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花】想摸揪揪,先要羞羞!
我爱有小揪揪的男人呜呜呜呜
解雨臣对黑瞎子的小揪揪很感兴趣,一度认为除了墨镜这个揪揪也是黑瞎子本体,并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瞎子的头发是卷的,不是微卷,脖子上留长的狼尾已经卷的成旋了,用一小根黑色橡皮筋扎起来之后,小揪揪就因为卷曲的头发而格外有弹性。
解雨臣每次想去碰碰黑瞎子的小揪揪,黑瞎子就会在他的手指落下来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然后就笑着把他拉到怀里拥着,好像那一小束头发装了感应器一样。
因为瞎子他比解雨臣高了好几厘米,所以每次要去摸揪揪的动作都会很大,很容易被发现。
而解雨臣摸揪揪大计的实现过程十分诡异。
黑瞎子和解雨臣的事道上的人都知道,每次出席会议,宴席......
我爱有小揪揪的男人呜呜呜呜
解雨臣对黑瞎子的小揪揪很感兴趣,一度认为除了墨镜这个揪揪也是黑瞎子本体,并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瞎子的头发是卷的,不是微卷,脖子上留长的狼尾已经卷的成旋了,用一小根黑色橡皮筋扎起来之后,小揪揪就因为卷曲的头发而格外有弹性。
解雨臣每次想去碰碰黑瞎子的小揪揪,黑瞎子就会在他的手指落下来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然后就笑着把他拉到怀里拥着,好像那一小束头发装了感应器一样。
因为瞎子他比解雨臣高了好几厘米,所以每次要去摸揪揪的动作都会很大,很容易被发现。
而解雨臣摸揪揪大计的实现过程十分诡异。
黑瞎子和解雨臣的事道上的人都知道,每次出席会议,宴席,甚至收账,两个人都如影随形。
这也导致小情侣之间的那点子事,根本瞒不住。
就比如,最近有人告诉解雨臣,黑瞎子经常去酒吧玩。
解雨臣知道的时候,一点反应没有,让打小报告的小助理很不服。虽然两个人工作时间黏的死紧下了班之后反而没有一直待在一起,解雨臣本身就忙,黑瞎子除了接送他上下班以外,没有活的儿的时候,晚上要等到解雨臣把事情处理完才回家。
意思就是至少1点钟。
当然如果两个人有兴致在家胡搞甚至上酒店的话,黑瞎子就会一直待在解雨臣身边。
解雨臣听着身边的人打男朋友的小报告,嘴角还噙着笑。他倒不是很担心黑瞎子绿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只是想想他在酒吧被人搭讪的画面应该挺有意思的。
解雨臣恶劣地想去欺负一下酒吧里那些看上他男人的小姑娘,于是问清楚了地址准备今晚偷偷摸过去。
在解雨臣迫不得已学会的社交技能当中,打台球算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换下已经带着杀气的粉色衬衫,解雨臣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吧玩了。
酒吧并不大,看起来是新开的,但是人还是很多。解雨臣停好车从侧门摸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黑瞎子在吧台带着墨镜和一个女的在聊天。
吧台的灯和其他地方相比还是稍微明亮一点,暖色的暧昧灯光下,黑瞎子的宽肩上架着他的衬衣和黑色马甲,胸肌的轮廓因为明暗对比在衬衫里绷得很清楚,腰腹部的线条变窄,解雨臣从酒保手里拿了一杯香槟坐在暗处的卡座盯着黑瞎子,想着在床上的时候小腹上清晰撩人的腹肌和人鱼线,轻轻眯起眼睛。
那两人有说有笑,黑瞎子甚至一边和人聊着天一边绕到吧台里面,拿起一个杯子和几个调酒器脸上带着笑解开了袖口的扣子将衬衣捞到肘部,漂亮的肌肉随着调酒的摇晃筋脉攒动,修长的五指攥着调酒器手背上的青筋时隐时现,嘴角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痞笑,小揪揪上撒着灯光一颤一颤的,迷人的要命。那姑娘呢,两只手都捧住脸来犯花痴了。
解雨臣看着姑娘冒泡泡的背影,不屑的笑笑,优雅地抽纸擦掉了唇边的酒液。
绝对不是口水。
起身走到台球桌旁,自己找了一桌空的拿了根球杆不再看黑瞎子那边。
黑瞎子呢?他其实在解雨臣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他借着墨镜掩护,表面上和面前的客人聊着天实际一直盯着解雨臣看。
至于他为什么来这里,说起来都怪他的便宜二徒弟苏万。这小崽子被爹妈扔出来打工体验生活,傻孩子啥都不会只能当服务员。因为试了几家都没有结果,最后只有酒吧的年轻老板草率地看他一眼就聘了。
苏万傻眼了,说他站吧台,可他连酒吧都只进过一次。
被黎簇拐的。
当时他说:“好师傅,你就帮帮我吧,这个都干不了我再继续找工作就只能站街了。”
黑瞎子当时吊儿郎当的笑:“挺不错的。”
当然最后还是来了。
等思绪被拉回来,面前的姑娘已经开始装醉迷迷糊糊的问他齐先生你有没有对象之类的话,黑瞎子的目光也已经不经意间望向暗处台球桌上的解雨臣。
黑瞎子恶劣地往那个方向指了指,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不装了,气鼓鼓地拎包走人。黑瞎子人都没理,手里心不在焉的擦着玻璃杯,眼睛就给解雨臣描边。
漂亮得像花儿一样。
解雨臣正俯身拉杆,修身的衬衫完美地修饰出他在男人当中少见的凹凸有致的腰线,西裤包着圆润饱满的tun,平常清秀的面容在红色的灯光下染上妖冶。
黑瞎子觉得下腹有火。
遂放下手中早被擦得透亮的那一只玻璃杯果断走了过去。
解雨臣专心清台,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过来,直到炙热宽大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一只手放在解雨臣放在台球桌上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握住解雨臣握杆的手拉了一下打进最后的黑8,将唇几乎覆在解雨臣的耳朵上说:“帅哥一个人?”
解雨臣翻个面让黑瞎子将自己箍在台球桌和他的双臂之间,将手搭上对方的肩,终于趁他正盯着自己的脸看时,揉上黑瞎子的小揪揪,并将其拢在手里把玩,卷曲的毛发搔得他手心发痒,解雨臣凑上去在黑瞎子的嘴唇上将吻未吻,“你和人家小姑娘聊得很开心嘛。”
黑瞎子笑了一声,下一秒唇就贴了上来,顺带把解雨臣从台球桌边上搂进怀里,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探进唇齿之间,掠夺温热的口腔中残余的酒味。
“花儿...”嗓音喑哑兼带诱惑。
“嗯?馋了?”解雨臣感觉到黑瞎子的变化,继续用手指转着他的头发,黑瞎子认输一样的埋进解雨臣的颈间呼吸,弯曲的头发把解雨臣搔得想仰脖子,但最终只是轻轻颤抖了几下。
他像安抚什么大型动物一样抚了抚黑瞎子的后颈,贴着耳朵吐气如兰:“走,回家。”黑瞎子却不答,手搂住解雨臣的窄腰一用力把人拽进了离台球案子很近的卫生间里。
卫生间的灯光是有点凉的冷光灯,地也不是很脏,陈设是基本的隔间,却没来由的让解雨臣想起以前见过的某些不入流场所的厕所,冷光还是略显黯淡,让四周都有一种不一样的脏。
像是男高中生课后会钻进去抽烟的那种小地方。
想到这里,解雨臣瞟了一眼镜子里把自己搂着腰从地上带起来直接扔进隔间的黑瞎子。
男高中生?
混社会的男高?
他拢住那一撮小揪揪的手不禁抖了抖。
门在两人进来的时候就被黑瞎子顺手带上锁好了,他把解雨臣抵在墙上亲吻,手还托在解雨臣月要上,唇齿纠缠,直亲的解雨臣泪眼模糊才慢慢放开了他的唇。
黑瞎子嘴角勾了勾,用手指抹了抹解雨臣晶亮的嘴唇,解雨臣挑起眼看他,眼角一抹勾人的红,外面的音乐声传进来,配上眼下旖旎又瑟清的场面,解雨臣感到一种既新鲜又羞耻的快乐。
呼吸声逐渐加重。
虽年逾30,但解雨臣的双手依然保养的白皙娇嫩,现在这双软绵的手正一颗一颗解开黑瞎子的黑色马甲,不得不说黑瞎子大部分时候看上去真的很像黑she会。
想到这,解雨臣有一种微妙的兴奋,可能是因为他也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黑she会。
“花儿,你好香……”黑瞎子边吻边嗅,活似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老东西,越老越不正经。”解雨臣推开他轻喘,声音软的能滴出水儿。
“老东西老的是年纪,老东西的东西不老……”黑瞎子笑的贱兮兮,平时打嘴仗他没赢过,但这种时候说马蚤话,他就没输过。
解雨臣想起之前跟吴邪凑一块一起蛐蛐自家老男人,最后得出一致结论:让老男人节制,比打开青铜门看终极还难,为避免这些人危害社会,只有牺牲自己了。
冷光灯有频闪,解雨臣的手缓缓移动,湿漉漉的大眼睛写满了渴望。
黑瞎子爱死了这样的解雨臣,他的花儿打小看惯了世态炎凉,见过高楼起,见过宴席散,从8岁起就挂着面具与牛鬼蛇神见招拆招。而自己是他生活中猛然闯入的一个放荡不羁的大流氓,周旋着周旋着就转到他老人家的皮衣里。
他把他仔细的裹起来,小心呵护,教他快乐,让他欢愉,两人的藤蔓早已经向着彼此疯狂生长,紧紧缠绕,生根发芽。
解雨臣紧紧搂着黑瞎子的脖子,坦诚相见的两个人,嵌入的严丝合缝,他伸出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抓黑瞎子的小揪揪,一边玩一边颤抖……
后来,他干脆散开黑瞎子的头发,拿着橡皮筋重新给他扎,他小时候也扎小揪揪,手巧,几下绑得比黑瞎子自己扎得规矩,逗了几下可爱的发尾,亲亲黑瞎子的侧脸,黑瞎子看着像猫玩逗猫棒一样玩自己头发的解雨臣,笑了起来,又把人搂紧了点。
“三心二意,回家继续。”
【隐囚】洛伦兹教授的三十七岁
*全文一发完,总字数1.8w,看过前两篇的可以从第三卷开始观看
*逻辑为0,我只负责传递爱情
*非典型现代
*如果OK的话,食用愉快——
第一卷:枕上梦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六岁。
这个年纪是他这辈子最无法忘却年纪,他在这一时段里失去了他的挚友,消防车的轰鸣声扰乱了塞尔维亚的黑夜,几个人慌乱的把阿尔瓦从火场中扶出来,让他靠在旁边的座椅上休息。
“洛伦兹先生?您还好吗?”
来话的是一个女警,边轻声安慰边把水递给阿尔瓦,阿尔瓦接过...
*全文一发完,总字数1.8w,看过前两篇的可以从第三卷开始观看
*逻辑为0,我只负责传递爱情
*非典型现代
*如果OK的话,食用愉快——
第一卷:枕上梦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六岁。
这个年纪是他这辈子最无法忘却年纪,他在这一时段里失去了他的挚友,消防车的轰鸣声扰乱了塞尔维亚的黑夜,几个人慌乱的把阿尔瓦从火场中扶出来,让他靠在旁边的座椅上休息。
“洛伦兹先生?您还好吗?”
来话的是一个女警,边轻声安慰边把水递给阿尔瓦,阿尔瓦接过到了一声谢,拧开瓶盖饮下,一股清凉暂时缓和了刚才的灼烧感。
这场闹剧就和人间欢喜离别一般,除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成为人们饭后茶闲的谈料,也没人真正关心这次意外。
“你听说了吗?这次大火赫尔曼直接被烧死了。”
“啊?不是炸死的吗?”
“哎呀,这又不是重点,你们之前不也听说了赫尔曼的传闻吗,他妻子都被他气死了,独子也无法原谅他离家出走了,这种事情啊就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还算有点名气哎亲爱的,这么说还算过分了。”
“那他的搭档——阿尔瓦先生呢?”
“当然被救出来了,这次事情要我说,就是上帝对他的惩罚!”
人们的话五花八门,掺杂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爱与敌意,阿尔瓦捏了捏眉心把手里的稿子放进抽屉,啪嗒一声落锁,宣告着他和过去的告别。
这个坚毅的决定被一个孩子打破。
少年眼睛清澈,像是一片不被污染的海。阿尔瓦见过卢卡斯,他也曾惊异过卢卡斯在电磁学上不凡的天赋,只可惜了,他姓巴尔萨克。
赫尔曼的离世并不算给他带来过很多困扰,但是这毕竟是他唯一的挚友,平时人都说阿尔瓦这种人其实不需要朋友,他自己就能过得很好。话是这么说的,但能享受孤独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只是在忍受孤独罢了。
卢卡的长相随母亲,算得上清秀,有可能是常年的理论研究,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瘦削一点,但这并不阻碍他发光发热。
这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少年,成了他生活的一点光。
“老师?”
阿尔瓦又在发呆了。
他的老师总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就会坐在窗前发呆,卢卡这年幼的年纪是不能懂他的想法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老师又不想理他了。
“老师?老师————,洛伦兹教授!“
最后这一嗓子终于把阿尔瓦从梦里面拉了回来。
“老师你怎么了吗?”
卢卡慢慢走到阿尔瓦身边蹲在他的椅子旁边,仰着头看着阿尔瓦因为沉思而紧皱的眉头,笑了笑说道:“老师,经常皱眉头会变老的啊。”
“卢卡斯。”
“啊啊我不是说您老的意思啊老师,你怎么还生上气了。”
卢卡噗嗤笑了一下,阿尔瓦却感觉自己也好受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透过这个孩子想起自己已故的挚友,卢卡斯像是上帝给他的补偿——不,卢卡斯就是他自己,但他遇见了卢卡实属让阿尔瓦觉得这是上帝的恩赐,他必须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阿尔瓦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卢卡斯的头发,少年就这样乖顺的蹲在那里,闭上眼睛,不清楚是享受阳光还是享受此刻。
这一刻阿尔瓦觉得这太阳是宠幸他的。
阿尔瓦从故友屋子里领回来这个孩子的时候,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想到卢卡现在的处境,阿尔瓦也就把他留在了家里,两个残缺的人组成了一个不太完整的家,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已经很好了,这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疗伤。
“老师也会离开我吗?”这是卢卡在圣诞节的时候问的。
那是阿尔瓦没有回答,卢卡以为阿尔瓦是没有听见,也不想接着问下去,他害怕得到他不想得到的答案,其实一开始问题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阿尔瓦其实听到了,他想告诉他自己不会,但转念一想,人世间哪有什么永远呢。
他不想骗他,也不想伤害他,还好卢卡没有继续问。
虽然我做不到永远,在至少此刻我是在你身边的。
在卢卡上大学这年,他十八岁,洛伦兹教授三十六岁。
阿尔瓦想,幸好当时没有给卢卡承诺会永远陪着他,你看,这不就食言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戏剧性了,大学通知书下来那一刻,阿尔瓦看着自己暂时在的那所学校不由得愣了愣,抬头对上了是卢卡笑嘻嘻的神情。
“你不是说想去个远点的地方读书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您不也就知道了嘛。”
卢卡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阿尔瓦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卢卡斯,你也长这么大了,有的事情还是得权衡利弊。”
“我权衡过得,而且去哪里上学不是上学嘛。”
卢卡几乎是马上回答,几句话下来阿尔瓦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从小养到大的小孩都不太会舍的放走的,沉着冷静的阿尔瓦也是。
“而且,别的老师也不见得比你教得好。”
这句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好在阿尔瓦没有听到,只是唇角微微勾起,随后把通知书还给了卢卡,语气依旧温柔的说:“虽然你已经长大了,卢卡斯,但以后有的事情,还是得和我说一下,知道了吗?”
其实阿尔瓦知道,这句话是废话,他的小洛伦兹一向叛逆,现在答应了下次也肯定还会再犯,那能怎么办,还能扔了不成?况且这么大个孩子了,扔了也只能当他独立罢了。
卢卡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后阿尔瓦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卢卡一个人在客厅发呆。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留在这里上学的原因吧。
卢卡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开摆似的躺在上面,手指慢慢抚摸着通知书上欧利蒂斯大学这几个烫金大字,心情怎么样?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吧。
也就开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很多很多年前,这个睡前故事大多会用的开场白,那件事情,可能也就是大家生活里八卦的闲事吧,卢卡确实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了,当时他一个人在家里,冷清的很,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的时候像是神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那确实是怜悯吧,毕竟他已经没有家了。
卢卡就这么一个人趴在桌子前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头有点晕乎,但也没这么在意,门铃响起,卢卡撑起自己的头挪到门口。
“卢卡斯,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昨晚米霍斯街道爆炸,你的父亲去世了,节哀。”
尤利西斯作为警队的队长,已经在来之前都想好怎么安抚或者说平复这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情绪了,只是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哭闹,在旁人嘴里说很活泼的卢卡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尤利西斯警官,您是来带我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吗?”
不怪卢卡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上一次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尤利西斯带他去的。
“啊,是的,很抱歉打扰你,卢卡斯,但那是你的父亲。”
尤利西斯曾经是巴尔萨克夫人的挚友,本来其他人都以为巴尔萨克夫人会嫁给这样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后话就少说了,毕竟事已至此,但尤利西斯这个人还是非常靠谱,也许念及旧交,他也帮助过卢卡许多。
其实尤利西斯并不想多来干涉卢卡的事情,他知道卢卡对于父亲的态度,但是父亲去世这种事情,多少按照世俗还得和他说一下。
那个曾经一赌气就走,誓言要超过父亲的孩子,现在也学会沉默了。
卢卡点了点头,尤利西斯也舒了口气,葬礼上他很安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就和当年他参加母亲的葬礼一样。
再后来尤利西斯想去看看卢卡,就发现他已经拜入阿尔瓦的门下了,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从那以后他就很少来看望卢卡了。
卢卡知道,他当时真的只是赌气,他要完成这个人渣未完成的东西,他要证明自己一定比那个抛家弃子的败类强。
说不上复仇,这只是他当年幼稚的想法,其实是否能成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一切被阿尔瓦打断了。
说是老师,其实阿尔瓦更像是他的室友,一个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的室友,除了偶尔问问他一些问题,一起坐在桌前吃饭,卢卡很少和阿尔瓦说话。
阿尔瓦还和他说永动机不存在,好,那说话就更少了。
卢卡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幼稚,但他不懂自己还应该用怎么样的自己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目标,未来,有了底气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时一个很冷很冷的夜晚。
卢卡依旧在房间里摆弄电线,这是他经常会用来练手的实验,只是这次他感觉自己头很晕,慢慢的,他听见了电线落地的火花声,然后他就跌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那时一个黑甜的梦。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他头上有一块毛巾在动,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自己的额头。
见鬼了,毛巾活了。
等视线慢慢回归,卢卡才看清了毛巾背后是阿尔瓦的手,等毛巾的温度升上去,他又在盆里冰了一会,然后再慢慢敷上去。
整个过程温柔的过分,混着月光,卢卡总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神明,阿尔瓦看他醒来想要坐起来,赶快把他摁倒,然后把手边的水递给他抿了两口。
”感觉好点没,卢卡斯?”
可能是因为在晚上,阿尔瓦的声音很低,这一声简直叫的卢卡心都在颤。卢卡点了点头,转过头偷偷瞥了一眼阿尔瓦,他脸上的担忧还没褪去,他赶快偏过头去,试图用视线死角去遮掩自己湿润的眼睛。
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一定很丢人吧。卢卡攥紧了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整夜都很温暖。
就像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等卢卡病好了以后,他扭捏了好久才问为什么阿尔瓦会去他房间,阿尔瓦叹了口气问他:“你还记得你发烧前在干什么吗?”
“我,我记得你在接电线。”
接下来卢卡就懂了,那些电线裸露在外没有处理,阿尔瓦是听到火花声才赶过来的。
卢卡低下头,像个小孩子犯了错卖乖一般,阿尔瓦捏了捏眉心:“卢卡斯,以后你就少关门了,有事记得叫我,我们不是仇人。”
这段时间卢卡的行为,阿尔瓦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之后,卢卡才真正意义上的喊阿尔瓦“老师”,像他小时候黏着母亲一般阿尔瓦走哪跟哪,不知道的以为阿尔瓦多了个儿子。
但阿尔瓦确实不只是他的老师,他教了他很多电磁学之外的东西,例如人活着不只是为了仇恨,例如在累了的时候可以悄悄的躺一会,例如他也是有家的。
卢卡在心里想到,他人生的另一半,是阿尔瓦给他的。
他在最无助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角,这个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教会他爱,教会他生活,教会他放下仇恨。
只可惜,他可能要让阿尔瓦失望了。
他是个笨蛋,在这么多课题中,他只学会了怎么爱他。
“这就是你伟大的暗恋故事啊。”
奈布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思考了点什么,又给旁边的伊莱拿了瓶饮料,艾格撑着头,抬起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是宿舍最安静的一次。
奈布可能是兄弟义气上来了,也可能是酒劲上来了,一拍桌子差点把宿管招过来:“没事,卢卡,咱们可是住在一个防空洞的兄弟,这事我肯定帮你。”
至于为什么是防空洞,其余三人把这点归结于最近奈布看电视剧看多了。
“很多事情别放心上,卢卡。”
伊莱从桌前转过身来微笑一下:“有些东西,如果本该属于你,就一定会以各种方式来到你身边。”
话说的不错,但你们学天文的都这么谜语人的是吗?
讲完故事的卢卡把自己扔进了床里,摸了摸自己枕头旁边,打开手机看了看,好像也没有什么消息。
愣了一下,卢卡点开了备注阿尔瓦的聊天框。
PMM:老师你下班了吗?
AL:快了,还有点教案。
几乎是秒回。
难道敬业的洛伦兹教授也会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吗?
想到这里,卢卡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还想发点什么,但居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在曾经他最迷茫的时候,他给了他一个家吗。
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他坐在旁边守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吗?
不知道,这个答案太深会了,他算不出来。
那么就不想了,把未来交给时间吧。
这个故事教会了卢卡在晚上别想太多。
人吧,一想多就容易失眠,对于一个脆弱的大学生来说,早晨是最想自杀的,存在即合理,但早八除外。
卢卡第二天喜提中国四川眼。
特蕾西甚至不怕死的问出了昨天晚上去度什么春宵了这种暴言,但凡这里不是教室,但凡这节课不是阿尔瓦的课,但凡特蕾西不是个女生。
卢卡发誓,除去以上原因,自己一定会把特蕾西送进ICU。
“好了,不说你了,昨天你的动人爱情故事我已经听奈布说过了,不过说真的,一直住在一起真的不会相看两厌吗?”
“不会。”卢卡鲜少的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好吧好吧。”特蕾西摊了摊手,随后又想到什么说道:“不过这个学期过完,咱们就该毕业了,你真的不打算给洛伦兹教授表个白吗?”
“特蕾西,你单身到现在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禁止人身攻击。”
卢卡懒得和她贫嘴,翻开书记了两笔,之后就没有心情听课了。
不想吗?想,做梦都是表白成功的场景。
但不同于那些其他校园情侣,卢卡和阿尔瓦是师生,还带着那么一点养父子的关系,在这两层厚厚的隔阂下,卢卡不敢表露一点自己的感情。
他太骄傲了,不允许出一点差错,也觉得失败的样子太过于狼狈,那么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画好界限。
AL:你今天上课精神状态不太对,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晚上,手机铃声连着他的心颤了一下,卢卡不知道怎么回复,打了字又删掉,最后也只回了一个嗯。
AL:生病了话要休息,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
PMM:不用了,可能就是失眠了,我最近早点睡。
AL:好,注意身体。
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卢卡关上手机,奈布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着他唏嘘了两声,成功获得了卢卡的一记眼刀。
奈布选择闭嘴。
伊莱说过,是自己的东西总会是自己的。
无论如何也会来到自己手中。
那么,不属于的呢?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一无所有的呢?
卢卡慢慢闭上了眼睛,今天似乎睡着的格外快,也可能他不是睡着了,而是一开始就处在这样一个香甜的梦里。
不要醒了。
梦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
第二卷:梦中人
洛伦兹教授今年三十七岁。
风啊,你能给我捎去我的思恋吗?
可是风吹过的地方,秘密连花都知道。
卢卡自认不是个多情的人,大学的结业对于很多人是个人生转折点,有句话也说得好,大学毕业不过是把你扔回以前的阶级。
学生时代多好啊,像春天,短暂美好。
卢卡考试之前和学校打了报告,准备回家一段时间,其实卢卡一直觉得自己不住校都可以,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当时填表的时候下意识就在住校那一栏打了勾。
直到住宿分配下来卢卡才想起来收拾行李。
哈哈,真是令人惊喜。
不过说来那天也搞笑,卢卡一大早搬着东西就往学校跑了,别问,问就是起晚了,住校一事也没告诉阿尔瓦,结果是那天晚上自己的手机被打爆了,因为上课的原因他习惯静音,接起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传来焦急的心情。
“卢卡斯?你在哪呢。”
“我,我还能在哪啊。”
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信息差害死人。
于是在卢卡入学第二天,洛伦兹教授哐当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正坐在台上的是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人,显然是个标准社畜,以为自己犯啥事了背咯噔一下挺直,阿尔瓦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睁大眼睛,对上了卢卡无辜的眼神,手在把手上转了一下,微微欠身道:“抱歉韦尔小姐,我以为这节课是我的。”
说完就是一声巨大的哐当声,这一下可能会给可怜的韦尔小姐带来不小的心里阴影,她需要用很久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晚上回到宿舍,奈布放下东西潇洒的从上面跳下来宣布今天晚上翻墙出去小聚一下,来庆祝大家入了同一个防空洞。
这个提议除了奈布无人响应,大学生是脆皮,被指导员一轰就死的那种,开学这会可是高危时段,这会违纪的严重程度不亚于出去捅个人。
卢卡鲜少没有去凑这么个热闹,手机正好响起,给了他脱离战场的绝佳理由,下次他一定要亲这个打来电话的人一口。
洛伦兹。
算了吧,这个想法下次再兑现。
“喂?老师你还没回家吗?”
“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不回来啊。”
“卢卡斯,人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赌气。”
“啊?”
一句话差点把学校说成了什么是非之地,不过背后那群人危险指数也是未知,但起码五颗星起步,不过他也马上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没有告诉阿尔瓦自己住校的事情。
啊,这不就说的通了吗。
“没有,老师,我在宿舍,之前填表顺手把住宿填了,现在在宿舍呢。”
电话对面顿了一会,后面阿尔瓦来了一段老父亲发言就挂电话了。
据说,那天洛伦兹教授在男寝外面踱步了一会。
卢卡拿着手机在原地笑了一下,这笑容是温暖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的离开而慌张。
不过这次毕业,就是卢卡要自己去打拼了,倒不是说以后再也见不到面,只是卢卡自己也觉得,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和曾经的自己划清了界限。
人总是要学会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准备回家这天,卢卡看见自己的舍友们也都在收拾东西,大家鲜少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分别还剩一点时间,大家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好像,什么都要结束了。
“哟,卢卡,你不是说明天就要回家了吗?可是明天是你打扫唉。”
奈布凑上来一把搂住卢卡的脖子,脸马上就要凑到卢卡的脸上了,卢卡一偏头潇洒的推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很熟吗?奈布同学。”
奈布显然装傻:“怎么不熟了?”
俗话说不和装傻的人较劲。
卢卡潇洒的拿起扫帚,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看着他说:“奈布同志,我想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
“不知道。”
“……”
是的,那天晚上男寝有人被罚站了,最后两个人还笑嘻嘻的勾肩搭背一起回去了,伊莱甚至给他们留了门。
这是卢卡这辈子除了阿尔瓦之外最美好的记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尔瓦算着卢卡回家的时间,卢卡当天刚打开房门就收到了阿尔瓦的微信。
AL:卢卡斯,到家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AL:我今天晚上要加班,组里面的事情,晚上不回来了。
AL:我房间下面的抽屉里有个文件,明天帮我带过来行吗?
PMM:好。
你没回来啊。
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卢卡把手机和行李放下,虽然在宿舍里他是恨不得一会去就躺在床上,但现在他莫名其妙又不累了。
你站着的地方,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
卢卡走到阿尔瓦的房间门前,他们俩的房间离得并不远,之前卢卡在房间里搞实验出意外后,阿尔瓦就再也不让他在房间里自己弄了。之前他把几块电池放在自己房间里,后来想不起来放哪了就没管了,结果阿尔瓦看见在墙角的时候愣是一天没和他说话。
卢卡那时候和他闹了一阵,后来还是阿尔瓦先服的软,卢卡本来也没有多不高兴,只是他可能不清楚,为什么因为他一个行为就能让阿尔瓦如此生气。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想明白。
阿尔瓦的房间比他的整洁的多,书桌下面那么多抽屉他也把资料和书籍码的整整齐齐。
像他这个人一样。卢卡莫名其妙想到这个形容。
好几个抽屉里都没有所谓的资料,大多是草稿纸和手稿一类的东西,翻到最下面倒数第二个抽屉的时候却怎么拉也拉不开。
卡住了?
卢卡放弃了用力拉出来的打算,他记得自己房间里的抽屉是连接的,如果这个抽屉卡出来那可以先拿开下面的抽屉。
下面的抽屉果然能拿出来,卢卡拿出来的时候看见最下面有几张纸,他以为是刚才自己翻出来没注意翻出来的,赶快伸出手去捡起来。
纸张是背对向下的,方方正正摆在那里有点刻意的感觉,卢卡拿过来翻转过来看,本意只是看看是什么,但是看清上面的字后,他感觉这里便不再是家。
天雷劈下,这是神明对越界者的惩罚。
阿尔瓦当天晚上显然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可怕的暴风雨,那天熬夜开完会后又要去准备第二天的实验,摆弄完仪器之后感觉自己用完了接下来的所有阳寿,明明自己才三十七岁。
一大早他还在实验室里小憩,其实因为生物钟的影响他已经迷迷糊糊有了意识,首先是听到了门口匆忙还带着烦躁的脚步声,接下来是一声比天雷还响的砸门声。
谁一大早这么急躁?
阿尔瓦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实验室他已经打过报告了,不能去别的实验室吗?
开门之后是一股不知那里来的力抓住了他的衣领,因为没站稳向后趔趄了两步,等到视线聚焦之后他才看清了来人。
“卢卡斯?”
“不要叫我卢卡斯。”
卢卡这一声甚至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把那张稿纸拍在洛伦兹的心口处。
像是决绝了他们过去的那么多年。
“为什么那个人的这张手稿会在你这里,为什么你要藏起来,那么见不得人吗?”
“还是说,尊贵的洛伦兹教授,是靠窃取一个抛妻弃子的败类的东西,才能有所高就。”
这句话说的太难听了,阿尔瓦皱了皱眉头想要推开卢卡的手,但卢卡显然力气比他更大一点,这一下几乎成了反作用力,直接把他推到在桌子旁边。
阿尔瓦的后脑勺一下子撞在了实验台上,上面被架好的仪器受不住这冲击力,支架纷纷倒下,滚落在地。
实验室的东西不说多危险,但是这么掉在地上。
那可就不好说了。
电线被扯开垫的到处都是,明明没有明火的教室不知道那里有了火源。
天崩地裂的爆炸声炸醒了欧利蒂斯大学。
卢卡本身充满愤怒的眼神突然涣散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他没有经历过,一场爆炸崩的冲击力巨大,几乎把他往外轰出去几米,玻璃柜的碎渣割伤了他的脸,高温使血液迅速凝固,他能问道很重的血腥味。
他想要逃离,但是等到意识回归自己的时候,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大火包围。
满天的光,炽热的火舌卷起他的衣角,卢卡几乎站不起来。
在绝望和死亡之际,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卢卡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往外冲,阿尔瓦却死死的把他护在怀里轻声安慰道:火太大了,刚才启动了消防栓,但是这是漏电引起的火灾,没什么用,估计等会就有第二次爆炸,别动,卢卡斯。”
过了一会,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他把头埋在阿尔瓦的怀里无声的抽泣,阿尔瓦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老师,老师。”
“嗯,我在。”
不要害怕,我说过会陪你永远。
最后他们没有经历第二次爆炸,消防车先来了,欧利蒂斯大学因此获得了几天假期,但没人敢欢呼。
据说消防员到达现场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现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背部被烧的血肉模糊,满脸灰烟,等他们去救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几乎只有小部分皮肤烫伤和割伤,看得出来,在灾难发生的时候,他把这个孩子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说话。
卢卡几乎到了医院就醒了,等到处理完伤口再敷个药,他就马上跑到了手术室门口一会站起来走走一会坐下焦急的扣绷带,路过的护士差点被他吓死,烫伤感染了可是要死人的。
护士叮嘱的差点就要抓狂,只可惜等她苦口婆心说话,对上的还只是卢卡没有聚焦的眼神。
上帝啊,你还是杀了我吧,这是护士的心声。
但令护士没有想到的是,卢卡真的乖乖在门外等着,没有乱动没有吵闹,尤利西斯来看的时候,卢卡的神情就和他参加两次葬礼一样无神空洞,不知道的以为是个橡胶人。
尤利西斯过去晃了晃卢卡的肩膀,卢卡抬起头,失散的目光慢慢汇聚,成了一颗颗泪滴顺着少年瘦削的脸庞流下来。
“没事了,卢卡斯,你已经没事了。”
尤利西斯到处翻口袋找纸巾给他擦眼泪,但卢卡自己伸手抹掉了泪水,低下头说道:“抱歉,尤利西斯先生。”
“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
卢卡双手攥紧垂在大腿面上,尤利西斯坐在了卢卡的旁边,本来想点一根烟,但想起来这是医院,啧了一声把烟收了回去,仰头看向天花板说道:“卢卡斯,那张手稿,是洛伦兹教授留下来纪念友人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赫尔曼,但是他毕竟是洛伦兹先生的挚友。”
“嗯。”
“洛伦兹教授这个人啊,憋,就是不会说话,明明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他愣是不说,之前赫尔曼也因为这个说过他,但他在那种情况下收养了你,也没什么坏心思,你这孩子也是,当时打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的事情你非要跑到实验室闹,你们俩能凑一起过日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卢卡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去听尤利西斯讲话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无比酸涩,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裤腿,却发现不是熟悉的布料,红灯还在闪烁,像黑夜里恶魔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其实卢卡听到过护士谈论,洛伦兹在受到的第一次撞击很严重,当时已经形成脑震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爬起来用自己做成了肉盾护着他的小洛伦兹。
为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经历很多事情,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你。
尤利西斯伸手拍了拍卢卡的肩膀,其实他也心疼这个没爹没娘坚强的孩子的,之前他很高兴卢卡能有个照应,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必卢卡好多少。
“哭吧,卢卡斯,想哭就哭吧,洛伦兹教授一定会好好的,别害怕。”
听到这句话,卢卡紧咬住下嘴唇的虎牙终于松了一点,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伤口,在口子上形成了一小块水湾。
手术到最后据说是成功的,阿尔瓦已经从手术室推往了重症监护区,后面每天会带着人来调查此次事情,尤利西斯帮他承担了大部分罚款以及赔偿,卢卡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你小子也真的是和洛伦兹教授在一块住的,没关系,警局饿不死我,你以后注意着点,他们说洛伦兹教授这几天生命指针正常了,马上就醒了。”
尤利西斯明显是开心的,卢卡感觉自己的鼻子还是酸酸的。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阿尔瓦醒来的那天,卢卡还在上课,尤利西斯警官的电话也没接,最后尤利西斯给他发了个微信,结果算着点人就跑过来了。
自从巴尔萨克夫人去世以后,卢卡就没有这么慌张过了。
他长大了,不只是学会了放下,也学会了珍惜。
“洛伦兹教授已经醒了,看起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这几天我留在这照顾他,你就好好上课,听到没?”
卢卡乖顺的点了点头,尤利西斯突然有种长辈的优越感,指了指那边的门问道:“不去看看吗?虽然洛伦兹教授刚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了。”
“不了。”
卢卡回答的很迅速,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尤利西斯有点惊异于卢卡的反应,卢卡低着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敢去看,他怕这张脸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
他害怕,阿尔瓦会恨他。
他惊恐,自己对那张脸的眷恋。
尤利西斯神经大条,显然看不到卢卡的内心活动,以为是马上考试了紧张,安慰了几句就让他回了。
“谢谢你了,尤利西斯警官。”
神啊,能让我从这场梦里醒来了吗?
阿尔瓦出院那天,卢卡在旁边找了个能短期租住的房子,房东老太太可能看他是个学生,热情的接下来了两个月的房租。
其实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温暖的,不是吗?
卢卡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伊莱帮他把东西放下之后走过来想说什么,但凑过来了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奈布的把东西往下一放就招呼着伊莱和卢卡去吃饭,伊莱笑了笑拍拍卢卡的肩膀说:“先不想了,卢卡,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是我的肯定是我的。
可如果我做了错事呢。
如果我错过了呢。
卢卡之前并不算个信神的人,虽然阿尔瓦经常也叫他不要研究永动机,那玩意不现实,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基于一定的学术理论。
神明呢。
他真的在爱着世人和虔诚的信徒吗?
卢卡属实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爆炸了,本来这次爆炸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后遗症,比如他的眼睛现在见不得强光。
也有可能不是身体上的伤害,是他看见满天的光就会想到阿尔瓦那张在大火里还略带笑意的脸。
求求你了,让我忘了好不好。
伊莱见卢卡没什么动静,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试图把他叫回来,卢卡的眼神慢慢恢复焦距,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伊莱刚才说的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洛伦兹教授明天就回学校了,卢卡。”
奈布双手抱胸站在卢卡和伊莱的对面,但这句话的说话对象也只有卢卡一个,伊莱抬头看了奈布一眼,又转头看向卢卡,摆摆手说:“先不讲这个了,咱们先走吧。”
这一顿饭吃的什么,吃的怎么样,卢卡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在我死后,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爱着我。
艾格早晨去了画展,伊索跑去实习,晚上五个人聚在一起准备小酌一杯,但是卢卡表示自己实在没心情喝酒,伊索以酒吧人太多拒绝了此次聚会。
“咱们又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了,这离毕业都还有一段时间呢。”
“毕业的时候再聚吧,宿舍马上熄灯了,我们先回了卢卡。”
卢卡朝他们挥了挥手,准备现在就往回走,下意识往右边迈出腿,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忘了啊,那边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卢卡站住脚步,突然间就哪里都不想去。
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晚春的风还是吹进了路人的心尖,卢卡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理由回去看看。
要不然就说实验器材落下了……不行,说自己有衣服没拿?可是东西已经差不多在算着阿尔瓦回家之前拿完了。
算了,回家还需要理由吗,阿尔瓦一个受害者都还没躲着他呢。
人生在世稍微脸皮厚点,情有可原。
思恋的力量真的无比强大,它可以让两个人放下过节,可以让人义无反顾,可以把两颗走的越来越远的心拉回来。
风带着我的思恋吹到你身边。
卢卡把手放在耳边,春蝉的叫声依旧那么悦耳。
卢卡在门口的时候还在祈祷这阿尔瓦还没回来。
他希望住院手续出点问题,好让他在那边多待一会,或者是高峰期不太好打车,或者是尤利西斯今天有点事情需要他帮忙。
他现在能不在家吗,我只是想贪恋一下你的气味。
卢卡深吸一口气,家里的钥匙他一直是挂在身上的,这算是一种习惯。轻轻推开房间门,里面一片漆黑。
是还没回来吗?还是已经睡了。
卢卡轻轻的跨进门,其实他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但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回家,他也不再是这个家的人。
熟悉的摆放,熟悉的气息,不熟悉的心情。
“属于你的,一定会来到你身边。”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卢卡往里面看了看,阿尔瓦的房间还亮着台灯,可能是自己走的时候忘了关了吧,这下子阿尔瓦可能又要说自己了吧。
他真的会再用那种责备里带着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吗?
卢卡不知道,他也不敢再去想,赶快去把灯关掉就离开吧。
好遗憾啊,还是没见到他。
可是你自己不是祈祷他不在家吗?愿望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还那么心痛呢。
人是自私的动物。
卢卡的步子放的很轻,轻轻推开房门那一刻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走的时候可没有关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背影坐在书桌台前看书,暖黄色的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如果神有面容的话,一定是阿尔瓦这样的一张脸吧。
闻声阿尔瓦转头,对上了卢卡尴尬又想逃跑的眼神。
“卢卡斯?有什么事吗。”
阿尔瓦显然有点惊讶,其实他这句话没什么情绪,但是在卢卡的眼里阿尔瓦像是在赶他出去。
说自己来拿东西吗,哪有来别人房间拿东西的,现在应该直接跑吧,但是这样可能会让阿尔瓦更讨厌自己吧。
那么时间可以停止吗,我在梦里看着你,不用想任何事情。
阿尔瓦起了身慢慢往卢卡旁边走,卢卡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阿尔瓦见了顿住脚步,刚想问他怎么了,突然他看见卢卡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是几滴眼泪。
他没有上前给他擦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卢卡哭的很安静,身体没有激烈的耸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声,他就扶着门框在哪里落泪,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对不起老师,我连怎么爱你都没学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卡感觉自己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这次他没有挣脱,而是任由阿尔瓦把自己搂进怀里。
我是在做梦吗。
这是一个稍微惊动一下就会破碎的美梦吧。
卢卡把脸埋进阿尔瓦的肩窝里,哭的痉挛的嗓子终于发出了声,他有好多话想说,好多好多,可能一时都讲不出来,但是最后吐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卢卡听到了两道防线崩塌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泪水,以及他听见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他在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仿佛这句话载着他日日夜夜的思恋,能把他所有的歉意和爱意表达出来。
他们互相依偎着,几年前的情景在阿尔瓦的脑海里浮现,他看见一个小孩,蹦蹦跳跳的跳到自己身后拿出自己准备的圣诞节贺卡,冬季的时候笨拙的画在窗户上的很丑的合照,以及那个为了和自己离得近一点,留在本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曾经卢卡瞒着他出去玩的时候,他回来问卢卡为什么不和他说,卢卡想了想说道:“我怕您生气。”
“卢卡斯,如果你怕我生气,要么一开始不做,要么就问我这件事的可行性,这么瞒着,你想没想过被发现的时候别人会更生气。”
这句话,他好像也没有做到。
前几天尤利西斯问他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卢卡,阿尔瓦给出的答案也是怕他不高兴。
“洛伦兹教授,虽然说这句话有点残忍,但是一件事情发生了,你能说只是一方的错误吗?”
尤利西斯本来想着是借此和他谈谈,阿尔瓦坐在床头,叹了口气道:
“我不恨他,相反,尤利西斯警官,我爱他。”
他阻止卢卡研究永动机只是害怕他再走上父亲的老路。这个恨死父亲的孩子,其实和他的父亲有很多相似处,阿尔瓦害怕他离开,他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失去了。
原来他也是个不合格的老师,更是个不合格的暗恋者。
算了吧,不合格的老师和不及格的学生,也算的上一种门当户对吧。
梦中的人揭开了面纱,这场闹剧也终于有了主角,结局算得上圆满。
阿尔瓦的手附上了卢卡满是伤痕的手,卢卡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像是落水将要窒息的亡徒紧紧抓住最后的浮木。
他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是他应得的救赎。
第三卷:人去楼空
洛伦兹教授明年三十七岁。
后来卢卡毕业出了点意外,不过在人生的路上也不算什么。
至少此刻,你还站在我身边。
毕业之后卢卡毅然跑去说要实习,意思是物理是一门需要实践的科目,像隔壁特蕾西毕业之后直接回去继承父亲的钟表店。
其实这个举例不是很恰当,但阿尔瓦看出来了,卢卡还是想要研究永动机。
这无法完成的伟大发明。阿尔瓦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但这次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毕业的第一天早晨,卢卡生涩的踮起脚尖亲吻了他曾经一段时间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这是个能算的上虔诚的吻,像是把自己这些年的思恋一次性全部倾倒出来。
但是弄干了河去打鱼,也只能打一次。
有的爱适合烂在泥土里,这样才能生根发芽。
“卢卡斯。”
“怎么了老师?”
虽然如今已经毕业多年,但是卢卡还是愿意叫他一声老师。
他确实是卢卡的老师,不只是电磁学。
卢卡已经快三十岁了,按照年龄讲,阿尔瓦已经奔五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依旧看起来和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可能他脸色总是很苍白吧。不过阿尔瓦平时就一副升天成仙的表情,也自然没什么人在意。
“今年圣诞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和我最最亲爱的老师过啦——”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的很长,卢卡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着今年圣诞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听奈布说伊莱马上就要回来了,老师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见到外星人了,听说他们学天文的最后都是要上太空的?唉唉奈布会不会已经成将军了,那我见他是不是要敬礼啊……”
如此的念叨还有很多,无一例外的收到了阿尔瓦宠溺的微笑和轻轻点头,最后卢卡脑袋上不存在的小灯泡亮了一下,最后自我极度肯定的说道:“不过不重要啦,老师你会陪我去看烟花的对吧。”
“嗯。”
“好!”
卢卡两腿一蹬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正好落在了阿尔瓦的怀里。
孩子有点瘦,但还是把他弄疼了。
不过这怎么能叫疼呢。
阿尔瓦抱着怀里这个给他带来一切的马上三十岁的孩子,竟感觉有点不真实。
算了。
至少我现在还陪着你。
圣诞节,相当于新年,是个和过去告别的好日子。
伊莱下飞机那天是奈布和卢卡一起去接的他,可能是户外探查,依稀记得曾经伊莱是他们几个里面长的最秀气的,现在也和他们画风相近了不少。
朋友之间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几个人准备往市中心走,或许是上天赏脸,今天居然下起了一场大雪。
雪丝纷飞的样子,像是羽毛。
鸽子会把已经去世的人未尽的话带给世人。
“快快快,奈布,伊莱,现在人少我们赶快拍张照,不然等会人多了不好看了。”
卢卡拿出来他们上大学那会珍藏的相机。其实这台相机还是伊索的,后来他家里出了事,也就提前辍学走了。几个人捧着这台相机很久没有说话。
伊索不爱说话,就像这台相机一样只是无声的看着所有人,最后悄悄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遗憾而又美好的时光。
“但是今天艾格不在,他到时候又要破防说我们……”
“到时候p进去不就行了嘛。”
卢卡招呼了一下他们俩,几个人哥俩好的挤在一张照片里,随着照片被打印,这一刻也将在时空里永存。
要是人生能一直这么完美就好了。卢卡想到。
如果能和朋友一直这么快乐,如果能和阿尔瓦一直在一起。
这种人生,也算的上一种永恒。
卢卡把相机收起来,跑向了人群之间。
过不了几天,伊莱又登上了不知道去哪里的飞机,临别前给了他们俩各一个星座的徽章。
“喏,这个我特别喜欢,总感觉里面装了星空——抱歉,你们又得说我文艺了吧,要登机了,我走啦。”
卢卡朝他挥了挥手,最后在伊莱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的时候僵住,奈布拍了拍他开玩笑道:“怎么了?这么怀旧?”
“去你的。”卢卡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
“我还能去哪,回去训练啊,哪像你们坐办公室的。”
“坐办公室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自从工作以后身体逐渐变差,又是这咳又是那胸闷,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太闷,真的要命。
卢卡给了奈布一个白眼,两个人打了个哈哈就分别了,最后站在路口的时候,奈布叫住了卢卡。
“洛伦兹教授还好吗?”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家事了?”
奈布真的很想给这个人脸上来一拳:“没什么,就是问问,关心一下你的生活,感动不。”
谢谢你。卢卡轻轻给他肩膀上锤了一拳,随后笑了一下走了。
“老师?”
“嗯?”
阿尔瓦把书翻开下一面,卢卡没什么气色的趴在他对面,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问道:“你说,伊莱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想这个。”
“总觉得毕业后就很少见面,我还经常不舒服,是不是伊莱把我好运拿去送天体了。”
又来了,阿尔瓦在心里摇了摇头。
“既然你想见,就一定会见到。”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朋友。”
阿尔瓦这句话卢卡没有听懂,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的趴在了桌子上,阿尔瓦笑笑,绕道桌子另一边把他扶起来让卢卡正对着自己,随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先不想这个了,睡吧。”
那年圣诞节之后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面了。
卢卡未能再机场去迎接他最好的朋友,也不会在期待着早晨那张爱人的脸庞。他病了,很严重的病。
是那张火灾留下来的肺癌。
现在卢卡明白了,确实是伊莱带走了他的好运。他确实病了很久,之前胸闷气短他都没在意,权当是公司通风比较差了。
还有个原因,他不喜欢医院。
他不想去医院,不想看见那扇门,不想记起那个灰暗的日子,一扇门把两个人分割在两旁,从此天各一方。
不过如今也没什么灰暗的了,毕竟他必须住进去了,这病不小,不敢开玩笑。
那天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阿尔瓦抱着卢卡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卢卡不敢说话,只是抱着阿尔瓦,把自己的头埋进阿尔瓦的颈窝里,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陪着他,就可以暂时逃避现实。
别落泪啊,老师。
我爱你啊。
这一年,卢卡斯.巴尔萨克三十七岁。
为了化疗,前一天卢卡就去把头发剃光了,从小头发就比同龄人稍长的他暂时还没习惯自己这颗光秃秃的脑袋。
像被砍伐完的森林,卢卡想。
阿尔瓦鲜少的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就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说,卢卡想说他讨厌阿尔瓦这样,明明他还有救,明明他们还有以后。
为什么这样悲观呢,我明明还在对你笑啊。
卢卡伸手想去拉阿尔瓦的手,阿尔瓦却顿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什么,轻轻的把卢卡的手捏在掌心里。
甚至让他有了希望的错觉。
化疗之后效果并不是很显著,医生安慰他们说治病要慢慢来,不能心急,事实上到了这一步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阿尔瓦每天下班就是往医院跑,他害怕医院的饭不好吃,每天自己会熬一锅汤给卢卡带过来。到了后来阿尔瓦把课表换了,特地腾出了周五的时间。
卢卡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了。
原来在病房里的人这么痛苦啊。
那当初,你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呢。
是不是也因为我而流泪呢。
不要流泪,我不想看见你哭,我想和你在夕阳下接吻,想看你温柔的笑。
只可惜,上天不会听见亡徒的心声。
阿尔瓦的眼圈越来越重,床头柜上的空胶囊盒越来越多,晚上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叮叮当当的像是有人在敲钟。
像丧钟。
卢卡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快拍了拍自己的头,示意自己别这么想。
没关系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事与愿违。
世界上能熬过去身体这一关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人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心想事成。
卢卡在经历了一台手术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要戴呼吸机,阿尔瓦看着床上这个曾经蹦蹦跳跳在他耳边说很多废话的孩子,如今已经连牵他的手都牵不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吻过无数次的唇再也吐不出一丝真言,阿尔瓦轻轻拉起卢卡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拉住他一样。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治的实在太晚了。”
医生摇了摇头,阿尔瓦第一次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话心那么沉重的痛了一下,他想拉着医生的手说不是,说卢卡肯定还有救。但是他的生活已经告诉他了,卢卡斯.巴尔萨克,这个男孩马上就会离开他,永远。
forever.
阿尔瓦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回到病房的,卢卡像以前一样没有分给他眼神,除了床头还算规律的仪器声提醒旁人这个人还有心跳之外,阿尔瓦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卢卡斯”的影子。
上帝很慷慨,他给予了阿尔瓦救赎,上帝很残忍,他不听世人虔诚的祷告。
“过几天,你就带着他回家吧,在家里度过几天,兴许还能让他舒心一点。”
阿尔瓦看着自己十指交错的手,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看着卢卡这张已经瘦脱相的脸,上面罩着呼吸罩,他看不清全貌,但在记忆里这个少年阳光,开朗,偏执。在记忆里,卢卡还是阿尔瓦最爱的那个样子。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永远爱你。
“老师……”
卢卡斯?
阿尔瓦惊奇的低头,看见卢卡的眼睛微微张开,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悲伤,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卢卡的手,告诉他他还在。
“这是哪?”
“医院,咱们明天就回家了啊。”
阿尔瓦低声安慰着,卢卡突然笑了笑,声音干哑的说道:“好啊,那老师你要背我啊,我走不动了,真的好疼。”
好疼好疼,感觉马上就要疼死了。
阿尔瓦点了点头,卢卡似乎释然了一般闭上了眼睛,阿尔瓦突然也感到了困意,终于还是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
睡着前,他瞥见了仪器上的时间。
23:38。
阿尔瓦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小村子发了大水,淹死了好多人,阿尔瓦和他母亲很幸运的逃过这一劫,之后他靠着聪慧和努力走出了大山,在城市里,他认识了自己人生第一个朋友,赫尔曼,他有些偏执,但还算得上一个好朋友。
实验事故的火焰夺走了他的生命,上天看他孤苦无依,让一个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
上帝问他,你能陪他一辈子吗。
能。
这次阿尔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上帝没有说话。
这次他没有看见上帝。
早晨起来的时候,阿尔瓦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周围站着一群医生,有年纪大的看起来是教授,有年纪小点的,看起来是实习生,多多少少围在他和卢卡的周围。
阿尔瓦紧紧地握着卢卡的手,却发现这只手已经失去了体温。
仪器上一条直线宣告了巴尔萨克的死亡,宛如一道卢卡一生所追求的地平线,最后他冲向了这条地平线,再也没有太阳升起。
卢卡比医生预计走的早,其实这也算是件好事,癌症晚期的疼痛那不是假的,卢卡经常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最后还是吃了止疼片和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阿尔瓦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卢卡庆幸。
周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阿尔瓦沉默了一会,问医生卢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医生叹了口气说道:七月九日,二十三点三十八分。”
七月九日。
今天是七月十日。
是卢卡三十八岁的生日。
阿尔瓦一直有一个秘密。其实他早就留在了那场大火里。
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阿尔瓦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在意识的边界,神赐予了他永恒。
永恒的生命,世人都在追求这样的人生。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阿尔瓦想。
不过这不重要了,阿尔瓦现在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而是永生的“神”。
他的年龄,定格在了三十七岁。
卢卡斯二十二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斯二十七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斯三十三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如今卢卡斯三十七岁,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差一点就活过三十七岁了,阿尔瓦想。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过三十七岁,这是属于他们的诅咒,而诅咒显现的方式不同,也更残忍,连现在也不愿意让他们重逢。
永恒便是死亡。
他一辈子都不会死亡,何尝不是一种死亡呢?
阿尔瓦想,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遇见该多好。
但如果这次相遇被改变,他又如何能保证结局是好的呢,又或者这就是他生命中必须有的一次劫难。
医生说卢卡的肺不好,那场大火肯定占了不少功劳。
早知道就劝劝他去医院了。
早知道多关心关心他了。
阿尔瓦收拾卢卡的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卢卡画的永动机手稿,和赫尔曼的差别很大,甚至能说成熟了很多。阿尔瓦突然想到了什么。
永恒的运动,永恒的生命。
永远的对外做功,只是不停的做着永无止尽的额外功,他不也是一个失败的永动机吗。
原来他没有阻止卢卡,卢卡依旧死于永动机,巴尔萨克们都丧生在这里。而阿尔瓦什么都没有拉回来。
他变成了卢卡的梦想,而卢卡死于那场大火。
他留在他的爱里,而他困在了他的未来里。
阿尔瓦把手稿收了起来,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眼睛有一层薄雾。这薄雾逐渐脱落,最后落在了手稿上模糊了署名。
卢卡的葬礼在第二年的春天。
这天奈布和伊莱,还有艾格都来了,他们穿着大学时候的校服,手里捧着那台十五六年前的相机,相机已经褪色,里面的照片也模糊不清。
模糊的画质,阿尔瓦还能看见卢卡穿着一身白衬衫,扎着一个俏皮的小辫子,搂着他最好的朋友们笑。
阿尔瓦好久没看见卢卡这么笑过了。
“洛伦兹教授。”
伊莱往前走了一步把相机递了上来,轻声说道:“这台相机我们想了想,还是决定送您了,当时我们几个约好一个人保管两个月,结果后面还是卢卡保管的多了。”
阿尔瓦从伊莱手上接过了那台相机,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在嗓子里回旋。
这次葬礼,阿尔瓦没有哭,就像曾经站在巴尔萨克夫人面前的卢卡一样,他们终究都变成了对方,终究走上了对方的路。
阿尔瓦把相机放在了卢卡的墓碑前,手附上了卢卡的照片,额头微微向前倾。
这是我最爱你的那一年。
只可惜你永远听不见了。
“卢卡斯。”
春风扬起花的思念,再次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巷子里的鸢尾。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今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明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永远三十七岁。
ENDING
碎碎念:啊啊啊啊终于写完力!(撒花)这个脑洞脑了很久但是现在才想起来写,脑的很开心写的很稀碎orz,感谢你的观看!后面应该会补个番外。(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