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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几天我的病房跟串勤似的，李泽言和小刘最为勤快，只是两人都和说好了似的，彼此错过了时间，永远只有一个留在我病房，削苹果的嘲讽白粥，或带白粥的讽刺苹果……

 

魏谦来医院的时候依然西装革履，发胶锃亮，背后跟着个扎马尾的女孩，两人同时挤在了门框里。

 

魏谦煞有其事地拍拍肩膀的皱褶，先一步挨着家属椅坐下来，顺手在我桌上捞了个苹果。

 

“嚯！进口货！不便宜啊。”他感慨一声，清脆的啃了一口，含糊道，“给你说个劲爆消息。”

 

“那天你晕倒后是小刘先发现的你，然后就是千军万马一阵风烟四起，你说巧不巧，刚好就和李总撞在一块了。”

 

“…………所以说那天李泽言又来策划部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情景，你口溢鲜血晕倒在他怀里，李总大惊失色忙问出了什么事，两人针锋相对短兵相接，差点就没打起来。”

 

“那小刘不知何方神圣，拽得要死，扬言要李总好看，李总哪能服这毛头小子，当即要抢过你送医院，在此过程中你的血沾了李总的衬衫，那可是秋季限量高定，全球就那么几件！”

 

“…………………”我面无表情地听他夸夸其词，同我表情一致的还有那个加班送我回家的出租车司机女孩。

 

“你当时在现场？”女孩鄙夷道，“不叫你去写霸总小说真是埋没人才。”

 

“虽说我当时不在场，但在场的各位都是这么说的。”魏谦补充道，“毕竟最后还是李总送你来的医院。”

 

“你赶紧的，把病养好，然后接着回总楼做李总助理的二把手，你不在这几个月，一连面试了7个人都不满意，你再不回来爸爸我就要鞠躬尽瘁了！”

 

 

魏谦见我面无表情，泄了点洋洋自得的傻气，挪了挪屁股靠近我点：“我可听说了，那小贱人的爸爸持有华锐公司股份，足够碾死你个小蚂蚁，这几年靠她爸的职位和股份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早有人看不下去了。”

 

我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你能不能整点你知道的事情和我说啊？”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我知道的事情，千真万确，假一赔十！”他压低了声音，“李总一直在找他爸滥用公司职权的证据，那老头鸡贼的很，一直没露什么马脚，不过也多亏了这一次事件，他被他那个白痴女儿坑了一把，很快就会栽了。”

 

旁边那个女孩听不下去，踢了脚椅子：“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多亏这次事件？是不是还嫌她伤的不够重，要我逮到那小娘们儿，我非拧下她脑袋不可！”

 

我目光转向女孩，倒是有些惊喜：“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这几天晚上都在公司楼下等你，直到前天晚上一个男生敲我玻璃告诉我你生病了，在这家医院，我今天下了班就赶来了。”女孩垮下了眉毛，“我还挺喜欢你的，有了你我每晚还多了笔外快。”

 

我心下顿时一暖，这才发觉我也并非是个无人问津的垃圾。

 

魏谦此人手欠嘴欠，吃了我的苹果还挑三拣四，我点了点桌上那张明信片，当即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不知道小刘是谁吗？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魏谦不以为然的表情逐渐惊恐起来，一时间觉得手里的苹果也不香了，他触电似的跳起来，一连迸发三个“卧槽”。

 

那女孩在看到明信片上的名字后，也紧接了一句“卧槽”。

 

“乖乖，原来是他？！”魏谦惊奇万分，“那小公子居然在我们公司闷声不响的呆了这么多个月。”

 

“也难怪他敢扬言要李泽言好看。”女孩也感慨了一句，“他家公司和华锐旗鼓相当吧？”

 

“姑奶奶，鄙人觉得，您的第二春就要来了。”魏谦顿时狗腿起来，“待到飞黄腾达时，千万不要忘了我。”

 

正当两人在我病房鸡飞狗跳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二）

 

 

李泽言拎着一盒小巧的甜点走进来，在看到我床前的两人时，缓缓皱起了眉。

 

魏谦当即立正站好，嗡嗡喊了一句：“李总。”

 

那个女孩也蔫蔫的站起来喊了一句：“老板……”

 

我：“？？？”

 

魏谦叫李泽言老板天经地义，可为什么那个女孩也叫他老板？？？

 

我觉得我晕倒的这几天整个世界都背叛我了……

 

两人在李泽言不可言说的目光下灰溜溜地闪出了房间，硕大的单人间又只剩下我和他了。

 

他走到我床边，放下了那个精致的甜点礼盒，目光淡淡地从我脸上扫过，动作停顿了一下：“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疑惑得不轻，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我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我待会让魏谦把吃的送过来，你好好休息。”

 

末了他又提了一句：“不许点外卖，也不许留他吃饭。”

 

这个“他”包含深意，所谓伴君如伴虎，我跟在李泽言旁边这些年，依然没搞懂他有些话里的深层含义，在本着我是病号我有特权的福利，我第一次对他的要求提出疑问：“这个‘他’是指魏谦还是小刘啊？”

 

“………………”李泽言大概被我气到了，虽然面色如常，但嘴角细微地抽了一下，他飞快溜出一句，“都有。”

 

“哦。”我应道，想了想，我又道，“您放心，我生是华锐的人，死是华锐的鬼，我肯定不会背叛您，跑去小刘地方。”

 

有句老话言：上司的心思你不要猜，但又有老话言：富贵险中求。

 

我显然猜中了李泽言的心思，且很是幸运的提升了他的好心情指数。

 

他弯了弯嘴角，心情颇好地把一套精致的小叉子放在桌上：“公司里还有个会议，我先回去了，你再休息一会，有事打我电话。”

 

他走后我在桌上张望了一会，那张金灿灿的名片已经不知所踪，我翻了个白眼，仰躺在床上，闭上眼浮现的还是李泽言难的一见的温和笑容。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我觉得我的原则底线又下降了两百个百分点。

 

下午来我地方的还有制作人小姐，陪她来的是她的白警官。

 

白警官固然很帅，但在我脑海中依然厚颜无耻地将他和李泽言比较了一番，随后我的目光才落在制作人小姐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我惊喜的撑起身子来：“你怀孕啦！”

 

她忙扶着我摇起病床，被我咋咋唬唬地一嗓子，烧红了脸：“你别乱动，已经四个月了。”

 

已经四个月了啊，算了算，这意味着我喜欢李泽言又多了四个月。

 

她坐在我旁边，替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被褥，细声细气说道：“我听李泽言说了，这次事情不简单，我们也会尽我们所能来帮助你。”

 

白警官站在床尾，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来调查清楚这件事。”

 

我心想如果真调查清楚了那我薅了那小姑娘的头发算什么罪？

 

我不敢直视白警官正义的目光，忙打了个哈哈，拿过床头李泽言留下的甜点。

 

在打开后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里面的每块小蛋糕都很漂亮，漂亮的让人舍不得下口，满打满算这大概是李泽言送我的第一份甜品，而我要和我的前情敌分享它………

 

制作人小姐看到蛋糕后眼睛一亮：“哇，好漂亮。”

 

“咳……你注意点……”白警官有些担忧地提醒她。

 

而她已经捏起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嗯～没事啦！偶尔吃一块而已，李泽言的手艺一如既往的赞！”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猛地一震，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白警官大概是职业病使然，他敏锐地察觉我的神情变化：“你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好？”

 

“你刚才说，这是李泽言做的？”

 

 

 

 

（三）

 

 

 

老话之所以是老话，因为总有人会犯一样的错。

 

老话曾云：祸从口出。

 

老话还说：不知者无罪。

 

制作人小姐反倒惊讶我的话：“你不知道吗？李泽言做的甜点超好吃，sonvenir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你，你该不会还不知道sonvenir是李泽言开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制作人小姐忙掏出纸巾递给我，“都是我的错！我看到了souvenir的包装盒，以为你知道它的主人是李泽言，我，我不知道……”

 

我眨眨眼，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随后有冰凉的液体流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觉得失了仪态，忙用袖子擦擦眼睛，佯装无所谓道：“没关系，你不用道歉，可能是挂的药水有些生理反应，不碍事……时候也不早了，你怀孕还来医院里看我，医院里病菌多，赶快回去休息吧。”

 

制作人小姐满怀歉意地和她丈夫离开了，走之前担忧地看我一眼，突然又跑了回来，挺着肚子对我鞠了一躬：“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吓的差点爬下床也对她鞠了一躬，连连表示理解，看着白警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离开。

 

所以到头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道歉。

 

我又重新躺回病床，扭头看了看那盒鲜艳的甜点，心突然就狠狠揪了一下。

 

像破了个洞，呼啦啦地被吹，扯着伤口越发膨大。

 

难怪李泽言会喜欢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她一定吃过李泽言做的很多美食，不然怎么会一口就尝出来？

 

我曾告诉过李泽言，sonvenir在我生日那天拒绝了我，可我没告诉他，在我离开的时候，制作人小姐穿着漂亮的小礼服走进了那家店。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有人身高楼，有人处阴沟。

 

路过的人终于瞧见地上的烂水潭，只不过它映照了天上一轮皎洁明月，可笑水潭以为是明月，殊不知明月与其差了八万里。

 

我这才觉得自己活得是个笑话，也在那个小姑娘耻高气扬地出现在我面前，才明白李泽言对我突如其来的好。

 

 

那策划部的负责人来的时候依旧踩着细长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叩击瓷砖听的我脑壳疼。

 

她有些嫌弃医院里的设备，撩了撩头发站在我床后，随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信封：“这里是10万，只要你答应我接下来说的事，事成之后我就把剩下的10万给你。”

 

 

我来了兴趣，坐直了上半身：“你这打算是私了？”

 

她勾勾嘴角，抱臂换了个姿势：“你不用得意的太早，不要被几句‘调查清楚’就美得拎不清头脑。”

 

“那星和公司的小公子和你说了吧？这件事他会负责处理。”

 

“你说巧不巧，李总也和我这么说。”

 

“我知道李泽言会和你这么说，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你不会几句客套话都听不懂吧？星和公司表面上和华锐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但谁都不想在市场盈利上分对方一杯羹，那小公子固然会替你查清真相，然后呢？连着萝卜带起泥，那些华锐内部肮脏的交易与竞争都会曝光，你不会以为李泽言是个正直善良的领导人吧？”

 

她说着轻笑了一下：“再换个办法，李泽言来查清这件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查？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手去得罪那些大股东？去开除公司里的顶梁柱？还是敌我不分地杀个片甲不留？”

 

“别傻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你爬了这么些年才做上他的助理，但只要他想，动个手指头就能拨一大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把你换下去，你不会还在为自己可笑的出众能力沾沾自喜吧？”

 

我听完她一番堪比传销的演讲，不由得啧啧称奇，但凡她当初和我吵架时有现在一星半点的逻辑和思路，我也不会几句话激得她恼羞成怒踹了我一脚。

 

她大概以为我眼神迷茫，将这几件事糊作了一团，反倒心情很好地把钱放在了我旁边：“考虑一下怎么说吧，20万对于你这种人也不是个小数目。”

 

 

 

（四）

 

但只有自己知道，她说的这番话也别无道理，我就是个毫无价值的小蚂蚁，是那些大人物面前不需要绕道的阻碍物，谁都可以一脚踩死我，谁也可以佯装捧高我然后送我个万劫不复，我时至今日才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却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坏。

 

我感觉四肢乏力，慢慢缩回了被褥，看到了那个精致的甜点盒，事到如今我才承认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家华锐旗下的私人医院环境幽静，一到繁星满天，整个城市的喧嚣就会远去，我没开床头灯，而是就着昏暗的天色打开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单调的忙音后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这才屏不住哭腔喊了一句：“妈……”

 

父母一大早就从邻市赶来，一见到我，妈妈就呜咽着哭了出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若是几个月前有人和我这么说，我一定高兴地请对方三杯奶茶外加两份炸鸡，可如今我面对父母苍老的面孔，怎么也笑不出声来。

 

我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问题不大，只是肠胃有些毛病。

 

父亲却是叹了口气，他是个退休民警，在某些方面的敏锐度不亚于白警官，他说：“辞职吧，这座城市吃人啊，和我们回家吧。”

 

是啊，这座城市无时不刻地在吃人啊，先吸你的血，再啃你的骨，拨开皮肤后还要砍下骨头吮骨髓。

 

当年一意孤行出来的目的已经没意义了，父母也逐渐苍老需要赡养，或许我早该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回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我不甘心啊，这里这么大，这么明亮，有那么多我没见过的世面和百态，总能给我一种我也能拥有的错觉来。

 

妈妈坐在了床边牵起我的手，心疼地摩挲上面的淤青：“还记得我们家隔壁那个赵志勇吗？他来我家好几次了，每次都问你在不在，他是真喜欢你，为人也淳朴老实，妈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过的安安稳稳幸福快乐，大城市里的人固然漂亮，可也太薄情了，我怕你在这里找不到好归宿………”

 

啊，这一辈的父母总能在任何情况下不着痕迹的催婚呢。

 

我正要开口问赵志勇是哪位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李泽言的教养和礼仪是深入骨髓的，随着他的每个动作都能吸引大片的目光，他走了进来，与我的父母对了面。

 

“你是………”父亲率先站了起来，眯着眼打量他，他多年的民警工作使他很快认出了对方，“你是李泽言吧？”

 

然而让我心凉的却是李泽言陌生又迷茫的眼神，他目光从我们三人身上流过，微微点了点头：“是的。”

 

“都长这么大了！”父亲高兴地搓搓手拍了拍他肩膀，“差点没认出来。”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你和我女儿是———”

 

李泽言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但碍于教养，他没有问出口。

 

“爸爸！”我忙打断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表情，轻声道，“我想吃草莓。”

 

父亲闻言一愣，随即了然一笑，拉着母亲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替我轻轻合上门。

 

李泽言解下了围巾挂在臂弯上，走至我的床边：“那是你的父母？”

 

是啊，那是我的父母……

 

我攥紧了被褥，死死咬住嘴唇盯着他，我怕我一松口，就会哭出来。

 

他目光落在我手背上，忙伸手握住它，低声训道：“血液倒流了！你快松手！”

 

手背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我心口一抽一抽的钝痛，他手心干燥温暖，耐心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插入我的指缝，要将它分离面目全非的被褥：“听话，松手，不然又要起淤青。”

 

原来我一厢情愿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他根本就不记得我和我的父母了。

 

 

 

 

 

 

 

（五）

 

真是可笑，这么点淤青让他如临大敌，要是我将自己早些年受过的委屈和伤害一股脑倒在他面前，他是不是就要淹死在里面了？

 

我觉得舌尖泛起腥甜，知道是咬破嘴唇了，李泽言慌忙抽过纸巾要来擦拭，被我头一次狠狠地拍开。

 

那一下很重，我肉眼可见他的手背泛起薄红。

 

他惊愕地看着我，聪明如他，很快知道了其中一个缘由：“她是不是来找过你？”

 

我大抵是真的绝望了，用我绝不可能的语气刺了他：“其实那天的经过是我大骂对方不要脸，不但扇她耳光还薅她头发，最后还叫她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我让她明白什么叫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叫配不配！”我最终还是哭出来了，“什么叫白日梦，什么叫痴心妄想。”

 

李泽言静静地站在一旁，神情依然淡淡的。

 

我大概还是很喜欢他，不然这些伤人的话出自我口，痛的怎么还是自己？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还你一个解释的。”

 

“相信？你居然相信我？”我挑眉扬高了声音，“你相信我什么呀？相信我不会因为20万而改口这件事因我而起？”

 

“李泽言，或许我早该明白你这种大人物是我高攀不起的。”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文学而不是金融，最喜欢穿裤子而不是一步裙，我喜欢日语但不喜欢法语，我喜欢打电动，但不会做饭………”

 

“可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喃喃自语道，“因为我看到制作人小姐单独支起了她的公司，因为她穿裙子的时候很好看，她为了和你去法国出差而自学法语，她甚至能一口就吃出哪个是你做的甜点。”

 

“我以为我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你就能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就会对我刮目相看，带我去恋语电视塔看看。”

 

“可我想错了，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了。”人们都说会对最亲近的人恶语相向，而对陌生人轻言细语，我不知道现在的李泽言对我来说是哪类人，但我依然呈着岌岌可危的关系轻飘飘说道，“去年生日的时候你拒绝了我去sonvenir，可我在你走之后看到制作人小姐走进了那家餐厅。”

 

李泽言全程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越来越哀伤，却依然没有辩解。

 

“我学法语的时间一点都不比她少，可你最后还是带着她去了法国。”

 

“我看到你给她送过布丁，还知道你会在下班的时候接她回家。”

 

我说完这些，觉得浑身乏力，头昏呼呼的，闭上眼觉得整个房子都在天旋地转。

 

我听到衣服窸窣的声音，以为他要离开，却不曾想李泽言缓缓地开口：“所以我们，曾经是见过的对吗？”

 

“我记不起这段记忆了，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他声音很轻，轻地只要我呼出一口气就能吹散它。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我睁开眼睛，转向他的方向，他的眼睛很好看，将近30的人了，眸子依然清澈见底，时不时晃着一汪阳光，笑的时候就会溢出来。

 

可惜我没怎么见过他笑，这点珍贵的阳光大抵都落在制作人身上了吧。

 

“无所谓了，这件事你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我先和你说个口头辞职，等我出院后再办理相关手续。”我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这几日对我的好，是不是当初从制作人小姐指缝里筛下来的一点呀？”

 

李泽言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嗓音一些沙哑：“你是这么觉得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我草草打断：“李总我想休息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这笔医药费我会让魏谦和辞职信一并转交给你，以后我们大概都不会见面了。”

 

我把头埋进被子，闷闷地说了一句：“再见。”

 

父母拎着草莓回来的时候在病房里张望了一会，妈妈惊奇道：“刚刚那小伙子是李泽言吧？长这么大了！”

 

“想想也对哦，当时你遇到他的时候才几岁啊，这女大十八变，原来男孩子长大了也变这么多，真是长得越来越帅了，真没想到你长大后还能在这里遇到他。”

 

我默默地吃着草莓，心想哪有这么多巧合，都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处心积虑罢了。

 

我慢条斯理地塞下最后一个草莓，擦了擦手，叫住了要出门的父母：“我想回家了。”

 

妈妈有一瞬的欣喜：“工作哪有身体重要，爸妈养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李泽言————”

 

“我和他没关系！”我忙打断她，“你不是说赵志勇一直很喜欢我吗？回去之后我就和他交流交流！”父母在这个年纪总是喜欢将年轻娃娃配对配，俗称真人版过家家，用真钱真感情打一局定胜负的游戏。

 

我说：“今晚你们能陪我睡一觉吗？”

 

这间不小的病房睡下了三个人，于是我那点深埋心底的秘密被我更加严实地拍了拍，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从梦里漏了出来。

 

 

我和李泽言的缘分，应该到此为止了。

 

那些被我处心积虑营造的巧合以后再也用不上了，妈妈说的没错，我要嫁的人不用太好看，但他温柔，体贴，笨拙又憨厚，不会让我哭，不会让我难过，他是谁都好，可不会是李泽言。

 

 

（六）

 

我初次见到李泽言的时候我才12岁，那是他也不过是个13岁的小屁孩，穿着一身考究的衬衫背带裤，脸上脏兮兮的，身后还背着一个5岁的小女孩，支棱着一头杂毛，被他拖进了草丛里。

 

我记得他的眼睛，警惕，戒备，又干净，他对我说：“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看到草丛外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在四处张望，想起电视里的绑架案，莫名有了几分小激动。

 

我说这么躲着不是办法，我对这熟，你可以跟着我。

 

他戒备地抱紧了身后的女孩，像只龇牙的小猫，拿软绵绵的爪子恐吓我。

 

但他依然跟着我跑了，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能数清每条街不同数目的鹅卵石和墙砖，我带他跑回了我家，被刚回家的爸爸逮个正着。

 

爸爸穿着警局里的制服，惊愕地看着我们三个，他默默放下了拖鞋，仿佛要打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身后的女孩昏迷不醒，额头很烫，我知道她是生病了。

 

李泽言很担心，但他不说，十几岁的小屁孩非要装成熟，缩在我家阶梯口不说话。

 

我端了一碗草莓递给他，告诉他这是镇里果农自己种的，我还告诉他不要担心，女孩的烧已经退下来了。

 

李泽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我，将信将疑地拿了个草莓塞进嘴里，随着他鼓鼓的腮帮子还有亮了不止一个度的眼神光。

 

我托着腮和他一并坐在石阶上，夏夜晚风飒爽，头顶的繁星扑簌簌地落了一大片，李泽言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震撼地抬头望天，半晌他才说：“我从没在我家看到过这么漂亮的星空。”

 

我骄傲道：“那你现在看到了！”

 

李泽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嘴巴一开一合，说了两个字，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夜星河璀璨，夏风过分温柔地涨满他的衬衫，勾出他清瘦的轮廓，日后颜值惊天的华锐总裁的风采在那时已经可见一斑了。

 

我问他从哪里来。

 

他说他来自恋语市。

 

我说哦，听说那里在建一个很高的塔，是干什么的？

 

李泽言说那是电视塔，建成后会是恋语市最高的建筑。

 

我说真好啊，这里最高的地方就是学校的避雷针了。

 

李泽言站了起来，向天空伸出了手，星辰在他指间流淌，月色在他发际流转，他抱着空碗转身低头看我，眼底有了点笑意：“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恋语市，我带你去电视塔。”

 

我说好啊，你名字里有“言”字，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他那点笑意溢出了眼睛，他说：“好，去电视塔之后我再带你去绿湖公园………”

 

第二天警车后跟着一辆锃亮的黑色小轿车，一对漂亮的夫妇跳下了车，抱住了还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李泽言，对我父母千恩万谢，他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抱了抱我，李泽言和他妈妈长得很像，都有一双纯粹的眼睛，只是他妈妈比李泽言爱笑，她捏捏我的鼻子，轻声和我说再见。

 

那个发烧的女孩也被接走了，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电视塔成了我的目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当主播，我高中考入了恋语市最好的高中，远离了我的小镇和酸甜的草莓，没有街角那家葱油饼和妈妈裹的馄饨，但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了上台演讲的李泽言。

 

他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光彩夺目，眉宇间依然是我想发笑的年少老成。

 

我在典礼结束后叫住了他，在他周围一片脸颊绯红的女生里，他看我的目光陌生又疏离。

 

我将此归结为是我不够优秀，在此后的几年间，我都想法设法追随他的脚步，甚至连报考大学我都旁敲侧击问出了他的志愿意向。

 

可我还不够优秀，他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光芒，是最高傲优雅的雄狮，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一样，唯独那个莽撞的小制作人。

 

我认出她了，是当年那个发烧昏迷的小女孩。

 

原来一个人可以温柔成这样，看一个人的眼神真的可以溅出星光。

 

 

他只记得他救过的那个女孩，却忘了有个女孩也救过他。

 

 

 

 

 

 

（七）

 

电视塔真的很高，只是近年来的飞速发展，使它再不是最高的建筑，我买了一张票，乘着电梯来到了顶层，初冬的寒风夹杂着看不见的尖刺，一吹就能刮下骨粉来，我走得急只来得及披了件大衣，里面的病号服又轻又薄，冻得我拖出了鼻涕。

 

我走到围栏边，踮着脚看下面的车水马龙，默默地分辨周围的建筑：第一医院，绿湖公园，金光百货，网红步行街，还有华灯初上的华锐公司……

 

华锐公司太高了，在区区电视塔面前，他就像一堵精致的玻璃墙，看似将近，实则触不可及。

 

我叹了口气，低头数路上缓慢移动的小轿车，不知那些缓慢移动的小轿车里是否有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撞进了一个怀抱。

 

寒气包裹着温度，有梦里的花香沾在衣襟上。

 

我鼻子忽然就一酸，感受到李泽言收紧了臂膀，他的声音在起伏不定，蓬勃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听到李泽言低声吼道：“你是笨蛋吗？！”

 

我被他带着往怀里提了提，勉为其难地踮脚才碰到地面。

 

我“诶”了一声，感受到一只手环过我的后脑勺。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走掉？”他的怀抱缩得很紧，是那种想把我勒进骨缝里的用力。

 

“我以为……以为我真的见不到你了……”李泽言的气息拂过我的发顶，他的声音一向很好听，我听到他轻轻地哼出了几个词，“草莓，夏夜，星星，电视塔，还有绿湖公园………”

 

我在他怀里呜咽了一下，这个我肖想了十多年的怀抱终于环住了我，我胡乱摸上他的脊背，揪紧了他大衣的面料，终于号啕大哭起来：“骗子！骗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边哭边把鼻涕抹在他围巾上，挣扎着要去推他：“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感到他柔软的嘴唇擦过我的额角，他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听到他说：“我来迟了。”

 

 

朋友说我傻，傻到不忍心骗我的那种。

 

我说没关系，我就在原地等他，只要他肯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但如果他朝我笑一下，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倘若他愿意向我迈出一步，我会捧着心尖尖朝他跑去剩下的99步。

 

李泽言对我回头一笑，我就知道此生万劫不复了。

 

 

 

 

 

（后记）

 

抹上春季限定口红，套上熨烫好的白衬衫，我刚对着镜子打领带，一双手从我身后环了过来，随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了我的肩膀上。

 

“待会坐我车走吧。”李泽言刚运动回来，洗了个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擦着我脖颈止不住的痒。

 

“不行！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待会要自己开车去！”我义正严辞地拒绝他，感受他缩紧了手臂，沉默了半晌：“哦……”

 

对不起我错了！美色当前色令智昏！我怎么可以让美人伤心委屈呢！

 

我于是又改口：“我那车……好像前几天轮胎没气了……”

 

我听到他滚出喉咙的一声笑，莫名心虚地红了脸。

 

 

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这辆7位数豪车的副驾驶了！

 

然而李泽言靠着车门替我打开了后排座位，并很严肃地告诉我：“考驾照的时候教练没告诉你驾驶员的后座才是最安全的吗？”

 

“………………”

 

我郁闷地窝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幽怨地盯着李泽言，他目光有意无意地与我接触，欲盖弥彰地垂下眼帘，以为我看不到他眼底快要漫出来的笑意吗？！

 

开玩笑！我好歹也是研究过他微表情的专业技术人员！

 

 

 

 

 

 

 

 

我曾问过李泽言，他是怎么想起关于和我的记忆的。

 

彼时李泽言说不应该问是怎么想起的，而是该问是怎么忘记的。

 

我于是又问他是如何绝情地忘记我的。

 

他愣了一下，随后舒展开了眉眼，他摇了摇头，说在他回去之后只记得发了高烧，烧的晕晕乎乎，等病好了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

 

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嘴：“我之所以没有忘记她是因为……evol。”

 

忘了说，我的上司兼未婚夫是个可以暂停时间的奇人，只是具体经过我没看到过，因为他每次动用能力都会暂停我的时间……

 

至于我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大概也是因为他是李泽言，他说13岁那年是他第一次使用那种能力，而这种能力对制作人小姐是无效的，所以通过种种遇事不决，量子先行的理念，所以他没有忘记她。

 

我听完这些解释酸的满肚子都是柠檬，酸溜溜地表示：“哦。”

 

然而李泽言却揽过我腰迈进我怀里，像只大型的猫科动物做了亏心事，他低声说道：“还好我没有错过你。”

 

我又酸溜溜道：“我怎么早没发现你对我的好呢？”

 

他问：“比如？”

 

“你要我加班到十点，害我错过末班车！”

 

“那你怎么到家的？”

 

“那是因为我运气好！遇到开出租车的姑娘！”

 

他闻言一笑，包含深意地看着我：“运气好？”

 

我这才想起那姑娘叫李泽言“老板”过，原来是他雇的司机送我回家？

 

我不服，又说道：“你带了甜点只有魏谦的份！”

 

李泽言有时会带一些甜兮兮的小蛋糕给魏谦吃，但那鸟人不爱吃甜食还怂的要死，到头来全送给了我。

 

李泽言又挑了挑眉：“你没吃过？”

 

我眼珠一转，知道说漏嘴了：“那，那是魏谦给我的！”

 

“没我的命令，他敢吗？”

 

“……………”

 

“还，还有！你……带制作人去法国却不带我！明明我的法语口语也不差！”我掏出杀手锏。

 

李泽言这次才沉默了一会儿，他注视了我很久：“那次你生病发烧了，到法国倒时差我怕你受不了，就选了她去。”

 

他说完又接了一句：“那次只是出差，没什么好玩的，如果你想去法国，我可以过几天安排出时间去那里度个假，巴塞罗那的河畔很美。”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我嘟哝，“谁知道你这么早就关注我了……”

 

“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全世界除了李泽言，谁都知道我喜欢他！他家的猫和狗都知道！

 

 

 

 

 

李泽言透过后视镜见我一脸傻笑，有些莫名其妙：“你一个人在笑些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长得好看，就多看几眼。”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他的耳畔迅速飞起一片薄红，天地良心！李泽言一个要奔三的人，居然还会被我一句话撩红了耳朵。

 

 

 

 

今天是我复职的第三个月，魏谦抹着油光水滑的发型神情莫测地从总裁办公室退出来，见到我俩后，他掂着小碎步跑到我跟前，正要和我咬耳朵，被李泽言要杀人的目光制止，他蔫蔫地垂着头：“差点给忘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总裁夫人了……”

 

“里面有人？”李泽言打断他幽怨的碎碎念，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呦，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星和公司的小公子，他见到我依然甜甜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一份资料，“前辈好久不见！”

 

那是星和公司找到策划部负责人私通外企的证据，还有她父亲偷税漏税的流水账单。

 

李泽言少有不满地沉下了脸：“她不是你前辈了。”

 

小刘笑的弯起眼睛，他从我身边走过，装作无事道：“叫什么都无所谓啦！如果前辈不想在华锐呆下去了，来我星和公司，我出你三倍工资。”

 

大抵是他笑的有点暧昧，李泽言肉眼可见地弯下了嘴角，倒霉蛋魏谦被他喊来：“送小公子出去吧，我同他父亲商量过了，让他去运营部再学习一段时间。”

 

小刘：“……………”

 

运营部其实就是个跑外勤的，很少有时间呆在办公室，我知道李泽言在某些方面有些小心眼，但我没想到他心眼居然如此之小！

 

小到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泽言是我上司的形象再次出现，他目光沉沉地转向我：“待会有空去趟金光百货8楼，那里有几件衣服可以拿了。”

 

他又叮嘱了一句：“每件都试试。”

 

他温和地弯起嘴角，不顾办公室的其余二人：“婚纱很大，打包的时候叫他们小心点，我开完会就过来。”

 

 

 

原来我也有可以发放狗粮的那一天啊……

 

 

 

上篇：论舔狗的自我修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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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终于完结了～撒花撒花🎉

我知道我又🐦了，下次再也不乱立flag了……

这篇文章其实在我手机里存了很久，但苦于一直想不出接下来的发展剧情就一直放在那里了。

这篇（下）我写的依然不是很满意，很多细节靠女主视角是推不出来的，如果有机会，我会以李泽言的视角写一篇番外，给这个故事带来一个真正圆满的结局～

 

 

 

 

 

 

 

 

 

 

 

 

 

 

 

 

 

 

 

 

 

 

 

 

 

 

 

 

上一棒@木晗 

下一棒@早上好呀罗伊肉 

彩蛋时间@萧随野 

好长的标题SOS

是和玥大人【下一棒】的联动！玥大人有美美的画大家一定记得看——

同时，是《夜的第七章》【见合集】的番外篇～推荐先阅读正文！

不得不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的确没有什么日期意识。在彻底接手组织后我变得比从前还要忙，尽管彻底抛掉了公司的事情，光是管理一个规模不小的黑帮也已经足够占据我百分之九十的精力，而剩下那百分之十显然不适合用来关注今天是几月几号什么节日。

因此发现万圣节已经近在眼前原非我主动，而是由于某人那方式十分暴力的提醒——行吧，黑道组织暴力一点也无可厚非。

当时我正在批复一个下属发来的行动计划，突然被一声巨响吓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头一看，罪魁祸首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我的桌子上，手一伸对我说，罗伊，回头把门换换。

对此我无可奈何，虽然我是黑帮老大，但这位偏偏就是整个组织里我唯一惹不起的人……好吧，准确来说他不是人，而是一只纯血魅魔。

这位我惹不起的魅魔名叫阿萨，目前的表面身份是我最心腹的下属，实际身份是我最不讲道理的对象。

……身为黑道组织的一把手，有个魅魔男朋友也不奇怪吧？

无论如何现在的重点显然是这位为什么这样急着闯进我的办公室，虽说之前他也没多温柔，但显然不至于每次都踹坏一扇门。

我清清嗓子，皱着眉严肃地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星星闪闪的异色瞳准备放点狠话——

“阿萨，你看下次进门的时候，能不能对门温柔一点？”

他冷笑一声，晃了晃腿：“那你晚上倒是对我也温柔一点。”

我被噎了一下，但并不太惊讶，能在这里毫不遮掩地跟我讲荤话的人确实就他一个。

于是我反击，问他，你不是魅魔吗，平常……

“行了行了。”他这回倒是终于知道脸红，伸手推了我一把，“说正事。”

“好。”我从善如流收回话头，“那么请问你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呢？”

“是这样。”他摸摸下巴又眨眨眼，看上去试图组织出一些合情合理的语言，“是这样……”

我不打断他，带着点好笑仰脸看，我知道他组织语言的能力向来就不是特别好，比起言语上的说服他更擅长直接用行动证明。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他果断地放弃了组织语言，瞪着眼干脆利落地扔出一句：“给我腾一天空出来。”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个要求完全合理，自从我和他完全确定关系以来，我真的很少把时间腾出来专门留给他。这并不是说我们完全不独处，只是哪怕在家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也基本都在忙工作。

这么想想我还有点心虚，明明说好是实实在在谈恋爱，却搞得像炮友关系。

“没问题。”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抱歉，确实是太忙了一点……”

真当上组织的首领，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干的差事，辛苦程度不亚于在公司做社畜。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阿萨翻个白眼，伸手在我肩上恶狠狠地戳了一下，“大忙人啊罗伊——行吧，暂时原谅你，反正你混不好我也得跟着你倒霉。”

这样看来，其实他对我脾气还挺好的，虽然跟刚认识装相的时候完全比不了就是了。

不过那个时候尚且没有完全露出本相的魅魔先生，的确也没有现在可爱。或许是恶人的气场在作祟，我偏偏就更喜欢不乖顺不服从，能和我打个有来有往的类型。

比如用尖尖的牙齿在我肩膀上留下红印子的阿萨。

“你想要哪天？”我翻出手机日历，准备随时待命更改我的日程表，“你挑，挑好了我把那天其他活动都推掉。”

他对我乖乖认错的态度显然很满意，低头看了两眼，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戳在我手机屏幕上。

“就这天吧，十一月一号，是万圣节呢。”

哦，万圣节。我这才想起来最近还有这么个不算小众的节日，也同时想起来，我和阿萨关系的转折点似乎就是在去年的万圣节附近。

那时我刚刚借阿萨的手杀死了组织曾经的大哥，坐在血迹未干的石桌上准备和这名魅魔谈条件，结果他忽闪忽闪翅膀，异色瞳里闪着危险又兴奋的光。

他说他的条件是，要我爱上他。

魅魔也懂得什么是爱吗？这个问题我现在已经可以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是当时我不理解，我认为魅魔和人类的关系不过捕食者与猎物，就算他真的对我有兴趣，大概也只是想把我吃掉。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阿萨听了很不满，纤细的黑色尾巴伸过来抽了我一下，仗着我也不敢对他这个危险生物还手。

“我要是真的把你当成食物，为什么不直接魅惑你啊？”他冲我翻白眼，“你以为我要是真的用了手段你能顶得住？”

好像在理。我保持着惯有的冷静思考了片刻，对他摊了摊手，那好吧，我相信你，可是我不懂得什么是爱——我好像是不会真的爱上什么人的。

“没关系。”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眼神竟然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你会的。”

说实话当时我根本不信，我罗伊这辈子活到二十大几岁，就没对什么人动过心。我血管里流着的是低温的液体，比起人类我更像冷血动物，比如蛇——虽然看上去是半点都不像。但是总而言之我只在乎权力，我只想掌控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或许阿萨是个例外，我做不到，也不那么想将他归于我的管控范畴，但又愿意他待在我旁边。

或许这就已经注定结局了吧。

后面再发生的事情很简单，某天晚上阿萨敲响我房间的门，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好吧罗伊，我承认确实没办法让你爱上我，所以我要去找下一个猎物了。

那天我忙了半晚上工作，其实已经有点烦有点疲倦，听了他这句话却瞬间清醒过来。

去找下一个猎物。我逐字逐句分析，意思是他要从我这里离开，去找一个其他人，将对我用过的这些计谋这些手段通通对那个人用一遍，说不定会更过分，比如发挥魅魔的天赋特征进行色诱。

他笑嘻嘻地看我，轻佻而满不在乎，为我心里的那簇无名火浇了满满一桶油。

“那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很重，“我说过我可以给你提供猎物……”

这下他不笑了，但是也不答话，只是用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我，然后很慢地舔了舔上嘴唇。

他浅粉色的嘴唇柔软而湿润，让人很想一口咬上去尝尝味道。

是，我咬了，我舔了，最后我还干脆把他睡了，就在他说他要走的这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昨晚他全程没有半点反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配合，哪有打定主意要走又给我睡的道理？

但我还没来得及叫醒他质问，他倒是先睁了眼，笑眯眯地用手指戳戳我，声音有一点哑。

“喂，罗伊，这可是你自己主动的啊。”

我一下子没话说了，作为一个已经完全知道他魅魔身份的人，在他没有发动任何蛊惑技能的情况下和他上床，就意味着心甘情愿成为魅魔的祭品。

意味着我确确实实是爱上了他。

“算你狠，还会用激将法。”我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在他脸上揪了一把，“那你不走了吧？”

“走什么走。”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睛，“大清早的，继续睡觉。”

这大概就是魅魔先生阿萨从我的心腹下属转为我男朋友的全过程，期间他被我骗过一次，我被他骗过一次，算是一比一打平。但是可喜可贺，我们两个原本都不应该有“爱”这一情感的个体，终于凑成再合适不过的一双。

旧事不提，我一边快速通知下属推掉十一月一号的所有安排，一边问他这一天有什么打算，是要待在家里还是出去逛逛。

“当然不要待在家里。”他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我们一起去鬼屋吧！”

“啊？”我发消息的手一滞，“阿萨，你平时是见死人见得太少了，还是见恶魔见得太少了，为什么会想去鬼屋啊？”

“就是想去而已，有什么为什么……”他突然一低头，脑袋凑近我，“罗伊，你不会是害怕吧。”

我哭笑不得，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见过哪个黑帮老大害怕鬼的……行，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我倒是无所谓。”

他把脑袋缩回去，呲出一口小尖牙来笑，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有时候我觉得他的某些思维方式确实更类似于小孩，因为他毕竟对“人”的了解程度不算那么高。

我那天生就精通于作恶的小魅魔。

敲定出行计划后阿萨满意地从我的办公室离开，走之前大发慈悲一伸手用魔力给我修了个门，是他心情非常好的证明。

唉，只是可怜了我无辜的办公室门，坏了又好好了又坏，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再被砸出一个窟窿来。

其实对这个万圣节“约会”我也抱了不少期待，毕竟马飞鸭也是人，马飞鸭也谈了男朋友，马飞鸭在工作之余也需要正当地约会。

虽然我是不太清楚什么情侣会在万圣节那天去鬼屋约会，但是毕竟阿萨是魅魔，对魅魔来说万圣节过成情人节也算合情合理。

总之万圣节当天我俩都挺激动的，阿萨甚至一反平常昼伏夜出的魔族作息，早上不到九点就拿尾巴把我拍醒。平时我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也因此养成早起的习惯，但为了腾出时间我在前一个晚上加了班，用谈判填充了整个万圣夜，最后居然沦落到需要他来叫我起床。

“其实已经让你多睡很久了。”阿萨蹲在窗台上居高临下俯视我，自从完全展露魅魔身份后他好像一直很喜欢待在高的地方，不知道这是否也是魔族的天性。

我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路过他的时候不忘手欠地在他脑袋顶上摸一把。

他大概是心情好，只是很迅速地拍了我一巴掌，倒没有炸毛。

等我洗漱好出来的时候，阿萨已经在翻箱倒柜挑衣服了。他平常不是很注意自己穿什么，但或许在今天连一向全身黑盖兜帽的简朴魅魔也心血来潮想收拾一下。

于是我站在他后面安安静静等，想看他能翻出个什么，最后却见他兴奋地转身，手里举着一件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紫红条纹Polo衫。

“今天你穿这个吧。”他满脸写着期待，“我觉得很适合你。”

事实上我真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把这件衣服放进衣柜，或者说我感觉我根本不可能购买这样的东西，因此只能怀疑这根本是阿萨埋了很久的一个恶作剧。

而看他拼命憋笑的样子，我感觉我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更适合你。”我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拎过那件衣服，重新丢进衣柜，“算了，等我给你找件衣服。”

虽然身高相差大概五厘米，但我俩上衣的尺码其实差不多，尤其是宽松款的衣服基本可以混着穿。当然由于他对买衣服毫不上心，衣柜里大部分空间还是我的。

鉴于今天不是去谈判也不是去参与火并，过于正式或过于黑帮风格的衣服肯定不适合。我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休闲款里翻了翻，找了一黑一白两件上衣出来，很巧的是都带很明显的中式绣花。

“你穿卫衣还是衬衫？”我举着衣架在他脸前晃，“……别惦记那件Polo衫了行不行。”

他冲我吐吐舌头，将那件黑色卫衣从衣架上拿下来，点着衣服上的花纹问我，怎么这两件衣服上的绣花这么像啊？

“这个花纹属于中式传统。”我正在喝水，只能抽空胡乱解释，“压鬼。”

“啊？”他一瞪眼，手一抖差点把衣服扔出去，“你是不是想害我。”

“怎么可能。”我险些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恶魔和鬼不是一个物种的吧？没有要克你的意思。”

他半信半疑地又看了看衣服上的花纹，恍然大悟：“哦！罗伊，原来你还是怕鬼！”

我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再强调一次黑帮老大必不可能怕鬼，那样显得像在小学生拉拉扯扯吵架。其实当初买这两件衣服的时候，很难说我真的一点也没有用中国风元素压压阴气的意思，毕竟我手上沾血太多，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过怕倒是不可能怕，要真有恶鬼来索命，我可能得和满屋子的鬼魂开个圆桌会议。

难得的休息日就要不慌不忙，我俩换完衣服慢慢悠悠吃了早饭，也没有叫司机，我久违地坐了驾驶座。

阿萨在我旁边一副很新奇的样子，戳戳我的胳膊，问我这算不算是他前段时间在小说里看到的“微服私访”。

我无言以对，看来他最近确实看了不少书，也学会了许多新词，只是还不会用而已。

所以我只能反问他一句，如果我是微服私访，那你算是什么人啊？随身侍卫还是跟出来的正宫？还是二者皆有？

这次是他没话说了，我觉得他可能还在动用并不丰富的知识思考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路，直到游乐园门口也没思考出来，最终在看到冰淇淋车的时候正式宣布停止这次无意义的思索。

“去买冰淇淋。”他用手肘怼了我一下，“要香草的。”

我停好车，让他去售票处等我，然后任劳任怨地跑去排队给他买冰淇淋。没想到在我举着两个冰淇淋回来的时候他居然已经买好了门票，百无聊赖地抱着路灯柱子晃。

“你买好票了？”我颇有点诧异地将冰淇淋递给他，“怎么这么靠谱。”

“拜托，不要因为你最近几个月确实在把我当闲人养，就忘了我之前还是你手底下最好用的那个吧。”他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大口，“记得把门票钱给我打回来。”

真不知道他一个魅魔为什么对钱有种奇怪的执念。

不过他说得也挺有道理，虽然这一段时间我确实不自觉把他划进了可以当闲人的范畴内，但不得不说他原本是个干黑帮的好苗子，我之前交代他做的所有事他也都做得很好。

算是我糟蹋了这个好苗子。

“所以现在我们就去鬼屋吗？”他吃冰淇淋吃得很快，我刚吃了一半他就已经开始咬最后一点蛋卷。

我看他实在挺着急，就把那句“等我吃完”吞回去，反正也就是走个鬼屋，边走边吃应该也没问题。

“去。”我拽住他的手臂，“人多，你跟紧点。”

“我不可能跑丢——”他第无数次大声抗议，“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是人是吧。”

“我也没想说那个。”他在我手上很干脆地咬了一口，挣脱束缚，“我就是想说我是个很靠谱的成年人而已。”

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的牙印，攥着还剩一半蛋卷的冰淇淋和他一起进了鬼屋。

我们到达游乐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现在大概正是中午十二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进鬼屋的人不多，大概来鬼屋玩的人都追求刺激体验，避开阳气太盛的正午。

但是我俩其实无所谓，毕竟我身边站着的这个根本就是个恶魔，连正统恶魔都没被正午的阳气压制，鬼屋里扮鬼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

因此当我们迈步进鬼屋的时候，方圆十米内除了隐藏着的工作人员，不再有其他人。

我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年轻女孩的惊呼声，紧接着是跑步的声音，应该是一位可怜的游客遭遇了工作人员的惊吓。

“有那么可怕吗。”阿萨在我旁边吐槽，不屑地看了两眼墙上伪装血浆的红色油漆。

“先往里走。”我把最后一口蛋卷塞进嘴里，顺便将包着蛋卷的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掌心。

是个合格的鬼屋，我如是评价，昏暗的忽明忽灭的灯光与周围阴森可怖的背景衬托起来很微妙，背景音乐隐隐约约，和着时有时无的遥远的尖叫，的确很能够营造氛围。

人为什么要花钱来鬼屋？我在这一刻突然思考起这个问题，明明购买了门票，进来却只是被吓得到处乱跑的话，岂不是钱花得完全没意义？但是如果真的毫无波澜地像欣赏建筑设计一样地走完全程，那也没什么意思吧？

正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间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我下意识准备从衣袋里掏枪，被阿萨一把按住。

“你抽风吗。”他压低声音警告我，“那是工作人员！”

我尴尬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马飞鸭出门随身带枪是正常的，但是警惕到在鬼屋差点一枪崩了工作人员应该是不太正常。

太不正常了。

扮做长发女鬼的工作人员从后面飘上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得原谅我的过激反应，实在是太久没有让陌生人离我这么近还触碰到我了，我只能强忍着使用过肩摔的冲动，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害怕了。”阿萨在我旁边憋笑，“不是吧不是吧——”

他嘴上在嘲笑我，手上却不带犹豫地过去替我拍掉了肩膀上女鬼的手。

工作人员也不是不识趣，在吓唬一次失败后就默默退回了黑暗里，只剩下我和阿萨继续默默前进。

“啧。”他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又是抿嘴又是转眼珠，看起来很是纠结。

“怎么了？”我低头去在黑暗中观察他的表情，“你倒是说话啊。”

“哎呀，罗伊。”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居然有一点怜悯，“这个，我觉得哪怕是黑帮老大，害怕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你真的不用装了，害怕的话可以待在我后面。”

我第一反应是反驳他，但是就在此刻我又很突兀地想到了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人要花钱来鬼屋。

或许对于情侣来说，在这种环境下确实更容易让情感升温？在黑暗的，昏暗不明的环境里，超标的心跳刺激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不断靠近，在对方身上寻求一些安全感。

这次我无师自通了问题的答案。

好吧，恶魔显然是完全不可能怕鬼的，那马飞鸭勉强怕一下……也不是不行吧？

于是我蹭到他身后，一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肩膀，脑袋埋在他颈侧。

“嗯，你说对了。”我努力不笑出来，并做出很夸张的畏惧的表情，甚至差点挤出两滴眼泪，“我好害怕啊，阿萨你保护我吧。”

他显然没想到我直接上手，有点不知所措，整个人一僵，在这么差的光线条件下都能看出耳尖发红——我猜他现在一定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啧，怎么还有这么纯情的魅魔。

“行行行。”片刻后，他用很别扭的口吻说，“那我勉为其难允许你挂着我……先说好一会儿不许拖着我逃跑！我还要玩呢！”

“好。”我蹭了蹭他，“那就拜托你啦。”

他又小声嘟嘟哝哝了些什么，突然伸手用别别扭扭的姿势摸了摸我的发顶。

于是我终于明白，马飞鸭在鬼屋也有害怕躲在爱人身后的权利，而对于魅魔来说万圣节也可以过成一种情人节。

【END】

小学男生组合带（别人家的）崽

《震惊，维阿人傻钱多的竟然不止罗伊一个》

  

休息室的角落里有一个有点漏气的小狗气球。

小狗气球是金毛的造型，一条细绳拴着，人一拉就跟着走，憨态可掬。

这气球自然不是阿萨买的，是罗伊的遗留物，当时是买来哄staff的小孩。

小孩才五岁，还上幼儿园的年纪，因为放假了家里没人看着不放心就跟着妈妈来上班。

那会阿萨和罗伊来公司录歌，录完出来就碰到那staff，小孩挺乖地打了招呼，还把阿萨喊成了姐姐让罗伊好一通笑。

staff还有工作，罗伊便毛遂自荐来陪小孩玩，美其名曰锻炼业务能力。

但小孩还对罗伊的嘲笑耿耿于怀，抱着阿萨腿就不愿意搭理罗伊。

阿萨虽然对小孩子也说不上多喜欢吧，但看罗伊吃瘪还挺乐呵，就差把罗伊你也有今天写在脸上了。

罗伊可就不服气了，放下一句你等着就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狗气球，不是会飞的氢气球，就跟着屁股后面跑。

罗伊也半点不害臊，就拽着细绳顶着大家的注目礼回来了。

气球对小孩的吸引力显然更大些，小孩欢呼一声狗狗，就跑过去罗伊跟前。

罗伊把细绳交给小孩让他自己先玩着，阿萨踢踢罗伊，问哪来的。

罗伊挠了挠头，说那边路口阿姨卖的，25一个。

阿萨看了他一眼，阿萨大为震撼。

“罗伊，你下次去哪玩告我一声，我去卖气球，不收你多，十块就成。”

罗伊哪听不出来阿萨在说自己人傻钱多，这不是哄小孩开心嘛，主要是孩子喜欢。

阿萨看看气球又看看罗伊，又看看气球，恍然。

“罗伊，我突然发现这走地狗跟你还挺像的。”

“我也觉得我还挺可爱的。”

“不，我是说你看着也挺傻的。”

staff来接小孩的时候罗伊正在讲自己的英勇事迹，又是异世界又是魔法的，听得小孩一愣一愣。

小狗气球最后没被带走，staff说啥也不好意思收罗伊的气球，就说把气球放休息室吧，下次小孩来再玩。

小孩走的时候还跟妈妈说那个金发的大哥哥童话故事说得好。

罗伊小声说，我说的可不是童话故事是真实事迹啊。

阿萨对此的回应是拍拍搭档的肩，你看穿越异世界这种事情连五岁小孩都不信了。

他把小狗气球塞罗伊怀里，就好像没听到那句“信不信我都得回去的。”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小孩幼儿园开学也没怎么跟妈妈来公司了，小狗气球几乎被遗忘在休息室。

后辈拿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气球，拿起来的时候还说这谁放这里的怎么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阿萨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说这不是罗伊的吗。

后辈一下子get到了点，靠着对罗伊前辈的敬意用狮子王的姿势把小狗气球举了起来。

“罗伊哥，光辉永在。”

然后小狗气球漏气了。

后辈:！

后辈:罗伊哥——

这个小狗气球最后被彻底放了气跟罗伊一些奇奇怪怪的杂物一起放在纸箱里。

  

罗伊在一个月后收到了那一箱子东西，跟皇家人的礼物一起通过魔法阵传送过来了。

罗伊一边吐槽魔力减弱罗通快递也太慢了一边拆，看到小狗气球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早知道当时把旁边的黑猫气球也买了。”

  

阿萨再来公司的时候，原本放走地狗的地方多了一只走地猫。

*双向失忆，倒叙

*小侯爷x浣纱女

*BGM：河图-《永定四十年》

 

  “谁见翻云覆雨刀笔手，二十年写一段风流，美人尚小，英雄年幼。”

 

01

 

  我赶到茶楼捉人的时候陆景和正缩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地嗑瓜子。见到我他气定神闲地掸了掸面前的瓜子壳，提了下嘴角，朝我所在的方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发难，陆景和就很上道地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然后递过来一捧剥好的瓜子，抢在我前面开口：“姐姐，再听会儿，正讲到精彩的地方呢。”我瞄了一眼台上唾沫星子跟五官一起横飞的说书人，看到眼前傻白甜小侯爷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抓一把瓜子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听完就回家吃饭。”陆景和应了声好。

 

  陪着他听两句我就听不下去了。我忍了又忍才把拍案而起的冲动给忍下去，凑到陆景和耳边小声跟他说，这人乱讲，那位跟你同姓的陆先生的传世遗作，画的根本就不是男人。陆景和给我剥瓜子壳的手顿了顿，笑眯眯地问了我一句为什么。我一噎，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总不能跟他说，不仅《青衫旧》的真迹在我这，而且那画上画的是我吧？

 

  于是我含糊回他：“听说那先生年轻时也是个锦衣貂裘的风流公子，丹青妙手肯定是为了讨佳人欢心，再不济也是画青山明月等世间好景，怎么可能画男人。”陆景和最好别问我耳朵为什么红，问就是这茶楼的门坏了，漏进来的冬风吹的。

 

  陆景和却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姐姐，若你早生六十年，或许能与他成知己。”

 

  我磕着瓜子没说话，却在心里腹诽，你还是不太敢说，我其实差点做了他的媳妇呢。我叹口气，忽然就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思，拉着陆景和的袖子把他拽起来。陆景和“哎”两声，手忙脚乱地抓走盘子里最后一把瓜子，有些踉跄地跟上我的步伐：“姐姐，你慢些，外头雪刚化开，仔细点别摔着。”

 

  我没回头，却是下意识放慢了步子：“你少嗑点瓜子，一会儿吃晚饭了。今时不比往日，可由不得你挑食了，小侯爷。”

 

  陆景和随手把那一小把瓜子揣到衣兜里，笑着同我卖乖：“没事姐姐，我不挑。”

 

02

 

  陆景和近来有事没事总是拉着我上茶楼，一壶茶一盘瓜子，然后坐在角落里蹭一下午的炭火。横竖雪天也无处可去，我便也由着他，只是心中仍有疑惑：“你怎么老是盯着这一折子听？难道那位陆先生是你某位先祖？”陆景和闻言呛咳了两声，又很快平复好，敲着桌子无可奈何地对我说：“姐姐，你的想象力也大可不必这么丰富。”

 

  我心说若真是你怕不是还得恭敬喊我一声祖宗奶奶，面上却不显：“那你都来听些什么？翻来覆去不过就这几句话，给我块醒木我都能站上去说了。”陆景和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正讲到高昂处的说书先生：“光说一幅画有什么意思，这位陆先生生前不是个知名的纨绔子弟么，就没点风花雪月的故事说来听听？”

 

  我眨眨眼抿去眼中一层水雾，轻描淡写地接话：“也是，如此惊才绝艳的风流公子没留下一星半点的风花雪月也就算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生卒年也不详，若不是至今还有老人记得当年二公子打马过闹市的意气风发，我都要以为如此之人是说书先生为了博个彩头虚构出来的。”

 

  陆景和正垂着眼安心给我剥瓜子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毕竟是病逝在流放路上，家族式微，年纪又不大，消息没传进京城也算情有可原。”他把那一小碟剥好的瓜子仁推到我面前，弯唇扬起一个笑，“我也是来京城的路上听说的，来，姐姐，吃点瓜子消消气，你若是听得心里不舒坦，那我们明天不来了。”

 

  我盯着眼前颗颗饱满的瓜子仁，愣愣地应了声好。

 

03

 

  冬至那天落了大雪，我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陆景和从被窝里揪了出来。陆景和撑着伞跟在我身后，肩上狐裘裹的严实，嘴里哈欠一个接一个，又得捂着嘴不让风雪灌进去，于是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姐姐，前两日晴好天我喊你你不愿意动，怎么大雪天反而起这么早？”

 

  我盖好蒙在竹篮上的白布，回头朝陆景和看去。他也随着我的停步驻足，纸伞下意识地往我的方向倾斜，身姿笔挺，长发被北风扬起，精致的眉眼上落了雪，恍然间与我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合。见我盯着他发呆，陆景和挑了挑眉，笑得没脸没皮：“姐姐，是不是终于觉得我长得其实还不赖？”我又转头向前走，陆景和连忙跟上来，替我挡去扑面而来的风雪，笑声落在雪地里，“哎哎，姐姐，别生气嘛，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直到在一块落满了雪的碑前止步才回答他：“祭奠一个人。”我搓搓手，然后在墓碑前蹲下身子，拿盖在竹篮上的白布仔细擦去碑上雪花。陆景和也跟着弯下腰，很有耐心地撑着伞替我挡去周遭风雪，声音却很轻，仿佛碰一下就能消散在北风里：“没刻名字？姐姐，墓中葬着的是你什么人？”

 

  “算是夫婿，但不过是衣冠冢。”我手上动作没停。

  “算是？”陆景和愣了愣，轻声问我。

  “是啊。”我笑，“倒是说过挺多次要娶我的玩笑话，最后不过就给我留了一幅画而已。但现在活着的是我，当然是随我怎么说了，反正他也不太在意名声。”

  陆景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怎么没有名字？”

  我重新站起身，拍拍袄裙上积着的雪，又弯腰将竹篮里的东西依次放在碑前，不等他帮我撑伞就走入风雪里：“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我也快忘了他叫什么了。”

 

  只依稀记得那人活的恣意又张扬，满城都称一句“二公子”，或艳羡或不屑，直到后来遗作现世，方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他的姓氏，冠在前头，恭称一声陆先生。

 

  我走出很远也没见陆景和跟上来。风雪很大，几乎要把整片天地裹成白茫茫一片，因此我也没听见他随风散去的那句话：“留给你的画卷，是叫《青衫旧》吗？”

 

04

 

  冬至那天发生的事仿佛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尽管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披着风雪回家来的陆景和，但那之后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

 

  陆景和倚在榻上看书，我趴在窗边望着外头渐息的风雪，出声问他：“这场雪停了之后预计要有十天半个月不会再下，你若要进京找人，转晴了出发正好。”他看话本子看的专注，随口应了我一声，也不知到底听见没听见。

 

  我是在离家不远的小渡口捡到陆景和的。说是渡口，其实春日冰河解冻时也不见得有多少行船会在这里停泊，于是我便自动把它划入我家的范围，平日里打水浣衣倒是十分方便。那天落了冬日里第一场雪，我打着哈欠蓬头垢面地提着水桶想要趁整条河都冻起来之前多囤几桶水备用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渡口前发呆的陆景和。他披着狐裘，垂在身后的长发被北风扬起，整个人看上去清贵又寂寥。听到我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大约是站了有一段时间，英俊面容上都覆了薄薄一层霜雪。看着那双清澈的鸢紫色眼睛，我忽然有些羞恼怎么今儿个就犯懒没梳头，衣裳也是随便套了件就出门。但陆景和却是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着朝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嘴上说着“你干什么”却是没有躲开，好像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下意识地不让我躲开。

 

  他手腕翻转，两指之间拈着一片枯叶，笑着对我说：“姑娘发上落了片叶子，大约是北风刮的罢。”

 

  陆景和说他是从边关来的小侯爷，此次进京是为了找一位故人。他没说是谁，我便也没多问。我闷在这方寸之地也有好些年，他若是要找我帮忙打听个什么事我是断然不知道的。眼看着风雪渐大，我家所在的镇子离京城也有十几里路，他孑然一身，穿的又不算太厚实，赶夜路怕是凶多吉少，于是我便鬼使神差开口，陆景和就这么在我家住下。

 

  雪断续下了好些天，冬至结束后终于有要停下的迹象，我看着云层后隐隐约约的太阳，想着或许过不了几天，陆景和就该出发了。

 

05

 

  雪停了之后我主动邀请陆景和去茶楼听了场书。

 

  陆景和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笑着揶揄道：“姐姐，你若是想听故事，大可以请我给你讲，犯不着去听那翻来覆去的几句话。”我低着头避开路上结冰的地方，回他说：“这先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说是今儿个有新故事讲。”我回头朝他眨眨眼，“是你想听的陆先生的那点风花雪月的故事。”

 

  陆景和愣了一下，然后抿起唇，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紧张。

 

  我们驾轻就熟地走到角落里坐下，点了一壶茶一盘瓜子。陆景和很自觉地把瓜子盘拖到自己面前，笑着同我开玩笑：“好些日子没碰了，姐姐千万别嫌弃我的手艺。”他面上看不出分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但指尖却有些颤抖，一颗瓜子滑下去好几次，又重新被捞上来。

 

  说书先生拍了醒木，整个大堂立马安静下来。我低头笑了笑，听见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起这陆先生，年少时曾是京城闻名的侯府二公子，锦衣貂裘，虽然纨绔之名在外，却是许多贵女芳心暗许的对象。”说书先生停顿留白的间隙，陆景和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目光，听得吊足了听众胃口的先生继续说，“但二公子心仪之人，却是某年陈渡小雪，无意中遇见的浣纱女。只可惜后来侯府被指通敌叛国，二公子离京流放之前，给心上人留了一幅画卷。之后杳杳数年，再未有音信。而当时的浣纱女，因为当街拦轿伸冤，状纸是交上去了，人却因为受刑，没熬过同年冬天。”

 

  一片嘘声里，我终于对上陆景和的眼睛，耳边听得醒木一声收，说书先生摇着头感叹：“也是许多年后，才有人发现，当年纨绔的二公子，竟是一位丹青妙手。也无人知晓，当年二公子打马过闹市，只是为了给浣纱女折去城东一枝新开的杏花。彼时新帝已替陆家翻案，而二公子传世的那些画作便也在京城之中流传开来。然，遍寻不得，唯一卷《青衫旧》。”他顿了顿，“说到二公子姓名，至若春和景明——”

 

  “陆景和。”

  “陆景和是也。”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与说书先生的声音同时响起，却在一片寂静后哽咽着接上一句：“你所谓会照顾好自己，便是病故于途中？”

 

  陆景和对我笑，却是红了眼眶：“姐姐，半斤八两，你如何说得我？”

 

06

 

  我第一次遇见陆景和，是在六十年前的冬天。那天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提着水桶出门，想着要在河流冰冻前多囤下几桶水备用，却看见将马拴在树干、正蹲在小渡口前洗手的陆景和。他雪白的狐裘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拖在地上，我看着眼红又心疼。听见我脚步声陆景和转过头来，眼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眼里却含着笑意。

 

  看到他清澈眼瞳里映出来我粗服乱头的模样，我突然就有些羞恼，刚准备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陆景和就起了身，非常自来熟地朝我伸出手。我愣怔的片刻他已将手收回，料峭的北风里，修长双指间拈着一片枯叶，而他笑着对我说：“姑娘发上落了片叶子，大约是北风刮的罢。”

 

  他眼神清澈，我一句“登徒子”在嘴边徘徊半晌，还是没忍心骂出来。

 

  陆景和是真的自来熟。从那之后他便经常来京郊找我，也经常会给我带一些镇子里见不到的小玩意儿。我原本清闲的生活被他搅得鸡飞狗跳，终于忍不住问他：“陆二公子，陆小侯爷，您整天纡尊降贵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究竟图什么？”陆景和闻言却完全答非所问，他有些讶异地开口：“姐姐，你知道我是谁？”我锤了锤砧板上的年糕，背对着他翻白眼：“我只是不爱进城，不代表消息闭塞，还有，请您正面回答问题。”

 

  陆景和却继续同我鸡同鸭讲：“那你……没觉得我是传言中那样？”他努力稳着声线，似乎有些紧张。

 

  我继续锤着年糕，没好气地回：“哪样？你要真在乎你的名声就不会让他们这么传，既然你不在乎，就说明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这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事情，觉得你好的你自然百般好，觉得你不好的人你就算百般好也一无是处，自己活的开心就行了，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我努力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却在回头时跌进一双含笑的眼。那一瞬春雪化水，冰河解冻，迎面似乎扑来杨柳风，我听见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07

 

  我在开春的时候跟陆景和进了侯府。陆景和牵着我的手走进他书房，神秘兮兮地从上了锁的柜子里将那些画卷一卷卷翻出来给我看。我惊讶他竟然还擅丹青，陆景和挑着眉，很是得意地同我讲，虽然现在这些画尚且不能署名，但以后总归是有机会的。我问他为何，陆景和拿扇柄轻轻敲了敲我额头，笑着说：“以我如今的地位，就算是小儿涂鸦，也会被人闭眼吹捧，算不得纯粹。”看出我眼中疑惑，他又解释道，“我也想过匿名，但侯府用度，终究与旁人不同，我一言一行都被京城里许许多多无聊的人盯着，若是去买些普通笔墨纸砚，实在是给自己找事。”

 

  他说要给我画小像，故意拿墨水糊了我一脸才假装不情不愿地应下我要画好看些的要求。是我们初遇时的陈渡小雪，站在渡口上的人却变成了我。画上美人一袭青衫，回首时笑语盈盈，顾盼生辉，反而把我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他讨好人也犯不着这样不符合实际。陆景和却搂着我的腰懒懒散散地同我咬耳朵，姐姐，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懂吗？

 

  我的这幅小像直到我们分开时才有了名字。陆家被指通敌叛国，往来书信铁证如山。皇帝雷霆手段，陆家人先被下狱，后又念及早年勤王有功，免去死罪，流放三千里。我未曾见到陆景和最后一面，只见到他旧部给我送来的一箱黄金、一封手信并一幅画卷。陆景和在手信里很平静地告诉我，陆家早就是皇帝的眼中钉，哪怕老侯爷退居幕后，大少爷收敛锋芒，二少爷不学无术也未能阻止皇帝的猜忌，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他又告诉我以后这幅画就叫《青衫旧》，姐姐愿意留便留着，不愿意便一把火烧了，总归是旧日的东西。陆景和最后在信中说不过流放三千里，他会照顾好自己，却只字不与我提再见之日。

 

  而我却不甘。

 

  我写了诉状，当街拦了大理寺卿的轿子，却因为心病与受刑后落下的伤病交织，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天。

 

08

 

  听众换了一批，说书先生依旧在台上重复我昨日匿名写信告诉他的故事，而我却跟陆景和起身离开，并肩往家中走。

 

  过了六十年，那卷画已经有些旧了，画上的我却依旧笑语盈盈。我伸手抚过画中人眉眼，笑着同他讲：“大约是我执念太过，想着一定要看看能不能为你昭雪、后来你过的好不好，于是灵魂便一直栖在画中。可惜好多年过去，我的灵魂也渐渐虚弱，于是渐渐不记得事情，也不记得你的名字，只记得我应当是要在这个小渡口等一个人经过的。”我叹口气，勾住他的手指握住，“我原以为你生活在关外，交通不便利，于是便也没有消息传来，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竟是病故于途中，风沙埋骨，不见青衫。

 

  陆景和却朝我摇摇头：“姐姐，我并非病故。我自知此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京城，便同一位能人做了笔交易。”他弯下腰与我额头相触，眼中依稀有水光闪烁，“原先打算用余生寿数，换你往后无病无灾，但能人施法时却告诉我，这交易虽然今生成不得，却在来生有一线转机。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阴差阳错，你竟然先我一步离世。能人收了我的魂魄，说要等你一起转世，但我却有一缕执念徘徊不去，浑浑噩噩三千里，走了一甲子，才终于走到你身边。”

 

  他伸手来抱我，叹息道：“本来也是，想看看你后来过的好不好。”

 

  如今执念已尽，我看着我跟陆景和的身体在冬日阳光中越变越透明，踮起脚去吻他：“你爹是做生意起家，你大哥也是经商好手，怎么到你就尽做些败家的交易。”

 

  陆景和最后落下的声音轻而温柔：“筹码是你的话，再败家也得咬着牙上。”

 

尾声

 

  当年陈渡，又是小雪。

  我提着水桶出门汲水，却在簌簌风雪之中，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缓慢而又郑重，仿佛踏过许多年。

 

END.

永定四十年

作词：Finale楼

其他：河图

  谢宣，字如晦，北魏承平年间人。生前无名，遗曲传世。永定四十年，满城皆唱《青衫旧》，有倜傥者闻而扼腕，恨不与宣生同时也。

曲曰：

人间何事惹淹留，画屏把韶光暗暗的偷。白头人恨无知己，空负了锦衣貂裘。

黄钟转悲，商角唱久，良夜里伤心时候。谁曾见翻云覆雨刀笔手，二十年写作一段风流。

美人尚小，英雄年幼，相逢处花瑟江秋。谁曾见万里云别千山岫，三百岁盼得一次回眸。

立春之后 几场雨水清瘦

不着痕迹 脉脉氲透卷轴

楼外伞下何人广袖 身影寂寞 眉目温柔

远过天边 远不过日落江流

白露之后 寒夜霜降烦忧

是心上秋 不是纸上闲愁

长街十里谁曾相问 红尘奔走 冷暖知否

零落此身 始知道天意无由

不群则狂 俗世人笑我簪花带酒

于意云何 青衫旧我自侧帽风流

打马过闹市少年白首

人声之外明月左右 河汉浅浅 星辰清秀

低眉抬首 送陈酿酣然一杯入口

青灯如豆 这半生爱怨嗔痴写就

戏本尽头是故园烟柳

信他世事年年如旧 好花常有 好梦长留

清明之后 温酒剑上浇透

道平生幻 一场大梦不休

白头断琴恨无知己 年华空负 锦衣貂裘

莫问去来 早踏遍一十四州

甘苦自酬 坐对花瑟江秋

云别岫后 不知新尘几斗

画屏韶光暗暗的偷 好天良夜 伤心时候

悲欢同朽 人间何事惹淹留

陈渡小雪 西风里摆下灞陵别酒

粗服乱头 浣纱女巧遇了万户侯

谁见翻云覆雨刀笔手

二十年写一段风流 美人尚小 英雄年幼

挑灯照夜 恰无心翻乱曲三百首

几折传世 我读懂你留下的藏头

满城都唱遍青衫洗旧

冬至大雪白了明楼 无人祭你 在甲子后

白起不太会选约会地点，在挑礼物这方面也同样“天赋异鼎”。但是你不能露出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会有点难过。…不过偶尔也会、也会有些无语吧。

“送女孩子拳击手套会不会不太好？”

 “嗯……”

“所以？”

“可这是粉色的。”

哦。就送粉色的拳击手套呗。

喝奶茶会长胖，你偶尔会和白起抱怨几声，最后再加上一句这不代表你要戒断。白先生总是认真听讲、乖巧点头，在下一次为你买奶茶的时候也参考了建议。

“我说这是几分——”

 “没糖就不会胖了吧？”

“…其实白水珍珠也挺好吃的。”

哦。就无糖奶茶也行叭。

户外探险专用手电筒，可以帮助你在迷路的时候有强烈的光明。（白起还补充了它续航能力很好）从此你就不用担心夜路。

999朵玫瑰，因为真花凋谢太快有点可惜，所以送了种子。……呃，一起培育生命开心是开心啦，但哪里怪怪的？还顺便收到了花盆。

眼影！收到了眼影！白起好难得送你化妆品！哈哈！是蓝色的呢！在对方期许的目光下询问了它的色号，非常冷静地托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包装盒有些无奈。

“这是什么蓝？”

 “海军蓝。”

这是什么起？

 直男起。

最近收到的礼物比较合心意，是红色的，——难得不是芭比粉——。你对白警官眨眨眼睛，在对方轻咳挪开视线后也不放松，问他为什么这次不是粉红色。

“户口本哪有粉色…”

 “哼哼。”

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了。

送对一次就好，不是吗？

*修罗场，白起是正主，全部是私设，轻松欢乐向，一个完全不是修罗场的evol4修罗场

*请忽略许墨生日早就过完了这个bug，让我们愉快地祝他下一个生日快乐。

 *1w7，有点长。

 

 

01

 

李泽言最近被一个女明星缠上了。

 

走国际T台、美艳不可方物的模特罗嘉，浑身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芒，这位美杜莎最近盯上的猎物正是李泽言。

 

李泽言是我上司，虽说我第一眼被他惊艳到，毕竟像他那般出众好看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职位要求我们天然对立，一来二去，我那份敬畏之心渐渐淡了，随着一次次驳回的方案冲到碎纸机荡然无存，如今，我觉得他神经质，他觉得我不可理喻，因此我们在一起总是乐趣无穷。

 

我去他办公室拿资料时，罗嘉刚从里面出来，见到我，她微微颔首，踩着十厘米高跟离开，满脸漂亮女人不自觉的高傲。

 

我将周棋洛的影视策划案放在桌面，好笑地望着饱受女人蹂躏的李泽言。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很快克服心理阴影，恢复冰块脸。

 

“我以为你会找一个好不单纯好不做作的笨蛋呢。”我用同情的语气调侃道，“看来我错了，显而易见，男人都喜欢大胸。”

 

李泽言揉着眉心，“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断然道，“以后也不会有。”

 

“约了她三次饭，然后甩得一干二净。”我不屑嗤笑，“呵，男人。”

 

“那正是我在做的，拒绝。”李泽言疲倦地辩解，“那个女人刀枪不入，我说任何话她选择性失聪。”说着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仿佛在审视我贫瘠的土地能否战胜她傲人的波峰，“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这个忙不言而喻，“你傻吗？”我看向他，目光震惊，“仅仅女朋友身份不可能吓退她，”我中肯指明，“恐怕从小到大，她更擅长从别人家的孩子手里抢心爱的玩具。”

 

“我宁愿我是玩具，还能被玩够后丢到纸皮箱报废。”李泽言闷闷回应，头痛不已，“我必须想个办法。”

 

我怜悯地注视他一会，柔声道：“其实这问题很好解决。毕竟，掉进火坑负责把你捞上来是我的工作。”

 

李泽言的脸上重燃光芒，仿佛瞅见乌云背后的那抹金边，但仍不忘警惕地盯着我。

 

“七天带薪假期，我就帮你。”

 

正值项目紧要时期，李泽言扬眉，露出资本主义獠牙，“就不能纯粹为了我？”

 

“抱歉，为了一百个你都没得商量。”

 

“我是你上司。”

 

“那更加要算钱了。”

 

“我以为我们朋友一场。”

 

“认识你又不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我们交情也算深。”

 

“所以我正在用余生努力摆脱。”

 

李泽言止住话头，大概终于记起为什么他最喜欢派我去和客户谈判，一切挣扎徒劳无功，“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斤斤计较的女人。”

 

“很高兴你现在知道了。”我说，“趁现在我还有闲情逸致，机不可失啊李总。”

 

“三天。”他讨价还价。

 

“五天。”

 

“成交。”

 

我抵达Souvenir时，罗嘉恭候已久，她没戴帽子，散开的卷发融入灯光中，表情冷艳，接受一个腰穿万贯的贵族都要再三考虑是否赴约。她舒适地仰靠椅子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听见我的脚步声，才微微低下高贵的头颅，赏我一眼，胜利者姿态昭然若揭。

 

我并不恼怒，她有资本有底气当睥睨平民的女王。这恰好是我最想要的效果。

 

她见我单枪匹马，不悦皱眉，“李泽言呢？”

 

我坐下来，说道：“我通知他的时间是十分钟之后，现在还早，我们谈谈吧，罗嘉小姐。”

 

她的眉头稍微抬高一点，语带轻蔑，“十分钟？就凭你？”

 

这股小看真令人不爽。我浅浅眯起眼，“十分钟能做很多事情，你可以击沉一架飞机，去登记结婚，喝一杯酒，拔一颗智齿，打一剂麻醉，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箱子，第二天暴尸街头。”

 

“你威胁我？”罗嘉不悦，语调拔高。

 

我轻声笑了下，“那甚至称不上威胁。”

 

“我是指，对付你这种人，十分钟绰绰有余。”

 

 

 

李泽言端着两份布丁从厨房出来时，我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罗嘉呢？”他问我。

 

“打包自己的自尊回去了，”我叹气，语调憾恨，“真可惜，如梦似幻、如癫似狂的爱。她如此描述，却连十分钟都撑不过。”

 

李泽言欲言又止，投来的眼神感激与怀疑兼并有之，“你对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粗略形容你外表看着是个克己守礼的绅士，关上门就是恶魔。”

 

“关上门？恶魔？”李泽言皱起眉。

 

“简而言之，总裁你爱玩五十度黑化肥发灰。”我微笑，“她那么傲气的人，肯定不愿意当M。”

 

我敢打赌李泽言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他顺从地点头，琢磨半秒才后知后觉问道：“那是什么？”

 

“五十度灰？你没听说过？”我欢快接过布丁，恶趣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应该去好好观摩，学学怎么当一个总裁，那是必修课程。”

 

李泽言慎重允诺，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去观看，第二天上班想用黑色领带勒死我。

 

 

 

02

 

周棋洛最近被一个女粉丝缠上了。

 

有财有势、视爱豆为生命之光欲念之火的私生饭。成日躺在一百八十平方米的蕾丝床，做着粉色公主梦，妄图上演一出大明星爱上我的纯真浪漫爱情剧。

 

但她也的确有做梦的资本，家里有钱有权，绝不是普通的小角色，还爱用军政背景压人，邀约推脱不得，周棋洛苦不堪言，蔫头耸脑，连打游戏都病恹恹的提不起劲。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认识周棋洛，我就莫名其妙对他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或者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什么的，明星是一个在火坑蹦迪的职业，华锐进军影视业后，李泽言又爱把他的项目交给我负责，于是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在和沈远一起忧心忡忡，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他。

 

眼见这朵金灿灿的太阳花都快蔫了，我实在于心不忍，便对他说：“你约她见一面，我帮你。”

 

周棋洛猜到我的想法，消极回应道：“这方法不奏效，我曾经骗她我有个在交往的地下女友。她没反应。”

 

“那是因为你的地下女友不是我，”我耸肩，“看着吧，我有办法击退她。”

 

周棋洛主动约她见面，对方欣然应允。不得不说，她决不是周棋洛的理想伴侣，浑身透着一股天真之气，就差两个大字写在额头：好骗。见到我后，脸色一沉，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我不讨厌这样的人，努力建立友好关系，可惜收效甚微，她表面和颜悦色，内心琢磨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并且就像所有私生饭那样，视我为某种洪水猛兽，生怕我背着粉丝将周棋洛煎皮拆骨。

 

介绍仪式象征性过一轮，我拿过菜单，“想吃什么？牛排怎样？这里的雪花牛肉一流，超级好吃。”

 

“你看过屠宰场的视频吗？牛都在流眼泪，”她瞪我一眼，娇嗔地谴责道，“你怎么舍得让周棋洛做这么残忍的事。”

 

我口里嚼的花生米突然就不香了。

 

“那我们吃鱼，”周棋洛慌张地说，“鱼不会掉眼泪。”

 

她这才满意地点头，我叹息着合上菜单，“其实我得了一种绝症，不能吃鱼。”

 

周棋洛定睛看我，表情不可思议——有鉴于我前几天才对他说我要活到六十岁，然后等李泽言退休后调他去给我泡咖啡。以多次打游戏配合的经验，他一下就领悟到谎言的本质，相当机智地附和道：“没错，她得了绝症。”

 

“医生说我只剩一年寿命。”我使劲掐大腿，妈的，眼泪还没出来。

 

我需要悲伤的事，能让我哭天抢地的大事。

 

想起李泽言让我大改策划书，死线就在下周，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我日子不长了，病毒正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老实说，第一次收到诊断书，想怎么会是我呢，明明身体一直以来很健康，能跑能跳，最辛苦的是爸妈，成天医院家里两头跑，看到他们那么辛苦就更不敢轻易去死，羡慕别人可以交朋友，可以去读书工作，可以任性地谈恋爱，最后都摇了摇头对自己说算了，不能祸害人。”我哽咽着说道，吸了吸鼻子，“但是周棋洛出现了。”

 

我的表演太卖力，感染到周棋洛，他深情地凝视我，那目光中既有连绵爱意，又夹杂痛心疾首。

 

“请不要剥夺我唯一的星光。”我抽泣不已，语气情深意切，“我并不是贪图周棋洛什么，只想两个人平静安稳过完剩下的日子，你有那么多星星，但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星星啊。”

 

周棋洛见我大腿都掐出淤青，深受触动，给我递过纸巾。

 

她担忧地望着我，“什么病？”语调温和不少。

 

“神经性二十一三体综合肺动脉高压病，由恋语市的许·阿瑞斯·彩虹之子·D·爱德华三世·墨知名专家研究，”周棋洛流利答道，“这是一种新型病毒。她很脆弱，经不得任何刺激。”

 

这波配合得漂亮，不愧是专业的。我努力憋笑，目光戚戚然，“等下我还要和许教授见面，他最喜欢用针头扎人了。”说着我使劲咳了咳，脸色浮现不正常的通红。

 

可歌可泣的爱情，她被触动到最柔软的部分，神色有些动容。

 

一杯红酒加三大块牛排下肚，更是一派和颜悦色，她握住我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言语中甚至透着惋惜。

 

周棋洛再一次刷新对我的认知，“要不要进军娱乐圈？和你对戏超有意思，”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袖子，“你机智，漂亮又聪明，一定会大放异彩！”

 

“如果李泽言愿意放人的话，”我笑了笑，“不过比起舞台，我想我更喜欢在幕后处理烂摊子。”

 

“我一点也不怀疑老板为什么会选中你了，”周棋洛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总有能力应对任何危机场面。”

 

 

 

03

 

许墨最近被一个女学生缠上了。

 

年轻气盛，多巴胺冲上脑的狂热无处安放，多得只能浪费在情爱上的时间。

 

一腔孤勇的人最难应付，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笃定眼前的人便囊括一生。许墨撕不下脸皮，何况应付一个女学生，犯不着特殊残忍手段。

 

“你就学不会对人下狠手拒绝。”我说，“要知道，心总要碎个几次才学会自重。”

 

许墨蹙眉，罕见的困扰模样，“我认为色盲足以阻碍她了。”

 

“不是很浪漫吗？无论你有什么缺陷，都始终如一爱你。”我如歌般称赞，幸灾乐祸地怂恿，“好好把握真爱。”

 

我和许墨认识由来已久，实际上，起初我还琢磨过为什么我没爱上他。要知道，他温文尔雅，不比老古董死板，也爱开些风趣的玩笑，非常适合当一见钟情的模板。可惜一开口便知道，我和他绝对会因为薯条蘸雪糕还是番茄酱打起来。

 

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乐意见他惨遭女人滑铁卢，但追到酒吧，兼职当服务员。看我的眼神仿佛我要生吞活剥许墨，干扰到我喝酒则另当别论。见我和许墨关系亲近，我喊点单她慢腾腾地挪半天，许墨一个眼神立即冲上来，像花蝴蝶扑向玫瑰。

 

我嘴角抽了抽，顶着她杀人的目光，胡乱点一杯龙舌兰。

 

鸡尾酒被匆匆端上，底部透着诡异的颜色，她该不会给我的酒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不妙，吐口水掺血这种恐怖系也有。我越盯着，越难以下咽。

 

我的表情太过复杂，许墨看穿我的纠结，把他的那杯推到我旁边，“和我换一杯？”

 

酒友啊，为了我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再落井下石未免不近人情。

 

热血一时冲上脑，我将手里的酒精一饮而尽，从容自信地推开许墨，“让我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连许墨都被唬住，侧过身乖乖让道。我离开吧台，绕到她面前，“方便去角落说点话吗？”

 

她临走时回头一望，神色悲戚。许墨眉毛微微上扬，算担忧他学生的表示，然后转身，装作看不见，对酒保嘱咐一杯我最爱喝的螺丝起子。

 

没有危机意识的学生比沙包还软弱，我压制对方只用上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捏住一截手腕，底下脉搏颤动，她疼得龇牙咧嘴，血色暴涨，泛上瘦削的脸颊。我捏住她的下颌，尽可能地让自己笑得温柔可亲。

 

“别出声。许墨喜欢人道主义，我也喜欢，”我弯下身，“我最擅长折磨人了，起初你会呼吸困难。别担心，我会一点点松开。你好不容易喘口气，然后告诉自己要呼吸了，我会勒紧你的脖子，然后又松开，你忍不住挣扎踢打，可惜力气在我使劲的瞬间没了……如此反复循环，我和许墨不太一样，这就是我的人道主义。想报警吗？刚好警局有个人欠我人情，你说他听谁的？”

 

“再缠着我的男人，我让你疼痛远不至此。”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说得够清楚了吗？”威胁与诱惑交融在声音里，犹如恶魔的低语。

 

她咬牙，摇头。

 

我一愣，难得碰上一个有种的。

 

我欣赏她，手稍稍松开力度，看向许墨，你可以啊，招惹一个硬气的。

 

他抬手，假装要收回点单。

 

我：“…………”

 

好吧，帮人帮到底。

 

我收回眼角的余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麻烦上，口气冷傲，“你知道许墨的十个缺点吗？不知道就少在这猖狂。”

 

 

许墨端起松子酒，才喝第二口，女学生已经不见踪影。我得意地冲他打一个响指，迤迤然坐回他旁边。

 

他惊叹于我的雷厉风行，“你对她说什么？”

 

“人无完人，许教授，你太完美，脾气不比李泽言难以接近，又不像周棋洛那样高不可攀，”我用力吸一口底下的橙汁，口里嚼着冰块，眉飞色舞，“那些所谓的什么色盲啊病弱啊根本恐吓不了女人，相信我，只会适得其反，激起女性本能的保护欲望，我们得回到现实，到群众中去。找些接地气的缺点。”

 

“接地气？”许墨一下子抓住重点。

 

“大蒜。”我祭出杀招，“我告诉她你爱吃大蒜香菜韭菜，臭豆腐，还有榴莲，有口臭，每晚爱和大妈跳广场舞，吃饭吧唧嘴，坐沙发不是抖腿就抠脚，睡觉鼾声震天，搞科研一周不洗澡家常便饭，张口闭口前任怎样怎样，当然我还没说你其实是个秃头，她就跑了。”

 

“她相信了？”许墨举杯的手僵住，好半天挤出这句问话，

 

“否则怎么解释你单身至今？”我倾身，和他愉快碰杯，“给她一个台阶下，喜欢的人并非想象中完美，对方是个坏毛病缺点多多的正常人好过承认自己魅力不足。”

 

许墨足足沉默十几秒，勉强黏合起支离破碎的光辉形象。

 

“不用感谢我。”我装模作样地摆手，“以我们的情谊，用不着客气。”

 

“明天学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都不会奇怪了，”他笑着揶揄，“我倒好奇，未来我们再度碰面，身为我女友的你怎么应付你身边的男朋友。”

 

“没问题，他可以缓缓，优先掩护你，”我斩钉截铁，满不在乎地搅拌着杯底剩余的碎冰，傲然挺胸，“再说我怎么可能找一只醋坛子做男友，老坛酸菜也不嫌泡着酸，我傻吗。”

 

 

 

04

 

 

以上，不过是和白起交往前不值一提的往事。

 

白起是谁？

 

我男朋友，目前就职国家秘密机构担任特警，第一次相遇，他在牛郎店当卧底，我为了帮许墨一个小忙佯装嫖客，第二次相遇，他在追捕犯人，鸽群被惊起，撞翻我给李泽言买的木雕骆驼，第三次相遇，他忙着找key破解资料，我被周棋洛的忽然失踪耍得团团转，第四次相遇，没有任何机缘巧合，我们便在一起了。

 

冒充女朋友算不得光彩事，是以我从没对白起提起，其余三人更不可能兴致勃勃交换彼此的黑历史，本以为会沉到索马里海沟。

 

直到那一天，我注定为我的肆意妄为付出惨烈的代价。

 

那是一个普通的庆功宴会，华锐主办方，邀请周棋洛作为嘉宾暖场，员工可以携伴出席，我自然带白起去混吃混喝。李泽言索性招呼许墨结束授课也一并过来，人多热闹，凑一起还能打麻将。

 

那个夜晚拥有一个十分和谐美好的开场，所有血案都拥有一个和平美妙的开场。宴会厅的大门敞开，裙摆在迷离的灯光下摇动，觥筹交错，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息，每个人心中一片祥和宁静。白起和许墨在谈正事，他们自从合作一次后，白起便频繁找他协助陈年旧案，我兴致缺缺，开脑颅的血腥部分听了毫无食欲，便去找李泽言和周棋洛聊天。

 

“说起来，许墨生日也快到了，”我随口找话题，“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多少岁了还庆祝生日？幼稚不幼稚。”李泽言说，一贯的措辞不善。

 

我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真有意思，前几个月白起生日聚会，和他猜拳连输三局上去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人是谁？”

 

周棋洛的建议永远落在刀刃上，他对群聚活动抱有极大的热情，“我有一个好主意。”

 

李泽言的表情写满拒绝——鉴于猜拳这个蠢主意就是周棋洛出的，我不理他，让周棋洛说下去，听听也无妨。

 

“我可以事先破坏研究所的安全锁，偷偷潜入办公室装扮气球彩带蜡烛，等他开灯后，你们唱生日歌，我就躲在超大型蛋糕里，跳出来撒花，给他一个充满周棋洛爱意的拥抱！”

 

“然后他也会给你一个充满Ares爱意的惊喜。”我笑着总结，我喜欢这个主意。

 

周棋洛不解，“惊喜？”

 

“白痴，”李泽言撑额，“敢动他的办公室，他会杀了我们。”

 

“留的还是全尸，”我遗憾地补充，“泡上福尔马林，放在标本室供学生敬仰，警示后人。”

 

周棋洛一阵恶寒，悻悻打消捣蛋的念头。

 

“也许该去问问当事人，”我思索道，“他这人和你们不一样，不适合突然蹦出的惊喜，更适合步步引领的小刺激。”

 

“小刺激？”李泽言倒来了兴趣。

 

“比如给他一堆迷题，神学密码学心理学轮番上，让他根据线索慢慢解开，拿到最后的礼物。按我说，礼物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获得的过程。”

 

周棋洛恍然大悟，欣然颔首，“我懂！就像大部分人玩马里奥才不在乎公主长什么样，吃个蘑菇变大就会很开心。不过我还没想好礼物，”他又陷入苦恼，“书还是电影胶卷太难选。”

 

李泽言早就有所准备，难得伸手援助，“需要建议吗？”

 

“……还是算了吧，收到两个骆驼许墨会不开心的。”周棋洛委婉地拒绝道，转而机智地寻求我的意见，“你要给什么？”

 

“我这不正要去探他的口风吗。”我笑笑，端起酒杯，“白起他想送一把猎刀，我还没决定，我们得提前商量好，不能重复了。”

 

 

 

我在甜点区找到许墨和白起，他们的话题跳到下一个环节，已经从杀人进展到分尸了。

 

“我猜，你们刚刚在讨论我的生日？”许墨和我碰杯，悠悠开口。

 

“不，在讨论如何瞒过天资聪颖的教授给他一个意外惊吓，有什么好建议吗？”

 

许墨挑起眼，薄薄的唇勾起一道温和的笑，“让他安静一天就是最大的出乎意料。”

 

“这恐怕是一个大挑战。”我故作悲伤地哀鸣，“你在剥夺所剩无几的人生乐趣，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归有一天热闹。”

 

白起自我过来后一直没参与谈话，对一切路人施以冷峻的眼神，余光警惕地环视，手里端着的果汁更像一个伪装，紧绷的异样让我不得不在意，“怎么了？”

 

白起又张望一圈，仍找不到视线的源头，不禁皱起眉头，“有人在盯着我们，不止一个。”他职业病犯了，警戒地把我护在身后，“我预感不好，你等下不要离我太远。”

 

我不以为意，“能出什么事？你太紧张，要针对也是冲李泽言来的，他仇家最多了。”我转念一想，“不对不对，也可能是我的男朋友太帅了，吸引太多目光。”我纾解道，让他放松点，多学学周棋洛乐观精神：天塌下来也有个子比他高的人撑着。

 

显然，这个人正是白起。“你有没有感觉到evol波动？”他问许墨。

 

“异常？”白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许墨不禁也谨慎以待，他直起身子，“evol方面，没有。”

 

连许墨这个evolver专家都感知不到危险，白起未免小题大做，但从刀山火海走过来的人，对危机的预判能力比我们强得多。

 

“以防万一，”我思索几秒，迅速下定夺，“我去找李泽言警告他一下，毕竟他最有钱，还是总裁，万一有人趁乱下药喝醉酒，闹得一夜大肚几年后多个天才儿童还要喊我阿姨可就不妙了。”

 

白起的视线仍逡巡般扫射走动的人群，他俯身，漫不经心地给我脸颊一个吻，表示知道了。

 

 

原路折返吧台区，李泽言不见踪影，周棋洛也不知所踪。难不成真出事了？正当我这么想时，李泽言出现了，完好无损，没被人灌醉，也没被人拖进阴暗的小房间。我高高举起手，朝他挥了挥，招呼还没喊出声，李泽言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仿佛身后有一个威尼斯水怪追他——

 

罗嘉。

 

李泽言看到我，眼神一亮，仿佛我手握胜利女神的火炬，仿佛猎豹看见急支糖浆。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我不敢久留，立即转身，果断往白起的方向快步走，眼看我就要以百米冲刺破纪录的速度冲出人群奔向我的爱，惨遭李泽言的大长腿半路拦截。

 

“帮我一把。”李泽言咬牙切齿，他揽过我的肩，顺势面对罗嘉，“我们结婚了，现在很幸福。”

 

“对的，很幸福。”我机械点头，我们手挽着手，脸上挂着春晚节目主持人的标准笑容，喜庆热闹，还特别虚假。

 

罗嘉双手环胸，冷声冷气道：“可是刚刚我看见你在吻其他男人。”

 

我的笑容逐渐死气沉沉，变成出席葬礼的笑容。

 

“大惊小怪，那是一个离别吻。”李泽言见惯大场面，面色波澜不惊，“法国礼节，你不懂吗？”

 

我忙点头，“他是个法籍华裔！”

 

“也是华锐的合作伙伴。”李泽言补充。

 

“刚到恋语市不久。”

 

“还不熟悉中国礼仪。”

 

我和李泽言你一言我一语，夫唱妇随，眼看就要化作天边的比翼鸟。这时——

 

“我看你刚才走得匆忙，发生什么？”

熟悉的问话自背后响起，时间一瞬间静止。

 

这句吓到我险些瘫软，全身的骨头都变成面条，手脚使不上劲，全靠李泽言手臂扶着。李泽言深谙镇定自若之道，不出一秒，就恢复临危不惧的总裁本色。

 

白起见我和李泽言不搭理他，愈感疑惑，主动绕到我们面前，不料看见我和李泽言依偎着彼此，一副恩爱缠绵的模样，他收了声，眼神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意料之外的冲击，李泽言眉心间一阵钝痛，“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我的女朋友来参加华锐宴会，有问题？”白起直白地反问，他把“女朋友”这三个字咬得非常重，直让我手心冒汗。

 

罗嘉惊讶地瞪大眼睛，李泽言反应极快，厉声质问我：“这个男人是谁？”

 

够狠，把炸弹扔给我，我被炸得体无全肤。

妈的，谁让他是我老板。

 

我稳住心态，头脑转得飞快，最佳方案是陪李泽言演完这场戏，关键在于白起。考验情侣间信任和默契的时刻到了，开什么玩笑，白起怎么可能不信任我——

 

我笑着摆手，“他谁啊，我不认识，一定是你认错、”

 

白起瞥我一眼，脸色阴沉，寒冰在他眼底凝聚。

 

我大脑死机，光速切换身份，“哈哈，开玩笑的，那个……呃，李泽言，就像你看到的，白起是我男朋友。”我甩牛皮糖般丢下李泽言，又飞蛾扑火般跑到白起隔壁。

 

对不起了，李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现在要一脚踹你下船。

 

“你刚刚才说李泽言是你老公。”罗嘉震惊于新世纪女士的换男人速度。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尽力在脸上重新堆起真情实感的笑容，“我刚刚发现，我爱他。”

 

需要解释一点，真不是我怂，也不能怪我狠心弃上司于不顾，白起吃醋起来非常可怕。轻则甩脸色，重则不理人。我对第一次吵架冷战仍心有余悸。

局势不妙，他要吃醋了。总之，要在事态恶化前极尽所能挽救关系。

 

资本剥削如李泽言，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他只关心他自己，“我们还没……”

 

我举手制止，“别说了，李泽言，”我坚决地判定，“今日种种如昨日黄花，爱已死。”

 

白起完全状况外，他看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我，又看看据理力争徒死挣扎的李泽言，“你喜欢李泽言？”他得出简单明了的结论。

 

“我不是，我没有，我保证一丁点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感觉。”我悲壮地、反复地强调，就差跪下，举起手发誓，“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上至盘古开天辟地，下至恋语市创立两周年，只有你一个人。”

 

罗嘉拆我台，“那你和李泽言怎么回事？你还对我说过甘愿匍匐他皮鞭下，受一辈子折磨？”

 

……我想掐死过去的自己，真心的。

 

李泽言加把火，“你还说要一起看五十度黑。”

 

……谁来帮我把李泽言那张嘴缝上，麻溜的。

 

这触及到白起的知识盲区，他眉头皱得更深，“五十度黑？那是什么？”看得出来，他很不爽，为我和李泽言之间竟有他不懂的非商业性私密话题而不爽。

 

我绝望地捂住脸，我一点也不想解释。李泽言故意的，罗嘉让他不愉快，他便让我不愉快。

 

李泽言找到胜利点，沉声质问：“你连五十度黑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她男朋友？”

 

——总裁啊，知道这个，真的没什么好自豪的。

 

白起漠然反驳，神色依然冷淡，“我只知道我是她男朋友，这就够了。”

 

反击得漂亮！我为白起鼓掌喝彩。

 

“白起他才是我男朋友。”我硬邦邦地争辩，“和李泽言只是个意外。”我补充道，“还是大街上踩到香蕉皮的那种。”

 

耐心在一次次没头没脑的对话中被耗尽，“能让我和她讲几句话吗？”没等回答，白起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

 

干得好！！我重重点头，巴不得他带我脱离这场飓风。

 

不幸地，我严重低估李泽言的求生欲。前一刻，我还虎虎生风健步如飞，后一刻，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回去。

 

“你还敢逃？”李泽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沉的声音酝酿着怒火，尾音上扬，颇具胁迫的意味。

 

李泽言不苟言笑，举手投足自有高位者主宰一切的压迫力，如今更气场全开，他抬眼盯着我，炽热的火苗在他的眼眸燃烧，握着我的手却异常平稳。与之相反的，白起非常安静，死一般安静，他牵着我的手，就像千百个日夜一直以来那样，凝视我的视线却冰冷到几乎要刺穿我的肉体。

 

我看看李泽言，感到极端的焦虑，又看看白起，感到极端的平静。冰火两重天。

 

两人的主权都不容挑战，顺理成章形成对峙的局面，暗中较劲角力，一个扯我走，一个不让我走，火花迸射，潮流暗涌。我被拉扯在中间，手腕捏得生疼，还要保持和平万岁的微笑，极具莎士比亚悲剧色彩。头一次体会到被男人争夺的香饽饽滋味，我觉得自己更像一块猎狗叼着的肥肉，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一阵痛苦。

 

罗嘉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泽言，死死的，李泽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死死的。

 

老实说，丢他一个人应付罗嘉非常不厚道。

 

但我就是这么不厚道。我正准备一脚踹开李泽言，白起居然率先松开手，李泽言取得阶段性胜利，我被迫回到他身边。

 

“李泽言，放手。”白起淡淡地说，“你弄疼她了。”

 

李泽言后知后觉，赶紧松手并低声抱歉。我大度地耸肩，用指腹轻轻摩擦勒出的红痕，那里一片温暖，略微让我安心下来。如果不是罗嘉在这，我想，我会揍李泽言一拳，然后温柔地对白起说声对不起。

 

我主动上前，白起从低垂的发间抬眼看我，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我是说，有白起在身边，凡事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然后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来了——

 

“你不是死了吗？！”尖锐的女声乍然响起，缺乏适度的友善，一听便知是敌非友。如末日号角般来势汹汹，弹片刮过我的头皮，地雷炸穿我的大脑。

 

神啊，又来一个。

 

“死？”白起站定，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周棋洛呢？”她左右张望，眼尖地盯到偷偷溜走的周棋洛，“你站住！”

 

群众齐刷刷将目光甩向大明星，这声叫喊高亢刺耳，对他真是晴天霹雳。我看到周棋洛脚底一滑，扶着桌角勉强撑住。我同情他，真的。他挠挠头，茫然的神色变得惊恐，一脸对自己未来戏份绝望的表情。确切来说，呆若木鸡。

 

周棋洛，这个贪好玩的演技派，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喊着我的名字，“你不是应该死了吗？我还把你葬在你最喜欢的山坡，每周五去祭拜，为什么要欺骗我？！”

 

李泽言先声夺人，“他又是谁？你在外面到底有几个我不知道的男人？”

 

白起：“………………”

 

我：“………………”

 

场面快镇不住，我大脑发胀呼吸困难，需要一杯酒压压惊，“麻烦，给我一杯不加冰的白啤。”我边说边转身。

 

一转头，穿着侍者服装的女学生眼神幽幽地看着我，好像在丈量我适合什么尺寸的猪笼，和紧跟周棋洛身后看戏的许墨……

 

在场所有人，李泽言恼羞成怒，周棋洛惊恐错愕，许墨笑里藏刀，白起眼神森冷，脸黑得像台风来临前的天色。

 

我失去笑容，满脑子三个大字——

 

死、定、了。

 

神经负荷过重，我眼白一翻，就要技术性晕倒。

 

一只脚不偏不倚地踩到我的脚上，我整个人差点跳起。

 

许墨顺势扶正我摇摇欲坠的身体，颇有点临终关怀的殷切，见我回光返照，绽开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还好吗？清醒一点了？”脸上的笑容虚伪得不能再虚伪，饱含深意——

 

烂摊子不收拾完别想一个人溜。

 

“我很清醒，谢谢关心。”我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弧度就像用量角器般精准。

 

许墨接二连三的亲密动作引得白起脸色更难看，幸亏他的evol是风不是火，不然今晚恐怕要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中结束，我暗自瞅他一眼，更绝望，不敢往他那边避难。

 

我悄悄挪动脚尖，打算往周棋洛小天使那边寻求临时庇护，白起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轻哼，简简单单的轻哼却造成了地震般的效果，把我那点小心思吓回去，心怀感恩地享受站在他身边的特权，唯唯诺诺。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悲恸地盘算，脑子空前飞快地运转。

 

我需要扮演抖M拯救李泽言，还是高贵冷艳去拉一把许墨，还是装一朵盛世白莲花哭退周棋洛？太难选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白起随意地瞄向我一眼，琢磨不透心思，以他为中心周围一片低气压，站在他旁边的我首当其中，室内热气很足，我顶着六级东北风，处在风口，却感到寒冬腊月的冰雪彻骨。

 

……不，还是先管管我下半生的幸福吧。

 

温度在无言中降到零点，白起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线，他厌恶一无所知，更憎恨被人逗乐一样耍着玩，“抱歉，”他打断，滑顺的语调如今带有针砭刺骨的烦躁，“看来我打扰你们的好事，我先走了。”

 

别走啊！！要死一起死！！！！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白起的手，趁机在掌心敲三下，“救、救、我”——这是我们私下敲定的只属于两人的暗号——我是死都不会想到杀手锏会在这个场合派上用场。

 

他承诺过我，只要我敲这个，他就知道我有危险了，无论多远多都会赶过来。

 

这是他对我的承诺，白起没有离开，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冷冷地立在我身后，爱答不理。多亏他攻击性十足的气场镇压，他要不在，我看我真的要被那几个女人的目光四分五裂了。

 

我深吸一口气，合格的演员不缺，这出戏演到现在只差一个落幕。需要快刀斩乱麻，还要让嘴碎的观众满意。

 

时机、气势、表情要拿捏精准，站位要明确：黏住白起，要让人觉得我就算是个脚踏四条船的绿茶，桨也划得光明磊落，我就是真理，我就是三观。其余四人的风评不能坏，他们是无辜的受害者，舍我其谁。

 

不管别人怎么看，总之要有那股不要脸的无敌气势，心里要行得正坐得端。

 

作为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证人，罗嘉第一个发动攻势，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场闹剧，震惊几乎麻木她被欺骗的愤怒，“泽言，原来你一直在骗……”

 

李泽言维持着领地被侵犯的熊熊怒火，“无可奉告。”他惜字如金，转头冲罗嘉说，“你问她。”用他有力的嘲弄语气。

 

妈的，又把炸弹丢给我。

 

这股强烈的求生欲感染到我，我硬着头皮圆场，说着恶心吧唧的台词，“曾经，过去，我真的喜欢过你。但你实在太冷血无情了。”

 

“冷血无情？”李泽言有点意外地瞧我。

 

“每次下厨都要吃肉，你看过屠宰场的视频吗？牛都在流眼泪！”我义愤填膺地指摘，“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李泽言：“…………”

他尝试瞪我一眼，当然是白费力气。

 

“要说哪个男人是铁与钢的化身，非你无疑。你对生灵的无动于衷深深地伤害了我。别搞错了，是你无情无义，先抛弃这段感情。”

 

李泽言冷血地“哦”一声，“所以你找了他，就因为他吃鱼？”

 

周棋洛憋笑：“…………”

 

“不要将你肤浅的认知强加在我身上，”我挺直身板，义正辞严，“白起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边说边偷偷冲白起眨眼，希望他能配合我来个夫妻双打。

 

白起完全阻隔我的暗示，声音要多寒冷有多寒冷，“有人余情未了，我也管不着她。”

 

我：“…………”

我错了，白警官。回去立刻跪搓衣板。

 

“那我怎么回事？”周棋洛生气地质问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够好吗？”

赶场也太快了吧。要不要上道这么快，周先生，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不愧是专业的，我甚至能看到他恼火时太阳穴青筋直冒。

既然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被比下去了。

 

无缘无故抛弃一个连绝症也不离不弃的男友实在没心没肺，我急忙把对李泽言的尖酸刻薄收回去，叹了一口漫长而痛苦的气，努力在脸上安装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忧郁表情，“抱歉，我不想骗你。其实，我做完手术后，就失忆了。”

 

“失忆？”周棋洛仔细地打量我一阵，半信半疑。

 

白起更是嘴角抽了抽，可能被我遇见他之前丰富多彩的人生血泪史吓到。没关系，他心理抗击能力特强，还能承受更多，这一点从我发现他见我一个人吃完肯德基全家桶也面不改色就知道了。

 

“对的，我失忆了。”我沉痛点头，并将一切错误粗暴地推到过去埋葬，“从辩证主义来看，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人无非物质粒子相互作用的即时状态。”我坦荡荡地宣称，“这个哲学道理，还是许·阿瑞斯·彩虹之子·D·爱德华三世·墨知名专家告诉我的。”

 

许墨：“…………”

 

“昨天的我已经死了。你没有祭拜错人，爱意也没有付诸东流，”我用庄严慎重的口气地说道，“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传达她最后的心愿，你要照顾好自己，周棋洛。”

 

爱人的再次离去将周棋洛打击到谷底，他光荣负伤退场，去黏合分崩离析的回忆。

 

还没等我甩锅，许墨一句将我的路堵死，“我清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你失忆了？”他笑眯眯地向我确认，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定睛望着我，好像抓到我在哲学课上偷吃零食，我有点心旌摇曳。

 

幸好还有白起，他看素来伶牙俐齿的我憋不出字句，楚楚可怜，坐视不理的冷硬心肠接着一瞬间就软化了，“女朋友受欢迎固然好，不过你们也别太缠人。”他一字一字地冷声警告，寒入骨髓。

 

没人能顶着寒风逆行，除了许墨，他笑了一声，“你可以说出她十个缺点吗？”

 

白起不假思索答道：“工作的样子很可爱，吃饭的样子非常可爱……”

 

我噗嗤笑了，脸色微红，打断他：“这算什么缺点。”

 

“能让我分心的都算缺点。”白起理直气壮。

 

“是吗？”许墨选择一脚踢翻这碗狗粮，他慢条斯理地一条条罗列，用不疾不徐的教授腔调，不雅的字眼抵在舌尖念出也具有神圣的美感，“爱吃大蒜香菜韭菜，臭豆腐，还有榴莲，我包容你。有口臭，吃饭吧唧嘴，我也包容你，睡觉打呼噜，一个月不洗澡家常便饭……”

 

我的笑容渐渐僵硬，这是报复吧，这绝对是报复吧？！！下手用得着这么狠吗？！！！

 

“这些，我都无条件包容你。”许墨慢悠悠地念完，缓慢得像是希望语句化作锐利的刀锋迟滞地切过我的皮肤，他垂眼看我，轻声问道，“你说，背叛我的人，要怎么处理才好？”

 

他风度翩翩地整理衣袖口，像在克制更深的欲望，笑容弧度加深，不寒而栗。这浑然天成的演技，这掸灰尘的小动作，连周棋洛都甘拜下风。

 

我装作被惊吓的样子，忙躲到白起身后，捏他一把，示意他先应付场面，为我出头。不能再用肥皂剧狗血戏码拖下去了，我需要点时间仔细想想五个人从这里安全逃离的对策。

 

白起却误解我的用意，他直视许墨，目光灼灼，平静地问道：“要打架吗？”比起询问，更像威慑。

 

全场静默，倒吸一口凉气。我赶紧敲两下后背，表示否。

 

许墨柔和地笑了起来，双眼狡狯地眯起，看不出欣赏或反对，至少没有不悦，或者还没有。我更加头痛，一个白起生气已经是世界末日，再加上一个许墨，直接宇宙大爆炸，按他下属小B的话说，仅用一根叉子和几块肉就演示完毕如何将对手Hades置于死地。

 

末尾，她还献上至理名言，“知道为什么没人惹Ares吗？因为惹他生气的人已经死了。”

 

场面僵持住，眼见逐渐失控，我冲李泽言瞟一眼，希冀我那位叱咤风云的上司危急时刻出手。他显然只领悟到一半意思，且打算对我先前那番铁血无情的言论来一次实践。

 

“你还打算维护她吗？”李泽言抿紧唇，对我泼他脏水恨意犹存，“我们都被她耍了，她处处留情，同时和四个人交往，就是个水性杨花……唔！”

 

声音急切地斩断，白起一拳挥过去，李泽言闷哼着踉跄后退，扶住一旁的桌子，险些跌坐在地面。

 

我适时地尖叫出声，当机立断，拦在白起面前，防止他再出手。

 

李泽言站稳，“你打我？”他镇静地压低声音，这三字饱含滔天怒意和睥睨众生的君王之气，换了一般人，大概吓到方寸大乱，喊句皇上饶命。但白起眼也不眨，琥珀色眼珠定定地盯着李泽言的双眼，“为什么不能？你敢说她一句不是，我就揍你一拳。”他的眼神很冷，冷冷地表示他认真了。

 

我被感动到，不自觉松开拦架的手。有鉴于我也挺想揍李泽言的，他要不搞这场庆功宴破事没有。

 

半晌，“那是什么意思？”李泽言安静地开口。

 

“意思是我能打到你哭爹喊娘。”

有意或无意，白起挑衅激怒人非常有一套。

 

然后他们打起来，谁先动手的已经不再重要。战况激烈，堪比台风过境，李泽言抄起红酒瓶，白起甩过餐刀，那双手无疑是常年握刀枪的手，修长有力，总是端得很稳，这一投潇洒漂亮，把酒瓶戳得粉碎，猩红的液体迸发，稀里哗啦打湿两人的衣角。场外群众围着台风中心迂回地绕着走，纷纷避难。

 

“周棋洛。”一旁的许墨冷静地开口。

 

周棋洛依然处于伤痛中，被突然的混乱搞得一怔一怔，“什么？”

 

“你的脸有没有买保险？”许墨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

 

周棋洛仍有些发懵，用一副傻里傻气的表情望着许墨，“没有啊。”

 

“那，做好准备。”

 

许墨丢下这句，他戴起黑手套，绅士地插入两人中间，爱与和平的话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白起粗鲁地推开，“碍事。”腰背实打实撞到桌角，又是一地狼藉，他扯了扯手套，温驯地笑了起来，语气低柔，“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嗯？”

 

我真切地担心，虽说他们没少在一起格斗训练，但不会动真格吧？男人之间我不好插手，给周棋洛使一个眼色，指望他拉开这场闹剧。

 

周棋洛心领神会，赶紧过去拉架，耗费大半天功夫人拉不开，反遭遇无差别攻击。李泽言举起右手，以牙还牙，白起反射性侧过身体，结果一拳砸在周棋洛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把他另一个人格都砸出来了。他暴怒，指关节蹭掉嘴角的血，“呵。”

 

最后，他们打作一团，不分敌我。

 

连最好脾气的都发飙了。我捂着脸，从指缝间观察战况，绝望，可怜又无助，就差喊一句“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周围全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人喊着“许墨天下第一！必胜！！！”“洛洛加油！你是最棒的！！”“总裁干翻他们！！对手不过如此！！”

 

——“明明白起才最强吧。”我瘪嘴，嘀咕一句。

 

天翻地覆，乒铃乓啷，战线在一次次你来我往的争斗中拉长，在殃及一大片后，他们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终于暂时休战。

 

“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手脚，我们去外面解决。”白起理智地建议。

 

许墨欣然赞同，“不能波及其他人。”

 

魏谦举起手，瑟瑟发抖问道：“总裁，明天的业务研讨会……”

 

李泽言冷哼，丢下三个字，“准时开。”

 

沈远见状也有样学样，喊道：“周棋洛你明天的杂志采访！”

 

周棋洛更加冷漠地，“呵。”

 

“…………”

 

 

他们四个缠斗着，推让着出去干架了，真男人作派。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身影迅速消失在凌乱的狂风中，没有看我一眼，没有回头，没有一点点留恋。

 

一到场外，四个人立即停住，整理着装。他们又变回衣冠禽兽，其乐融融地说悄悄话。

 

周棋洛眨着眼睛问道：“现在怎么办？”

 

许墨总结，“事情的变化永远难以控制。”

 

白起担忧地回望，“她还在里面。”

 

“不用管，她会自救。”李泽言凉薄地开口，语气坚定，“我绝对不会回去，你们想回去？”

 

这个转身就把糟糠之妻踹下船的可恶男人，前一秒还在说爱我，婚姻真是容易破碎、残忍的东西。

 

想到各自的孽缘，背后一阵阴风冷飕飕刮过，他们低头沉思一阵，一致摇头。彼此交换过确定的眼神，周棋洛挠挠头发，提议道：“有家新开的音乐吧，不如我们……”

 

而李泽言早就伸出手，利落拦下一辆出租车，卷铺盖跑路。逃跑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留我一个在里面孤立无援，人群中凄凉无助，惨过地里黄小白菜。

 

我放下酒杯，“呃，”在群众神色各异的目光洗礼下步步后退，“我出去看看，帮忙打120叫个救护车。”

 

果断转身，踩着高跟鞋百米狂奔，冲向黑黢黢的夜色，奔向广阔的大自然。

 

冷风吹过，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大街上空无一人。

 

Fuck，就知道他们这群没人性的混蛋！

 

我气到直跺脚，忽然一只手自黑暗伸出，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拽进暗巷，车流经过，灯光流淌，在侵犯者脸上投下斑驳的彩影，是白起。他欺身的速度和按压的力道有点狠，将我撞进灰暗的墙壁，可预见的热度压上，带着温柔或急躁的舔咬，像是急于建立令人心安的联系。

 

我微微侧头，手臂缠上他的颈背，调整到适合接吻的角度。

 

这个吻很棒，可惜只持续相当短暂的时间。白起擦了擦嘴角的濡湿，“我赢了。”他说，眼里闪烁着笑意。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纵容地应和，“是是是，我男朋友好厉害，以一打三。”

 

“这次就算了，”他牵起我的手，“以后不准再假扮谁的女朋友。”

 

受过教训，“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点头如捣蒜，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

 

我和白起默契地对视，齐齐迈开脚步跑路。

 

 

—— THE END ——

 

后续：

 

到音乐吧需要坐地铁，七八个站，路程遥远，我将头抵在白起的肩膀，昏昏欲睡。

 

“一个周棋洛，一个许墨，一个李泽言，还有吗？”白起突然问道，清冷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车厢格外清晰。

 

我愣了下，睁开眼，对面的玻璃隐隐映着他的轮廓，他微微压低身，让肩膀恰好被我依靠。

 

“嘛，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我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他们三个倒无所谓，朋友间仗义相助，能让我心甘情愿演一辈子女友的，只有那个。”

 

“谁？”白起的声音瞬间沉下去。

 

“你过来一点，我偷偷告诉你。”我轻轻握住两人交缠的手指，白起倾身靠近，脸庞近在咫尺。我花费太多时间去寻找最契合我的人，又何其幸运找到一个最不契合我的，从此被他套牢。

 

我的醋坛子，我的宝藏，我的例外，我的唯一，我的心甘情愿……

 

我最亲爱的。

 

他的脸颊有些凉，我重重亲一口。稍纵即逝、爱意多过玩笑意味的吻。

 

“是谁……”白起等着答案，脸颊却被印上一个夸张的口红印。

 

“不生气了？”我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你不知道，一开始理都不理人，也不说话，超凶，吓死我了。”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对他们生气，”白起迟疑地说，这次没有被触怒，或者表现出任何嫌恶之色，“在那种场合随便说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挽回，就像上次我们吵架那样。”

 

“所以，不是生你的气，”白起斜睨我一眼，“我想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配合你演戏。”

 

他的话语好像丝线勒在心口，每说一个字就收紧一些，慢慢地让我窒息。

啊啊，搞不懂，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他呢，我上辈子是欠了他多少情债没还，明明当初信誓旦旦不会找沉重束缚系的。

 

“有件事，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沉吟着说道。

 

他问：“什么事？”

 

“那个不是演戏吧，你是因为李泽言骂我揍他？虽说他们会错意，成功演变成完美退场的策略。”

 

白起心虚地别开眼神，“咳，这个……”

 

我仰起脸，“如果是，就亲我一下。”

 

白起笑了，在我嘴角落下极为温柔的一吻。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车厢涌入稀稀疏疏的新乘客。我站起来，拉着白起的手往外走，“走吧。我们两先去江边四处逛逛，玩一个小时先。”

 

“许墨他们还在音乐吧等我们过去。”被我自顾自带出来，白起提醒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振振有词，“我们是情侣，他们是朋友，见色忘义不是理所应当吗？”

 

塑料友情，用完就扔，把我拖下水，怎么也得联合白起报复他们一回。

 

白起替我拂去肩膀上的雪絮，听见这话，无奈地摇头笑了。

 

 

 

音乐吧凌晨三点才打烊，我和白起推开门进去时，已经酒过三巡，李泽言将又一杯黑啤推到周棋洛面前，后者郁闷地一口闷，在骰子游戏中不知为何他总输多赢少。见白起来，忙拉他入伙。

 

我坐到许墨身边，直奔正题，“刚才兵荒马乱，还没来得及问你，就不瞒了，生日最想收到什么礼物？我让周棋洛去买。”

 

许墨幽默地补上，“然后你就光准备一个礼物盒？”

 

“对啊，还是你喜欢的红色。”我大大方方地摊手，“所以缺什么尽管说，箱子装得下。”

 

“缺的东西吗，”许墨轻声说，他环顾四周，周棋洛自暴自弃地随便丢一个数字，李泽言面无表情地加大砝码，胜券在握，白起犹豫在开或不开筛盅，他们不久前还在怒气冲冲地打架，一分钟前周棋洛冲他抱怨一定要给自己的脸买保险。目光最后落回身边的人，她看着他，用一直以来让人喜爱的、坦率的目光，正问他要什么。

 

他的朋友们在他的视野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却金子般隐隐发光。

 

他缺太多，每一样都无法填补，也不能被替代。只能抓住现在拥有的，然后索求更多，贪得无厌。

 

“永远不会失去的东西。”许墨笑着说，回答十分有他的特色，“我想要这个。”

 

那一天本该灰色蒙蒙细雨，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竟然也开始期待起来。

 

 

 

后续的后续：

 

白警官表示演技全是当卧底那段时间学来的。

周棋洛兴奋地邀请他进军娱乐圈，当然又被无情拒绝。

事后，四个人深夜小剧场一同观赏五十度灰，五十度黑，五十度飞，受益匪浅。

场面以四人在沙发上相互依偎着呼呼大睡告终。

 

 

一点补充：

 

就女学生跟踪狂骚扰许墨事件，下属小B也提过建议。

 

小B：这是小问题啊，只要花一点点钱。

许墨：你的方案是？

小B：你只要买一堆壮X药，她看见自然会退避三舍。反正你单身，老二也用不着，多划算。

许墨（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小B：…………

 

————————

女主最后对许墨说“对啊，还是你喜欢的红色”，源自《red or green》她和许墨的对话，许墨说他更喜欢红色，因为那是生命流动的颜色。

 

这文在许墨第一个生日前写下，结果两个生日过去才补完。

说是修罗场，实际疯狂秀恩爱。

一点点让这系列变得完整，虽然白起为主，实际没有绝对的主角，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和交际圈，相互交织，能让你们那么认为就好了。

同居系列出了10期啦，那就来一个特别版给大家娱乐娱乐吧，这期用了稍微不一样的形式，希望大家喜欢😄

ooc预警

本期cp:其实没什么cp，微锤基，微铁虫，微贾尼

1.

Pepper: 祝你吉祥如意，身体健康

Rhodey: 祝你吉祥如意，身体健康

Wanda : 祝你吉祥如意，身体健康

Thor: 顺颂时祺

2.

Steve: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Peter: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Bruce: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Bucky: 好好享受你接下来24小时的生命吧

3.

Cap: 笨重的台式机

Nat: 笔记本电脑

Tony: 可操作的虚拟屏幕

Vision: 头

4.

Cap: 盾牌

Clint: 弓箭

Nat: 寡妇蛰

Thor: Loki

5.

Peter: 拼乐高

Clint: 神庙逃亡

Steve: 超级马里奥

Tony: 制造极高破坏力和攻击强度的飞行器

6.

Loki: 绿色，看起来典雅高贵，很符合我的气质

Wanda: 红色，衬肤色，而且和头发颜色、魔法的颜色都很配

Peter: 红蓝！因为一开始我自制的连帽衫“战服”是这个颜色，这真不是什么很好的配色，然后斯塔克先生给我做战衣的时候就沿用了红蓝配色而且改良了设计斯塔克先生设计之后的红蓝战衣真的又好看又超酷的blablabla......

Natasha: ...黑色，方便杀人

7.

Peter: 能不能借我15美元...？我书包又丢了...【哭唧唧脸和狗狗眼】

Clint: 麻烦借个2000美元，给全家买圣诞礼物结果忘带钱包了，明天就还

Bruce: 嘿兄弟我实验室这边还缺750万美元科研经费，你看看能不能......？

Fury: 1亿，神盾局需要，别问

Tony: 被借钱的人

8.

Steve: “1918。”

Tony: “1970。”

Peter: “2002。”

Thor: “ ...什么？？？”

9.

Peter: 一米二，单人床

Natasha: 一米五，席梦思

Tony: King Size大床

Bruce: 长五米宽五米，给Hulk睡

10.

Bruce: 为数不多的朋友、救死扶伤、学术研究、寻找身体的平衡和内心的平静

Thor: 阿斯加德的子民、责任、荣誉、战斗力和勇气、父亲母亲和弟弟

Clint: 工作职责、家人、平静美满的生活

Peter: 学习、蜘蛛侠的责任、斯塔克先生、友谊、爱情、成为像先生一样的人

Jarvis: Sir.

内个，问个问题

我其实一直都有在创作和发表作品，只不过在磕cp领域没有正经产出过文

接下来大家是想看我再开一个小段子式的系列，还是想看我正经写文呢？

马光辉下楼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罗浮生一嗓子“马光辉——”，清透嘹亮中气十足，沈巍拦都来不及拦，手里的狗绳猛地一紧，那矮脚大屁股圆滚滚的一团，就撒着欢地要往楼外人跟前冲了。

“哎呀哎呀马光辉！来来来。”

罗浮生蹲在地上笑得都快没力气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叫着狗名字。沈巍简直听得头大，这下好了，他半年的努力全成泡影。

“我刚想到一个问题。”罗浮生哗哗揉着马光辉的毛，抬头朝沈巍笑得奇奇怪怪，“我这么叫它，万一别人听见了探头一看，会不会以为那是你的名字啊？”

沈巍愣了愣，罗浮生自己就笑跌了一跤：“不行不行哈哈哈哈哈……不行……你可不能叫马光辉……哎呦……”

沈巍敲完一记脑壳，手没收回来，按着罗浮生的头发顶不轻不重地往下一压。罗浮生抬不起头，撅着屁股边笑边讨饶，分出一只手来抓沈巍，握住他两根手指，摇摇晃晃地借力站起来。

“哎呦我错了，我错了沈老师，肚子疼哈哈哈哈哎哟……”

沈巍又好气又好笑，再接再厉，把罗浮生蓬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些。

罗浮生眯起眼睛任他蹂躏，等气C匀了，顶着满头热汗脸红红地说：“沈老师你是不是嫌弃你家小狗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嫌弃它？”

“闭嘴。”沈巍没好意思承认，一拨罗浮生的下巴，直接把他的脸转开了。

罗浮生顺势又蹲下去，逗着小狗说：“马光辉？马光辉？你还认得我吧？你要认得我啊，我可不嫌弃你的，还要给你带好吃的。听到没，嗯？马光辉？”

沈巍看着这一人一狗真是无话可说，罗浮生忽然问他：“马光辉几岁了呀？”

“七岁。”

“嚯！七岁了啊……辉哥哎那得是！辉哥，嘿，辉哥？我辉哥名字贼霸气！”

“它叫辉哥，你叫生哥，你们倒是配。”沈巍无奈地叹口气，拉拉狗绳放弃挣扎，“走了，马光辉。”

罗浮生顾不上继续笑，腾地跳起来，走得比狗果断。他跟在沈巍旁边蹭蹭他肩膀，还用文身蹭他的手臂，小声嘟囔：“我不跟它配。”

沈巍没接话，笑着挑了一下眉。

“你刚才亲我了，”罗浮生侧过头，不要脸地咧出个笑，“我得跟你配。”

沈巍晚上遛狗有基本固定的路线，不走得太远，马光辉时不时钻进草丛这里拱拱那里嗅嗅，他就耐心地停着等它，兜里装着手套和黑塑料袋，最后捡屎用的。

以前他都是一个人，有时候会想事情，有时候就放空，总之是一段安静的散步。今天就不一样了，罗浮生走在他旁边就算不说话，沈巍光听着自己的心跳，都觉得欢腾。

这是种让他不太愿意按捺的欢腾，甚至他想，还可以更热烈一些。

马光辉上完了厕所扭着屁股跳出来，沈巍把狗绳递给罗浮生拿着，自己掏出一次性手套，利索地给右手戴上。

罗浮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我来啊。”

“不用。”沈巍笑道，“我做惯了，没事。”

罗浮生没能揽着活，看沈巍抖开塑料袋走过去弯腰一抄，下意识就龇龇牙，不出声地噫了一下。沈巍回头一看他表情就笑了，打趣他：“还说你来呢，你就没做过这个吧？”

“啊……”罗浮生摸摸鼻子，“那……可以学嘛。”

“没事。”沈巍笑着扎好塑料袋，“我来就好，不用你表现这个。”

罗浮生啧了一声，刚想反驳，就听沈巍又道：“帮我掏一下湿巾，这边口袋。”

罗浮生眨眨眼，往沈巍的裤兜口子伸进手，指腹就贴着他紧实的大tui肌肉滑过去，最后摸到一片湿巾，他按着一面，抵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原路退出来。

简单一个掏湿巾，罗浮生愣是摸得自己气血上涌，他咽咽唾沫看沈巍，沈巍显然也没淡定到哪里去。

“咳……”

“走吧。”沈巍抿了下唇，“从前面绕回去。”

“噢，走、走。”罗浮生差点同手同脚，“湿巾……”

沈巍抬手要接，罗浮生唰地又缩回手去，想起来得替他撕开包装袋。沈巍按住他，连手背带蜷曲着的手指，一起攥在了掌心里。

“先让我把这个扔了。”他嗓音有点干，右手提提塑料袋，示意前方的垃圾桶。

“噢……”

这下两个人四只手都不空着了。马光辉仍旧一狗当先开心地扭着屁股走在前，它不知道身后这两人，可比它开心多了。

沈巍擦手的时候罗浮生在自己裤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两颗私房菜馆给的餐后薄荷糖，他自己含了一颗，另一颗喂给了沈巍。

含着糖，他们也没说话，手又自然而然地牵上了，罗浮生被沈巍带着，走回到他家楼下。

不知道几点了，反正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咕隆咚的。

两人的眼睛却亮，又在亮莹莹的中心，不动声色地卷起暗沉沉的漩涡。

马光辉哒哒哒哒扯紧了狗绳，沈巍手指一收，也拉紧了罗浮生。罗浮生微微挑眉，沈巍回他一下挑眉，他笑起来，几乎与沈巍同时迈步，一起走进了楼道里。

电梯匀速上行，罗浮生挠了挠沈巍的手心，马光辉矮墩墩的身体横着蹭他们并排的小腿，不安分地绕一圈，狗绳就把两人圈在了一起。

罗浮生没忍住噗地笑了，侧头看沈巍，发现他喉结微动，正悄悄红着脸。

真可爱啊，真好看。

心跳砰砰的，他们交握的手指和紧贴的手心里，全是潮乎乎的汗。

进屋后沈巍先要安顿马光辉，拿了它的小盆去接清水。罗浮生就靠在玄关旁边的墙上，目光追着沈巍看。

沈巍家里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拖鞋都是从鞋柜的最底层翻出来，很新，大概没别人穿过。罗浮生在拖鞋底下勾着脚趾，灵魂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飘飘飞起来了。

“想喝水吗？”沈巍走回来的时候问他。

罗浮生摇头，一边朝沈巍伸出了手：“不想。”

两截手臂翻卷着海浪，沈巍的指尖搭上去，情绪也浸染了浪的湿意。

“那想做什么？”

“想……亲你。”

微博 冲鸭！（这次是仅粉丝可见）

一个非常正经的潭烟 

此处放一个中年帅狗马光辉，鸣谢船老师！

*刚毕业有点忙...这章写得久了点（挠头

*慕生快回来啦～然然：猫猫挠墙(^･ｪ･^)

*有空的陪闲闲聊天好嘛😘

——————

程慕生下车后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特意用冷水洗了把脸拿纸巾擦净，团了个球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匆忙间没注意到刘海上沾的几粒水珠。

他步入席间，一路上都在调整呼吸和表情，自以为神情上无懈可击。

翻译小哥已经吃完了，正坐着玩手机，抬头发现他老板终于还记得回来，有些好笑，随意得与程慕生招呼：“好久啊老板，牛肉都不好吃了。”

程慕生此刻称得上是心乱如麻，胡乱应了一声，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翻餐牌，给自己点了杯度数不低的酒。

程慕生这些天以来除非工作需要否则绝不饮酒，翻译小哥还嘲讽过他是不是不能喝。Luis疑惑得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没有吵架吧？你和你的‘兰兰’。”

程慕生一口烈酒堵在喉咙里没下去，差点整口滋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去后他清了清嗓子：“不会的，我们感情很好。”

翻译坏笑着“切”了一声：“谈恋爱就没有不吵架的！就像我和Flora，吵架越激烈越说明爱对方，分明是你们中国人太克制了吧！多没意思。”

程慕生摇摇头：“或许吧。但我是想和他过日子，和谈恋爱还不太一样，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虽然......”程慕生眼中神采摇曳一瞬、神色坚定：我确实希望他可以跟我发脾气，但我实在不舍得和他吵什么。”

翻译小哥Luis虽然和程慕生年纪相仿，两人比较投缘，相处起来就像哥们似的随意。然而此时程慕生一脸认真，浑身散发着莫名沉着成熟的男人气息、说出一串他听不太懂的话。

Luis突然觉得自己的瞎打听有点不合时宜，赶紧开起玩笑来：

“哈哈哈抱歉、程，我瞎说的。毕竟你......”他动作夸张得对着程慕生上下比划几下，企图用浮夸的肢体语言遮掩尴尬：“你现在的脸色和状态，就好像你刚急着出去做了点，白日宣淫的事情，似的。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逗逗你啦。”

同龄男人之间偶尔开开玩笑带点黄腔简直再正常不过，关系越铁越是如此。Luis自觉十分幽默，而且对自己在中文语法和成语的使用颇为自信，遂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来。

这话也不算完全胡扯。程慕生刚接电话那会儿可以说的上是既温柔又绅士，坐在窗边一隅面色温和嘴角呷着笑意，神色专注又带着宠溺，语气和煦到和大多数状态下的他判若两人。

这份柔情只会呈现给一个人，便更加难能可贵。翻译小哥看了几眼，明确自己性取向女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东方男人真是该死的有男性魅力。

然而程慕生好好打着电话突然急吼吼的跑出去，过了好久又神色恍惚的回来，满脸通红不说，发型和衣领都有点乱，还沾着水珠，和他平日干练麻利的形象完全不符不说，整个人都好像魂飞九天去了。

他本以为程慕生会一如往常那样笑着骂他两句中国国骂，却没想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竟一声不吭，甚至状似心虚的避开了眼神。Luis眼见着他脸上自回来起便带着的奇怪的绯红色才刚褪下去不久，这会儿又火速的从脖子下头蔓延上来。

Luis愣了，硬汉柔情他见识过了。这又啥情况？猛男害羞？

——————

井然一觉醒来只觉得困、特别困。还有点腰酸。

昨晚多亏了程慕生，用温柔和爱给一直来无法放松的自己筑了个舒适安心的巢，任他在里面扑棱来去得使小性子。

于是井然没有依靠药物就顺利的陷入梦乡，却睡得不知魇足似的怎么也不愿醒来，到了早上六点左右生物钟打铃的时分，他几乎没有任何内心挣扎就放任自己接着睡下去，醒转时已快10点，却还是睡眼惺忪得睁不开眼，迷迷怔怔得摸索着去卫生间。

结果出门时，“哐叽”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井然不比常人身上有二两肉，骨头架子和门框亲密接触，半个膀子撞得生疼。洗脸都没唤回来的精神，这下又惊又痛，终于是清醒了。

睡得过多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头脑发懵，但神经得到足够的休息，心情很是愉悦，井然想着今晚给程慕生打电话一定要说说刚才撞门的糗事，边想边忍不住笑起来。

走下楼梯遇见郑叙正端着电脑往房间走，二人打了个招呼后，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笑意已经明显到惹人注意的程度、就差哼歌了。

郑叙对他这种间歇性有原因的反常态心情超好已经见怪不怪，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井然一见她这表情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赶紧收敛笑意，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然而没忍住耳根子有点发红。

郑叙略打量他几眼，见眼前的人穿着整齐的居家服披着睡袍，腰上的衣带子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把一身不能再宅的宽松款穿得自在潇洒，然而......

“井然、这里——”郑叙指了指自己脖子那一片，又对井然挑挑眉示意：“要不是程先生不在国内，我可真要怀疑他昨晚是不是爬咱家窗户了。”

井然一头雾水：“......啊？”

什么爬窗户？

郑叙看他懵懵得眨眼，显然是没跟上自己的思路，不太想逗一个还没睡醒的，撇了撇嘴：“爸妈出门晨练去了。也不知道练到哪儿去了，刚发消息说中午也不回来。”

井然之前还是轻手轻脚地下楼尽量降低存在感，一听这话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和白亚茹现在是各怀心事，每次对话都像是在打太极一般试探过招，太累了。

郑叙在这方面当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叹了口气道苦笑道：“也好，这样你我还能自在点。这几天妈愈发敏感，我不想刺激她老人家，好久没跟我爱人视频了。”

说到视频，这方面他还真没郑叙小心，之前被白亚茹抓过一次现行也只是让井然记住了锁门，万幸家里的装修材料都是自己亲选的，隔音效果不错。

他和程慕生几乎每天都在线上碰面，昨晚甚至还......

井然脑子一热，想起昨晚都发生了点什么惹得自己现在后腰还有点酸，脸上腾得一下就红了。

郑叙见他脸色有异，只奇怪了一秒就猜到这俩热恋期的成熟毛头小子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尤其刚确定关系就搞异地恋，实在是太为难他俩。郑叙自己也是过来人，很能体谅，遂把本要脱口的提醒咽了回去。笑眯眯地摆摆手，嘱咐他一句留了早餐在保温箱里放着、就回自己房间打电话去了。

井然无奈的笑。他这个法律名义上的姐姐表面看着温婉大方，实则骨子里却有不少风趣活泼的因子，在这一点上、比起自己，郑叙似乎和程慕生做兄妹更合适点。

他去厨房拿胶囊冲咖啡，想着程慕生日常催促自己好好吃饭和郑叙的好心提醒，便好奇得打开了保温箱：两片稍稍烤焦的吐司夹着番茄片、培根和溏心煎蛋，卖相朴实却让人很有胃口，尤其那煎蛋还残留着温度，想来是郑叙不久前才准备的。

井然心里一暖。等咖啡的功夫他老老实实吃了早餐，又磨磨蹭蹭端着杯子上楼。

不知道是否是心情太好了，他破天荒的没有给自己加班的想法，扑回床上找了个舒服姿玩手机，打开微信翻他和程慕生的聊天记录，边看边忍不住的笑，忍不住想人回来、想起那晚他站在楼下拿小石子儿砸窗户.....

窗户？

井然突然想起郑叙刚才的话，说什么爬窗户的。他灵光一现，翻身下床跑去镜子前，一眼就发现自己一侧的锁骨上、赫然印着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红斑，乍一看跟被毒蚊子咬了似的。

原来郑叙指得是这个吗？刚才撞门上弄出来的，这怎么了吗？井然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提壶灌顶：

这位置、这颜色、这形状，再配合上自己缺觉的神色和神清气爽的满足心情......

井然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该错误的认为郑叙是个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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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慕生照例给井然打视频。他自己这一天过得魂不守舍，昨夜现实辗转反侧，入梦后也全是睡着前念念不忘的井然。一夜的精虫上脑然熬出了黑眼圈，给Luis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生意给谈崩了。

他这黑眼圈到视频的时候已经淡了很多，然而井然还是一眼发现，担心道：“没休息好？”

程慕生心里美滋滋，眯起眼笑了：“哥好着呢，你别操心。”

按理说，程慕生是个敢吃能睡的，心大的很。井然点点头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程慕生喜气洋洋的挑两下眉毛：“你哥办事哪能不妥当呢？放心吧。”之后又给井然大概讲了一下今天双方一起完善合同时的进展。

程慕生新谈的合作对象比之前的更老油条，提的条件倒不多高、态度也比较积极，却处处滑头不落口实。前几天井然听他轻描淡写的几句打趣就知道进展不如想象的顺利，不过好在没有实质性的困难，双方都处于在试探状态里，希望通过更多交流接触到更可信的一面。

昨天井然心情不好，程慕生“汇报工作”的内容就多是喜讯，一面是不想井然担心遂报喜不报忧，再一方面也算事实，昨天的接触里程慕生寻到了突破口，终于说动新的合作对象愿意从原本的季度规划中给一道一条专门的生产线，规模不大，也超过了一道的需求上限。

拿货不到这个数字，合作方不愿意轻易扩大生产，因此程慕生连夜联系了林圳南等几名各自经营的同门，口头商量好了火腿的供需分配，这才算是定下了和新火腿庄园的长期合作。

事情有了着落，井然忍不住雀跃，下意识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程慕生在国外办事隔着文化差异隔着语言障碍，谨慎稳妥为上，还是不要催促他的好。

程慕生眼看着电话里的井然眼睛一亮又一暗，心里暗叹口气：昨天还知道找我撒娇呢，过去一天又退化成了小闷蛋，唉。

那还是自己主动来送惊喜吧：“然然都不问我机票买的哪天吗？我好伤心。”

井然一听，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买好机票了？”

程慕生“嗯哼”一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镜头里晃着一张登机牌。

井然“噌”得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紧锁着屏幕，捕猎的花豹一样眼神随着那张机票闪动来去：“酒店大堂买的？几号到？几点？我去接你。”

程慕生赶紧把登机牌收起来，嘴上打岔：

“谁要你接啊，有功夫去机场不如洗白白在床上等老公回来疼你。”他开了句带颜色的玩笑，眼见井然开始冷笑，吐吐舌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后天的飞机，算上路程和时差，到虹桥应该是大后天的早上。”

“大后天？”井然工作室年休后，每天过重复生活，过得有些不知今朝。他打开日历数日子：“大后天......星期五了......嘶——这么快就要年二九了？得赶紧置办点年货。”

他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去书桌摸便签和笔，嘴里念叨着：“啊呀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国外.......春节一般准备什么啊？巧克力？饼干？开心果？瓜子？快给我点建议。” 

程慕生发出一阵怜爱又无奈的笑声：“别着急然然，你家里爸妈姐姐都在，应该已经准备不少了。这会儿才想起来筹备过年，物价都涨不少咯。”

然而井然还是坐到了卧室里的书桌前打开了笔电，屏幕的光芒柔和得映着他的脸庞，他却蹙着眉头：“怎么都是些果脯肉干类的东西......你喜欢吃吗？”

程慕生想了想，这些东西都是熏制腌制的那就还好，如果制作工艺不好，那就等于吃防腐剂，井然可不能吃这些，于是摇头。井然又滚动着鼠标浏览超市上门服务的页面，不时询问几句，程慕生或点头或摇头、或给出建议，如此居然过了快半个小时，井然一点要结束的意思也没有。

程慕生看着手表叹气：“你该睡觉了。”

井然神采奕奕：“我再挑挑。”

程慕生温柔的笑了笑，没再催他。井然难得对工作和吃以外的事情如此上心，虽然置办年货也约等于吃吧......总之还是不忍心硬逼他放下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去睡觉。

屏幕里的井然正在掰手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定了......嗯......过年果然还是要磕瓜子的吧？原味的还是奶油味儿？诶，居然还有焦糖味......”

“然然......多吃饭少吃零食......”

井然冷眼扫了眼屏幕，程慕生立马举手投降：“买买买，全买。”

他无奈的闭了闭眼，居然莫名有种陪着女朋友逛化妆店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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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年二十七起接连两天，在家办公一段时间的井然借工作之由频繁外出，不过还是照常回家晚餐，也没有太多耽误与家人共处的时间，只是一时呈现出忙碌得不行的状态。白亚茹奇怪的问起春节怎么还有工作，井然解释是罗马那边的工作安排，前者虽然疑惑，但见井然总是形色匆匆面色严肃，接受了。

二老早饭过后在花园活动，井然回了趟房间又出来，手上多了个漂亮的礼品袋，在玄关换鞋准备出门，郑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兴冲冲的模样，笑道：

“今天也是去程先生家送年货？”

井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先去一道看看吕叔，给他老人家也送点年货，然后给后厨努力坚守岗位的大家发红包，就当拜个早年。”

一道一直营业到年三十是惯例，但是今年老板不在，井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替男友犒劳一下辛勤劳作的徒弟们，而吕叔作为他和程慕生的长辈，更是应该提前把礼数尽到。

郑叙“噢”了一声，对他这种无意识自领老板娘头衔的行为发出由衷赞叹，又回忆道：“中国年还真是有人情味儿啊～发红包放鞭炮舞狮子。我小时候还在国外的唐人街那边时，邻居阿姨还会包饺子送过来。只可惜很快搬家了......后来很多年，阿姨的模样记不清楚，饺子倒是记得很好吃。”

大概是受到郑叙影响，井然驾车驶向一道的一路上都在回忆他还是个孩子时，除夕那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做年夜饭，父亲是为喜爱面食的母亲专门勤练了做饺子的技术，擀皮儿的手艺很纯熟，捏的饺子也很漂亮，做出一笊篱的饺子只需要一刻钟的功夫，母亲把笊篱端进厨房把饺子下锅，几分钟后用网勺捞出一个个饱满圆润、皮儿薄透亮、状如元宝的饺子来，热气腾腾的上桌......

九岁以后他就很少吃到手工饺子了，母亲忙于工作，他后来上了寄宿学校，聚少离多，再到大学毕业以后考取国外研究生，连续多年都鲜少能赶回家过年。即使赶回来了，也疲于准备，母子二人找个没有歇业的大酒店，吃一顿由专业厨师精心配搭的年夜饭。

井然远在异国他乡只身打拼时，偶有情绪异常波动的夜晚。他思乡心切，曾经找到中国超市买了一包速冻饺子，没什么水平的煮破了好几只，几乎是一锅饺子汤，最后也没吃下几只就倒了。后来回国，他习惯于出入各式高档餐厅，也没有动过点一盘饺子的念头。

可能是不太爱吃吧。井然想，自己是南方胃口，更爱吃米。

不过程慕生是北方人来着。

在一道的阁楼里，井然鬼使神差的向拉着他亲呢地絮叨了好久的老吕，问起了擀面和包饺子的方法，甚至打开备忘录把要点一一记下。离开时，又收下了老吕热情洋溢送来的新扎的纸灯笼、一道后厨牌儿的各类农副产品以及......一袋面粉——他吕叔说这面新、筋道、整啥都好吃。

井然被后厨大军送上车时送别仪式那叫一个隆重，就差给脖子上再挂串蒜了。面对着装满后车厢乃至后座的各式年货，井然苦笑：自己分明是来拜访的，居然带了这么一车子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一道抢劫。

他考虑片刻，迅速安排掉这一车东西：像青菜啊果蔬啊这类不是很耐放的的需要快消所以带回家丰富冰箱库存，也省得母亲和郑叔叔老往菜市场去奔。鱼类肉类禽类和腌熏制品挑出一部分放到程慕生的狗窝去等人回来料理，再给家里准备出一些，其余的给还是单身的房奴小包以及有了家室的王姐送一些。

这样一安排就合理多了。

井然松了一口气，看向副驾驶位上摆着的几盏新灯笼，这一回，吕叔扎了一匹漂亮威风的“汗血宝马”，井然打算把它送回家里的玻璃花房与之前那只小兔子做伴。另外几盏仿古灯精巧至极，用竹条编了框架，又在宣纸外层黏上了手剪的窗花，仔细看是两个牵着手穿肚兜的小福娃，当时经老吕一通解说和暗示，怎么看怎么像他和程慕生的缩小圆润版。

他喜欢的不行，思来想去打算暂且挂在狗窝的阳台上，给家里招点喜气。

至于那袋“整啥都好吃”的面.......

井然默默翻出备忘录，决定给在国外徘徊了快半个月的游子程慕生包一顿充满温情的爱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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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奖竞猜：大为啥吕叔给然然做了个小马灯呗？

沈巍x罗浮生

（巍巍的千层套路）

二人见面是第二天的早上，在洪帮的码头，在场的还有洪帮的三当家侯力和警察厅的巡警。

侯力幸灾乐祸的对罗浮生说道：“罗二当家的，咱们洪家的码头可从来是不碰白、粉的，你是怎么管理的？竟然还让警察抓了个正着，真是给洪爷抹黑。”

罗浮生手插着腰，一副不以为然，“不管给没给洪爷抹黑，现在我还是洪家的二当家，这码头啊，怎么还都轮不到你来管。”

侯力斜着嘴一笑，心道：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来的警察个个身后都背着枪，带头的是东江警察厅的探长，他指着一箱货问道：“这是谁的？”

罗浮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都被你们一大早叫来了，还说这种官话不累吗？

沈巍面上带着适宜的微笑回道：“是我的，不知有什么问题？”

那探长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有什么问题？你运的是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还在这儿装傻。来人啊，给我带走，还有这个码头管事的不是监管不力就是串通一气，也带走。”

罗浮生转头和沈巍对视一眼，后者对罗浮生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这件事自己可以应对。

罗浮生于是开口说道：“探长，东江的人都知道我洪帮帮规第二条就是绝不允许帮内的人与毒有什么牵扯，我又怎么会知法犯法？再说了这些货不是才运上来吗，弟兄们还没来得及查验这不您就来了吗。”

侯力抢先接道：“罗浮生，大家都知道你和沈巍关系密切，怎么他做这种事都没告诉你一声？”随即又转向沈巍说道：“沈大当家的，看样子你似乎是交错朋友了。”侯力的话很明显的在挑拨离间，可他不知道，罗浮生和沈巍之间并非只是旁人认为的普通朋友关系，又怎么会被三言两语离间。

沈巍微微一笑，制止住还要再接话的罗浮生，对着众人说道：“我从未想与罗二当家的交什么朋友，所以也就没有交错朋友一说。”

“不交朋友？那他们是干嘛呢……”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交谈。

沈巍接着说道：“利益往来吧，”沈巍向那批货物走去，在货箱中拿起一块长方形的物体，外部用白色的纸包裹，在场的人看过一眼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至于这批货，罗二当家的的确不知道，因为是我瞒着他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的，”沈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着实花了些心思。”

罗浮生一愣，不明白沈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巍慢慢走近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罗浮生，“希望你会喜欢。”

罗浮生狐疑的接过来，慢慢打开，随即恍然，他隔着包装深深吸了口气，“真是难得的东西。”

在场的巡警刚要上去抓人，却被罗浮生下一个动作惊住了。只见罗浮生彻底撕开纸包直接吃了起来，白色的粉末沾了罗浮生一嘴，沈巍拿出一块帕子想要为他擦擦嘴，却被罗浮生接过自己擦掉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包装成这样的白、粉纯度都是很高的，是绝不能这样吃下去的，可罗浮生吃了，还吃的这么香，可见这批货绝对不是什么毒、品了。

“这怎么可能？这里面明明应该是……”侯力冲到货箱前翻找，发现这一箱子里装的没有一块是毒、品。

罗浮生笑着问道：“这么心急？这桂花糕可是给我的，你轻点翻，弄碎了你赔不起。”

沈巍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喜欢吗？”

“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我算着你的生辰快到了，所以托人运来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后来做桂花糕的师傅搬走了，我又吃不惯别人做的，就再也没吃。”罗浮生又从里面拿出一小块，“这个味道倒是和我小时候吃的很像，不是像，这简直……”罗浮生疑惑的看着沈巍。

警察厅的人一看就是收了好处，势必要查出点问题才肯收队，“你们几个去搜同船的人，你们几个去搜货船，看看是不是藏在别处了。”

说完探长回头瞪了沈巍和罗浮生一眼，这两个挡他财路的人他算是盯上了，等一会儿查到东西，他绝对饶不了他们。

可是经过仔细的搜寻，他们最终一无所获，探长只能放几句狠话让他们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一挥手说了句“收队”，一伙人就转身离开了。

侯力却是摇摇头，丝毫不掩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罗浮生，算你运气好，这场戏我没看成，总有一天……嘿嘿。”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沈巍让伙计把货都搬到美高美去，二人在码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罗浮生在伙计搬货箱的时候顺手从里面又拿出一袋桂花糕，此刻边吃边对沈巍说道：“你这个运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没吃早饭。不过嘛……”

沈巍皱了下眉问道：“不过什么？”

“就是我现在有点渴了。”

“那，那我请你喝粥。”

罗浮生看到沈巍窘迫的样子，心情十分愉悦，欺负老实人能得到什么？大概是无穷无尽的快乐吧。

“先说正事儿，今儿唱的是哪出？”罗浮生正色道。

清晨的风吹起沈巍额前的发，他站在码头栏杆边上转头看着罗浮生。

罗浮生的心又跳快了几拍：眼前的人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自从上次从鬼阴谷走出来以后，东江的势力大概都认定你我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只是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沈巍说道。

“偷龙转凤，然后又被你转回来了，那你可赚了。”罗浮生扬了扬手上的桂花糕，“他们的一箱白、粉却被你换成了桂花糕，可真是赔大发了。”

“倒也不赔，我打算还给他们。”沈巍说道。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这要从昨天被暗杀的那两个人身上说起了。”

罗浮生知道沈巍迟早是要问起此事的，“我们洪帮帮规第一条就是决不叛国。”

沈巍点点头，对于罗浮生的坦然很开心，“眼下外患良多，我们应该同仇敌忾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内斗，我接到密报倭国开展了一个计划，名为蚯蚓计划，他们试图侵占东江……”

沈巍还没有说完只见罗浮生飞快的将他推开，狙击枪瞄准的红点就映在了罗浮生身上，一声枪响，罗浮生的胸前被鲜血洇湿，像是突然盛放的一朵极其艳丽的牡丹花。

沈巍一瞬间手脚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带罗浮生来到医院的，等在抢救室门外的各方人士在急切的交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眼前都是罗浮生满身是血的画面，还有最后他冲自己挤出来的一个微笑。

“沈大哥，罗浮生他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巍茫然的抬起头，看见段天婴的脸，嘴里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他努力拉回自己的神志，“什么？”

段天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巍，他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睿智，此刻竟然这般失魂落魄。“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浮生他，替我挡了一枪，现在还在抢救。”沈巍艰难的说道。

抢救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医生焦急的问道：“病人失血过多，我们医院血库血量不足，谁是病人的亲属，病人需要输血！”

“我来”沈巍抓着医生的衣袖，哪怕医生此时问谁愿意给他一条命，沈巍都会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说“我来。”

段天婴也上前去，“我的血也可以，抽我的血。”

罗浮生的一众兄弟也冲上前去纷纷要求医生抽自己的血。

医生连忙制止住众人，叫过护士让她带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去验血，血型不符再验其他人的。

沈巍进到抢救室的时候看见罗浮生苍白的脸，他心痛万分，握紧了拳头。

红色的血液缓缓流进罗浮生的体内，沈巍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他想着：希望我的血可以让你暖和一点。

沈巍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又输血过多，刚从病床上下来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罗浮生又做了那个梦。芦苇荡里一声尖锐的枪响，他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倒在血泊之中，然后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声，一群人冲了过来都跑去看血泊中的人，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边上，懵懂的知道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有爸爸了。突然，身后有一个人捂住了他的眼睛，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道：“别怕，我在。”

罗浮生想转过头，可他怎么也推不开捂着自己的手。

“巍哥哥，你放开我！”

巍哥哥，巍哥哥是谁？

罗浮生在梦中挣扎着，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

“若梦，你怎么样？”不知道是谁跑过去问那个发出尖叫声的小女孩。

“浮生，别看。”身后的人在耳边说道。

“沈巍！你放开！”罗浮生的眼泪流了下来，那双捂住他眼睛的手终于放开了，父亲白衣上的血，红的触目惊心，他站在原地傻愣着，任由身后的人摇晃他的身体。

然后的事呢？他好像病了，病了很久，很多以前的事他都记不得了，甚是他都无法回忆起父亲的模样，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父亲死在他眼前，在他六岁生日那天。

“巍哥哥……沈巍！”罗浮生从睡梦中惊醒，眼角染着泪，他想起身却起不来，环顾了四周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