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半rps向

※时间为2020年底冬至

※禁止上升/ooc

※两个小笨比，希望夏季赛能看到你们两个绽放光芒。

“今晚记得吃饺子。”高振宁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刘丹阳正在下棋。特别关心的提示音炸响，刘丹阳吓了一跳，手一抖，把刚刚刷出来的天选又给刷走了。刘丹阳有一点懊恼，但是一局游戏和高振宁比起来……刘丹阳抓起手机，他是疯了，脑子里才会冒出这种念头。

“好。”刘丹阳随便买了几个英雄，想了想，还是用最简洁的语言回了高振宁。

“我要跟你开视频。”高振宁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来了，“吃饭的时候。”

刘丹阳的鼠标顿了顿，三星最后一个棋子没来得及合成，他略有些烦躁的看着对面把他最后一滴血毫不留情的斩下，叹了一口气，先退出了游戏。

他和高振宁的境遇大抵是相同的，却又不同。刘丹阳其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己的恋人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他在上海的时候。那个时候转会期还没开始，世界赛刚刚结束，他从LGD上海的基地回到杭州的基地之前。

“为什么突然……”刘丹阳打了这么几个字，又删掉了。他难得的握着手机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高振宁，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高振宁。

刘丹阳已经二十四岁了。他必须得很认真，很认真的对待自己每一个决定，和每一步的未来。把最难听的事实剖开，他没有成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去何从。退役是不甘心的，他还有梦留在这里，没有走到完结章，但他到底还能继续打下去吗？这个答案刘丹阳想了又想，没有想出一个结论。

所以他先逃了。他从杭州坐车回到了家。刘丹阳也只不过二十四岁，还应该算个孩子。家这个字本能的承载了他的一切不安，或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这样的。但刘丹阳没有跟高振宁打招呼，回家的事也是某一天，高振宁约他吃饭，他才支支吾吾的告诉高振宁，他已经回家了。

刘丹阳没想过如何对高振宁诉说，他本就不擅长诉说。他也知道，自己这种不告而别的行为，对高振宁是一种不信任的伤害。可刘丹阳终究是一个人，他没有办法在全部压力挤压而来的时候，还从中攥住一丝清明。

“不行吗？”许是高振宁见他沉默良久，又沉不住气的问，“刘丹阳？”

刘丹阳的手在屏幕上抬了又放，他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觉。实际上刘丹阳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就连在家他也是窝在自己房间里，一边下棋，一边抽烟。他在麻痹自己，他实在不能消化所有的事情，所以哪怕那个结果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是你的爱人，刘丹阳。有个声音突然在刘丹阳心底炸响，旋即使得刘丹阳的眼神都有些黯淡了下来，却又充盈温柔。高振宁是他的爱人，并不是站在他身边的朋友，而是拥他入怀的爱人。

“嗯……好。”刘丹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没有理由拒绝高振宁。在这个瞬间，刘丹阳涌起了全部的想念和爱意，他终于从混沌的壳中剥离出来，睁开眼睛看向高振宁，看向他的爱，他的另一份，永不褪色的爱。

“我好久没有见你了，我想你，特别特别想你。”高振宁的回复来的飞快，刘丹阳都有些愧疚，明明高振宁的处境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但高振宁还是极尽温柔的安抚他，高振宁知道，此刻刘丹阳所遭受的痛苦，或许要比他强烈千百万倍，也或许他们只是背靠着背，各自用匕首抵着自己的心窝。

“妈，朋友约我出去吃饭，今天晚上我不在家里吃。”刘丹阳拿定了主意，出门跟家里人说。

“哪个朋友叫你？”妈妈还是第一次听刘丹阳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性格，当妈的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回家之后，刘丹阳就极少出门，除了午饭和晚饭的时间，她这个当妈的都很少能见到自己的儿子。此时听到刘丹阳嘴里冒出来的“朋友”，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啊……”刘丹阳不擅长说谎，虽然他从未刻意隐瞒过什么，但他也没有向母亲坦诚过高振宁的事情和他自己的性取向。毕竟之前他在家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也没有什么机会坐下来跟家里人谈谈。

当然，刘丹阳也不觉得今天会是一个很好的坦诚的契机，想要家里人接受他和高振宁的关系，接受他的“不平凡”，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外地来的朋友。”刘丹阳这样回答道，他也不算说谎，高振宁确实是待在上海，虽然他本人没有亲自过来，但是开视频一起吃饭……刘丹阳想到这里，脸稍微攀上一丝红意。这样也算是在身边吧。

“哦哦，你那些打游戏的朋友啊。”妈妈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刘丹阳脸上的异样，皱了皱眉，“男的女的？”

“哪有女的。”刘丹阳一听就知道母亲想到哪里去了，他也无力去解释，毕竟高振宁真的是他的爱人，他不可能对高振宁保持一种平和的情绪，“男的。”

“出去好好玩。”妈妈看出了刘丹阳的窘迫，终于也不逼迫他了，“玩的开心点。”

“嗯。”刘丹阳应了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他又想起了高振宁，唇角微微的勾起。刘丹阳现在哪有什么不安和惶恐，所有的情绪都被高振宁掌控，为即将到来的，有些特殊的“见面”而雀跃着。

“你洗个澡，头好好洗洗。”妈妈又叮嘱他，“别出去跟人吃饭弄得脏兮兮的，知道吗？穿身干净点的衣服，刮刮胡子。”

“好，好。”刘丹阳应了声，此刻他也不觉得母亲的叮嘱有什么多余的，或者说对于他来说，无论用多郑重的方式对待高振宁，都是理所应当的。

洗了澡，刘丹阳在浴室吹头发，唇角是勾起来的，连他自己都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意识到的。高振宁，他一字一句的在心底咀嚼这三个字，便觉得甘之如饴，便觉得所有未来都有了清楚的模样。

总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刘丹阳却又笑自己，笑自己隆重又认真。

在美团里面找了几家评价不错的饺子馆，刘丹阳选了一家离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叫了网约车，往那处去了。

饺子馆里人声鼎沸，大多都是北方人，其中不乏东北人。刘丹阳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热火朝天的聊天声，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的恍惚。刘丹阳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人潮了，此时声音卡在喉咙里，嘴张了又合，却最终吐不出一个什么完整的音节。高振宁的口音不算浓重，但也算是有特色的那一种。刘丹阳耳边的嘈杂渐渐转化成高振宁的声音，那个声音甚至穿透了时间，空间，烙印在他身上，炽热滚烫。

“来吃饺子？”还是老板的招呼声把刘丹阳从遥远的混沌思绪中拉了回来，刘丹阳应了一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吃什么馅的？”

“猪肉白菜的就可以。”刘丹阳瞟了一眼菜谱，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普通的口味。这也是高振宁给他带来的改变之一。

“老婆，”刘丹阳刚点完餐，高振宁的消息就发过来了，刘丹阳看了一眼，当即面红耳赤的翻起了白眼，“能打电话了吗？”

刘丹阳把耳机在放的歌关上，他想了想，没回复，而是直接播了微信视频过去。刘丹阳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找了一盒卫生纸垫着，方便他连麦的时候吃饭。

高振宁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队友都去了广东，他一个人在基地，倒也算“逍遥自在”。

“你最近瘦了，killua。”刚刚接通电话，高振宁就凑上来打量了刘丹阳一番，然后眯了眯眼睛，下了结论。

“吃了睡睡了吃，还能瘦？”刘丹阳干咳一声，拆穿了高振宁并不高明的找话题技术，“你吃什么馅的饺子？”

“我给你说！”一提起饺子，高振宁又来劲了，他端着那一盘饺子在手机面前晃来晃去，而后颇为自得的开口道，“这饺子可是我亲自包的！”

“你还会包饺子呢。”刘丹阳倒不是在阴阳怪气的嘲讽，在上海的时候，他和高振宁都是出门吃饭，哪有什么机会了解这种事情。这个时候刚好老板端着煮好的饺子上桌了，打乱了刘丹阳的思绪，刘丹阳稍微往后给他让出位置，轻声回答，“麻烦了。”

“客气啥呀。”老板挥了挥手，旋即又回后厨忙去了。

“我今天的饺子是酸菜馅的。”高振宁咬了一大口饺子，又把馅料放在摄像头前面，好让刘丹阳看清楚，“你呢？你吃什么馅的。”

“白菜猪肉。”刘丹阳伸手取了筷子，也准备开始吃饭了。高振宁总是对刘丹阳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他在刘丹阳面前吃东西，刘丹阳总会觉得自己也饿了。

“遇事不决，白菜猪肉。”高振宁把饺子咽了下去，笑眯眯的接道，“看来你倒是把我的话记的很清楚。”

“确实不知道吃什么。”刘丹阳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反驳，他没有弄蘸料，只是小口咬着原汁原味的饺子，偶尔抬眼看一下也在努力干饭的高振宁。

“你怎么就回家了呢？”高振宁已经风卷残云的把一盘饺子吃光了，舒舒服服的摸了摸肚子，拿着手机窝进了沙发里，专心致志的看着画面里的刘丹阳。

“不回家，我还能去哪。”刘丹阳显然也没打算再逃避这个话题了，他用轻松的语气反问，但是高振宁还是听出来了，刘丹阳的尾音带着他自己都不自觉的轻颤。

“你来上海啊，你来找我呀。”高振宁语气有些许的急躁，“我们两个可以一起……”

“高振宁。”刘丹阳叹了一口气，也从桌子上捧起手机，“我已经二十四了。”

高振宁终于也沉默下来了，退役这两个字就像悬在职业选手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来，把他们的骄傲，他们拥有的一切，全都无情的斩断，谁都逃不过去。刘丹阳没有明说，但是高振宁知道，刘丹阳比任何一刻都要接近这把剑。

“刘丹阳，你要知道。”高振宁盯着手机那边刘丹阳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永远不是一个人。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又或是需要经历和面对什么事情，都会有我。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负面情绪颤动着想将他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都碾碎，刘丹阳握着手机，就仿佛那一端高振宁还抓着他的手，紧紧的。刘丹阳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所有不安，所有对未知的惧怕通通抚平了。

刘丹阳突然觉得鼻子有一点酸，但是很快这点酸意就被老板端来的饺子水稀释了。

“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吧。”老板热络地跟刘丹阳交谈起来，“本地人倒是很少来我这吃饺子。你肯定没喝过饺子水吧？尝尝，喝了以后暖和一整年呢。小心烫哈。”

“谢谢。”刘丹阳没有拒绝老板的好意，耳机里又传来高振宁的絮絮叨叨，无非是他那里的阿姨不懂饺子水的魅力，煮完了就倒掉了，他一口没喝到之类的。

刘丹阳就着耳机里絮絮叨叨的声音，端起饺子水吹了吹，啜了一小口。滚烫的饺子水顺着食道一直落在胃里，让刘丹阳浑身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这一刻刘丹阳突然不再怕了。所有的不安都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我也是。”刘丹阳捏着耳机线，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经历和面对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回来上海？”高振宁似乎不太习惯于沉闷的氛围，转眼便转移了话题，“我打算自己租个房子，你来陪我住。”

刘丹阳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碗，还是轻笑着开口道：“不了，我想……找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

“好。”高振宁总是这样，会给予刘丹阳所有的温柔尊重。

“不过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上海找你的。”刘丹阳也总是怕高振宁多想，当即又安抚道，“不要把卧室弄得太乱，好好照顾自己。”

“好！一言为定！”高振宁雀跃起来，刘丹阳看着电话那边高振宁的模样，眉眼也柔和下来。

“好好休息，好好努力。”刘丹阳在此刻突然涌上了很多感受，但却并不是无端沉重的黑泥，“我一直都相信你。”

“你也是。”高振宁伸出手，似乎要跟刘丹阳拉钩。刘丹阳抿了抿唇，也对着镜头伸出了自己的手。

原来爱这么轻盈，轻盈地可以穿过冰封千里的雪原，带着暖意将眉角抚平；原来爱这么沉重，沉重地可以链住惶恐不安的灵魂，将存在永远定格在身体。原来世界上所有的艰难险阻，都抵不过爱。

※退役后

※β时间线（α时间线为《蜻蜓点水》）

※注意：一方娶妻生子。

※字数1.7w+，请合理安排时间阅读。

※禁止上升/ooc

“刘丹阳，你最近在家吗？”

刘丹阳乍一收到高振宁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发愣。高振宁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了。除了每年的生日快乐和随之而来的红包，还有极为稀少的游戏邀约。高振宁不擅长诉说自己的苦难，除非被逼到穷途末路，否则他不会轻易的钻进刘丹阳这座避风港。

退役了之后刘丹阳就回了家，最后的愿望也没有完成，刘丹阳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的梦被燃烧殆尽的，支离破碎的残渣。刘丹阳不是不想再继续，但是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已经没有余温供他燃烧了。

后来刘丹阳用这些年打职业攒下来的钱开了一个火锅的连锁店，他本来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结果只是这样的管理就学的让他头痛了，刘丹阳想起来还挺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去创业。

后面店面稳定下来，赚的钱也够刘丹阳正常生活，家里又催他结婚。刘丹阳用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自己在等什么，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刘丹阳就是想等等，再等等。

其实刘丹阳当年离开上海之前，是有跟高振宁单独见过面的。高振宁那年也是进了世界赛，但是听说他要回老家，还是抽出了时间，约了刘丹阳一起吃饭。他们两个吃火锅向来是鸳鸯锅，刘丹阳嗜辣如命，而高振宁几乎一点辣都不吃。所以每到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刘丹阳就会觉得很奇妙。高振宁性格浓烈而又鲜活，而他深沉内敛，如此相悖的两个人竟然会是朋友，又或许他们就像是鸳鸯锅的红汤白汤一般，是相辅相成的。

他们两个吃饭不算沉默，但那天晚上很罕见的，两个人都有一些沉默。谁也不舍得开口，谁也不舍得分离。

“世界赛加油。”刘丹阳最后朝高振宁举起了手里的酸梅汤，意图跟他轻轻的碰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退役是每一个职业选手都要面对的问题，他和高振宁都不可避免。只不过是刘丹阳先走到了这一步，他得迈出这一步。

“等我再拿一个冠军。”高振宁突然这样开口，他还想说什么，刘丹阳抬头看向他，但是高振宁只是跟他对视了一会，高振宁的目光里有着隐秘的灼热，那种灼热甚至灼痛了刘丹阳的眼瞳。于是刘丹阳先逃了，他笑了起来，伸长胳膊去碰高振宁的杯子。

“我相信你，我等着。”刘丹阳自顾自的将所剩无几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又转手拿起筷子捞锅里的肉。高振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刘丹阳，他看了一会，最后也举起了自己眼前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退役两年后，刘丹阳终于迫于家里的压力，开始了漫长的相亲生涯。但与结婚对象的相遇，却是在他的火锅店里。女孩常常一个人来吃火锅，跟当年他和高振宁不同，女孩喜欢点四宫格，三格清水，来的次数多了，偶尔刘丹阳也会跟她说几句话。两个人之间是女孩先告白的。她说，老板我天天来吃火锅，能不能送我点赠品？别的不要，我想要你。

刘丹阳被她的主动惊了一跳，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高振宁，想起了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所有隐匿在皮肤纹理之下奔涌的感情，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刘丹阳觉得这样是不负责任的，他不能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心里还放着高振宁，这太不公平，于是他的嘴张了又张，僵硬的表情都有些凝固。

最后还是女孩自己解了围。她看出了刘丹阳的窘迫，便笑着把这件事当作玩笑揭过去了，还是常来吃火锅。

这一年高振宁最后倒在了亚军。刘丹阳看了比赛，觉得撕心裂肺的痛，他知道高振宁也快要燃烧殆尽，曾经照耀过他的光也要撑不住那最后一点心火。高振宁输掉的那天刘丹阳在店门口抽烟，他很少会有如此失态的模样，手机屏幕亮了又灭，他不知道应该跟高振宁说什么，又或许任何话语对于高振宁来说都是伤害，直到女孩叼着烟凑过来，问他借个火。

那天晚上他们其实什么也没聊，女孩蹲在他旁边，一根接一根的陪他抽着烟。刘丹阳不说，女孩也不问，空气里安静的只有打火机点燃时发出的“咔咔”声响。

抽到第五根的时候，刘丹阳把女孩的烟掐了。

“少抽点。”刘丹阳站起身来，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句，“谢谢。”

高振宁退役也是没有征兆的。S15的世界赛结束之后，他直接选择了退役。粉丝总觉得他还应该，还能再打几年，刘丹阳其实也这么觉得。高振宁官宣退役那天，他打开了很久没用的微博，打了一行字。

“我的青春结束了。”

高振宁退役这天，距离刘丹阳退役已经过去了四年，刘丹阳看着微信那个对话框，还是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他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也找不清自己的方向。一直到高振宁看到他的微博，来给他发消息。

“我不会离开赛场的。”高振宁这样对他说，“我说了，再拿一个冠军。”

刘丹阳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想明白——高振宁要去做教练了。他的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把消息发出去。他已经二十九了，刘丹阳看着对话框，突然眼睛有一点湿意。

“对不起。”刘丹阳握着手机，轻声的道歉，“我的青春结束了，宁。”

高振宁收到刘丹阳结婚的请帖是在第二年春季赛结束之后，那个时候他作为教练带队进了季后赛，拿了个殿军回来。这对一支新生的队伍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但是离高振宁目标的冠军还所差甚远。

刘丹阳特意把婚礼的时间选在了休赛期，他说不清楚到底是否真的想在婚礼上见到高振宁，但他还是给高振宁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不管当年有多少感情，有多少暗涌，都已经过去了。刘丹阳确实想认认真真跟自己的过去道别，也跟那个曾经照亮过自己的少年告别。毕竟这一天过后，他就将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高振宁没有来，他甚至没有解释，只是婚礼那天早晨微信给刘丹阳转了账，上面写了新婚快乐。

后来他们两个就很少交流了，但高振宁逢年过节还是会按时给他发红包，但除了生日，刘丹阳都没有再收过。高振宁生日的时候，刘丹阳也会给他发个红包，只是高振宁没有收过。

刘丹阳还是会看比赛，他还是会看高振宁的队伍，还是会看他站在bp台上，或皱紧眉头，或拍着队员的肩膀大笑的样子。但是刘丹阳内心却再也没有当初那份跌宕起伏的激荡，只是平静，连他自己都讶异的平静。

一年后，女孩生了个男孩。刘丹阳发了朋友圈，很难得的收到了高振宁的评论。高振宁说，S35的辅助选手有了。刘丹阳哑然失笑，他觉得高振宁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也对，高振宁不需要改变，他只要向前走，世界就会为他改变的。

这几年英雄联盟好好坏坏，倒也一直撑了下来，高振宁带队进了两三次世界赛，但是一直没拿到他想要的成绩。今年的夏季赛季后赛刚刚过去，高振宁带队拿了积分第二，稳稳的进了世界赛。按理说这段时间应该是备战世界赛的要紧关头，高振宁却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

“你不会要来吧？”刘丹阳给高振宁回消息，“你不好好准备研究世界赛的对手吗？”

“休息了几天，很久没见你了，就想来看看你。”高振宁回的很快，像是握着手机一直在等，“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刘丹阳看了一眼在辅导儿子写作业的妻子，开口询问道：“我有个朋友过几天想来家里看看……”

“你说什么？”妻子猛地回过头来，刘丹阳说了一半的话都被他吞了回去，“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我很少听到你说到你以前的朋友。”

刘丹阳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去描述高振宁，妻子也很少过问他以前的事情，他偶尔看到妻子偷偷看他当年比赛，也只假装没看到。刘丹阳实在不愿意再回忆那段时光，那段耗尽了所有青春和勇气，向着光追逐后而又跌倒的身影。而他更不愿意回忆，停留在那段记忆中的少年，和至今仍然站立在那片光影中的少年。

“很久没联系了。”刘丹阳最后这样解释道，“他们都在做直播，或者是战队教练，很忙。我这边也很偏远，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网上联系一下。”

“那他怎么会想到来找你啊？”妻子眨眨眼睛，继续询问道。刘丹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相处了这么多年，妻子的个性刘丹阳也了解，如果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她就绝对不会问，但若是他愿意提起，那她必然有一百万个问题等着他。

“大概是有什么事顺路吧。”刘丹阳说完才发觉自己下意识的说了谎，但他也不好再多说解释，干脆就不继续说了。

妻子应了一声，旋即又问道：“那需要我准备点什么吗？是来家里吃饭？”

“我们去店里吃。”刘丹阳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不要让高振宁见到她比较好，他知道高振宁至今都没有恋爱。况且他俩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刘丹阳早就已经放下了，但他不完全清楚高振宁的想法，“他还没女朋友，我怕他骂我秀恩爱。”

妻子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刘丹阳看着，也笑了起来。平心而论，刘丹阳确实觉得，在没有外部因素的条件下，高振宁应该能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但这一次刘丹阳想先见高振宁一面，单独见一面。他也有一种感觉，高振宁是有话想跟他单独说的。

“我当然有时间了。”刘丹阳跟妻子说好之后，才回复高振宁，“你什么时候来，要不要我去车站接你？”

“没事，你给我个地址我直接去找你就行。我又没带行李，用不着来接我。”高振宁依旧回复的很快，“对了，我还想见见我们战队未来的辅助选手。”

刘丹阳这会很快领会了高振宁的意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写作业的儿子。儿子其实长得不是很像他，更像妻子一点。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能生出拒绝高振宁的心思，开口跟妻子说道：“他说还想见见我们的儿子。”

“啊，他周几来啊？”妻子看了一眼闻言立刻精神的抬起头来的儿子，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写你的作业。”

“就周六来。”刘丹阳看了看高振宁给自己截图的车票，回应道。

“那没问题啊。”妻子有些好笑的看着刘丹阳，“你怎么这事还要问我了？”

“就，觉得不带你去怪不好意思的。”刘丹阳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害怕你觉得不舒服。”

“你们朋友很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小孩子去了也听不懂，不耽误你们聊天。我就不一样了，我杵在那可算是个几百瓦的超大电灯泡了。他要是以后还来，总有机会认识的，毕竟是你的朋友，你说是不？”妻子没觉得哪里异样，甚至自己都已经圆满了说辞。

刘丹阳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妻子，低声说：“我爱你。”

虽然高振宁坚持说不用，但是刘丹阳还是为他订好了酒店，然后准时在火车站门口等着他。

 

当高振宁的身影出现在出站口的时候，刘丹阳突然松了一口气。高振宁的身高在南方人中很显眼，刘丹阳没费多少力气就认出了他，他向着高振宁挥手，高振宁看到了他，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高振宁走到刘丹阳面前的时候，刘丹阳轻轻地，轻轻地，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高振宁像是特意洗了头，头发看起来柔软又蓬松，让刘丹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揉他的发旋，但是刘丹阳没有。高振宁只背了外设的包，包的背带有一些磨损痕迹，刘丹阳怔了一下，这个包在某一年的生日，他给高振宁买的。

“我先带你去酒店，然后我们去我店里吃饭。”刘丹阳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怕会给高振宁太多的暗示，但是高振宁看着刘丹阳转过身去，没有说话。

“我驾照还没学。”坐到副驾驶之后，高振宁突然开口说道，像是不经意的开始某一个话题，想把这些年他们分别的时光用寥寥数语勾勒出来，刘丹阳其实更擅长倾听，但是他知道现在他应该说点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可以。

“学了驾照会方便很多。毕竟我家这边，”刘丹阳顿了一下，“养个车也不贵，开车去哪也很方便。”

“真好啊。”高振宁感叹了一声，“我基本上都随队，没什么时间学驾照，也不太用我开车。”

“在俱乐部是这样的。”刘丹阳偏头看了一眼高振宁，发现高振宁正盯着他看，又缓缓的把头转了回去，“回来没什么事了肯定要学。”

“不知道联盟还能有多少年。”高振宁突然感慨了一下，“过几年我也不想做教练了。”

“不拿冠军了？”刘丹阳抬了下转向灯，将这句本应该刻骨的话轻描淡写的吐出来。

“拿。”高振宁没有丝毫的犹豫，像之前每一次回复他一样，“拿到冠军之后我就不干了。”

“真快啊。”刘丹阳又不接高振宁这句话了，“我都退役十年了。我记得S9在rw的时候，我们做过一个英雄联盟的视频，当时有个问题我记的挺清楚，是问我‘十年之后觉得自己会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还觉得很遥远吧。”高振宁轻笑了一声，“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十年是一个太不确定，太纠结太挣扎的数字了。”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应该会是一个父亲。”刘丹阳的唇角缓缓的勾起，“那个时候只是想着怎么把这个采访敷衍过去，没想到我真的完成了。”

“是啊，你完成了。”高振宁的语气没有太多的变化，“只可惜我的愿望还没有完成。”

“到了。”刘丹阳又一次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把车子规规矩矩的停放在停车场，而后解开了安全带，“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高振宁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刘丹阳的避而不谈，况且他本就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但高振宁没有追问。他知道，他知道刘丹阳不愿意谈这件事，也知道他不愿意谈这件事的原因，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资格追问，就像他现在站在刘丹阳身后半步，却始终没有踏上前去与他并肩。

刷了身份证，高振宁很顺利的取到了房卡，刘丹阳送他上楼，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剩下了电梯运行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刘丹阳似乎想说句什么，但电梯已经到了，于是他又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你想问什么？”但这次高振宁开口了，他的语气很轻松，“还不好意思问？”

“你这次，”刘丹阳被高振宁这么突然一问，不擅长处理应急消息的大脑立刻将脑海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口，“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刘丹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其实这件事本来他跟高振宁应该是心照不宣的，贵阳这个地方又没有什么活动，高振宁只会是为了他来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不是。”高振宁看出了刘丹阳的窘迫，笑了起来，他找到一点面对刘丹阳的熟悉感觉，语气更轻快起来，“还为了我S35的辅助选手。”

“你不是都要不做教练了，再说英雄联盟有没有S35还难说呢。”刘丹阳松了一口气，很自然的从高振宁手中接过房卡，刷开了房间门，“他现在还小，等他有自己的想法的时候，看自己的喜好再决定吧。况且他有没有天赋打职业还难说呢，反正现在我是没看出来。”

“要是带他，我愿意的。”高振宁站在房间门口，顿了一下，旋即又补了一句，“他要是决定打职业，我立刻复出教练好吧。”

“还早呢。”刘丹阳转头看向他，笑了，“你只带了外设包？有没有什么换洗衣物？”

“我没带什么东西，毕竟待不了几天。”高振宁随手把外设包往床上一扔，“只带了点资料，毕竟要研究世界赛的对手了。”

刘丹阳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才刚刚十点，于是他拉开凳子，询问道：“现在有点早，我们坐会再去店里？”

“我都好。”高振宁闻言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就在这聊会天也行。”

“感觉我离开这个圈子太久了。”刘丹阳看着高振宁，总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如果要让刘丹阳做比较，在职业赛场上的高振宁像是锋芒毕露的宝剑，而现在却像是入了鞘一般，只能从眼睛的深处看到那份锐利。

“也挺好的。”高振宁拉开外设的包，拿出笔记本和记录本，扔到了一边，“我觉得你能脱离这个圈子，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真的挺不容易的。大多数人，你看，退役之后都是靠直播，做解说，或者像我一样当教练，有几个能够真的脱离这个圈子过自己的生活的？刘丹阳，你真的很勇敢。”

刘丹阳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勇敢”这两个字会被高振宁用到自己的身上，但高振宁似乎知道他会对这件事犹豫，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对，刘丹阳。”高振宁笑了起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你这么说……”刘丹阳看着高振宁的眼睛，也浅浅的勾起了嘴唇，“其实你才是最勇敢的人吧。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勇气，能一直为一个梦想坚持到现在。”

“坚持一定是好事吗？”高振宁突然反问道，“或许为了梦想我已经不知道错过多少风景了。”

刘丹阳此刻不想知道这句话里面有多少感情，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想知道。高振宁的眼神里面是什么呢？是懊悔和怜惜吗？刘丹阳失去了感应，但他没有逃，很难，很难得的，他仍然注视着高振宁的眼睛，然后轻声说道：“所以一定要拿到那个冠军，一定要。”

“好。”高振宁一口答应下来，刘丹阳知道，高振宁这不是在逞强，他是在认真的向他承诺。冠军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至少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个必须要达到的目标，是一个拼尽全力也要达到的高度。这个冠军对他俩来说意义非凡，它承载了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时间，太多的精血。 它不止是一个冠军了，它是两个人的执念，是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的混合体，是所有分叉路口的路标。

“饿了吗？我们吃饭去吧。”刘丹阳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就像当年离开上海时躲掉的视线一样，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完全承载高振宁眼底的灼热，虽然他知道，这两份灼热代表的意义已经不同了，但刘丹阳对高振宁有些本能的畏惧。

“好啊，吃饭。”高振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事实上他今天早晨为了赶车什么都没有吃，但是高振宁不愿意让刘丹阳平添一份愧疚，所以便没有提，也没有催促，“对了，不是要带我S35辅助选手一起吃饭吗？”

“他在店里等我们。”刘丹阳摇了摇头，高振宁还是这个性子，不过这样也挺好。刘丹阳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店里的路上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沉默并不难熬，刘丹阳的店离高振宁住的酒店不远，这本也就是刘丹阳特意安排的，还没等高振宁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到了。

“这么快？”高振宁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话头，“还挺近的。”

“嗯，特意选了个近一点的酒店。”刘丹阳点了点头，在门口把车停好，“想着这两天带你到处转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其实我想让你陪我看比赛。”高振宁笑了笑，“很久没跟你一起看过比赛了，你游戏理解退步了没？”

“肯定比不上你。”刘丹阳锁了车，带着高振宁往店里走，“不过你要让我说，我也不至于看不懂。毕竟我也一直在看比赛，也一直在玩。”

“当局者迷。”高振宁跟在刘丹阳身后，“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听听别人的意见——当然，得看是哪个别人。”

“刚想说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结果还是那个性子。”刘丹阳给他推开了门，“欢迎光临。”

“还整得挺隆重。”高振宁有些不自然的挠了下脑袋，“我的小辅助呢？”

“叔叔好。”儿子早就在店内等待了，看到刘丹阳和高振宁进来，立刻上前来跟高振宁打招呼。

“哎。”高振宁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高振宁蹲下身来跟他平视，眨了眨眼睛，“眼睛像你，脾气倒是不像你。”

“嗯，像她多一点。”刘丹阳看着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过于和谐，不忍心打破平静。其实儿子并没有那么开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高振宁格外有好感。刘丹阳看了一会，觉得让他俩单独说会话比较好，于是跟高振宁打了声招呼，就去后厨准备午饭了。

“喜欢打游戏吗？”高振宁突然附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嗯。”他小小声的在高振宁耳边回答，“但是我只有写完作业才能玩一小会电脑。”

“不玩手机吗？”高振宁有些惊讶，现在的孩子大部分都在玩手游，玩电脑游戏的倒是很少。

“因为爸爸打游戏很厉害。”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看爸爸打游戏了。不过爸爸不让我用他的账号，他嫌我太菜会拖队友后腿。”

“哈哈哈哈。”高振宁笑了起来，“确实，你爸爸打游戏的水平目前跟你还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总有一天会比他打的更好的。”他皱了皱鼻子，像是对高振宁的话有些不满，“你等着吧。”

“好，我等着。”高振宁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加个好友？”

“可以吗？”孩子立刻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QQ之后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叔叔，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可亲了，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高振宁愣了下，旋即抱了抱孩子，“那我们说好了，有机会我可以跟你一起打游戏。”

“真的吗？”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了，“不嫌我菜？”

“你都叫我叔叔了，哪有叔叔嫌你菜的道理。”高振宁迅速的跟孩子加上了QQ好友，“以后我们单线联系，不给你爸知道。”

“OK。”孩子举起手，跟高振宁比了个OK的手势。

“你们俩还挺聊得来的。”刘丹阳看着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两个脑袋，脑海中有些遥远的记忆被触动了，“坐吧，坐下再说。”

“爸爸，我想跟叔叔一起坐。”孩子捏着高振宁的衣角，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刘丹阳。

“收买我儿子收买的倒是挺快的。”刘丹阳点了点头，默许了儿子与高振宁的亲近，高振宁一把抱起孩子，甚至把他架在了脖子上。孩子很少被这样举起来，还颇为新奇的抱着高振宁的头左看右看。

“爸爸，你只有那——么一点。”刘丹阳抬头看着儿子，高振宁本来就比他高上一个头，此时把儿子架在脖子上，也算是让他体会了一把看自己儿子还要仰视的感觉。

“你们两个别闹了。”刘丹阳现在觉得自己在带两个小孩，他走到桌子的地方坐下，“坐好吃饭。”

高振宁闻言终于把刘丹阳的儿子放在了座位上，孩子这么玩了一遭也精神十足，晃荡着腿等着菜端上来。

“你就一点不担心我摔着他？”高振宁坐在刘丹阳正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不会的。”刘丹阳浅笑了一声，“你摔着自己都不会摔着他的。”

“你说得对。”高振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刘丹阳面前无可辩驳，他又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孩子，孩子也正好看着他笑了。其实高振宁也看得出来孩子长得并不像刘丹阳，但是那双眼睛只要一对着高振宁，他便全然像看到了年少时候的刘丹阳，看到了那个时候还没被任何世俗所侵染过的刘丹阳，想到了他们初次相遇，想到了所有的从前。

小孩子的饭量总是不大的，过了半个小时他就吃饱了，想要到处走走。

“去玩吧。”刘丹阳招呼店里的员工带他出去，“过会记得回家找妈妈。”

“知道了——”儿子拖长尾音回应，然后突然凑过去抱了抱高振宁，“叔叔再见。”

高振宁被他的这个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回抱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再见呀。”

“他真的很喜欢你。”待员工把孩子领出去之后，刘丹阳戳了戳自己的料碗。

“那可不。”高振宁笑了起来，“我可是孩子王。”

“那你不考虑……自己搞一个？”刘丹阳终于开启了这个话题，这个对于他们来说过于沉重的话题。

“早着呢。”高振宁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刘丹阳能这么大胆的问出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我事业心很重的，怎么也得等到我拿了冠军，然后等我不做教练了之后，等我找到新的稳定的人生，等我再做出一点成绩来之后……”

“高振宁。”刘丹阳很少喊他全名，所以高振宁罕见的安静了下来，等待刘丹阳的下一句话，“稍微学会放过自己，好吗？”

“刘丹阳。”高振宁咬重了这几个字，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我知道。”刘丹阳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在某个方面说服你。你很好，真的很好。你看，我也说过我想要在退役之前拿个冠军，但是我没有。我确实有执念，但是执念和现实之间，我最终还是输了。你说我很勇敢，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个逃兵，只是个逃兵而已。”

“你没必要……”高振宁的语气软了下来，但刘丹阳对他竖起了食指，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

“或许我是所有的逃兵里面，活的还不错的。但是啊，我每次做梦，都不会忘了自己是逃兵这个事情。所以我知道，你现在还站在那个舞台上，是有多勇敢。你一直都是我心里的光，一直都是。宁，但是你也多留点空间给自己，别总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高振宁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世界赛来看现场吗？”

刘丹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点头应下：“好。”

高振宁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行的目的竟然会这么快达成。但是刘丹阳确实已经坐在了他身边，正在前往上海。就连高振宁让他跟着自己回基地，然后暂住在基地的安排，刘丹阳也没有异议。

这几天高振宁都和刘丹阳窝在酒店里看比赛，高振宁带的队伍，比赛刘丹阳基本上都看过，但如果要做正式的分析，他们确实需要再仔细的看一看近期的比赛。

“我回来了！”高振宁一回基地就直奔训练室，“小兔崽子们想我没有？”

“是刘丹阳前辈吗？”战队的辅助选手正好在倒水，看到高振宁身后跟着的刘丹阳，突然有些兴奋了起来，“那个，我是你的粉丝。”

“啊……？”刘丹阳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职业选手是他的粉丝，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了吧？”高振宁有些小得意的跟刘丹阳咬耳朵，“他很有眼光。”

“谢谢……”听了高振宁的话，刘丹阳微微回过神来，礼貌的对小辅助点了点头。

“真的，我从S8就喜欢你了。”小辅助生怕刘丹阳不信，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数起家珍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也是因为你我才选择打辅助的。”

“看S8不看我？”高振宁假装生气的推了一把小辅助的脑袋，“没心肝的。”

“哎呀宁哥你还用说吗？”小辅助显然是习惯了高振宁的性格，挥了挥手，眼睛仍然没从刘丹阳身上移开，“FMVP，世界第一打野好吧。我，我可以叫你阳哥吗？”

“当然可以。”刘丹阳点了点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情绪，甚至久别后面对高振宁他都没有如此失态，他此时此刻确实很想掏出烟来抽一支。

“刘丹阳，我们队辅助就交给你带了。”高振宁适时的搂住了刘丹阳的肩膀，对他眨了下眼睛，“给我教个冠军辅助出来。”

“我也没有什么能教他的。”刘丹阳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小辅助的眼神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只能狠狠剜了高振宁一眼，“我尽力吧。”

“真的可以吗？”小辅助的眼睛亮了起来，“宁哥，你就是我永远滴神！”

“不必，不必。”高振宁假装痛心的从两人这里离开，走到了队伍里打野选手的屏幕后面，“rank呢？”

“没。”打野没回头，整个人窝在电竞椅里，“在看比赛。”

“看了谁的？”高振宁随手拖了个电竞椅坐到他身边，“分组还没出，这么早就开始研究对手了？”

“反正也是闲着，这两天不是休赛期吗。”打野终于暂停了视频，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看向高振宁，“宁哥，你也看了吧。”

“我还真没看。”高振宁摸了摸下巴，“我这两天在复盘你们季后赛。”

“世界赛我会赢回来。”打野抬了抬下巴，高振宁能从他身上看到当年自己的那份锐利和傲骨，“不会再输了。”

“有这份心气是好事。”刘丹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个人身后，轻轻拍了拍打野的肩膀，“失败也是经验，至少你们现在还输得起。”

“说是这么说，谁会想输。”打野叹了一口气，转回头抢了小辅助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谢谢。”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小辅助回过神来，手里的水杯就已经变成了空杯子。

“不是都说谢谢了。”打野吹了声口哨，“宁哥，今晚吃什么？”

“除了吃就是吃。”高振宁推了下打野的脑袋，“问你阳哥想吃什么。”

训练室里面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结束了手里的游戏，围到了高振宁这里。因为高振宁提前嘱咐过他们他会带着“外援”回来，所以俱乐部里面没有人开直播，倒也不用担心刘丹阳被高振宁拉过来的事情传出去。

“我？”话题突然回到自己身上，刘丹阳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都可以。”

其实刘丹阳现在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真的需要点上一根烟来平复自己的动荡。训练室的感觉太熟悉了，就算近乎十年过去了，他一闭眼还是恍惚能记起自己在里面打rank、复盘的模样。高振宁说的对，他已经离开这个行业太久太久了，但是职业选手就是这样，就算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梦还是扎根在他的血液里面，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体。

“行了，你们选地方吧，我们先去放行李。”高振宁不用特意去看，都知道现在的刘丹阳想要暂且离开这个地方，从刘丹阳那个时候说出“逃兵”那两个字的时候，高振宁就知道了。刘丹阳实际上跟他一样，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只是他用时间去冲淡了，用生活去冲淡了，冲淡了那种渴望，那种梦想在骨髓中刻下的铭文。

“没事，我房间可以抽烟。”高振宁熟练的拉开了自己的房门，对刘丹阳说。

刘丹阳没有说话，“噌”的一声甩开了打火机，点上了烟，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给妻子发微信报平安。

“我有一种感觉。”高振宁把自己的笔记和电脑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刘丹阳，我很少会有这种感觉，这次你一定要来。”

刘丹阳没回话，只是又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

“我没想过你真的会来。”高振宁靠在桌子上，看向刘丹阳，“谢谢。”

“我想要帮你。”刘丹阳笑了一声，在烟雾环绕中，他的表情有一点模糊，“你来贵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需要我。”

高振宁说的很坦诚，刘丹阳说的也很坦诚。过往的一切在此刻似乎都暂时被清了零，他们回到了最初并肩的那一刻，故事还没有开始，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的默契一如既往。

“今年一定可以的，有你在的话。”高振宁看着刘丹阳，突然就笑了起来，“你是最后一把钥匙。”

刘丹阳最后吸了一口，把烟掐了，眉眼也舒展开来。

“我会尽全力帮你。”刘丹阳理了理衣服，“像打游戏的时候一样，背后交给我。”

高振宁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跟刘丹阳有些什么接触，但是旋即他便收回了手，在触碰到刘丹阳之前。

“走吧。”高振宁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们吃饭去。”

高振宁回来不久，战队就进入了积极备战的状态。今年世界赛在韩国，刘丹阳就这么头脑一热的跟着高振宁来了，签证还没办。刘丹阳很少做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但牵扯上高振宁，刘丹阳反而觉得怎么样都很合理。幸好这几年他也跟家人出国旅游过，护照还在有效期内，现在申请签证也还来得及。

签证的材料高振宁拜托俱乐部去给刘丹阳准备了，俱乐部当然知道高振宁把职业选手请到基地来的用意，所以动作也很麻利，以最快的速度帮刘丹阳把签证办下来了。时间刚刚好，不耽误集体飞往韩国的时间。

“你第一次拿世界冠军，也是在韩国吧。”飞机上，刘丹阳坐在高振宁身边，突然轻声说道。

“是啊，在仁川。”高振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项链，这个项链是他正式退役的那天，粉丝特意给他定做的，是缩小版的FMVP奖杯。高振宁其实不太用粉丝送的礼物，就连这个项链也是退役后两年突然被他翻了出来。当时他上一个项链刚好坏了，就换上了。他第一次戴着这个项链上BP台的时候，被粉丝扒出来，还好一阵热闹。

“厚衣服带够了没？”刘丹阳突然跳过了上一个话题，高振宁知道他很喜欢这样突然转换话题，只要觉得上一个话题足够危险，刘丹阳就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又强硬的转移话题。

“带了带了。”高振宁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你不是还特意过来帮我收拾了嘛。”

“带够了就好，你体质差，小心感冒。”刘丹阳最后还是完成自己的叮嘱，戴上眼罩准备眯一会。

“换成这个。”高振宁却突然伸手摘了他的眼罩，轻轻的给他戴上了一个蒸汽眼罩，“这一阵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接下来才是苦战呢。”

“你紧张吗？”刘丹阳闭着眼睛感受高振宁的动作，他没有挣扎，没有拒绝，也没有睁开眼睛。

“我？”高振宁突然被刘丹阳这么一问，只是笑了一声，“我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进过世界赛。”

“我紧张。”没想到刘丹阳竟然大大方方的坦诚了自己的内心，“这虽然不是我第一次世界赛，但是是我第一次有参与感的世界赛。”

“放心。”高振宁突然想起某一年刘丹阳对他说过的话，此时脱口而出，“你忘了吗？你说过的，我和你，是无敌的。”

刘丹阳没接话，他戴着眼罩，高振宁看不透他的表情，但是刘丹阳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高振宁的胳膊。高振宁也不说话了，转回头去，也闭上了眼睛。

世界赛的赛程确实是比较紧张的，高振宁除了每天盯训练赛，复盘，还要跟分析师讨论。刘丹阳也会参与战术的讨论和制定，但是他大多数时间还是保持一定的沉默，先听高振宁的想法。而他的侧重点也不同，他更多的帮助是给到了战队里的辅助选手，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了。刘丹阳深知，对于一个辅助选手来说，“意识”远远比“操作”更加重要，所以他也在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小辅助。

“明天就是小组赛了，紧张吗？”高振宁跟刘丹阳住一间，今晚他最后嘱咐了队员注意事项，刘丹阳陪着听了会，觉得没什么想补充的，就先一步回屋了。高振宁回来的时候，刘丹阳又在抽烟，不过他总是很细心的把窗子完全打开，抽的时候头都快塞到窗外了，“你也不怕给你吹感冒了。没事的，我身边烟枪多了去了，我都习惯了。”

“我体质没你那么弱。”刘丹阳吸了最后一口，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碾灭了，而后迅速的关上了窗，“没事，我就是……我确实有点紧张。”

“放宽心。”高振宁走过去拍了拍刘丹阳的后背，“这不是有我在呢吗？而且这群孩子你还不了解吗？小组出线肯定没问题的。主要就是看名次了，到底是小组第一还是第二的问题。”

“小组赛也会影响到后面抽签的，而且也要认真对待。能到世界赛的，哪个队是省油的灯？”刘丹阳叹了一口气，而后他自嘲的笑了笑，“幸亏我当时没有想着做什么教练。”

“说什么呢。”高振宁坐在床上看向他，“你这是直接被我拉来世界赛了，紧张是肯定的，我第一次带队进世界赛的时候也挺紧张的。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不觉得，但是恰恰是不是自己打比赛，反而会紧张。”

“那你现在呢？”刘丹阳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其实已经非常明显的答案，“你现在还会紧张吗？”

“当然不会。”高振宁冲他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话，不是我打比赛。我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该嘱咐的也嘱咐了，战术该布置的布置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们自己了。”

“你说得对。”刘丹阳舒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你这个主教练还没着急，我这个临时工着什么急。”

“交给他们自己吧。”高振宁伸了个懒腰，“睡吧，明天还要奋战呢。”

“晚安。”刘丹阳也没有再多说话，轻声道了句安，也回床上睡了。

小组赛打的不算煎熬，他们本来就是LPL的二号种子，实力自然是很强劲的，夏决输了的对手也是打满了五局才惜败的。小组赛第一轮他们拿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战绩，3-0。拿下来的那天晚上，由队里的韩援上单带路，他们去好好的吃了一顿烤肉。高振宁拿着果汁举杯，无非是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下个循环继续加油。

“你看，紧张没用吧。”晚上回到房间里，高振宁从后面轻轻的拍了拍刘丹阳的肩膀，试图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不知道。”刘丹阳摇了摇头，但高振宁能明显看得出来，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往前走吧。”高振宁重重的摔回床上，“小组赛第二轮才是真的要动脑子的时候了。”

高振宁没跟刘丹阳说的太详细，不过刘丹阳自己也是懂的。他们第一轮3-0，基本已经锁定了淘汰赛，第二轮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有问题。

小组赛第二轮他们输了一把，但是没人怪他们。那把算是有点试阵容的意味，并且是在他们已经锁定小组第一的情况下。高振宁跟舆论搏斗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怎么才能避开舆论。以前他是不屑于做这些的，但是做了教练之后，他真的收敛了很多。高振宁确实不觉得被喷是一件他应该承受的事情，他同样也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是他很在意他的队员们。有时候高振宁真的会觉得，他带的队员就像是他的孩子，他受的苦，他不想让孩子们再承受一次。

淘汰赛抽签就在当天晚上，高振宁和刘丹阳在后台等着看抽签结果。虽然刚刚输了一把，休息室的氛围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甚至说话还用着轻松的语气——毕竟他们是小组第一。LPL的一号种子也拿到了小组第一，至少不用在四强赛之前遇到他们，高振宁心里这样划算着。倒不是说高振宁怕了他们，只是他希望队员们能再调整一段时间再去面对曾经击败过他们的队伍，尤其是在世界赛的舞台上。

分组出的不算慢，他们是第一支被抽出来的队伍，一号种子跟他们不在一个半区，三号种子小组没出线，所以在决赛之前都不会有内战发生。但是坏消息是，LEC和LCK的一号种子都在他们这个半区。他们第一场要对阵LEC的一号种子，赢了的话，大概率要对阵LCK的一号种子。

“运气挺好的。”高振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走了，兄弟们回酒店了。”

“确实挺不错的。”打野是高振宁一手带出来的，当然懂高振宁说的是什么，不过其他队员还没有回过神来，“走吧兄弟们，别看了。”

“加油加油加油。”小辅助嘴里念念有词，其他队员反而都被他逗笑了。

“别想了，打就是了。”打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揽着他回酒店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回到房间之后，两个人一如既往的开始了关于比赛的讨论。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啊。”高振宁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轻松，“这反而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签了。今年的LEC要比LCK弱一点，作为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后一步，如果能打LPL的一号种子，这是我想到的最完美的剧本了。”

“你想的倒挺好。”刘丹阳被他感染，也笑了出来，“先走好眼前这步路吧。”

“想想剧本总是可以的吧。”高振宁这样说道，“我先做做梦，不行吗？”

“我当然没意见。”刘丹阳向来对高振宁是顺毛摸的，“加油。”

刘丹阳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是高振宁一语成谶，他们在第一轮3：1战胜了欧洲一号种子，并且在第二轮对上了LCK一号种子。

这是场硬仗，两个队有来有回，互有胜负，就这么拖到了第五局。

“放松，当BO1打就行。”高振宁挨个拍了拍自己家队员的肩膀，“最后一把了，我给你们选的阵容都是你们最会打的东西，只要打出你们自己的风格，你们不可能输。世界赛就是这样的，谁的自我更强大，谁能把对方拖进自己的节奏，自己的领域，谁就会赢。沟通大声点，必须让队友听清你在说什么。”

“你们能行的。”临上场的时候，刘丹阳挨个给了队员一个拥抱，走到队尾的时候，高振宁的视线与他相撞，但是高振宁很快的就把目光收回到舞台上了。刘丹阳稍微迟疑了一会，高振宁就已经走到了那片聚光灯之下，戴上耳麦，准备BP。

劣势的时候刘丹阳忍不住想点上一根烟，摸摸裤兜才想起来场馆里不能抽烟。他偏头看向高振宁，高振宁眉头微微皱起，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很。

“他们不是在跟对手打，他们是在跟自己打。”似乎是察觉到了刘丹阳的动作，高振宁出声说道，“BO5是他们心里的一道坎，他们没赢过打满的局。现在说输，还为时尚早。”

高振宁话音刚落，刘丹阳的视线转回液晶屏，小辅助出现在了一个漂亮的绕后位置，伴随着休息室里甚至有些回音的麦克风，小辅助打出了关键性的开团控制，队友输出跟上，瞬间融化了对面。休息室里几乎瞬间就闹哄哄起来，鼓掌欢呼的都有。因为这波团打完，他们已经由刚才的劣势转化为均势，甚至是小优的局面。

“你教得好。”高振宁的眉头也终于松懈下来，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刘丹阳。

其实赢了这波团，高振宁心里就有底了，这把不会输的。本来他们阵容往后就相对于对面来说更稳一点，况且这波团把队里这些小将的心气全打出来了。世界赛，气势也是决定胜负很关键的一方面。

“赢了！！”鞠完躬之后，第一个冲回休息室的是中单，中单算是队里最小的弟弟，今年也是第一次参加世界赛。

“今晚想吃什么？”高振宁伸出手去搓了搓小中单的脑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高振宁即便是在现在，也保持着绝对的体型压制，“宁哥请客。”

“想吃火锅！”小中单回答的很快，陆陆续续回到休息室的其他人只来得及听到“吃火锅”三个字。

“又累又饿，吃什么都行。”打野倒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赢了真好。”

“是啊，赢了真好。”高振宁附和了一声，“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了。”

高振宁好像经历过很多一步之遥，所以此时他也只是微微的感慨了一下。一步之遥也是距离，电子竞技胜者为王，冠军总是只有一个的。

另外一个半区的情况跟高振宁分析的差不多，LPL一号种子的实力很突出，果然在决赛跟他们会合了。

“你在想什么？”刘丹阳回到房间的时候，很难得的，看到高振宁打开窗户在吹冷风，“别把自己吹感冒了。”

“没什么，在想以前的事。”高振宁没回头，或者说他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刘丹阳。

“穿个外套，你真的会感冒的。”刘丹阳顺手从衣柜里面拿了一件羽绒服给高振宁披上，高振宁对他来说太高了，他甚至要稍微踮一下脚尖。

“刘丹阳。”高振宁拽了拽外套，声音里竟然是少见的迷茫和无助，“我们会赢吗？”

“会。”刘丹阳反而回答的坚定不移，“我们会赢的。”

高振宁没接话，但是刘丹阳已经知道他需要什么了。刘丹阳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高振宁。

“我们会赢的。”刘丹阳又重复了一遍。

高振宁没有动，他们两个保持这个姿势静默了五分钟，最后刘丹阳先松开了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备战呢。”

“晚安。”高振宁终于伸手关上了窗，他转过身来，表情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衣服也被他重新挂回了衣柜。

总决赛那天，现场的气氛倒是没有那么热烈，毕竟在国外打内战，这也是很正常的。高振宁拽了拽领带，一步跨到了舞台上。

最后一战了。

3：0！这是连高振宁都没想到过的战绩，他已经做好了被对手拖入第五局的准备，第三局水晶破掉的那一刻，他也清楚的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掉了。高振宁眼眶甚至有些红，但是他没有流泪，一滴都没有。

休息室里瞬间乱了起来，每个人都紧紧抱在一起，高振宁也不知道被领队和经理扑了几回，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刘丹阳身上。刘丹阳是笑着的，刘丹阳流泪了。

高振宁好不容易从经理和领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跟刘丹阳说上一句话，就被推搡着上台领奖了。FMVP落到了打野的口袋，高振宁上台的时候打野捧着奖杯跟高振宁挤眉弄眼，高振宁当然知道这个小子的意思——“我没辱没了你”。

刘丹阳站在舞台的暗处，看着那场金色的雨落在高振宁身上，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领子上。他的少年站在世界的中心，站在世界的顶端——又一次。

庆功宴所有人都喝的烂醉，刘丹阳也被小辅助灌了好几杯。刘丹阳扶着脑袋苦恼，小辅助赛后采访的时候就差把他吹到天上了，他那个退役就像死了的微博现在被各路营销号疯狂艾特，搞得他手机都有点卡了。

刘丹阳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高振宁还在睡。这也正常，作为战队的教练，他被灌的一定是最多的。刘丹阳没有打扰他，事实上，他已经买了今天返程的机票。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他的妻子。这场梦结束了，虽然已经迟到了十年，但是总算是划上了一个最完美的句号。刘丹阳也终于能够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刘丹阳东西收拾的很快，他并没打算跟高振宁打招呼，或许这样的离别对他们来说最轻描淡写，也应该轻描淡写。

“去过你的人生吧。”刘丹阳站在高振宁的床前，跟他告别，“高振宁，你不会再被困在这里了，一定记得要往前走啊。”

刘丹阳说完自己心里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握紧行李箱，就准备离开房间了。

“刘丹阳，你……去哪？”偏偏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哈欠，高振宁睁开了眼睛。

“回去啊，我买了今天的票。”刘丹阳愣了一下，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他同样也没打算隐瞒高振宁。

“怎么这么着急……”高振宁其实不算意外，但是他还是一个激灵就惊醒了，意识慢慢回笼，他抓紧了脖子上挂着的冠军奖牌。

“我离家都一个月了，怎么得不得回去看看了。”刘丹阳没回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刘丹阳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回头。

“这个。”高振宁趿拉着拖鞋走到刘丹阳身后，略有些强硬的把他身体掰过来与他对视，“这个，是你的。”

刘丹阳还没看清楚，高振宁就已经把冠军奖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刘丹阳马上就要摘下来还给高振宁，手却被高振宁按住了。

“是你的。”高振宁此刻的态度十分强硬，让刘丹阳恍惚间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发誓要再次夺冠的少年，然后刘丹阳又听到他说，“我送你。”

高振宁去厕所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鸟窝头，简单洗漱了一下，套上衣服，刘丹阳却还是在原地发呆。

“走了，刘丹阳。”高振宁揽住他的肩，摇晃了几下，“不然你登机不会迟到吗？”

“走吧。”刘丹阳这才回过神来，高振宁自然的把手垂了下来。两个人在门口叫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机场。

“就到这里吧。”刘丹阳站在机场的安检口前，对高振宁说。

“再见。”高振宁笑了，刘丹阳看得出来，高振宁的笑容是从心底泛出来的。

“再见。”刘丹阳刚准备跟高振宁挥手，却被高振宁一把扯进了怀里。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高振宁很快就松开了手。

“快去安检吧，不耽误你了。”高振宁揉了一把刘丹阳的脑袋，刘丹阳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安检口。但到了安检口，刘丹阳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振宁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对着他笑。

“再见。”刘丹阳转回头，又轻声念了一遍，“再见。”

※半rps向短篇

※宁明分手前提的宁阳

※YM时期，17年上半年

※禁止上升/ooc

刘丹阳从见到高振宁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

作为新来的辅助，他跟高振宁双排的很多。但高振宁似乎总觉得哪里不满意，就连最后转位置去打野也像是突如其来的决定。刘丹阳很容易陷入莫名其妙的自责，他想，或许是自己打的还不够好，所以高振宁才会放弃ad这个位置。

高振宁这个名字他并不算陌生，几乎所有同届lspl的选手都知道他，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强。谁都会羡慕发光的星星。

“killua。”某天的训练赛结束以后，高振宁突然喊住了他。

“宁？”刘丹阳心里咯噔一下，高振宁不笑的时候真的像隔壁村的恶霸，但他只正经了一秒就咧开嘴笑了。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什么怪物。”高振宁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跟我出来走走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刘丹阳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顺从了高振宁的话。YM的管理并没有那么严苛，他们很容易的就出了门。高振宁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刘丹阳绞着手跟在后面。那个时候还是冬天，两个人的鼻子都冻得通红。

“killua。”高振宁突然转头面向他，“你不需要对我愧疚。”

“我……”刘丹阳没想到高振宁会突然这样说，他以为自己的心思都足够隐蔽，此刻突然被高振宁赤裸裸的拆穿，他一时间哽住了。本来刘丹阳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是我的问题。”高振宁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是我应该跟你道歉。”

“不是……”刘丹阳想辩驳什么，却又觉得无可辩驳。高振宁一反常态的细腻，让刘丹阳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丝感动。他咬了下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明明自己应该是比高振宁大的，却要他来安慰。于是刘丹阳咳嗽了两声，说道，“那作为补偿，应该跟我说实话吧。”

高振宁随意找了路边花坛，跟刘丹阳并排坐下。或许是心里的话压抑了太久，他开始跟刘丹阳从头至尾的讲述。讲述他跟史森明之间平淡又不平凡的往事。以及后来pdd找他问转打野的事情。

刘丹阳记得他们那天晚上说了很多话，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高振宁，像一只卸下了防备的，受伤的狼崽。刘丹阳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揉了揉高振宁的脑袋。

“都会过去的，会好的。你真的很强。”刘丹阳笑着跟他说，高振宁低着头回应，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对于高振宁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谢谢。”高振宁最后抬起头来看向刘丹阳，“谢谢你陪我聊这些。”

“没事。”刘丹阳揉了揉高振宁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高振宁就感冒了。刘丹阳没想到高振宁身体会这么弱，但高振宁只是找了两片药吃了，偷偷给他比ok的手势。

从那一晚上过去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连刘丹阳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算坏。刘丹阳算是个慢热的人，可不代表他不愿意跟别人好好相处。在高振宁的带动下，他更快的融入了队伍。

高振宁跟他的交流明显变多了，有时候打完比赛，两个人也会单独出门转转，高振宁会跟他说一些不浮于表面的事情，刘丹阳听着，偶尔会给他一点建议。

刘丹阳一直以为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他在高振宁心里或许可以慢慢变成重要的人。他知道自己喜欢上高振宁了。刘丹阳没奢求过结果，只希望自己能为高振宁多做一点什么。

快到夏天的时候，史森明回来了一趟。那个时候lpl春季赛结束，他便借着休假的名头回来了。对于史森明回来这件事，高振宁是高兴的。即便他们分手了，但有些情谊不是单纯的恋爱或者分手能够承载的。史森明很爱笑，也很健谈，很快就跟新的队员打成了一片。只是刘丹阳不敢跟史森明多说话，他怕史森明察觉，他怕高振宁察觉。所以他只是笑着看所有人嬉闹，没有人过多怀疑，因为刘丹阳本来就不是话很多的类型。

史森明闹着要跟高振宁一起睡，高振宁很轻易的就被他说服了。刘丹阳眼睛里看着，心里是羡慕的。但他不会说，他什么都不敢说。他是为数不多——可能是除了当事的两个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们过去的人。

那天晚上刘丹阳一个人出门吹风，溜达着去便利店买了盒烟。他开始打比赛之后就很少抽烟了，刘丹阳很怕上瘾这件事情。但他发现有些事情就算努力去避免也可能真的会习惯，就像他现在熟练的点上了烟，深吸一口来压抑自己内心的躁动。

刘丹阳面无表情的抽完了一支，刚把手头这支烟掐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还会抽烟啊。”

刘丹阳手微微一顿，笑了一下，说：“怎么了？不去叙旧吗？我看你们聊的挺开心的。”

“还是有点尴尬。”高振宁挠了挠头，往前走了几步，跟刘丹阳一起靠在路边的栏杆上，“他有点变了。我好像也有点变了。刚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想找你说两句，发现你不见了，打你电话也没接，听左手说你出门了，就出来了。”

刘丹阳这才后知后觉的翻出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我手机静音，没看。”刘丹阳熄了屏，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就是烟瘾犯了，出来抽烟。”

“那回去吗？”高振宁揽住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回去吧。”刘丹阳扣上烟盒，随手塞进兜里，“你……”

“找个借口出来而已。”高振宁对他眨了眨眼，“还要多谢你了。”

刘丹阳不知道高振宁是不是有意给他找台阶下，但这个做法确实让他更为尴尬。他不确定高振宁是不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毕竟最开始也是因为高振宁的细腻他们才会走到这个地步。刘丹阳不敢问，也不敢想。他怕自己一开口，连朋友都做不成。

高振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沉默的走回去，高振宁掏出钥匙开门。正碰上史森明站在门后吓他。

“干嘛，幼不幼稚。”高振宁按着史森明的头，顺便给他转了个身，“回去睡觉。”

“你这么晚出去干嘛了？”史森明有意回头看向刘丹阳，“约会去啦？”

“就你会说。”高振宁推着他回房间，“我是队长，关心队员是应该的好吧。”

刘丹阳在高振宁身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转折发生在17年的那个夏天，他们被SNG3:0之后。高振宁沉着脸出门了，没人拦他，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刘丹阳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起身跟出去了。

“喝酒吗？”高振宁似乎是笃定他一定会追出来，头都不回的问道。

“我不太会……”刘丹阳刚说出这四个字，就被高振宁回头揽住了。

“那正好，把我抬回去的任务交给你了。”高振宁拉着他随便进了一家小饭馆。

“点菜吧，我请客。”高振宁把菜单推给刘丹阳，然后回头打了个响指，“老板上两瓶啤的。”

刘丹阳看了他一眼，开始认真的写菜单。

“炼乳小馒头。”老板看着刘丹阳写好的菜单，第一项就让他有点犹豫，两个大男人来餐馆点的第一道菜竟然是这个。

“killua。”高振宁刚撬开一瓶啤酒给自己满上，就笑了出来，“你真的会点。”

刘丹阳其实也没多想，只不过他知道高振宁爱吃甜的，又不想让他空腹喝酒，顺手写下来的。他点的东西不多，一荤一素一主食一凉菜，顺便给自己要了碗米饭。

高振宁喝酒的时候，刘丹阳就在他对面扒饭。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他也不需要安慰。

刘丹阳手里那碗饭见底的时候，高振宁已经喝的快要趴在桌子上了。刘丹阳算是见识到了，高振宁这个人只会瞎嚷嚷，其实喝了不到一瓶就倒下了。

“宁，走了。”最后还是刘丹阳结的账，他架起喝的醉醺醺的高振宁，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高振宁比他高一个头，刘丹阳并不是特别能用上力，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之后，高振宁抱住了他。

“别动。”高振宁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撒娇，“让我抱抱嘛。”

“你喝多了。”刘丹阳的耳根都红了，但他还是镇定的推了推高振宁的脸，“先回宿舍再说。”

“不想回去。”高振宁一下子蹲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抓着刘丹阳的手摇晃，“我不想回去嘛。”

刘丹阳不知道高振宁喝醉了居然这么难缠，但他现在知道的有点晚了，高振宁就蹲着看他，眼睛还眨巴眨巴。他很少用这种俯视的角度看高振宁，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高振宁的脑袋，说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好。”高振宁这会又听话了，一下子站起来，牵住了刘丹阳的手。结果因为用力过猛，高振宁扑到了刘丹阳身上。

刘丹阳好说歹劝，连哄带骗的把高振宁拖进了隔壁的酒店。给队友发了短信告诉他们今晚回不去了，刘丹阳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床边对他傻笑的高振宁。

“睡觉不？”刘丹阳试图把他放倒，“你不能喝还要硬喝，我就不该跟你出来，让你一个人露宿街头。”

但是高振宁这会倒是意外的安静，乖乖的让刘丹阳把他的鞋脱了，整个身体扔到了床上。就当刘丹阳以为自己把他打点好了，正准备去洗个脸的时候，他却整个人被高振宁拽着衣服拉到了床上。刘丹阳勉强用右手撑住了身体，高振宁却牢牢的抱紧了他的腰，让他僵持在这里。

“为什么……”高振宁重复着这句话，“为什么……”

“还会有下一场比赛的。”刘丹阳斟酌着用词，他不知道喝醉的高振宁能不能听得懂，但这确实是他想对高振宁说的，“总会好的，总会赢的。”

高振宁停了一会，突然松开了手，然后坐了起来。刘丹阳也跟着他直起身子，坐在了床边。

刘丹阳还在等着高振宁的下一句话，但他没想到高振宁直接前倾，吻住了他的唇。

刘丹阳一瞬间表情都凝固了，他不知道高振宁这个吻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吻作何感想，不如说他根本无法思考。

一分钟以后，刘丹阳推开了高振宁。高振宁还试图拉住刘丹阳，但是这次他很强硬的拒绝了。

“高振宁，我不是他。”刘丹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这句话下意识的被刘丹阳说了出口。

高振宁好像有点委屈，但被刘丹阳推开之后，他就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刘丹阳第一时间冲进了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狠狠的洗了几把脸，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高振宁喝成这个样子，即使刘丹阳再想把他扔在这里逃走，理智也不允许刘丹阳这么做。

高振宁的吻……刘丹阳按了按自己的唇，唇边弥漫着的酒气告诉刘丹阳这个吻是确实发生了的。他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这种地方……刘丹阳又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冷水，而后用毛巾擦干了。

他不能再想了，刘丹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忘记这件事，退回两个人的原点。

刘丹阳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洗了个澡，心情随着水流逐渐变得平稳了下来。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高振宁正抱着被子睡得香。

刘丹阳是气不打一出来，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清了清手机消息就关上手机睡了。

刘丹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高振宁已经醒了，正坐在他床边看他。

“你干嘛？”刘丹阳被高振宁弄的怪不好意思的，刚睡醒，他还不是很清醒，还没想起来昨晚高振宁对他做了什么。

“刘丹阳。”高振宁笑了起来，扯了扯他的脸，高振宁很难得的叫了他的本名，“对自己自信一点，好不好？”

“啊？”刘丹阳揉了揉眼，“你在说什么啊？”

“算了。”高振宁笑了下，直接俯下身子去吻了刘丹阳的额头，“现在明白了吗？”

刘丹阳的意识光速回笼，连同昨晚的事情都一起回想起来了，他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丹阳，我再说一遍。”高振宁扣住了他的手，“我喜欢你，你是你，所以我喜欢你。”

没想到刘丹阳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把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嘴中念念有词：“我在做梦，快睡快睡。”

“刘丹阳。”高振宁把他从被窝里掏了出来，“回去啦。”

“宁。”刘丹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很轻很轻的说，“我相信你。”

高振宁笑了，他知道这是刘丹阳的回应，所以他重新郑重的吻上了刘丹阳的唇。

彼时的少年还不知道，他们正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