怕？”

师兄和两个阿姨都在一旁点头，我忿忿地想，举个鼎嘛，再练个两年，我也能行，到时候好好跟他打一场。

才过了除夕，整个长安城也还萦绕在一团喜气里，若不是适逢大节，师兄师伯还有两位阿姨也难聚一堂。那天晚上，我发奋图强，正在院里苦练刀法，又见师父披星戴月地回来。

我心里技痒，上前挑衅：“卢凌风，我们打一场。”

是了，那时候我从不叫他师父。

师父只着单衣，也不知道夹袄了没，一群人中间，就他最为立挺，侧面看上去薄薄的一条，好像一柄才刚出鞘的横刀，和着他刀割斧砍的下颌角，还没开打，便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横刀看起来似乎有点累，连光芒也不似平常耀眼，裴家小姐跟在一边，劝道：“小子仪，你师父身上有伤，改日再——”

师父却举起一只手制止，偏头看我好像是笑了一下，便就抽出身上的佩刀向我攻来，是一招“白鹤亮翅”，我顺势使左刀割档，右刀刺出，一刀砍在横刀上，竟然动弹不得。

师父招招凌厉，我也大有长进，两把短刀使得虎虎生风，顷刻间已经走了几十招。

最后他还是挑飞了我的两把刀，我还想挣扎，师父的刀已经横在我劲边了。

“小子长进很大。”

师父收了剑，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一杆长枪。

03.

那天之后，我便算出师了，倒不是我有多厉害，只是那日是先天二年的吉日。

只是当年我仍生活在他的庇护下，竟不知那一切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我便随师父师兄从武德门入虔化门，一路斩杀数千公主叛军。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不会用刀，我才知道，原来用不对方法，一把好刀，砍不过几个人，便就卷刃了。

叛军之首李慈死于我师父长枪之下。我记得，当年师父高呼一声：“贼寇已死，弃兵器投降者，不杀！”

他话音才落，身边仿佛静止了，反贼们一时间呆住了，我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去看，长枪高高举起，那反贼的头颅高悬在笔挺长枪之上，枪头的锋芒被血盖住，那血液顺着枪杆，一路流到师父手上。

少年将军一身血腥，就连盔甲外面漏出的那一圈中衣领子都被染得殷红，层层叠叠，也不知叠了多少层血，红得发紫。他也不在乎这一点，只把长枪越握越紧，和着他沉沉的脸色，好似刚从地狱里杀出来的修罗。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敢看他，只听得身边一片兵戈落地之声。

师父英武，本该一战成名。

只是从那一日起，师父的身体便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半是因为负隅顽抗的几个反贼竟带了暗器，师父闪身虽快，到底被割伤了劲边一块皮肉。伤是小伤，只是暗器上啐了剧毒，脖颈血管离心脉太近，虽得费神医医治，却也是去了半条命，昏迷了数日。

另一半，却是心病。

他再醒时，公主已逃入山寺三日。守在他身边的，除了我，竟还有当今圣上。

现在想来，也不知当初我俩，谁得惊讶更多一些。天子在旁，我怎敢离师父太近，只是内心愧疚，又有点别扭，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看，却是一桩宫中密辛。

“三哥……"师父方醒时唤得名字已叫我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去看天子，他却好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一般，怔了一下，仿佛不知还有我这个人在。

他抓住我师父的手，温柔道：“三哥在。”

我师父眼神却只迷离了片刻，眼神瞥到他明黄色的发冠，便就醒了。也不知道睡了数日毒还未清的人哪里生出的力气，他动作很快，仿佛慢一点，那积攒的力气便就消失了。

等我和天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跪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皇帝伸手去扶他，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

“——求陛下开恩，留公主一命。”

我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好在反应快，用手捂住了嘴。

皇帝被他定住了身，手还留在半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又悻悻地收回去，负手转身。

“卢卿可知，‘公主所欲，上无不从，自宰相以下，进退系其一言，其余荐士骤历清显者不可胜数，权倾人主，趋附其门者如市。’这在长安竟是共识？”

“臣知道。”

“公主与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湜以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新兴王李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右羽林将军事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右散骑常侍贾膺福、鸿胪寺卿唐和胡僧慧范等一起图谋废黜朕，卢卿可知？”

“……臣知道。”

“卢卿，常元楷，李慈还是你亲自诛杀于虔化门，你可还记得？”

“……臣记得。”

皇帝终于转过身来，眼中含有一层薄泪，诘问道：“事到如今，姑姑可曾给朕留过一条活路？”

师父虽然不说话，却还只是倔强地跪着，他劲边的伤口崩裂开来，留下的血浸湿了雪白的中衣，留下一条弯弯绕绕的血路来，仔细去看，那血色，泛着些黑。

天子的声音越来越冷，“萧至忠和岑羲被我砍了。窦怀贞逃入城壕之中自缢而死，我连他尸体也要斩，还要改其姓为毒氏。”他顿了一顿，转身来，带着上位者的凝视，“卢卿是斩杀反贼的功臣，自当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从犯如此，主犯，焉有放过的道理？”

他伸过手来扶他，耐着性子软着说：“你受了伤，快回床上躺着。等事平了，你记首功。”

天子面上鬼影幢幢，比起尸山血海之中，枪挑贼人首级的将军，更似修罗万分。

师父却一动不动，好像僵住了。我心惊胆战，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惹了这修罗一般的帝王，可他只是跪着，始终一言不发。

后来我才明白，他的不动不说话，便是对天子的胁迫。只是他无甚筹码，唯有自己，唯有与太子十几年来的伴读之情，唯有与天子两年来的护卫之情。

还有别的什么，便只有他俩自己知道了。

  长沙，新年。

  张灯结彩，吴三省被吴老狗叫着带吴小邪去拜年。

  吴三省刚拉着吴小邪拜了二爷，就遇到了同样来拜年的解连环，然后气味相投的两人就聊了起来，只留着吴小邪一个百无聊赖。

  然后吴三省一个没注意，吴小邪猫着身子溜出去，穿过行廊，越过花丛。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走到了什么地方。

  他是不识路的，七扭八拐的不知道怎么的偏偏误打误撞躲过了下属和佣人，一个人跑到了不认识的院子里。

  “又丟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吴小邪早习惯了，毕竟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弄丢了。

  红家在长沙的根基深厚，红府也修的大，而且应了一步一景的园林风景，打眼看去前后左右都差不多的，都是花团锦簇，竹碧叶青的，加上红家深爱魏晋风格，吴小邪只觉得摆在地上的各式盆玩都似乎一模一样。

  吴小邪走累了，寻了一处月亮门的墙跟底下坐着，好巧不巧整个人被一旁的盆景遮了个严严实实。

  “唉，三叔又把我弄丢了……”

  

  这时——

  “海棠，快点啊，姑姑说来了一个小哥哥！”

  “秀秀，都说了不准叫我海棠！我现在是解语花！”

  “二爷爷之前说的是海棠……”走在前面的小姑娘小声抱怨。

  而跟在她后面穿着红衣的孩子拍了一下前面小女孩的脑袋，语气轻快：“快走吧，师傅说今天五爷爷家的小哥哥也要过来玩。”

  两人就这样路过吴小邪坐着的盆栽，眼看着两人走来，吴小邪也好奇了，悄悄探出头来好奇打量着，然后把两人吓了一跳。

  “啊——”

  先是秀秀被吓到了，解雨臣快步走到秀秀身前，用身躯挡住了秀秀，紧盯着吴小邪：“你是谁？！”

  “嗨？”吴小邪也有些尴尬，但一眼就看见了穿的耀眼的解雨臣，眼睛一亮，“漂亮小妹妹你好，我是吴邪，我家住在杭州……”

  “你就是姑姑说的五爷爷家的小哥哥？”秀秀刚刚是没看清楚，现在也不怕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吴小邪，“你好啊，我是霍秀秀！”

  “你好，我是解语花。”

  “你好，小花妹妹！”吴小邪脸红了。

  三小孩的年龄相差不大，刚好玩的起来，三人很快就混熟了。

  后来一天，三人在吴家老宅玩，吴小邪仗着是自己主场，带着两小孩玩的很开心。

  然后三个小孩无聊，吴小邪一眼就看见了厨房，他想着之前看着母亲蒸过馒头，信誓旦旦：“秀秀，过家家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蒸馒头玩！”

  “吴邪哥哥，你会蒸馒头？！”霍秀秀睁大了眼。

  “吴邪哥哥？”

  解雨臣也惊讶的看着吴小邪。

  对于小孩子来说，会蒸馒头可是非常厉害的！

  吴小邪憋红了脸：“我……我看妈妈蒸过，不难！”

  解雨臣想了想，他也见过解家的厨娘蒸馒头，不难。

  “我也看见过。”解雨臣点头。

  “我好像也知道怎么做。”霍秀秀若有所思，“那我们试试吧！”

  说干就干，三小孩把正在厨房做事的几个厨子赶出去，然后摸出面粉，就开始尝试。

  他们都没蒸过馒头，但是想想先把面和好的话应该不难，吴小邪人最大但是力气比不过已经和二月红学戏的小花，也就捞了个倒面粉的工作，而秀秀人最小，被吩咐着倒水，学了三分功夫的解小花负责和面。

  他们边放水和面边想着大人和面的样子，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结果面越和越多，还是达不到大人和好的样子，吴小邪和霍秀秀开始有点烦躁了，三人看和面就这么难，合计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让厨子回来做吧。

  但是被他们弄的乱七八糟的面粉肯定不能用了，往哪扔也是个难题，吴小邪怕被发现了被骂，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小脑瓜子一转，直接塞到灶堂里了。

  解小花看着，怕扔太多了会被发现，分着每个灶台炉子里都扔了一些。

  看着最后的一点点，霍秀秀想了想，又往锅盖上粘了一小部分。

  然后他们准备出去找厨子，但没想到吴三省和解连环走进来了，吴三省看着三小孩，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光顾着和解连环说什么要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大开眼界什么的，然后招呼着解连环一起做饭。

  吴三省也不是一个经常做饭的，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起手就是把灶膛里塞得满满的，只见那火伴随着黑烟飕飕的往外喷。

  解连环笑吴三省不会做饭，吴三省老脸一红，狡辩说这是什么正常现象，然后伸手就把灶膛封上了，结果十多秒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差点把还没离开的吴邪三人吓死。

  一阵黑烟过后，锅盖给掀飞了，被吴小邪顶在脑袋上，锅里弹出来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了霍秀秀一头，解小花要好点，只不过也被熏的灰头土脸的。

  而离灶台最近的吴三省和被吴三省按下来帮他烧火的解连环就惨了，灶膛里连火带烟一大串喷了出来，首当其冲就是做旁边的解连环，他当时离炉子最近，强大的冲击波直接把解连环干翻在地，头发都烧掉了一半，他一个人躺地上长着大嘴，双目无神，魂仿佛都飞了。

  吴三省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破破烂烂的，活脱脱就是个乞丐。

  “……三哥，你这是想暗杀我吗？”

  吴三省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骂：“滚蛋，谁杀你还要搭上我自己啊！”

  吴老狗听着动静跑过来，上去就是给吴三省一脚：“活腻了啊狗崽子，你在干啥，你把雷管塞炉子里了干嘛啊！”

  然后也没放过解连环：“你也是，跟着三娃又搞什么鬼啊！”

  解连环被踢一哆嗦，他摸了摸烧了一半的头发，差点泪奔：“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吴三省的表情和解连环差不多，不过经历多了下意识把锅甩给吴小邪：“吴小邪，你又搞什么事了，你看你的，就知道缠着三叔，这灶膛都因为你炸了啊！”

  吴小邪：？

  吴小邪还没反应过来，吴老狗又是一脚：“每次就知道把事情推给我家乖乖，你咋不说是他把炉子炸了呢！”

*无CP，张家人中心粮食向。

*一个张起灵，张海盐，张海琪的故事。

 

 

 

 

我一直很好奇，张海盐为什么对闷油瓶那么死心塌地。

趁着闷油瓶巡山，我拉住张海盐，当着张海客的面，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和张海盐斗嘴是我来雨村养老后最大的乐趣之一。我不喜欢和张海客斗嘴，这家伙太了解我，专门模仿过我的思维方式，我说不过他；但张海盐不一样，要是张家是个高压锅，他就是那个气压嘴，讲起话来语速飞快、思路奇葩，我特喜欢跟他斗嘴，然后和胖子赌他什么时候能被自己的刀割破舌头。

当然，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

面对我的问题，张海盐原本不想搭理我，或者起码也要我求他他才能说两句。但无奈张海客也在场，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干脆在旁边旁敲侧击地怂恿他讲，张海盐这才鼻孔朝天，慢悠悠地给我们讲了他第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故事。

 

当年，张海盐带着张海琪前往南疆百乐京，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找到族长、给张海琪治病。

张海琪本人对此没抱什么希望，族长失联多年，就连本家也联系不上，他们这些漂泊在外的外家人想找族长更是天方夜谭。但张海盐却觉得总归要试一试，一是想给他干娘治病，二是他也好奇自己的家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想看看传说中的族长究竟是何人。

就这样，他们拉着张千军万马，一来到百乐京就遇到劫亲事件，干脆将计就计，张海琪伪装成新娘的样子，带着他们俩一路来到当地最盛大的那座飞坤爸鲁庙，由土司带领他们进入层层房间。

每进去一间，迎亲的人就留在外面等一波，走到最后，只剩下张海琪和几名贴身侍女。张海盐所在的队伍一早就被留在外面，他带着张千军，想了个办法从侧墙攀爬过去，潜入最后一间房，猥琐无比地趴在房梁顶上，从上往下偷窥。

最后一间房被一张屏风一分为二，屏障后面放着一张被无数帘子包围着的大床。张海盐他们是从通风窗户爬入的，一进去就待在房间的后方，也就是那张大床的正上方，隔着床帘，隐约能看到床上平躺着一个男人。

“坏啦！”张千军小声嘀咕，手一指屏风外站着的张海琪和侍女，“你娘怕是要被糟蹋啦。”

“放你的屁。”张海盐眯着眼睛，注意力全集中在男人身上，试图看清他的容貌，“你没见过我娘有多厉害，就这货，分分钟被我娘拧断脖子。”

张千军瑟缩一下，嘴里又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幸好师父走得早，不然被这母老虎拧断脖子可不得了。张海盐白了他一眼，竖起耳朵听张海琪那边的动静。

张海琪低声和侍女说了些什么，便吩咐她们退下了。待房间的大门关上 ，张海琪走过去插上内锁，又放下木板横在门后 ，这下除非有壮汉在外面撞门，否则这门恐怕很难打开，接着，她扫视了一圈早早关好拉着窗帘的窗户，才冲着房梁说了声“下来吧”。

张海盐利落地翻身下房，绕开屏风走了出来，指了指里面的位置：“这里面有个人，要绑起来吗？。”

“不用。”张海琪脱掉繁重的嫁衣，一边往屏风后面走，“你要是能把他绑起来，算你有本事。”

张海盐愣了愣，张海琪的话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想，他的语气顿时兴奋起来：“娘，这里面躺的就是族长吗？”

“我又没看见，我怎么知道？”张海琪有点不耐烦，“路上我打听到了，他们的飞坤爸鲁神去山里办了一件事，回来后就身受重伤一睡不醒，当地人觉得应该献祭一名少女来报答他们的神，所以才抓了个适龄的女孩来。”

“哦，那那个女孩儿呢？”

“我把她打晕，塞在空巷子里了。”

张海盐一阵汗颜， 感觉这下场比被飞坤爸鲁糟蹋也好不了多少。屏风后的床帘很多，层层叠叠的，他们饶啊饶，绕到张海琪不耐烦，干脆抽出小刀，粗暴地割开帘子，这下，帘子后面的大床一览无余。

张海盐这才看清，这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人之外，床边还放着一张小桌和一副架子，架子上放着铜盆，里面有半盆褐色的不明液体，整个儿房间散发着一股草药的苦味。男人身上盖着被子，张海琪走过去打算掀开，手刚伸出去，一双奇长的手指便闪电般横插过来，钳住张海琪的手腕。

张海琪动弹不得，几乎是在同时，张海盐嘴巴一动，刀片直飞向床上的男人。男人这才睁开眼睛，但他没有作出动作，张海琪另一只手反手一接，刀片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双指之间。

张海盐目瞪口呆：“娘你干嘛？”

张海琪瞪他一眼，把刀片扔在地上。床上的男人此时坐了起来，他没穿上衣，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上裹着层层绷带，随着他的动作，些许血色洇了出来，透过绷带的缝隙，隐约能看到一只踏火的麒麟趴在他的胸膛上，张牙舞爪。

 

 

“其实族长的纹身很威风。”

张海盐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骄傲得不得了，那可不，我家闷油瓶的纹身谁看了都得说好看，但谁也不像我，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紧接着，我就听张海盐说了句：“但是吧……”

但是什么，我竖起耳朵。

张海盐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嘴里念叨着大不敬，我好奇地看着他，他挣扎了半晌，心虚地压低声音：“但是那天，族长身上包着绷带，那个绷带刚好挡在麒麟的眼睛上，就、就有点儿——”

“有点好笑。”

张海客友善地帮他把话说完。

张海盐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疯狂摇头，嘴里叮里哐啷，好像生怕闷油瓶从天而降，一声不响地拧断他的脖子。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双方便放松下来。

张起灵倚在床头，双目放空望着天花板，张海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天花板上干净得连个蜘蛛网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张千军缩在他身后，打量着那个传说中的族长，一句话也不敢说。张海琪同为本家人，虽然在南部档案馆外派多年，但终归是有与族长说话的资格和身份，她先是询问张起灵为何在此，张起灵闭口不答，她又问张起灵是否打算长期留在此地，这回张起灵才摇了摇头。

“族长是要回本家吗？”张海盐嘴快，他对张家的结构和历史尚不清晰，只知道族长和他娘一样是本家人，理所当然地就问了出来。

张起灵收回目光，却也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有本家了。”

张海盐和张千军不明所以，张海琪却浑身一震，随后垂下头，半晌，她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早猜到本家突然失联数年，恐怕凶多吉少，但真正从族长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和她私下推测终究还是不同。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张海盐最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在来这儿之前，他原本以为自己有个族长，就意味着有族人，有一大家子人——他一个孤儿，对这种家族感多少有些向往，尤其是在失去张海虾之后。

但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根本没有一大家子人，所谓族长就是个空壳，不知道为什么跑到百乐京来，还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一身狼狈，看上去就很弱的样子。

想到这儿，他突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族长失去了兴趣，话脱口而出：“你知道莫云高吗？”

张起灵看上去似乎是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随后再次摇头。

摇头，就知道摇头。

张海盐有些气不过，别人问话都不怎么答，你是哑巴？

“莫云高为了找到你，一边大肆散播瘟疫，一边屠杀张家人，把南部档案馆毁了，你都不知道？”

话一出口，张海盐便感到张海琪的目光甩了过来，像甩给他一记眼刀要他闭嘴。要是搁在往常，张海盐肯定不敢继续造次，但张起灵的下一句话，却像是扔在汽油桶里的打火机，直接给他点炸了。

“我这段时间都在这里。”

张起灵平淡地回答，张海盐砰就炸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张海盐气得要死，他们从小经受那么严苛的训练，在马六甲拼命，在茫茫无边的海洋上做那些脏活儿，张海虾死了，南部档案馆也不在了。张起灵呢？张起灵一直都躲在这个国泰民安的百乐京，享受得很，又是建庙又是搞宗教活动，把自己搞成这个倒霉样子，反倒还捞着个媳妇？岂有此理。

这就是他们的族长？

张海盐打量着张起灵的脸，这张脸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但有张海琪的前车之鉴，通过面貌判断张家人的年龄是不靠谱的，也许这个张起灵已经八九十岁了，妈的，为老不尊，多大岁数了还搞献祭少女那一套。

这族长不如不要。

张海盐的嘴巴一向比想法要快，但这次能生生忍住，完全是因为他想起来他们来到这儿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找到族长复兴家族。他们来到这儿是为了给张海琪治病的，只要找族长要到方子，把张海琪的病治好，他立刻带着张海琪远走他乡，什么张家，什么档案馆，都是狗屁。

这个世界上，也就干娘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想到这儿，张海盐对张起灵的尊敬程度基本跌破负数，也就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直接了当地继续说道：“你不用知道莫云高是谁，这个人拿到过一罐可以破坏麒麟血的神经毒气，我娘吸了几口，现在医生说就剩两个月能活，你有办法没？”

他的嘴跟机关枪似的，语速极快，张海琪又瞪了他一眼，好像很不满他对族长如此不敬。

我的傻干娘哟，张海盐痛心不已，就这么个废物玩意儿有什么可敬畏的。

他话音刚落，张起灵这才转过头来，好像对他说的话有了那么一点兴趣。他打量着张海琪发丝间的白发，问她今年多大。

张海琪报了个准确的数字，张千军倒吸一口凉气，又开始嘀嘀咕咕师父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老神仙。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深思一会儿，最后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种毒素，或许以前有过记载，但是很多东西都丢失了。”

他说了今天见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张海盐简直要气笑了，他自嘲地拍拍手：“得，看来咱家族长也就这水平，娘，咱还是回去选个好地方，我带您养老算了。”

他们就不该浪费时间来这儿，找什么狗屁族长，张海盐恨恨地想，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最后除了他快死了的干娘，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张起灵没理会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又抬起头看向张海琪：“纹身。”

张海琪痛快，当下脱去上衣，张千军呀了一声，飞速转身捂着眼睛蹲下，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张海盐习以为常，他去找了块热毛巾，张海琪接过来捂在肩膀上，没一会儿，她身上的纹身便显露出来。

至此，张起灵似乎才真正确认了什么。他抬手从桌上拿起一只小碗，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匕首，刀尖对准手掌的皮肉，狠狠一割。

 

 

“卧槽！”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忍不住站起来，大骂张海盐不识好歹。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什么麒麟血。”张海盐试图狡辩，“再说，他那速度，我们谁也拦不住啊。”

“你闭嘴。”

我气得抄起沙发上的靠枕砸他，张海盐连躲带闪，却没想到被一旁的张海客补了一刀——张海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抓起桌上的橘子，算准张海盐的躲避路线，扬手掷了过去。

砰。

“嗷！”

张海盐的后脑勺被炮弹般的橘子砸了一下，顿时一声惨叫，听得我神清气爽。

 

 

张起灵的法子，就是以血换血。

按照以往的记载，最保险的办法是全身换血，但一是没有施展这个办法的空间和特定器皿，二是张起灵必死无疑。因此，他们采取了相对保守些的方法，以张起灵的至纯麒麟血作为药引，输入张海琪的身体，每天一点，慢慢通过自身血液循环达成换血的目的。

他们十分幸运，张千军得知了张海琪的症状后，想起来师父埋在家里的那些个典籍，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本典籍上找到了一份药方。药方同样需要麒麟血作为药引，张海琪每天又是喝又是输，没过几天，脸色就渐渐红润起来，头发变白的速度也几乎停滞了。

考虑到张起灵对失血的承受度，疗程原本应当是一个月，但张起灵本就身受重伤，这个时间就被拖长至七七十四九天。张海琪干脆一直假扮成被迫献给飞坤爸鲁的少女，至于那个原本的女孩，张海盐早就偷偷溜出去找到她，威胁她要么死，要么在这两个月内保持低调，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女孩本就不想嫁给什么飞坤爸鲁，当下和家人暂避在偏远些的地方，由张千军进行监视。张海盐和张海琪留在张起灵身边，当地人对飞坤爸鲁十分尊敬，没有人可以擅自进入这间屋子，只会定时把生活用品和餐食放在外面的别院里，再由张海琪取回主房。

张海琪自从吸了神经毒气，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一倍；而张起灵又是受伤又是失血，每天也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睡眠来恢复体力。张海盐做了几张人皮面具，在张海琪睡觉的时候扮演少女，又趁没事的时候扮成当地人偷跑出去，打听关于飞坤爸鲁的故事。

经过当地人的描述，张海盐大概拼凑了一下。

张起灵是几年前来到这个地方的，一个汉人来到百乐京，说山里有东西要出来，当地人肯定是不信的。但是百乐京自古以来毒虫居多，张起灵帮他们解决了一件他们头疼数年的难题，又救下了当时被困于山中险些丧命的首领，这才得到了当地人的尊敬。

当然，这还不足以被当地人认成神仙，真正给他冠上飞坤爸鲁名号的，是在他第一次进山后。头领不服气的儿子带了几个伙伴跟在他身后，却不小心把山里的东西放了出来，那东西其实就是尸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张家人的麒麟血，在百乐京即将毁于一旦之时，张起灵放血驱赶走尸蟞，自此才被当地人奉为神仙。

至于这次进山，当地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直保佑着他们的神明在出山后便身受重伤一睡不醒，当地人这才慌不择路地抓了名妙龄少女献祭，说什么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少女可以给男人极大地补那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张海盐努力压下去一脸鄙夷，就算没遇上我们，族长也不会随随便便碰一个倒霉姑娘的好吗。

如果不是为了给张海琪放血，张起灵痊愈得速度不会这么慢。自从在主庙安定下来，张海盐自告奋勇地负责了每天换药的工作，他发现张起灵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寻常人缝合伤口后几天就能结痂，但张起灵的伤口却总是难以愈合，甚至稍微一动就再次破裂，血弄得到处都是。

张海盐后来才知道，凝血功能障碍是麒麟血的代价之一。但他当时一无所知，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期待无比地看着张起灵解开左手上缠的绷带，手掌握拳一挤，伤口便破裂开来，鲜血不断地往下流入小碗，等流得差不多了，张海盐再拿走小碗，喂给张海琪喝下。

“娘，这麒麟血真这么神啊？”他一边给张海琪喂血一边问，“我要喝一口会怎么样？”

“你又没有麒麟血，喝个屁。”张海琪怒骂，“你当麒麟血是想喝就能喝的东西？”

“您这不喝着呢吗？”张海盐一脸无辜。

“那是我运气好，赶上族长愿意开恩，再加上现在张家不在了。若是本家还在，就算族长愿意放血，我也没那个胆子喝上一口。”

说着，张海琪瞥了眼已经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的张起灵，揽过张海盐的肩膀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以后就跟着族长，但不要拿他只当族长，明白吗？”

“啊？”张海盐懵逼了，“娘，你不要我了？”

“你吃奶吗？！还得老娘天天跟着你？”

张海盐不敢顶嘴，生怕张海琪一个不高兴锤自己脑壳，只好继续问道：“那我不拿他当族长，拿他当什么？他得有八十岁了吧？”

“没有，我问过了，族长现在不过二十多岁。”

张海琪摇摇头，张海盐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扭头去看张起灵：“怎么比我还小啊？”

他倒是真没想到，掌管着一大家子的族长会比自己还小，望向张起灵的目光忍不住加了几分慈祥：“那不就是我弟弟吗？”

“你找死啊？”张海琪怒，“闭嘴，不准对族长不敬，白教你了是不是。”

张海盐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他刚才的音量不小，以张家人的听力肯定听见了。但张起灵依然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十分平缓，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们在讨论的对象是谁。

“总之，以后族长要去哪儿，你就跟着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麻溜儿地去做。”张海琪继续说道，“南洋的事情你不必再管，时代不一样了，就连族长都离开了本家，我们继续停留在南洋也没什么意义。”

张海盐点点头，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在看到张海琪发丝中的白发时，他又闭上了嘴巴。

干娘还是老了，他想。

属于干娘她们的时代，也许的确已经过去了。

正发着呆，屋外传来敲门声，张海琪穿上外衣起身去应，张海盐则趁机爬上房梁，毫不意外地看见同样趴在房梁上的张千军。

我来看看族长。张千军试图使用唇语。

张海盐没看懂，也就没理他，进门的是个医生，说是要来查看下爸鲁的身体情况。张海琪把他迎了进来，在看到破损的床帘时，医生明显有些绷不住了，开始叽哩哇啦地说一些当地的土话。

张海盐一句都听不懂，张千军倒是听得很认真，医生坐到床边，张起灵已经清醒过来，靠在床头任凭医生把脉检查。张海盐不禁有些愧疚，这段时间张起灵一直在为张海琪放血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差，就连脸色都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惨白上几分。

医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又叽哩哇啦地说了些什么，张起灵面不改色，倒是张海琪故意做出脸红羞涩的样子，低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妩媚。

“他说什么？”张海盐扭头问张千军。

张千军涨红着脸，眼神不安地四处乱飘：“他、他说，要注意适量那个什么，咳，那个什么太多的话，会影响男人的精气。他还说族长看上去有些，咳咳，有些肾、肾虚……”

呲啦。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

张千军惊恐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张海盐，张海盐的嘴角正断断续续地往外涌出鲜血，半晌，他回过神儿来，张开嘴取出压在舌头下的刀片，刀刃上罕见地染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血。

“妈的。”张海盐低声骂了一句，感觉非常丢人，“这叫什么事。”

 

 

据张海盐说，那是他熟练使用刀片后，唯一一次划破自己的嘴巴。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虽然张海盐讲得确实很好笑，但一想到闷油瓶硬生生放了四十九天血，手掌上的肉怕是没怎么好过，我就完全笑不出来。

“那后来呢？”我问道，“后来张海琪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张海盐摇头，“娘的病治好之后，族长就要离开百乐京，我千方百计才让他答应我跟着他，之后就跟娘失去联系了，也许她还在厦门吧。”

“要我帮你找找吗？”张海客问，他这几年主要负责笼络四散在世界各地的张家人，找个人不过是顺手的事。

“不用，我娘那人自由惯了，找她回来她也烦。”

张海盐潇洒地挥挥手，又看向我：“明白了吧？吴邪，我对族长死心塌地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和我娘欠族长一条命，我对族长当然得鞠躬尽瘁至死不渝。”

“什么至死不渝。”我没好气地踹他，听不得死这个字，“你要想至死不渝，不如先去给你们族长把鸡饲料拌了，不然他一会儿回来没东西喂鸡，可能会特别不高兴。”

张海盐信以为真，屁颠儿屁颠儿地站起来去院子里拌鸡饲料，张海客轻笑一声，我转过头问他笑什么。

张海客笑而不语，目光望着窗外努力拌饲料的张海盐，顺着他的目光再往远眺，我看见了张起灵归家的身影。

“没什么。”

半晌，张海客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

“挺好的。”

 

 

 

END

 

 

 

 

一个张家人的故事ww

尝试下粮食向！感觉张家人粮食向好香www

 

这两天补完了南部档案，好家伙张海盐这个人也太帅了吧……又痞又皮，太有范儿了qaq啊，他好让人心动XD

然而众所周知，南部档案实体书多一个字都没写，所以脑了个洞，补全一下百乐京的故事，顺便脑补张海盐为什么对张起灵死心塌地XD

（我不是很喜欢迫害张家人，感觉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也有个归属的地方，就挺好的。张海盐虽然是保皇党，但也不会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对吴邪气急败坏，或者一口一个振兴张家，他很尊重张起灵，不是傻子。而且他是他自己，他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ps.什么以血换血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纯粹瞎写，玄学麒麟血xxx

 

 喜欢的话欢迎评论www！！

 

 

 

 

 

 

 

 

 

 

- 《黎簇私家笔记》的重写版本

- 本故事一切人物不属于我，人物归南派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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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私家笔记

（三）张起灵

我第一次知道男神这个人，是在汪家训练课程的课堂上。

当时他们给我展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青年望向镜头那双眼睛寡淡如水、平静无波，却勾起了吴邪通过费洛蒙传递到我这里的模糊又纯粹的绝望。我好奇他的名字。

汪家不仅告诉我他的名字，还讲述了一个关于张起灵的故事。

最初我当然认为那不过就是一个故事。

但我仍旧对于故事里的主角产生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

他的出身身不由己。从被人捧上神坛再到从神话偶像跌落为家族丑闻，从一文不值再到后面推出去收拾分崩离析的大家族的烂摊子。他深陷人性最丑恶的泥沼、身边还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有点像当时处在汪家内部的我。

我拼命地想要找到出路。我不知道吴邪安排的计划里我最终将何去何从，我折服他庞大而缜密的算计的同时，也产生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我不能表现出来，甚至不能叫那时候的我自己轻易察觉出来这种怯弱。

张起灵的故事，某些时刻里，的确给予了我一点点的安慰。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自阴险狡诈、凶恶环伺的逆境中独自找到出路的。可我看得出来，即便汪家的人提到他时再怎么样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那种对这个人深深的忌惮与恐惧依旧没有能完全掩盖。哪怕事后，吴邪代替了张起灵，成为盘踞汪家人心中新的那个诡谲传说。然而，我在和汪家后续的一次合作里，依然看得出来张起灵这个人深植这整个家族中的挥之不去的阴影。

之后，我又从吴邪那儿听说了有关张起灵的故事。

最初的擦身而过到最后雪中送别，吴邪的故事里，张起灵更为神乎其神。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原来以为吴邪这个人已经够牛逼了，虽然他前半生可能被身边的人保护得很好，以至于傻乎乎地一脚踏入延续千年的阴谋，被人骗过来骗过去耍得团团转。但是，他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挣脱命运赋予他的枷锁，用尽一切办法与天相争的样子，在我看来还是非常了不起。

因为他不仅去做了，最后居然还做到了。

有段时间即便我嘴上不会承认，我心里也服气：吴邪就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牛逼的，不解释。

可现在我却知道，即使吴邪这样厉害的人，面对张起灵时，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人在我心目中简直堪称牛逼中的战斗机了！

吴邪说，“小哥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但越是简单，别人越是不敢相信、也越是看不透。这种无形的压力是很恐怖的，他哪怕什么都不用做，你已经觉得他可能什么都做了；等到你慢了一步，开始以为自己发现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他其实已经全做好了。你说，搁你你怕不怕？”

“怕，非常怕。”

我不再是个愣头青了，我更加可以明白一个布局里最令人害怕的莫过于你的对手先你不止一手，你甚至推断不出来这个人到底领先了几手，这种事情真的会逼疯自己。毕竟人的脑补能力无穷大，我男神能带给人的压力也就变得无穷大。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汪家只有等到张起灵不在以后，才敢真正展开行动。

然而，我默默崇拜许久的人，正式见面那一天，却没能有什么粉丝面见男神的庄重仪式感。

吴邪交代我的事办得七七八八了，他仍不见踪影，我每天在铺子里看我们盟哥玩扫雷呆得百无聊赖。某一天，吴邪突然就现身了，后头还跟着个穿兜帽衫的年轻人替他拉着行李箱。一时间我都没认出来那就是我男神，还以为他哪里新忽悠回来的小弟，跟我同为天涯沦落人。

直到吴邪向我们介绍这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哑巴张，日后也是我们的“张爷”，往后对待这人要像对待他一样敬重时——我心里腹诽了一句：我对你还真没多敬重——我才立刻意识到站在我眼前的恰恰正是“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上还流传着哥的传说”的传说中的我男神！登时有些傻眼，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能傻啦吧唧地愣在原地。

大概我的表情有点太蠢，吴邪挺嫌弃的，指着我对我男神说：“黎簇，我现在带的小屁孩一个。小哥以后有什么事，交代他去办也一样，别看他这副傻样，其实人还挺机灵的。”

被吴邪这么一说，我反倒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后，忙着想要怎么来个经典的自我介绍扭转一下男神对我的第一印象。不料这时候我男神却发话了：“听张海客提过，他是你计划的‘执行人’。”

我心想，我和张海客的关系也实在不怎么样，这人总不能黑我吧——没想到吴邪反应比我还大，我都以为他气急败坏到几乎要当场跳起来了，“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哥你别听他乱说，你听我说！”

男神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地看了吴邪一眼，“好，听你说。”

一瞬间，吴邪的气就泄了。刚才进店里来时走路带风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乖得像换了个人。我一边惊诧这人变脸就像翻书，一边又觉得眼前的吴邪十分陌生，温和得不像当初威逼利诱我进沙漠的那个大忽悠，也不像能够将汪家折腾到完蛋的恐怖棋手。他仿佛真的只是西湖边上一个古董铺子里，普普通通、有点小奸诈和小狡猾的老板而已。

这导致我当场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反应：不愧是我男神，果然很好很强大。

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怀疑我在我男神眼里都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既然是吴邪收的人勉强就忍着吧”的二货形象。

吴邪第一人称，雨村时间线，搞点狗血的生病大作特作的天真以及很认真哄老婆的瓶

我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底子实在有些亏空，之前一段日子很容易感冒发烧。

我一开始就嘴硬是水土不服，胖子就骂我拎不清：“你不想想你以前走南闯北那么久是怎么过来的，你要是什么容易水土不服的人早就死啦死啦的，都不用等粽子拍你。”

然后我说不过他，就摆出一副很忧伤的模样博取他同情：“那我就是老了，亏了，活不长了。”

“呸呸呸！大吉利是，小孩子乱说话！”胖子说完又大骂我，“你都老了那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小哥早该登极乐成仙了！不会说话就闭嘴，真是个倒霉孩子。”

但因此，他们会要求我好好保重身体。

比如一天绝对不可以再出现什么抽一包烟两包烟的情况，最好是不抽，抽一两根勉强也可以。

吃饭要按时吃，衣服要知道穿。

也不能乱吃东西，毕竟我上周感冒是因为一天喝了太多冰水。

最好就是还要早点睡觉。

总之，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我也不想好不容易可以享享清福了一不小心死了，我就也尽量遵守。

但不贪凉、不乱吃、不熬夜的日子其实很无聊的。

还有的时候我会捏着一支烟，蹲在院子里做心理斗争，现在抽了下午就不能抽了，下午抽了晚上就不能抽了。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竟然又发了一次高烧。

是闷油瓶回到家看到我瘫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走过来问我：“你不舒服？”

我和他说：“太热了，这么热冰水都不能喝，怎么舒服呢。”

闷油瓶摸了摸我的额头，下一秒就把我扛起来往房间里走。

我大喊怎么个事儿？不舒服也不是大白天的干我一顿就能解决的好不好，他却直接脱掉我的外套，把我放到了床上：“你发烧了，睡吧。”

他过程过于速度，语气过于轻描淡写，我惊讶了片刻，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嗓子这么疼，我还以为我热疯了呢。

说叫我睡，闷油瓶还是拿来了温度计和热水，我他爷爷的烧到了三十九度五，大热天别提多难受了。

一想到我明明就很养生了，结果日子也没过痛快，还又病了，又开始这不能吃那不能喝门也不能出，我心里委屈得无以复加。

于是我看闷油瓶要出房间，忽然就难以克制住情绪，冲他奄奄一息地喊：“小哥你去哪！我都这样了，你一个人出去潇洒合适吗？”

闷油瓶回头看我的眼神少有的有一丝丝惊讶，然后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开始陪我。

于是，他这一天的苦难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