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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兔子洞待猫

【明主】明智吾郎想不可描述(上)

明智吾郎は抱きたい

童贞明智X主人公的轻喜剧。


*原文p站id=16279432,作者黒わっさん

*无授权翻译,喜欢的话请去蓝p点心支持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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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还没干上也发不出来)

明智吾郎は抱きたい

童贞明智X主人公的轻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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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还没干上也发不出来)
杰克卷

【新蝙蝠侠/蝙超BS】力链(2)

4.

名叫赛琳娜的女人在黑夜中行动的身姿像一只猫;神秘而危险。但她不是布鲁斯要找的女人——她为了自己的室友而潜入被封锁的现场,只是为了拿回那被锁入保险箱的护照。

而她的舍友——才是那个曾在米切尔身旁出现过的女人。

蝙蝠侠需要这个女人的证词,她会知道米切尔的秘密和谎言——但是当他跟随赛琳娜再回到那间二人居住的小屋之中,却发现紧锁的铁门被破开,房间里一地被搜查并被破坏过的狼藉,沙发和卧室门上还留着几个枪孔。

“安妮卡!”赛琳娜慌张地冲进卧室和洗手间,焦虑地大喊着好友的名字,“——安妮卡!”

布鲁斯抿紧了嘴唇,从留在地板上的鞋印上来看,至少闯进来三个成年男人,带着枪,一个柔弱的年轻女子基本...

4.

名叫赛琳娜的女人在黑夜中行动的身姿像一只猫;神秘而危险。但她不是布鲁斯要找的女人——她为了自己的室友而潜入被封锁的现场,只是为了拿回那被锁入保险箱的护照。

而她的舍友——才是那个曾在米切尔身旁出现过的女人。

蝙蝠侠需要这个女人的证词,她会知道米切尔的秘密和谎言——但是当他跟随赛琳娜再回到那间二人居住的小屋之中,却发现紧锁的铁门被破开,房间里一地被搜查并被破坏过的狼藉,沙发和卧室门上还留着几个枪孔。

“安妮卡!”赛琳娜慌张地冲进卧室和洗手间,焦虑地大喊着好友的名字,“——安妮卡!”

布鲁斯抿紧了嘴唇,从留在地板上的鞋印上来看,至少闯进来三个成年男人,带着枪,一个柔弱的年轻女子基本不可能从这样的胁迫下逃脱。他几乎立刻意识到那个叫安妮卡的女孩凶多吉少。但,是谁这么做?绝不是杀死米切尔的谜语人,因为这是他留下的谜语,为了抖落市长的丑闻——更多的丑闻。莫妮卡是可以提供信息的人。如果有人想要她的命,那只会是想要阻止更多信息被披露出来的家伙——所以,第三方。

企鹅人?还是另有其人?

蝙蝠侠绕过房间里走来走去的野猫,低头观察留在破烂沙发上的枪孔,以及留在上面的泥泞鞋印——泄愤的行为。他猛地拧起眉头,又转头看向被撞开的铁门。混乱的现场有什么他错过的痕迹;等下,如果安妮卡被带走的话,那应该会有被拖出去的脚印——

卧室里的赛琳娜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谁?!”

蝙蝠侠立刻循着声音冲进卧室,然后和猫女一样震惊在原地——赛琳娜手里握着枪,而他的手也早已放在了腰后;但他们都一时难以处理眼前这个状况。

狭窄的卧室里窗户打开,夜风夹着雨卷起窗帘……屋外晃着一个巨大又可怕的阴影;晃着。布鲁斯花了半秒钟分辨出那是两个人。

那吊在别人窗外的男人有一只胳膊正扒在上层楼的阳台栏杆上,另一只胳膊搂着一个女人,这不是个普通人能够轻易做到的动作,更何况外头正风雨交加——但那个男人动作轻松,优雅而且敏捷,结实的手臂一用力,向后一荡,就穿过窗口,落进房间里。他甚至迅速地抬起手护住女人的头部,在眨眼片刻扭转身体至背部向下,二人一起摔到了床铺上。

“安妮卡!”赛琳娜立刻扔掉手里的枪,惊恐从她的脸上褪去,在看清床铺上那个披着男士外套,不停颤抖着哭泣的女孩时,她露出狂喜的表情,跳上床爬到对方面前:“上帝啊!安妮卡,你还好吗?”

“她有点惊恐发作。”带着她跳进窗里的男人说,而后他赶忙跳下床,低着头从牛仔裤里抽出湿漉漉的黑T恤下摆,小心翼翼地从肚子里掏出——一只小猫。

一只受了伤,可能只有六七个月大的牛奶猫。

“露西!”赛琳娜发出了更大的尖叫,她一手还紧紧地搂住好友,一手伸过来,去触碰男人双手捧着的小猫,“该死,是谁——?”

“抱歉,是我……真的很抱歉,我一不小心踩到了它的的爪子。”男人愧疚得肩膀都缩了起来,“那群人忽然就闯进来,事情很紧急。这房间里藏不住人,所以我只能立刻带着安妮卡小姐翻出去——它正好在外头的屋檐下躲雨。我很抱歉我没能注意到它……我,我会付医药费——呃,还有,对不起,还弄脏了你的床。”

赛琳娜长大了嘴巴,有一瞬她以为这个年轻人在开玩笑——这房间里可没人会在意一张微不足道的床!不过,即便她仍然对这真心实意的愧疚半信半疑,但怀里朋友的颤抖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笨拙地开口:“哦……没关系,我……露西看起来没有骨折,我这里有药……”

“那太好了。”年轻人捧着那只小猫,如负释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好了。”

赛琳娜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空气中沉顿了一瞬,而后她怀里的安妮卡动了动,似乎终于在朋友的怀抱中找回了一点温暖。狼狈而苍白的年轻女郎紧紧地抓着身上的外套,回头看着救了她性命的男人,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她应该道谢的,但她还在发抖,抖得太厉害了,说不出来话。

赛琳娜抱紧好友的脖子,手保护性地搂紧她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安妮卡……”她眼中的警惕消散了一些,无论如何,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即便他一不小心踩到了露西。她刚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站在门边的蝙蝠侠忽然沉沉地开口了:“克拉克·肯特。”

赛琳娜又立刻将视线投向蝙蝠侠:“——你的熟人?”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床边的男人;克拉克·肯特还穿着在酒吧里那身,夜雨将他淋得湿透,黑T恤紧紧地粘在那宽肩窄腰上。这个夜晚发生的意料之外实在是太多了,他没有想到——

“你跟踪我。”蝙蝠侠声音低沉。

“什——我没有!”年轻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绷紧了肩膀,“你不能总是——”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巴。

哦,熟人。赛琳娜理所应当地想到。

“无论如何,感谢你,肯特先生。”她认真地说,“如果不是你的话,安妮卡一定已经——”

安妮卡发出一声细微的啜泣,这几日的恐惧不安在今日转变成了噩梦的实质,这几乎压垮了她。克拉克还抱着那只小猫,绕过床尾,走过来半跪在床前,伸手放在女人的手臂上,轻轻地抓住;温暖,但是不过界的安慰。而后他轻声说:“这里不安全,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那群人可能还会再来——你们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赛琳娜陷入思考,而克拉克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蝙蝠侠:“……安全屋?”

蝙蝠侠盯着他,片刻后才僵硬地动了动嘴唇:“我没有安全屋。”

——韦恩少爷披着这身恐怖的外衣潜入哥谭的深夜不过一年有余,即便他有几个简陋的补给处,但离安全屋还远得很。

“哦。”眼前的记者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他嘴唇动了一下,像是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布鲁斯拧着眉头,想:安全屋。对,这件事结束之后,他就立刻需要一些安全屋。

“戈登,”蝙蝠侠闷闷地说,“既然你认识他,那——”

“不,不行,绝对不行。”克拉克立刻否认了他。蝙蝠侠看着他,他们的眼神简单接触,都瞬间理解了彼此的意思——GCPD不安全。

“你在调查。”

“和你一样,B——蝙蝠侠。”克拉克给了他一个手势,暂时停止了和他的谈话,转而看向房间里两位女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知道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安妮卡需要躲一阵,而——”

“赛琳娜,叫我赛琳娜。”

“……赛琳娜,”克拉克忽然笑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装作什么的都不知道。安妮卡只是从这里逃走了,和你没有关系。这两天你们最好不要联系,可以吗?”

“你要带她去哪儿?”赛琳娜立刻紧张地问。她确实感激眼前这个人,但是不代表信任,天真好心可是比珍珠钻石还要稀罕的奇迹——谁知道他是否也是别有所图的人?

但她的朋友用力地抓了抓她的手,而后转向了克拉克——瘦高的女孩闭上眼睛,数分钟前那急促的撞门声,可怖咒骂和开枪的震响仍然在她脑海中回荡,所以可想而知从身后忽然伸出两只手,将她抱走时,她如何恐惧——如何激烈的反抗。但那双手的主人任由她的尖指甲划破胳膊和脖子,只是小声、反复而温和地告诉她:没事的,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我……”安妮卡的声音仍然在发抖,“该去哪儿?”

赛琳娜沉默了一会儿,咒骂了几句,而后气冲冲地站起来开始在一团混乱之中帮朋友收拾出简单的行李,而克拉克低头和安妮卡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女人轻轻点头。赛琳娜粗鲁的把几件衣服,毛巾,护照,珠宝和小猫的药塞进一个黑色的包包中,视线频频朝他们看去,显得有些不安。

蝙蝠侠对她说:“我会跟他们去。”

赛琳娜翻了个白眼,这甚至根本算不上一个安慰。

蝙蝠侠的声音低沉但是明亮,克拉克听见了,却没有抬头多看他一眼。

布鲁斯困惑地思考:为什么他表现得这么……习以为常?黑色的包包被安妮卡抱进怀里,而克拉克温柔地将受伤的小猫安置其中。而没空再多思考的蝙蝠侠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联络器,递给了赛琳娜。

“只用这个。”他说,“不要用手机。”

克拉克把安妮卡抱起来,用外套遮住她的头,准备从厨房那边的窗户翻出去。赛琳娜咬着嘴唇,挤出一点笑容,和好友挥了挥手——就算她无法完全放心,可这看起来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了。她说:“蝙蝠侠,你最好确保你的朋友会照顾好安妮卡。”

而黑发蓝眼睛的记者在那窗口外的通风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蝙蝠侠,像是在用眼神催促他:怎么还没有跟上?

布鲁斯紧抿的嘴角几乎横贯整个下巴:“他不是我的朋友。”然后,蝙蝠越过窗口,随着那男人一起消失在夜雨之中。

脚下有猫咪蹭了蹭饲主的脚踝,而赛琳娜弯下腰,摸了摸猫的下巴。“男人,”她说,“全都是谎言。”



5.

“我没有在跟踪你。”

在将安妮卡送进这个靠近哥谭港,十分偏僻但毫无人烟的废弃建筑地下室,安妮卡提出想洗个澡,所以两个男人只能离开小房间,站在狭窄布满灰尘的楼梯上尴尬地盯着彼此——克拉克先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双手保护性地交叉在胸前,如此说道。

这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布鲁斯阴郁地想。而且重复一句话是说谎的表现之一。

但蝙蝠侠什么都没说,蝙蝠侠只是锐利而警惕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不漏掉任何可能提供信息的线索。而克拉克对此的反应是,把手臂抱得更紧了,整个背部都贴上了水泥墙壁。

这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场,更不像是一场会有所成效的交流谈话。

“……好吧,好吧。”克拉克忽然叹了口气,“坦诚。我知道的……半个月之前我就开始调查罗马尼毒品案了,比你早一些——混进冰山俱乐部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就那么直接走进去。”

萨尔罗马尼,哥谭最大的毒品贩子,罪恶的领头人之一——但数月前他在米切尔市长所带领的围剿之下被抓捕归案,并成为下一期竞选里吸引选票的最有力功绩。罗马尼的倒台时间确实令人生疑,但一个坏蛋被抓捕无疑是个没有坏处的好事,蝙蝠侠甚至为戈登提供过一些帮助——哦,布鲁斯的思绪停下了:戈登。

“你早就怀疑米切尔,”蝙蝠侠说,“戈登不光负责这个案子,而且还能在上司都没有到达之前得知那个留言,并将我带入现场……那是你。”

克拉克没有否认,他当然与戈登说过最近自己在调查什么,戈登一开始觉得他在做无用功,而事实是调查记者的直觉还是十分管用的——戈登信任他,他也信任戈登。

但眼前的男人不是。克拉克抬眼看了一眼蝙蝠侠,斟酌着语句说:“嗯,事先声明,我和谜语人没有半点关系。虽然我没有不在场证明,还救了安妮卡,但——呃……”他自己也越说越卡壳,想不出自己实在还有什么能够自证清白的说法,最后手臂放下,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才不会用那么变态的方式杀人。”

布鲁斯知道他最后一句的可信度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这么片刻的相处,他已经能够完成一个对克拉克·肯特的简易侧写:受过良好教育,非哥谭本地人,心思慎密,具有一定的犯罪和反侦察知识,年轻,莽撞,直来直往,还有一些自己都无法认识的疯狂。可能确实没有说谎,但是仍然满身疑点。

“你是谁?”他问。

“哦。”年轻人抬起眼皮,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该早就知道了吗?”

布鲁斯不高心地抿起了嘴,阿尔弗雷德在餐桌前对他不关心网络新闻的讽刺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留下令人恼火的痕迹。他板着脸,试图让声音显得平直无趣:“克拉克·肯特,独立新闻人,一个半月前以蝙蝠侠的报道而出名,随即婉拒数十家哥谭传媒的邀请函,真实身份存疑,社保账号在三个月前新注册,系统有被——”

“呃,够了。”克拉克举起双手,满脸无奈,小声嘟囔着,“对不起,只是——你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很多。”

但就是这句轻飘飘的话让蝙蝠侠瞬间地改变了站立的架势——没有人,没有人知道蝙蝠侠是谁,身份,年龄,一切。而这个年轻男人已经不止一次地表达出他对他的熟悉。“你是谁?!”他提高了声音,向前一步,怒吼道。

长披风,黑盔甲,变声期下喑哑的声音,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型——他被哥谭所恐惧,向来如此。但眼前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他爆发出的威胁和怒气而后退,正相反,他立刻向前迈出一步,一只手按在他胸口的蝙蝠上,快速而急切地说:“听着,我很抱歉。我不是想要让你不安——”

他们挨得很近,很近,近到布鲁斯能够清晰的看到男人落在光洁皮肤上微卷乌发,以及被发丝微微遮盖的蓝色瞳孔,覆盖着蝴蝶翅膀边缘一样的浅淡斑纹。空气浑浊,灯泡在头顶摇晃,五十米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只是,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克拉克说。

蝙蝠侠一点也不相信这句鬼话,支离破碎,上下文没有半点逻辑。但他在克拉克的眼中看见了某种东西——年轻人的瞳孔紧锁,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迷茫。有瞬间他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着眼前的蝙蝠怪物,透过他,看着背后的虚空——黑暗;将他困在这里的某种东西。他确实不恐惧,而只是困惑、迷茫。

“对不起。”克拉克轻轻地说。

而布鲁斯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语全都卡在喉咙里,不管是恐吓的,逼问的,还是安慰的。好在不远处的水声停止了,门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克拉克?”这瞬间将二人从那近乎凝滞的彼此凝视中拉开。

“什么事,安妮卡?”克拉克慌忙地去开门,而蝙蝠侠移开视线,盯着落着灰尘的楼梯,不去想胸口上那点残留的温度。



6.

安妮卡知道的不多,米切尔和她说过的话大都是些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而她因为恐惧和害怕,也无法很好的组织起表达的语言。但蝙蝠侠能够勉强从中拼凑出一点可以窥探的内容:唐·米切尔误入歧途的程度显然要比他想象得还要深很多,而这背后涉及的人员规模可能是他从未想象过的范围——而这些信息中,最重要的可能是安妮卡提到的一个代号:“老鼠”。

谁是老鼠?

在他询问的过程中,克拉克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只被上了药,正在一堆衣服里打瞌睡的小猫。安妮卡颤抖时,他伸手过来提供了一些安慰,而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干预——好像他很清楚,蝙蝠侠会把审讯做得很好一样。

过了一会儿,克拉克甚至掏出手机看了起来。但没刷几下,他的脸色骤变,立刻拨了个电话打过去,在接通后紧张地问:“吉姆!该死,你还好吗?”

蝙蝠侠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克拉克走到房间的边缘,声音轻而急促:“是的,我看到了……我告诉过你了,吉姆,警察局——小心,好吗?……芭芭拉最近在准备考试,这么晚了,她不会看新闻的……哦,关于那个——”他回头看了一眼蝙蝠侠,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蝙蝠侠现在就在我旁边。”

布鲁斯很肯定,电话那头的詹姆斯·戈登一定丢掉了好警官的风度,骂了些一般会从哥谭流氓嘴里蹦出来的脏话——因为克拉克低下头,像是被训斥的小孩那样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半天才慢腾腾地才开口:“对不起,呃……好的,我想他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你那里去。”

“发生了什么?”挂掉电话后,蝙蝠侠立刻问。

“谜语人杀了一个警官,还进行了网络直播,外头乱成一锅粥了。”克拉克说,“吉姆让你立刻过去。”

蝙蝠侠点了下头,他已经在安妮卡身上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了,而且也已经在这简陋的地下室里留下了微型摄像头——就在进门的时候贴在视线最好的那块墙壁上。

“我就在这儿呆一晚,”克拉克看了一眼安妮卡,还是有点不放心;安妮卡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新闻只能等明天了。希望明天吉姆能给我一点好消息。”

给记者提供消息是滥用职权。不过蝙蝠侠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大概克拉克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一个记者。一个连社保账号都是编造的家伙,肯定也没有记者证。

蝙蝠侠摸向腰带,但随即意识到那个蝙蝠通讯器已经给了赛琳娜。而克拉克跳起来,匆忙裤子后面摸出只湿淋淋的笔,又随便从角落一叠旧报纸上撕下一角,写了一个号码,塞进了蝙蝠侠的手里。布鲁斯拧着眉头盯着那个号码,犹如盯着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他瞪了一眼克拉克,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蝙蝠侠站在停尸房里,戈登给他看了尸体,以及那个装满凶器的笼子。他从底部抽出一张留给他的贺卡。

老鼠。

他想起安妮卡结结巴巴的证词,尸体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的脸部——市长和警察能有什么谎言?“我们得跟他玩下去,”蝙蝠侠对戈登说过,这是为了搜寻更多线索,好能够抓住谜语人。但布鲁斯其实不确定在内心深处,自己是否真的在乎这些人被杀死。欲望,贪婪,腐败;整个哥谭不是某一部分出了问题,血管和器官彼此连接,而后一块儿在黑暗里缓慢的腐烂发臭。

赛琳娜说过,除了冰山俱乐部之外,还有一个埋藏很深的零下44度酒吧。他需要赛琳娜去一趟那个地方,如果可能的话,查出老鼠到底是谁。

“蝙蝠侠——”在他转身离开之前,戈登喊住了他;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警官想说的话与这件凶案无关,“关于克拉克……他调查你,那不是恶意的。”

蝙蝠侠回头看他:“一个连社保账号都是伪造的人——就连你的同事都会骗你,你从哪里来的信心去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

“嘿,”戈登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需要照照镜子吗,蝙蝠?”

蝙蝠侠沉默了三秒,而后说:“你不需要信任我。”

戈登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人。他对那个黑头套下面的人几乎一无所知,不过他猜测克拉克知道一点——哦,那孩子实在不太擅长说谎和掩饰——但打从蝙蝠侠救了他的妻子和肚子里还未出世的詹姆斯之后,他就信任对方。他们合作得还不错,到目前为止,所以他有礼貌地、像是尊重同事那样尊重着这个哥谭义警的秘密;有些秘密让它永远不要被揭开最好。哥谭的罪犯们需要恐惧。但难免有时候他也会去猜,蝙蝠侠到底是什么人?

大多数时候,这个男人表现得沉静,聪明,令人发指的聪明,经验丰富得跑了十多年外勤的老警察都比不上;但有时候,比如现在,他又能这样短暂的片段中抓住那疑似真相的一瞥——蝙蝠侠的恐怖外衣里头似乎包裹着一个很年轻的灵魂。

所以戈登没太能控制住自己——他有一个女儿,而且这几个月以来和克拉克打交道也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他,所以他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站立方式,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我在三个多月——四个月前,在哥谭港口的角落里捡到他。”

蝙蝠侠眯起了眼睛。

“他浑身湿透了,而且很虚弱,跟被人从大桥上掉进海里似的可怜——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记者证,上面写着克拉克·肯特,供职地点是《星球日报》。但你猜怎么着,我查遍了美国所有的报纸,没有一家叫这个名字。”戈登停顿了一下,找了一个更合适的形容,“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无处可去。”

但好在哥谭这样的罪恶泥潭最擅长应付各种身份不明,无处可去的家伙,“他寻找过自己的身份,花了一段时间,但失败了,然后他选择留在哥谭——”戈登记得,那时低沉迷茫的年轻人正干坐在电脑前,忽然听到了电视上的新闻播报;蝙蝠侠。然后年轻人抬起头,火花在他眼中闪现,“他很被你鼓舞,他似乎在你身上找回了新闻报道的初心……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记者。一个好人。他帮了我很多忙,现在,既然你与他已经见过面了……我想他以后还会帮上你的忙。”

蝙蝠侠张开嘴巴,而后又闭上。他的视线从戈登脸上一扫而过,落到那警察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没说出的话卡在嗓子里。不必问出,这话在他们彼此相对时沉默,就是某种最好的回答:詹姆斯·戈登,你告诉我,哥谭有好人吗?


tbc。


一写这两个人就控制不住多写orz...

混血王子的燴飯
由於霍格沃茨每年都遭受了伏地魔...

由於霍格沃茨每年都遭受了伏地魔的攻擊,預算有限因此三位教授在參加聯合巫師會議的時候只能擠一間房。

Ps. 斯教眼睛上那個是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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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此清凉窟

【战锤40K】如月行空

佛教风战锤40K,一个基里曼(物理)超度人的故事。

————————————

非天们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离我的十六岁成年礼还有半个月。

那个早晨,我按照日常的作息在4时起了床。阿达还在睡觉,我喂了牛,挤了奶,把羊放出了食栏,去机棚里检查了家里那台M35卷盘式喷灌机的情况,供奉了一点机油给喷灌机那个老迈而且牢骚满腹的机械药叉,走到河边采摘了带着露水的素馨花,沿着山路走了两里,去寺庙里敬献香花和鲜奶。

这是神足月,因此伽蓝里的自动机械沙弥已经早早把沉重的庙门打开了,大门两侧的火把在还没有亮起来的清晨暗蓝天空下弥散着沉水香和乳香的芬芳。我走进庙门,首先对着门楣上的守护双头神鸟甘陀苯蓝......

佛教风战锤40K,一个基里曼(物理)超度人的故事。

————————————

非天们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离我的十六岁成年礼还有半个月。

那个早晨,我按照日常的作息在4时起了床。阿达还在睡觉,我喂了牛,挤了奶,把羊放出了食栏,去机棚里检查了家里那台M35卷盘式喷灌机的情况,供奉了一点机油给喷灌机那个老迈而且牢骚满腹的机械药叉,走到河边采摘了带着露水的素馨花,沿着山路走了两里,去寺庙里敬献香花和鲜奶。

这是神足月,因此伽蓝里的自动机械沙弥已经早早把沉重的庙门打开了,大门两侧的火把在还没有亮起来的清晨暗蓝天空下弥散着沉水香和乳香的芬芳。我走进庙门,首先对着门楣上的守护双头神鸟甘陀苯蓝陀(Gandaberunda)合十鞠躬致意,请它代为向佛和菩萨转达我们的敬意,然后才走进宝殿。这是一座宏伟的建筑,殿顶正脊两角挑出的鸱尾与甘陀苯蓝陀一样是金色的鹰头形状。

进庙参拜的礼节和供奉的仪式都是我的阿嫫教给我的。如今,就算她已经去世多年,但我每次走进宝殿,心中的敬畏依然如同她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时一样强烈。

我首先向宝殿正中的世尊礼敬。祂是薄迦梵,也是无上至高转轮王,我充满敬意地向祂端坐在黄金莲座上被金箔包裹的枯瘦身躯顶礼。阿嫫曾告诉我,祂的躯干之所以如同白骨一样干枯,是因为一切凡俗的渴念都已经从祂身上消失,而祂消磨血肉,以无上的意志点燃了遍照三千大千世界的慧焰,其光明足以蔽百亿须弥山和百亿日月。人类中无人能做到祂这样的伟业,为此祂才登上了无人能及的境界。

向世尊礼拜完后,我又转向环侍祂的九方菩萨。九方菩萨围绕着世尊的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乃至上方。他们不是普通的菩萨,而是摩诃萨;他们也被称为佛菩萨,因为他们可能未来也将成佛。我逐一向他们行礼,目光恭敬地扫过了曼殊室利菩萨肩头的雄狮,金刚手菩萨身后的齿轮与铁钳,慈氏菩萨那巨大美丽的白色翼翅,除盖障菩萨身边的双狼,最后落到了位居东方的阿閦菩萨身上。

阿閦菩萨的身体是海洋一样的蓝色 ,因为他以青金石作为躯干。他额头上装饰着鲜绿的跋陀罗叶,头后面的光环是象牙白的马蹄形 ,有一头巨大的金翅鸟迦楼罗守护他身后,象征退治阿閦菩萨的敌人紫衣蛇魔。他一只手握着慧焰宝剑,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卷书写正法的律典经书。他的尊号阿閦意思是“不可动摇者”,因为他象征着慧心永不退转且不可动摇。人们说,阿閦菩萨现世时必然如月行空,清净白辉普照众生。

在空中飞翔起伏着的多宝髑髅开始播放带着机械音的祇夜重颂。我也跟着髑髅念起来。小时候,我曾经问阿嫫,为什么九方菩萨如此与世尊亲近,却还没有能够成佛呢?阿嫫只是一个虔诚的优婆夷,甚至没学过读书写字,对这些艰深的问题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她还是这么告诉我:有的菩萨是要直至九大天魔和他们可憎的非天子嗣们从世上彻底被荡尽才肯成佛,有的菩萨是因为尚未能够断尽最极微细之烦恼习气而无法成佛,还有的菩萨是因为怜悯有情众生的苦痛而不愿抛下此世。当世尊登上祂的黄金莲座时,祂业已达成无余涅槃的成就,已不再入轮回流转,与三界断绝了往来。可是,世上众生依然有如此之多的苦难、烦恼,那就必须有代祷者,聆听人的烦恼,实现人的祈愿。这就是为什么阿閦菩萨的青金石之身至今都还端坐于他的东方净土,让众生能够培植善根。

寺庙年老的阿阇梨从后殿走了出来,他一向对我很关照,但今天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我向他行礼,他也没注意,苍白着一张脸朝着庙门外走去了。我将香花在阿閦菩萨足前放下,开始默念阿嫫从前教给我的经文:

“顶礼阿閦大士!您身如青莲一样的须弥山,语如六十支的雷声 ,意如渊博精深的知识 ,成就犹如夏天的江河。我皈依阿閦大士!虚空慧光遍照,破坏怖畏、障碍、一切业!只要视 、听 、触及过您的妙相 ,就会往生净土 ,愿一切众生能投生在此吉祥净土中!”

投生阿閦菩萨那由明王们保卫着的东方净土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祈愿。经书中说,在东方净土中,物产丰盛,没有病灾,没有邪恶,就连峰峦都是柔软的,海洋也是甜蜜的。不过,我们要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在摆脱此生的物质躯壳后才能前往净土。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自我们这个世界被创造以来,不超过十个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阿閦菩萨的天舟毗摩那(Vimana)接走前往净土。在那里,他们将洗髓伐毛,蜕变为不坏之身,成为守卫在不动菩萨身边的明王,履行除妖伏魔的职责。但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听老阿阇梨说,那些幸运儿们之所以成为明王,都是因为他们上一辈子就是明王,因为做错了事、违背了阿閦菩萨的正法律典才遭到责罚,投胎到我们这个世界上。

然而,菩萨总是心怀慈悲的。阿閦菩萨往昔曾发愿,任何众生不论其恶业之大小程度,均可借其正法之力加持而净除其罪。因此,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人即将身陷地狱,但在命终之前,只要虔诚地念诵阿閦菩萨尊名,视 、听 、触及过阿閦菩萨的妙相 ,重罪就能灭除,可蒙阿閦菩萨救济拔度,接应前往东方净土。所以,就算是犯了错的明王们,只要看到菩萨本尊,罪孽也都能得以消除。

就连伟大的明王都是会犯错的——想到这里,我向菩萨再次行礼,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罪恶:昨日是否因为懒惰而没有念诵经文,是否对阿达说话有些怠慢,做饭时是否浪费了食粮,是否照料机械药叉时不够谦恭。

阿达没阿嫫那么虔诚,他对我这样的做法总是不太耐烦。“老是这么念个不停有什么用?”他说,“反正,按照和尚们的说法,只要得以见到菩萨,念诵他的尊名,这些大罪小过都能消除,何必每天如此认真?”

阿达大概是对的。但我想,做个好人总比做个恶人能让菩萨更轻松一些。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让人不安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走出庙门的时候,天空已经变亮。第一颗太阳在东山上升起,然而,即便是它的光彩也无法遮蔽纵贯整个天空的那道血红巨口。

那道天幕裂缝是六年前出现在我们的天空上的。从东山到北山,乃至居住在最胜城里的人们,全都看见那条秽恶的伤疤突兀而强横地横在了我们头顶。就在它出现在天空上那一天,我的阿嫫难产死去了。阿达把她和我未出生就夭折的弟弟一起送上火葬堆,但我听见村里女人咬耳朵说,我那个没来得及降世的弟弟,脑袋上长了尖角。

我当然不信这个。阿嫫那么虔诚的人,怎么可能生出怪物?可是人们很惶恐,我听见他们说,那道裂缝是奈落的出口。九天魔和他们污秽的子嗣会从其中涌出,祸害所有世界。

仿佛印证了这句话,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腥风吹来,将庙门的火炬吹熄了。

我打了一个寒噤。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里孩子,我也知道这个世界自从裂痕出现之后似乎确实变得有些不对劲。首先是人们突然变得很爱打仗。我们东面的犊子国和北面的苏罗娑国已经打了很久,而我所在的阿般提国和婆蹉国最近也打起来了。上一个月,听说我们的国王在边境线上朝婆蹉国发射了一万支月牙箭,而婆蹉国则还以一万支火焰箭,死伤了许许多多的人。至于为什么要打仗,谁也不知道,为了土地?为了财货?为了昔日的一个玩笑?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我阿达曾经说过,战争本身就是它起始的理由。

我感到很害怕。我还差半个月就要成年了。那就意味着我也将具有成为战士的资格,可以充当士兵了。我的阿达也是一样,他以前当过兵,肯定会被征召到前线。

让人害怕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从最胜城这样的大城市回来的人说,虽然战火席卷边境,收成减少,商路中断,但国王们、王种们和最高僧伽都对此麻木不仁。人们心中的愤恨在焚烧,恐惧在流淌,所以街道开始倾斜,怒吼开始响起。首先是那些位高权重、为富不仁的人受了百姓的攻击,他们的财富被掠夺,他们的房屋被焚烧。后来其他人也开始被攻击。梵志,商人,工匠,贩夫走卒,沙门,走在路上的普通人。他们也被挨打,被围攻,要么因为他们太软弱,要么因为太强硬;要么因为他们太富有,要么因为他们太贫穷;要么因为他们太光鲜,要么因为他们太丑陋。被攻击者想要反击,被反击者想要再度攻击——于是,大街小巷上现在随时都有人在斗殴,在争吵。孩子之间争斗,亲戚之间争斗,朋友之间争斗,为了自保,人们开始结成一个个帮派,但抱团结伙只是让人变得更加乐意主动袭击他人了。

我还听说,现在有一种新的外道在各地流行。按照他们的说法,忍耐是懦弱的,好勇斗狠并不是坏事,人人都应当无所畏惧,唯有勇毅才是通向解脱的道路。或许是因为大家实在太过害怕,所以追随这种外道的人变得越来越多。男人,女人,老人,少年,他们身着红衣,执着武器四处行走,就连眼睛都变得红了,就好像他们在试图用身体外的火焰温暖颤抖的内心。

然而,争斗乃至残杀,这都是要得地狱报的恶业,我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不要发生在我们的村庄里。

我在门口的旗幢下这么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看见寺庙的阿阇梨站在不远处的桫椤树下,正在和另两位僧侣交谈。从着装看,他们也是其他寺庙的轨范师。他们显得风尘仆仆,一定是连夜赶路远道而来。他们没有留意到站在旗幢阴影里的我,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这怎么可能?”阿阇梨尽管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止不住话音里的颤抖,“这绝对不是真的。”

“但是,”那位远道而来的轨范师说,“天峰城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传佛音者都接到了来自净居天的消息。他们说,有一万万的天舟已经集结,诸天和罗汉都已经登上天舟,准备进军。有一百万的明王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还说……还说……”

“荒诞!!”

“但这是真的!无想天和遍净天来的消息都是这么说的!因为天空开裂了,所以……”另一位轨范师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阿閦大士已经从他的莲座上起身,离开了他的东方净土,他去了非想非非想处天,去见了世尊!他从世尊那儿得了法令,要带着天舟和明王们去补那天裂!”

那道血红的、阴沉的裂隙从天幕上注视着我们,一张永远都在咧嘴嘲笑的巨口。

“然而,”老阿阇梨颤声说,我从未见他如此张皇失措。“阿閦大士不会从他的青金石莲座上起来,不会离开他的东方净土,就像世尊不会从祂黄金莲座起来一样。若是他起身,那就说明……”

我知道他的意思。人们传说过,阿閦菩萨最后将会来到人间,他现世时,如月之行空,代行烈日之责,经书都是这样说的。他会在恶垢地中以人身自悟道果而涅槃成佛。这似乎是一件好事,然而谁都知道,若是菩萨来到人间,那么人间就已至末法之世了。

“我听说,”那个轨范师紧张地说,似乎想要安慰老阿阇梨。“阿閦大士这次之所以起身,是因为黑非天打进了净土,惊扰了阿閦大士的禅定。领头的非天是那个能以巨爪覆障日月之光的罗侯罗,九天魔之首第十六天魔王眼魔的子嗣。阿閦大士为降服魔障才入世的。”

“但是,”另一位轨范师说,他看起来比我的阿阇梨更加丢魂落魄,“我从最胜城听到的消息,天舟或许会经过我们的世界。因为我们离天裂很近。”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离地狱那么近吗?

就在这时,老阿阇梨终于发现了站在阴影里的我。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走了过来。我期望他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倒像是他指望我给他一个解释似的。

“……那些都是真的吗,大师?”我问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推着我的肩膀,让我离开。“回家去吧,孩子,”他说,但依然听起来很软弱,“对世尊和阿閦大士诚心祈祷,然后回家去吧。”

我回了家,阿达已经起来了。尽管早上我已经向喷灌机的机械药叉供奉了机油,但它依然很不高兴,正在闹着别扭,阿达还正在敲敲打打,设法安抚它。我想着要不要把从老阿阇梨那儿听来的事告诉阿达,但他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他看到我回来了,便随口吩咐我去邻居地主善财家去借拖车,因为我们得要去镇上再买些化肥回来。

我朝善财家走去。这个时候,第二颗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看到善财站在家门口,胸口敞着,皮肤和额头上都是油汗。

我说:“善财老爷,我和阿达来借你家的拖车用。油费我们会自己出的。”

他没有吱声。他眼睛没有看向我,而是越过我肩头看向了天空。

“善财老爷?”我又问了一句。

他还是没有答我。他微微张着嘴巴,露出一副稍微有些迟钝的表情来。

我回过头,去看他所注视的方向。

我看到天空上的云在翻滚。一整片的、硕大无伦的乌云,从天缝里透出的秽恶红光照亮了它,让它边缘像是煎熟的铁一样发红发亮,像雨季裹挟着泥浆的河流漫过田野一样漫过了天空,它把整片天都烫成了猩红色。

从那些云之中,露出狞恶的黑红色的尖角,如同巨大船只,如同高耸庙宇,如同刺人的剑戟。

然后,我看见许许多多的赤色的流星开始从那片烧红的云里朝着大地陨落下来。它们着了火,朝着地面坠落时闪烁着明亮的、令人恐惧的光芒。

我拔腿就向家里跑。


后来我知道,非天们就是攀附在那种流星上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每个流星都带着十个非天。非天们的脸是钢铁做的,他们身如脓血,体长三弓三肘,他们的利斧如同赤色的霹雳,他们厮杀时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吼叫,他们的铠甲涂抹着人的血肉。他们所向无敌。他们走到哪里,地面就自动崩开,石头就自动化为沙尘,楼房就垮塌,机械药叉就会发狂,人要么发疯,要么骨头和血肉就会融化。十个非天就能让大地流血。十个非天就能点燃海洋。凡人的抵抗在他们面前如同棉絮一样无力,而且确实也很快溃散了。

非天们首先占领了所有的大城。最胜城,天峰城,瞻波城,江绕城,上茅城,沙祗大城,剑毕离城,所有这些城市都在一瞬间陷入了火焰之中。传递佛音的塔第一时间被摧毁了,石质的街道化作柔软的油脂,熊熊燃烧。宫殿和要塞被夷为平地。人们尖叫着,涌进了庙宇,向世尊和菩萨们祈求保佑,但非天们将庙宇和里面的人一起烧成碳末,捏成血浆,化为齑粉。

王种贵族们吓得肝胆欲裂,四散奔逃,我们的国王战战兢兢地跪在一个非天面前,愿意让出他的宝座、他的金银珠宝以换取他的性命。可是下一秒钟,他就和所有试图逃跑的人一样在非天手里变成了肉酱。非天们把那堆肉酱放在王座上,为它郑重地戴上金银首饰,然后让活下来的士兵和城里的百姓抬着王座,要他们前往婆蹉国的边境。非天们说,国王还活着的时候胆怯到没有勇气自己战斗,死后总应该这样做。他们将城里的百姓和所有的士兵赶到了战场上,总共有三百三十又三万人,然后让他们挥舞石头、木棍冲向对面的铁荆棘、地坑和塔楼。

婆蹉国的军队吓坏了,拼命朝向边境涌来的人群发射火焰箭。火焰箭落地之处,一百人死去了,一千人死去了,一万人死去了。但是很奇怪,没有人后退。就像是害怕到超出限度后,万事都发生了反转,怯弱会成就残忍,恐惧会变成疯狂,忍耐会变成狂怒。被驱赶的人们也开始朝自己身上涂抹血肉,眼睛发红,践踏着他人的身体,吼叫着,嚎叫着,手无寸铁冲向婆蹉国的铁车和火焰箭弩机,用手去抓,用牙去咬,用断臂残肢去敲,这片血红的浪潮转眼就吞没了对面的军队。可是这并不是阿般提国的胜利。因为婆蹉国的百姓们也被血红非天的驱赶下涌来战场,他们一样地疯狂,一样地歇斯底里。两拨血肉之躯构成的浪潮在战场上撞在一起,爱笑的女子,擅歌的男子,温厚的老人,虔诚的梵志,他们笑着,叫着,唱着,互相咬下彼此的耳朵,指甲撕开对方的皮肉,用木棍打烂脑壳,徒手掏出热腾腾的内脏,心甘情愿变成被踩扁的泥泞和碎渣。

那一天,在这个世界的十六个国家、所有地方都在发生同样的事。

那一天,战场上总共死了十六亿八千万人。

而这只是非天降临我们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后来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说不太清楚了。因为那片血红的潮流,不仅仅涌向了边境和战场,也向所有城市、村镇和聚落涌去。穿着红衣的血疯子们,鼓瞪着赤红的双眼,声音尖锐,挥舞刀剑,自称是大阿修罗王的仆从,四处追捕人、围困人。你要么加入他们,陷入同样的疯狂,要么就会被他们一拥而上殴打、重伤、杀死。他们像止不住的火焰,在所有的街道、河流、田野和人们居住的地方蔓延。

我想,如果此时从高空俯瞰我们这个世界,就会发现森林的绿色、山峦的雪白、沙漠的金色和海洋的蓝色都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是明亮的火,黑色的烟,人们彼此发射火焰箭,月牙箭,倒钩箭,剃刀箭,即便口吐鲜血也还是在狂欢,吞咽他人和自己的死,欢喜得如同咀嚼糖果。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红色。红色。我们的大陆是血的颜色,河流是血的颜色,我们的世界变成了血的世界。


疯子们在非天降临的第四天来到了我们的村庄。

神足月结束了。两个太阳的光辉已经透不过血红的云层。村口首先响起了惨叫,然后就是那血疯子们发出的已经完全不像人声的嗥叫。刚放过水的稻田里开始变成暗红色,狗在叫,牲畜在吼,男人在喊,树倒下了,茅房在燃烧,女人在哭,孩子撕心裂肺地、一声接一声惨叫。

他们涌进我家的院子时,我的阿达调转了M35卷盘式喷灌机的方向,让它朝他们喷洒腐蚀性的农药。这让他们的步伐稍微延缓了些许。阿达抓着我的手,带着我从后院羊圈里逃跑了,我听见喷灌机的机械药叉在哀鸣。它那么老,那么衰弱,可是即便如此,它依然为我们抵挡了好一阵子那群血疯子,直到它最后被他们彻底撕成了碎片。

我们乘坐善财老爷的拖车逃离了我的村庄,阿达说要去接走庙里的老阿阇梨,他年老体弱,肯定逃不过疯子们的毒手。善财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因为只有阿达知道怎么用刀,知道怎么保护我们。

只是,我们朝着庙才开出了不到一里路,就发现烟从庙宇所在的地方升起来。阿达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天目通递给我,让我看看那儿发生了什么事。远远地,我看到门楣的双头神鸟甘陀苯蓝陀被人扔在地上,翅膀折断,两个头都不知去向;我看到宝殿顶正脊两角挑出的鸱尾和屋顶一样,全部都变成了红色。大门已经被火焰包围,正在熊熊燃烧。

旗幢上挂着个圆圆的东西,也是血红色的,似乎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滴。我正要惊叫出声,阿达就从我手中夺下了天目通,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看!”他厉声说。可是这当儿,善财老爷的妻女都已经惨叫起来了。

我们掉转了方向,朝另外一个方向开去。我最后回望了一眼我出生和长大的村庄。它正在燃烧。

我们开始一路逃亡。

我们从一个村落跑到另一个村落,一个镇子跑到另一个镇子。但是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血疯子。我们有时候和逃难的人们会合,有时又慌不择路逃离他们,因为那种红色的疫病总是会开始在人群中蔓延起来。某个人的眼睛变得血红,行为变得狂暴,想要造业,想要厮杀,这样的人甚至不想要抢人的食物,只想夺人性命。山林着了火,天空也是赤红色的,很快连河水都不能喝了。水果和米粮里腐败流血,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原来圆滚滚的、总是冒着油汗的善财老爷,短短几天里就瘦得肋骨都从皮肤上凸显出来了。

有一天,我们在一个溪谷里休息,赤红的血疯子们又来了,沿着河道向我们冲来,我们手忙脚乱爬上拖车,善财大喊大叫,让阿达赶快开车,可是开到一半时他又尖叫起来,这时我们才发现他的老婆和女儿都没有来得及上车。我紧紧地拉住了他,而他朝着车后又哭又叫,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叫喊着的女人和少女完全被那些疯狂挥动的赤红的肢体包围,最后完全消失在烟尘之中。

但最终我们还是逃走了,那群疯子试图抓住车斗时,阿达用他的弯刀砍下了其中几个人的手指和胳膊。可是,那些人不但没有尖叫,反而哈哈大笑,笑得竟然如此豪爽、友善,仿佛阿达的抵抗令他们开心。

我们逃了。

我们慌不择路,开足马力,只想离那群疯子越远越好。我们完全没有留意自己在朝着哪个方向逃跑。

直到那天黄昏,我们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当我们沿着蜿蜒的山道爬上山顶时,发现自己俯瞰着被河流分割的广阔平原,平原上有一座城市。乍一看,这座城市的街道在黄昏的光线下灯火辉煌,人们在街头熙熙攘攘,河流环绕着悬挂旗帜的城墙缓缓流动,城中有一座巨大的白色高塔矗立着,塔上处处都是火光,似乎如同过去一样繁华、宁静,可是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却浓的让人忍无可忍。等我们用天目通朝它仔细看才发现,整座城的街道行走的都是渴血的疯子们,河中流淌的是血浆,城墙上悬挂的并不是旗帜,而是内脏,那座白色高塔乃是以数以十万计的尸骨砌成。在它的顶端还有一座可怖的血红色的庙宇,惨叫铺就成了它的台阶,死亡装饰着它的大门,不知里面供奉的是非天们所信仰的哪一位魔王。而那些明亮的灯光,其实是朝它顶礼的非天们手中利斧刀剑散发的光芒。

而这个时候,善财才声音微弱地开口了。

“这不是最胜城吗?”他说,失魂落魄。

是的,我们逃个不停,最后竟然跑到了最胜城,我们昔日的国都。但它已经被融化、再造,成为我们这个世界上奈落地狱的复制品,是异界在这个世界上诞生时首先长出来的一颗鲜红、鼓动的心脏。

我们知道这里非常危险。从山崖上,几乎可以看清这个血肉骸骨而成的最胜城的每一条街道,那也就说明在街道上巡游的血疯子们和非天们一抬头也就能看见我们。但拖车没有油了,轴承也坏了。阿达只能带着我们一直朝着山顶走。

山顶上怪石林立,我们发现了一个洞窟。我猜想这里大概原来也曾经被当作庙宇来使用,因为在洞窟里面还有一扇破烂的木门,而在它最深处的墙壁上,我发现了一幅年代久远的阿閦菩萨画像。

菩萨的面目已经模糊,但我依然能看出他青金石的蓝色身躯,额头上装饰着的鲜绿跋陀罗叶,头后面象牙白马蹄的光环 ,还有他手中握着的慧焰宝剑和经卷。我拜倒在他身前。如果有可能,我应该为他献上香花,献上牛奶,可是我现在只有肮脏的双手和空空如也的肚子。我的阿达只是悲伤而冷漠地看着我。要是平时,他本该会愤世嫉俗地说上一句这会儿求菩萨保佑毫无用处,但他太累了。善财老爷也看着我,他显得出奇地冷漠。

半夜的时候,阿达把我叫醒了。“善财老爷不见了。”他说。我们赶紧跑出了洞窟,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善财的身影了。悬崖上的草早就在焦热的腥风里被吹得干枯,无动于衷地沙沙作响,嘲弄着人的徒劳挣扎。

我们在山崖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阿达沉默地把手环绕在我肩头。

突然之间,天上雷声大作,吓得我和阿达都后退了一步。紫蓝色的电光透过了猩红的云层,鞭打着天空。但是,那不是暴雨将至的雷声,它连绵不绝,轰然炸响个不停,每一声炸响都伴随着天空被闪电照亮。

接着,从云层之中,再次降下了无数的流星。

是新的非天吗?它们来的还不够吗?这个世界还要遭受多少的灾祸?

那些流星笔直砸向城市中心。它们如同铁槌一样,一记又一记地砸向那用尸骨建成的寺庙。它在它们的重击下崩垮了,在火光之中,几十万的头骨如雪崩一样散落。随即,更多的流星伴随着轰鸣降落在地面上,细小一些的雷声开始从城里四面八方响起,还有嘶吼和呐喊。

阿达抬起了天目通,他注视变成战场的城市,然后他的嘴唇颤抖起来。

“是明王,”他轻声说,“明王来了!!”

我喊了一声,毫不恭敬地从阿达手里抢来了天目通。

然后,我看到了。

真的是明王。那些掉落在地的流星,如同硕大的种子,如同花苞;当它们展开时,我看到明王们从那些种子上走下来,每一颗种子生出十二位明王。他们踏入白骨和血泊之中,他们比非天们还要高大,他们的身体是宝蓝色的,白色的,金红色的,霜蓝色的,深绿色的,黑灰色的。他们的手中喷吐光芒,喷吐火焰。他们扫荡了包围着他们嚎叫的赤红疯子们,大踏步走过他们倒下的身体,然后朝着那些嗥叫的血红非天们发起了冲锋。

他们是何等英勇!

他们是何等神武!

我的心都要被欢喜冲刷干净了。菩萨果然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他派来了明王,我们这个世界要得救了,我和阿达要得救了。想必我们还能回家,想必菩萨还能净除大地上的罪业。

随之而来的还有穿透云层而来的许多天舟,它们就像燕子一样在城市上方翱翔,不时投下明亮的光点,然后就是爆炸和火焰。在它们的相助下,明王们和非天们厮杀。他们气势如此凶猛,仿佛仅仅凭借意志便可摧灭一切的魔军。

然而,看着看着,我心里突然有种奇特、强烈的不安涌出来。

那些明王们为什么和非天们那么像?

除了颜色之外,他们看起来一样迅捷,一样强大。

一样勇武,一样凶猛。

一样暴虐,一样残忍。

他们屠戮敌人时,一样天降血雨,而非鲜花。

菩萨身前的明王,难道不应该是大雄大力,大慈大悲的人吗?

就在此时,从倒塌的血肉白骨神殿里,异动也产生了。

那倒塌下的万千尸骸攒动着,逐渐融合,就像糖浆一样变软、塌陷下去。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池,如同有生命一样开始蠕动。

随后,从血浆之中,成百上千的恶鬼涌现出来。

长着角的,长着翅膀的,长着六条胳膊的,腿脚反长的。

小如马驴的是毕设遮、卑帝黎、吉栗蔗,大如铁车宝塔的是罗刹、富单那、迷怛罗。

食血鬼、食肉鬼、食香鬼、疾行鬼、伺便鬼、地下鬼、神通鬼、炽燃鬼。

它们尖嚎着,与疯子和非天们一起,又朝着明王冲过去。

明王们渐渐开始寡不敌众。他们的人数有限,而恶鬼们则源源不绝,持续不断地从血池里冲出。几艘天舟试图想要将血池炸平,都被击落了。到了最后,明王们的战线开始维持不住了,他们开始且战且退,然而最让我惊骇的是,在他们撤退的地方,我看到许多明王横尸在街道上、建筑中,浑身漆黑,一动不动。

然而,这怎么可能?明王难道不应该是已经洗髓伐毛,蜕变为不坏之身了吗?为何他们还会死,为何世尊和菩萨不看顾他们?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猩红漆黑的天空逐渐变成灰粉色,天就要亮了。我和阿达站在悬崖边,呆呆地看了一整晚。阿达在发抖。我第一次知道他也是会发抖的。因为他也看到了菩萨派遣来的明王正在败退。

之后,仿佛得到了来自上天的某种指示,所有在战场盘旋、尚未被非天们击毁的天舟都开始下降,开始将明王们一个个地带走,重新回到天上去。他们带走了一些死去的明王,但更多尸体则被抛弃了。

“不,”我失声大叫,如果连明王都降伏不了恶魔,那岂不是——岂不是————

太阳升起来了,从颜色污浊、厚如无明的云层里,它勉强透出的那线光芒照亮了最后的天舟,给它渡上一层金边,像一种虚弱的许诺,但随即它也悄无声息消失在云中,走时比来时显得沉默和狼狈许多。

欣喜若狂的非天、疯子和恶鬼们冲向明王们,践踏他们的尸体,然后撕开他们的身躯,分食吞吃他们的血肉。

我的腿发软了。我想要跑。可是我的脚没有力气。

“富楼那,”就在这时,我听见阿达叫着我名字。

他的声音也很怪异,沙哑又颤抖。我转头看向他,随即便大吃一惊,朝后退了一步。

阿达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着。他的手脚都在震颤,但那好像并不因为害怕。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红了,他张嘴露齿,舌头被他自己咬的鲜血淋漓。

就像那些疯子们。

他喘着粗气,五官都扭曲了。他看着我,然后他从腰上解下了弯刀,强硬地塞到我手里。

“去洞里,”他说,从牙缝里吐出字来,“堵上门。”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变了,两眉挑起,眼睛从脸上鼓了出来。我的阿达一瞬间从眼前这个怪物身上消失了。

我大叫一声,就朝着洞飞奔过去。阿达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可怖的嘶吼。那完全不像是他了。我听见他拼命地喘着,咆哮着,他在后面追着我,好像发狂的狗。

阿达终于也疯了。他看了一整晚明王们和非天们的战斗,看得太久,看得太多,以至于那种疯病终于从他所看到的一切里滋生出来,感染了他的眼睛,继而感染了他的头脑。

我冲进了洞里,关上了木门,转身死死抵住它,然后就感受到了一阵猛烈的撞击。曾是我阿达的怪物在门外吼叫着。“出来,你这胆小鬼!”他嘶吼,“与我一决高下!”

我尖声喊着,捂住耳朵,可是这样做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今天本是我成年的日子。

我已经年满十六了,在阿达眼里,我已经到了可以成为战士的年龄,因此我才会被他视作了对手。

阿达在门外吼着,像一百头野兽,我捂着耳朵,顶着门,看着墙壁上的阿閦菩萨,开始以更高的声音叫喊,仿佛只要喊得足够大声,就能压倒我内心沸腾如焦油的恐惧。

“我皈依阿閦大士!虚空慧光遍照,破坏怖畏、障碍、一切业!只要视 、听 、触及过您的妙相 ,就会往生净土!”我用尽全身力气呐喊着,祈祷着。

我喊得太用力,太声嘶力竭,我开始感到渴,我开始感到晕眩,我开始感到血色漫上我的眼瞳,我开始看不清菩萨的脸了。

我只是太害怕了。而害怕到超出限度后,万事都发生反转,怯弱会成就残忍,恐惧会变成疯狂,忍耐会化为狂怒。我开始对外面那个不断撞击门的男人感到愤怒。

他是一个恶人。

他在被感染前就是一个恶人。

他曾经骗了我。他杀了我的阿嫫,只因为我弟弟生下来头上就长着角。他对世尊和菩萨不虔诚。他还害死了善财老爷的妻女,又半夜把善财老爷把山崖推下去,只因为剩下两个人更容易逃命。他造了如此多恶业,活应该——


我记不得后来发生的事了。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只感到疼。

我的眼睛疼。我的脑袋疼。我的肩膀疼,我的胳膊疼。

疼得皮肉像被烙过,骨头缝里都是酸楚。

木门已经被撞坏,碎裂的木屑散落一地。阿达给我的刀落在其中,刀柄都已经断了,刀也已经卷了刃。黑红色的液体铺满了洞里,掩盖了壁画,彻底将阿閦菩萨身形隐没。

我觉得怀中沉重,便低头看去。

我看到了阿达的头颅。

他的脑袋齐颈而断,被用刀斩了下来,他的身躯则仆在我面前的泥泞里。当我低头看去时,阿达的眼睛甚至还微微睁着,他的脸扭曲成一种怪异、狰狞的表情,像在叫喊,又像在怪笑。

我——

我杀了我的阿达。

在那恐惧中,在那狂怒中,在那血红鲜亮的谵妄中,我与他斗,无知无觉地抓住他头发,我以无上欢喜,举起刀来,斩他头颅。

我尖叫起来,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抱着阿达的头冲出了洞外。

我犯下了无间恶业。

在人类所能想象的罪孽里,我做下了最不可宽恕的一种。

我将坠入地狱。

我将永受煎熬。

我永远不会得到宽恕。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乌云翻滚着,最胜城在天光下如同一潭涌动的污血,而我现在已经和城里的人没有什么差别,我也已经是恶鬼了,我也已经是魔。

此世就是我的阿鼻焦热地狱。

我跪了下来,嘶声对着天空叫喊着。

狂风呼啸着;满是血色的世界里,草在咒我,云在鄙视我,石和土在唾弃我。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满是血色的世界里,一尊巨人正在从山峦背后升起。

他太巨大了,大得难以描绘,难以思量。他的头颅就如同山峰那么巨大。他的身影长过整个最胜城。他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天空。我说不出他到底有多高,几十由旬,几百由旬,还是八十亿恒河沙由旬?他的头顶着低垂的云层,我甚至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而他另一半的身躯则藏在群山和大地之中。

在满是血色的世界里,他的身体是海洋一样的蓝色 ,仿佛以青金石作为躯干。他额头上装饰着鲜绿的跋陀罗叶,头后面的光环是象牙白的马蹄形 ,有一头巨大的金翅鸟迦楼罗守护他身后,他握着宝剑,宝剑上的火焰正在翻卷。

我认出了他。

那是阿閦菩萨,阿閦摩诃萨,阿閦大士,不退转者,不动摇者。

在他那钢铁的面庞上,宝石一样血红的眼眸正在注视这这个世间。

他正在注视着我。

我的身体仿佛被冻结了,但我的灵魂却在一瞬间燃烧起来,燃尽了苦痛,燃尽了愤怒,燃尽了恐惧,甚至连疲累都随之而去。

——无论多么深重的罪业,只要视 、听 、触及过阿閦菩萨的妙相 ,重罪就能灭除。

我尖叫着,赶紧把怀里阿达的头颅高高举起来,转过去,好让他还没有闭合的双眼也去目睹菩萨的清净法身。

阿閦大士是慈悲的,他终于聆听到了众生哀嚎,众生号泣,来拯救我们这个世界了。

以他的现身,他救度了我。

“我皈依阿閦大士!虚空慧光遍照,破坏怖畏、障碍、一切业!只要视 、听 、触及过您的妙相 ,就会往生净土!”我再次嘶喊着,用尽我肺里的空气,用我已经扯烂的喉咙。然后,我又想起了阿嫫教给我的、以往从来没有念出过的阿閦菩萨的真名,我向着那伟大的菩萨身影大声地念诵着他的名字。

幸福的泪水从我脸庞落下,朦胧之中,我看到一道道的白光穿过云层,投射到大地之上。

地面在震动,山峦在崩塌。但是我不害怕。那白光想必就是阿閦菩萨接引人们的通路。

当又一道白光降临在我所在的山峰前,朝我涌来时,我紧紧抱着阿达的头,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之时,想来我已至净土。阿达会在那儿,阿嫫也会在那儿。谁知道呢,也许我那未出生的弟弟,善财老爷,老阿阇梨,甚至我们家的那台脾气暴躁的机械药叉,都已经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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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轰炸饱和度已经达到99.98%。”菲利克斯说,虽然他知道原体其实并不需要自己的播报。

马库拉格之耀远远停留在重力井之外,但是在指挥舰桥的显示屏幕上,那个叫做阿毗罗提(Abhirati)的世界被炙烧焦化的大地依然清晰可见。阿毗罗提在当地的低哥特语方言里的意思是“妙喜”。这是一个有特殊含义的名字。

“轨道轰炸饱和度已经达到99.99%。”菲利克斯又说,而基里曼注视着屏幕,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在阿毗罗提,数千个强大的全息投影仪正在将基里曼的半身投射在大气之中,每个投影高达40公里,确保分布覆盖全球范围,任何人从那个世界的任何角落抬头都能看到原体的模样。

理论上来讲,当轨道轰炸饱和度达到80%时,这个星球上其实就已经没有还能看到原体投影的人类存活了。但投影作业还在延续。原体没有下达停止投影的命令。菲利克斯内心深处质疑这样的必要性,但他并不想要在此刻提出反对意见。

但是,他支持原体毁灭阿毗罗提。在不屈远征的舰队来到阿毗罗提时,这颗星球已经被恐虐腐化得太深了,它已经无可救药,甚至就连进行地面攻击的灰盾部队都开始受到影响。如果不及时彻底根除腐化,那么所有周边星系和整个第一舰队也都有可能被污染和影响。除此之外,阿毗罗提只是一个落后的封建世界,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资产,毁灭它以避免不屈远征的步伐受到拖累是个合乎逻辑的、经济的理性行为。

它只有一点特别:根据菲利克斯学到的知识,阿毗罗提是一个相当迷信的国教世界,但国教的形态在这里和其他地方的国教差别巨大,甚至可以说是怪异的、异端的。这似乎是和当地原有的、从旧夜之前就延续着的本土信仰相互融合转化的结果。

在阿毗罗提居民们的信仰之中,基里曼被称为阿閦菩萨,奥特拉玛则被称为东方净土,又被叫做妙喜世界。因为向往着能够转生到东方净土,这个星球的居民甚至将这个名字用在了自己的世界上。他们还相信,只要能够见到菩萨一面,就能蒙受祝福,消除生平一切罪孽,最终前往净土。

何等虚妄和愚蠢的迷信。

基里曼憎恶一切形态的迷信,尤其憎恶将他本人也视作神的迷信。然而,为什么他在下达灭绝令之后,会让技术军士们部署了投影设备,在开始轨道轰炸的同时将自己的影像投射到全球各地去呢?

人们或许会称之为慈悲,或许会称之为伪善,但菲利克斯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评价父亲的行为。

“轨道轰炸饱和度已经达到100%。”他说。从今天起,这颗叫做阿毗罗提的星球将彻底从帝国版图上抹除,它的所有记载、传统、人民也都将同样从历史中消去。

基里曼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得到指令,投影就此停止,他那一直俯瞰着死亡大地的数千巨大化身终于自阿毗罗提的焦土上消失。

他动作轻缓地摘下了头盔,露出了戴着暗绿桂冠的灰金色的头颅。

整个投影过程中,基里曼一直戴着头盔。这是因为在阿毗罗提上,阿閦菩萨的造像大多是根据基里曼佩戴头盔的形象所造。

但菲利克斯想,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在阿毗罗提的信仰之中,基里曼代表大圆镜智,对治五毒中的嗔恨,或许这是因为他总被认为是一个理性冷静的伟大原体。因此,他在这个世界的尊号阿閦,除了“不可动摇”之外,还有无嗔恚、无怨怒的含义,他因为超越了一切悲伤和愤怒才受到了这个世界人们的憧憬。当他现世时,他一定会如月行空,不着、不缚、不染,他应该无悲、无忧、无怒、无情。

然而,菲利克斯在他父亲身边已经很久了。久到他已经知道,在亲自毁灭一个世界时,让一百亿人呐喊着他的名字而在烈焰中死去时,基里曼隐藏在头盔下的会是怎样的表情,他眼里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情感。

基里曼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逐渐熄灭的世界,他背对着舰桥上所有的人。菲利克斯并不想去看原体此刻的脸。他有他的结论,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去验证它。



fin


Notes:

药叉:精灵。

神足月:又称神变月,即正月、五月、九月的异名。此三个月中,诸天以神足巡行,故称神足月或神变月。

跋陀罗(Pattraka):印度肉桂,又称印度月桂。

甘陀苯蓝陀(Gandaberunda):Ganda,脸;berunda,双头的。在印度德干地区受到崇敬的双头神鸟,目前依然是卡纳塔克邦的邦徽。这个造像渊源或可直接追溯到塔克西拉犍陀罗时代佛塔遗址的双头鹰形象,换而言之,和帝皇的赫梯双头鹰极有可能系出同源。

曼殊师利菩萨:即文殊菩萨。文殊因德才超群,居菩萨之首,故称法王子。

慈氏菩萨:即弥勒菩萨,未来的救主。

阿閦菩萨:灵感来源于不动如来。文中提到的净土、形象、咒等皆来自于不动如来。要问为什么,因为不动如来确实是身为青蓝色且位于东方。

由旬:古代印度里程单位,车马走一天的距离。

文中的国家城市名皆来自佛经中对十六国的记载,我没有多少佛学知识,本文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还请大家体谅……


参考文献:杨清凡.江孜白居寺吉祥多门塔阿閦佛净土壁画初探[J].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33(1):110-120.


L12九

闲下来自己动画的电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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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zai
吃瘪了 恨不得左手长八个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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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撅腚

p3后面很突兀......  >﹏<


请一定听听这首  歌词很贴...

Kaleo - Bang Bang(My baby shot me down)


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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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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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快跑!”
“可是妈妈,他的棉花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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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眼睛拌饭

“你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幻影”

哥:“不,我不是😏 ”

@NUW 点的5V2D

(中文太奇怪了,找了基友翻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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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西布

兄神鹅煞 横行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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