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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晏】全自动江晏许愿机

注意:17岁男少东家×36岁江叔,HE

全文字数1w+,标题乱起的,很久没写东西所以写作水平退化成草履虫状态了(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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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晏的视线盯着外头习武的少东家,思绪却已经魂游天外了好一会儿。

  四个愿望,他许诺了这孩子四个愿望。

  如果是以前,莫说四个愿望,就是四十个四百个都好说,但今时不同往日,就在半个月前,他答应了这孩子一件在世人眼里罔顾人伦的事。

  那天似乎是个风和日丽雷雨交加的清晨傍晚,江晏实在记不太清了,他脑子熬得都不甚清醒,双眼布满血丝,啪地把剑拍在桌子上,盯着双眼同样都是血丝少东家说:“我答应你,现在,马上,我们去睡觉......

注意:17岁男少东家×36岁江叔,HE

全文字数1w+,标题乱起的,很久没写东西所以写作水平退化成草履虫状态了(闭目)


————————————

  江晏的视线盯着外头习武的少东家,思绪却已经魂游天外了好一会儿。

  四个愿望,他许诺了这孩子四个愿望。

  如果是以前,莫说四个愿望,就是四十个四百个都好说,但今时不同往日,就在半个月前,他答应了这孩子一件在世人眼里罔顾人伦的事。

  那天似乎是个风和日丽雷雨交加的清晨傍晚,江晏实在记不太清了,他脑子熬得都不甚清醒,双眼布满血丝,啪地把剑拍在桌子上,盯着双眼同样都是血丝少东家说:“我答应你,现在,马上,我们去睡觉。”

  少东家闻言二话不说,猛地站起来,直接抓着他江叔的手腕就喊小二儿要一间上房。

  拉拉扯扯走进房间,少东家反手用内力甩上门,回头时江晏已经扯了自己的腰带正在脱外衣,他脱得潇洒,脱出了天泉出身的坦荡,几下就脱得只剩里衣,完全没顾忌旁边还站着个“觊觎”他的大活人。

  “江叔,你睡里面。”少东家指了指那张大到足够两个人横着睡的床。

  这倒霉孩子在想什么江晏自然知道,他也没反驳,翻身上了床躺在里边,闭上眼睛听到传来布料摩擦声,想必是那倒霉孩子也脱了衣服,随后身边一沉,那孩子躺在了他身边。

  “你不许走。”

  “不走,睡觉。”

  得了承诺,两只互相熬了将近月余的鹰终于都陷进了黑甜乡。

  也许是真的太累,又或许身边久违地躺着让自己安心的孩子,总之江晏这觉睡得格外踏实,再睁眼时,已经是不知道几天后的清晨,肚子叽里咕噜饿得难受,他刚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身边的还睡着的人就“唰”地睁开眼,一番做派像极了守着自己肉骨头的小狗。

  小狗看着他的眼里有千般言语万般委屈,可到最后,说出来的却是:“就算走,也先吃点东西吧。”

  若是真有耳朵,怕是要耷拉下来了,江晏觉得好笑,又头疼地觉得现在这场面不太适合自己笑,只好又对可怜巴巴的小狗承诺了一遍:“答应你不走,自然不会走。”

  ——我才不信。

  被骗得多了的小狗自以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狗子了,可就算不信,少东家还是起来去客栈楼下要了清粥小菜端上来,推门时他做好了面对人去楼空的心理准备,却意外地发现自家江叔正坐在桌子边上老神在在等他,甚至还趁着闲暇时间发扬他极好的自律精神叠好了被子。

  “你……你没走?”小狗不可置信。

  江晏把桌上的茶盏都挪到一边,扬扬下巴示意少东家把吃食放在桌上,他问:“你想先吃饭还是先聊?”

  最终少东家选了先吃饭,无他,一是他看不得他江叔饿,天大的事也得先让江叔垫上肚子,二是他自己也饿,赶紧趁着这时候把饭吃了,等会他江叔开溜他也好有一把子力气去接着追。

  既然说先吃饭,饿坏了的两个人也闲言少叙,各自操碗拿筷,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下稀里哗啦的吃饭声。

  等酒足饭饱后,少东家简单收拾好碗筷,就老实坐在了江晏对面,一整个小时候被江晏训的那副讷讷的乖巧样儿,他这幅样子看得江晏有点恍惚,这乖巧样儿倒是很久没见到了,他记忆里见的最多的时候是孩子刚记事儿,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往嘴里塞,江晏带着他只能时刻盯着,看他拿了什么都想往嘴里放时,眉毛一皱呵斥一声“不可以”,孩子就老实下来,蔫哒哒地跑过来握住他的手指,现在算算,那段时光距今竟然已经过了快二十载。

  真是……流光易逝……

  江晏想起寒香寻给他传来的书信,信上只写了短短两句话:

  ——万般不容易,珍惜眼前人。

  寒香寻应该比自己还要早知道这孩子的心思,既然她知道还传来这两句话,就证明这件事没了转圜余地,江晏觉得头疼,思来想去还是先问了寒香寻当初问过了一遍的问题:“你知道你要走的是什么路吗?”

  青年的回答是郑重的,他说:“我知道。”

  那时寒香寻看着孩子那双眼睛,里边有着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拧劲,拧得就像姓褚的走的那天,看得她眼睛有些干涩,心想罢了罢了,孩子大了,既然他下决心要吃这苦,不管是一步之遥还是万水千山,总归是有机会走到的地方,总归……比阴阳相隔的好。

  世间万般不容易,当是珍惜眼前人。

  寒香寻闭眼摆了摆手,说给老娘滚吧,滚去找你的江无浪。

  于是三日后的下午,江晏收到了寒香寻的飞鸽传书,上书四个大字:“自求多福。”

  江晏:?

  他不是很理解这四个字,但是这纸条上的标记是他与寒香寻约好的只传关于少东家的,直到又隔了一旬,刚送完情报的江晏回头就与自家倒霉孩子撞了个正着,阴暗逼仄的巷子里,那孩子乳燕投林似的跑向他,一把紧紧箍住他的腰,还不等江大侠心中刚升起几分久别的愧疚,就听见了自家孩子在他耳边声音不大却直白无比的话。

  ——江叔,我喜欢你。

  等等?原来是这么个“自求多福”!?

  江晏下意识直接搭上这孩子的手腕,想看看是不是有不长眼的给他下了什么腌臜的药,结果脉象康健有力,摸着兴许比他还有一股子牛劲,哪是中了什么毒蛊,这是纯大逆不道,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反应过来时已经抬手打晕了自家逆子,随即两个人就此展开长达几个月的追逐战。

  一开始江晏依旧老一套,点穴,溜走,好在他最近只用等线人那边的情报,才有时间和少东家周旋,但那孩子不知在开封经历了什么,武功大有长进,江晏又舍不得下重手,点穴定身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旦等到穴位解开,他就像是能嗅到目标的猎犬,仅仅不出几天就再追了上来。

  这种角逐愈演愈烈,直到最近一个月,那孩子不要命了似的,不眠不休地盯着他,他也不做别的,就只是盯着,跟着,亦步亦趋在他附近,算着江晏休息的时间才闭眼浅眠一会儿,只要有些许风吹草动他就惊弓之鸟一样,睁眼第一件事是找江晏的位置。

  这么回避下去到底不是办法,江晏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见不得这孩子受苦,更何况这苦大半是出自己身,最终认命地把剑拍到桌子上,领着这孩子去睡了觉。

  现在觉也睡了,饭也吃了,也该到“父子谈心”的阶段了。

  “你先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思?”江晏蹙眉看他,他眉头一压下来,压迫感立竿见影,少东家瞬间就明白了这道题重要到关乎自己和江叔的结局,他垂着头,心一横,选择在自己的养父面前,娓娓铺陈开自己所有的求而不得。

  他说:“从启蒙到如今……一直都是你。”

  他讲从十三岁在广胡子那里信手拿的不正经的话本子做的荒唐梦境,到十六岁下决心想远赴开封,情之所钟的,欲壑难填的,都只是这一个人。

  一开始连他自己都害怕这惊世骇俗的感情,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怎么会对江叔有这种想法,甚至吓得竹隐居都不敢回,一连几天都找借口留在不羡仙,还跑去活人医馆找天不收软磨硬泡给自己把了脉。

  天不收睨他一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伸手给扭扭捏捏的神仙渡少东家切了脉,得出的结论是:健康得能打过村口大鹅。

  鹅还是打不过的,小少东家哼哼唧唧,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问天不收:“天叔,喜欢同性别的人会很怪吗?”

  天不收敲竹椅的手一顿,他幽幽看向小孩,一针见血问他:“你喜欢男人?”

  小孩烫到一般连忙摇头,可摇头后又顿住,最后迟疑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天不收悠长的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意打发了这小孩,而是认真地告诉小孩:“不怪,不过你年纪尚小,等你真正能看清自己的心时,再做决定也不迟,但你要想好,因为这条路……不会好走。”

  第一次懂得这条路不是很好走的小少年忽然很想很想几天没见的江叔,因为从小到大,无论是泥泞的、嶙峋的,或是别的难走的路,他的江叔总会背上他走过去,于是借着明月高悬,小少东家哒哒哒跑上回竹隐居的路,归心似箭的少年希冀地推开门,却面对的是一室冰凉。

  他的江叔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对不辞而别的长辈气急败坏的小孩满屋子乱转,他满心隐秘的情感,一肚子想要道出的委屈,最终只变成了抱着江晏没带走的衣服无声落泪,泪水把那件深蓝色绣着金燕的外衫洇上一片一片潮暗,他抱着这件衣服哭得头昏脑胀,一气之下想着不要喜欢江叔了,可直到最后昏沉睡去,梦里还是江晏伸手,轻轻给他揩去了泪水。

  好在小孩自认为相当擅长等待,尤其是等他江叔,按照他的经验,江叔最多半年就会回来,那他就把想说的话都攒着,到时候一起说给江叔听。

  可是少东家没想到这次会那么久,他等着盼着,十四岁生辰,十五岁生辰,十六岁生辰……不羡仙的小孩儿在江晏看不到的时候抽枝拔节,长成了盘亮条顺的青年,有了能背着他江叔走过难路的一把子力气,可期盼一次次落空,那件三年里早没了江晏气息的深蓝色外衫在深夜湿了一遍又一遍,金燕却不曾归来。

  再后来就是那场永远灼燃在灵魂上的大火。

  青年轻轻摩挲着拇指,眼神黯淡,他不愿多提那场大火,又接着讲:“然后我去了开封,我去过樊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从天定良缘到兰因絮果,我看了很多,忽然觉得情爱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又看了鬼市子,看了勾栏瓦肆,看了角门,看了开封许许多多地方和人,然后我想,原来这世间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

  “人命脆弱得像是灯笼里的烛火,时间又匆匆恍恍像是抓不住的风,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犹豫的错过的,最后都成了后悔的。”

  “于是我就想……是江叔又怎么样呢?”

  青年抬起头,双眼直视向他的长辈,那目光披荆斩棘,把年长者所有的搪塞顾虑与借口都斩除,只是无声的向他索求一个答案。

  江晏终是败下阵来。

  他这辈子割裂得太严重,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那部分生命戛然而止在十九岁,滂沱大雨里举目无亲天下皆敌的江无浪则只剩下怀里那个小小的,嫩芽一样的孩童。

  弱冠之年的青年,连情爱都没来得及品尝,就匆匆担任了亦兄亦父的角色。

  寒香寻传来不羡仙烧毁的消息时,江晏拿着纸条,少见地沉默了有足足半个时辰。

  他太懂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痛,那孩子除了一开始和他颠沛流离一段时间,余下的年岁用娇生惯养来说也不为过,他去取镇冠珏时,如果不是玉还挂在那孩子脖子上,他一时之间都没认出这是他家的孩子,寒香寻和神仙渡把他养得真好,十七年前在他怀里的嫩芽被养得芝兰玉树,他是被众人用爱养大的神仙渡少东家,而此刻失去这些的他究竟有多痛苦,江晏甚至不敢去细想,他只觉得这该死的世道,怎么能如此苛待他爱的孩子。

  ……那当然是他爱的孩子。

  那是他倾尽心血浇灌的孩子,是会在夜里点灯等他回家的孩子,如果没有这孩子,江晏现在或许是个在荒郊野岭喝冷酒的江湖人,又或许早就亡命在凄风苦雨的复仇路上,成了一把无人认领的枯骨,是手指被握住温热牵绊住了他,那孩子是他的锚,是他这世界上最重要的联系,是风筝上的线,是春归燕的巢。

  江晏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那孩子对他的意义他已有定论,而在那孩子的心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存在?在大雨倾盆里,是稚嫩的孩童哭声收敛起江晏的魂魄,而在焦黑的余烬里,又是谁领着不羡仙少东家走上回家的路?

  和这孩子你追我赶这么久,江晏其实准备了千万个回绝的理由,年纪,身份,世俗,伦理,无论哪个都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可偏偏那孩子说的是他吃过了世间的悲欢离合的苦,最终还是毅然决然踏上那条难走的路。

  于是千万个理由便如鲠在喉,最终都不作了数。

  十七年光阴早就把他们的命运缠成一团解不开的死结,硬要扯开只会两败俱伤,算了罢了,江晏认了,他离不开放不下这孩子,江无浪的人生向来不圆满,这唯一剩下的圆满,就给了这孩子吧。

  “既然你执意如此,”看着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像是等着自己给他宣判的少东家,江晏忽然释然,当日这家伙在巷子里死命勒着自己的腰,大逆不道说着自己的“喜欢心仪情之所钟”,又亦步亦趋像是块牛皮糖似的跟着他到现在,结果真等自己给他答案的时候反到怂得和小时候偷喝离人泪被他抓包时一个样。

  到底还是他爱的那个孩子。

  而此刻正襟危坐的少东家脑袋里其实已经天人交战打成一团乱麻,一会儿江叔会怎么拒绝自己?和自己讲伦理纲常?说自己年纪太小?待会儿要怎么快速解除定身?跳窗走还是门?还好刚下楼取早饭时把房钱结了,可惜钱袋子里没多少钱了得去弄点,不知道江叔平时都是怎么赚的钱?然后他听到像是叹息的一句——

  “那就试试吧。”

  ……嗯?

  于是在这个清晨里,少东家又“腾”地起身,差点把桌子撞翻,在你你我我磕磕巴巴里,被他的江叔按回了凳子上,他心潮澎湃,还想说什么,就被接下来听到的话当头一盆凉水:“行了,上午先放你休息会儿,下午我要查你的功课,先来剑法,再来枪法,晚上查背书进度,不要以为寒香寻没提我就会忘了这茬儿。”

  少东家:?

  后来据当事少东家回忆,那天晚上两个人房里的灯一夜摇曳未熄,一直到天欲破晓,江晏才放过抄书抄得七荤八素的可怜小狗,打发他去睡了觉。

  习武,抄书,在答应与养子试试后,日子却莫名其妙这么过了下来,稀松平常到江晏都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直到某天清晨,身边躺着的人云淡风轻地告诉他:“江叔,我梦到你了。”

  说完这话的少东家就像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坦坦荡荡起床去洗了漱,但江晏没错过养子的身体反应,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养子对他有情欲。

  这个想法像是烫了江晏一下,那瞬间,惶恐不受控制爬上他心头,情是种,欲为花,那孩子一片坦荡赤诚,自己当时心下不忍答应了他,但现在细想,自己真的能同等地回应这片赤诚的情欲吗,

  他身体冷淡,十九岁前入天泉,又混迹行伍南征北战,十九岁后突生变故,拉扯孩子用尽了他的精力,近年又马不停蹄去南唐地界奔波,现在想想算算,这辈子连自渎都少的可怜,更别提面对的是养子的情欲……

  “笃笃,笃笃……”

  窗边忽然传来敲击声,江晏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心绪,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推开窗,寒香寻给他传信的鸽子正歪头站在窗外瞅着他。

  洗漱回来又是一条好狗的少东家进了门就看到他家江叔面前站了只滚圆的鸽子,一下子如临大敌起来,毕竟他知道他家江叔只是暂时留在这等线人消息,消息来了大概就会即刻动身。

  “……是谁的信啊?”少东家顾左右顾上下,最后还是顾到他江叔的身边扭扭捏捏地问,却没想到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纸条坦坦荡荡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寒姨的,说你生辰要到了。”

  原来是这事,少东家这才松了口气,催促着江晏去洗漱,回来正好吃他打包的早饭,却听见他江叔忽然开口:“我……错过了你三次生辰,你想要什么生辰礼?这次一并补给你吧。”

  说这话时,江晏自己都难说清自己在想什么,硬说的话大概是一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心情,他知道清晨那片渴求的情欲,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很大可能会以身饲虎,但……那双一下子亮起来的眸子实在是太有欺骗性,看着那双眼睛,那些惶恐的、不安的情绪,最终都在一片心软里囫囵了。

  既然答应了他,何苦再让他忍,左右就是那些事,大不了自己承受着些,吃些苦罢了。

  “真的?”尚且不知他江叔刚做下什么决定的少东家闻言欢呼雀跃,他伸着手指一根一根掰:“那可有一、二、三、四,四个愿望呢!”

  见他一片捡了便宜的架势,江晏忽觉得手痒,他想忍下的,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不想忍了,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少东家一个爆栗子,见他捂着头哎呦哎呦,又抬手假装咳嗽,悄悄掩下唇边的微末笑意,打发他赶紧去晨练。

  不得不承认,和这孩子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少东家的生辰。

  从早上起,这孩子就像是条捡了肉骨头的快乐小狗,看的江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好得他都可以暂时忘了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刑具”——一小罐半凝固的脂膏。

  “说说你的生辰愿望吧?”用了早饭后,还是江晏先提的话头。

  少东家嘿嘿笑了起来,最后确定了一遍:“江叔当真什么愿望都愿意满足我?不反悔?”

  这话听着不太正经,江晏觉得脸皮有点烫,但好在近几年风吹日晒看不太清,他点头应允道:“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骗得可多了……”少东家小声咕哝,不等江晏反问自己什么时候骗他了,就一本正经坐好,看着他江叔道:“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想知道江叔你的真名是什么。”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愿望,江晏微微抬高了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少东家,见那孩子表情认真得很,不像是随便问出来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一直用的是假名?……倒也是,他家的孩子其实很聪明,那要拿江无浪这个名字搪塞他吗?江晏只略微在脑海里一过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之前听说过少东家在开封的义举,这几日也和他对练许多次,剑招虽不及自己的老练,但也可以看出实打实从生死里滚过一遭,他已经不是不羡仙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他经历了苦难,却依旧真挚善良,嫉恶如仇,侠肝义胆,在他没看到的时候,他的小孩长成了一把火,长成了闪亮亮的模样。

  所以他也不应该再用假名去搪塞他了。

  三十六岁的江无浪闭上眼,看到十九岁的江晏隔着光阴的漫漫长河望向他,于是他用手指蘸了些杯里的残茶,在桌子上轻轻写下他已经死寂的十九年人生。

  ——“晏”

  江晏。

  “是十七年前那个弑父夺玉,人人得而诛之,恶贯满盈的江晏。”

  他说得平静,心下却忐忑起来,他知道这小子从小就期待自己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厉害大侠,现在得知自己养父其实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他会怎么想?他会……失望吗?

  但小狗一直笑意盈盈看向他,少东家勾住他刚刚写字的手指,帮他擦去上面的水渍,江晏听到他说:“我知道,是养我长大,教我武功,为我遮风挡雨的江晏,是我一直喜欢的江晏。”

  这话太好听,好听到三十六岁的江无浪别过脸去轻咳一声,嘴上斥着臭小子胡说八道,却放任它化为一缕风,淌过光阴岁月,穿过滂沱雨幕,温柔地落到十九岁的江晏耳边。

  他听见泥土里传来壳裂开的声音,有死去的种子在无边雨夜里破了芽。

  江晏刻意忽略掉那种奇异的感受,颇有些落荒而逃似的,催促自己的养子:“现在知道了是叫江晏,满意了?接着说你第二个愿望吧。”

  “嘿嘿,满意满意,”少东家笑着挠挠头:“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江叔,第二个愿望是——我想抱抱你。”

  抱?江晏抬头看自己养大的孩子,眼前闻名开封的少侠端得是一个目光澄澈明月清风,他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向他的意中人张开双臂,讨一个拥抱。

  仔细想想,他们俩好像确实很久没正经拥抱过了。

  最近一次还是这小子“捕捉”自己那次,那次江晏也是慌乱推拒居多,再往前数就得数到三四年前,那时候站直了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抱着他和他撒娇,他低头只能到他被扎得毛绒绒的发尾,像是条摇晃的小狗尾巴。

  而如今,江晏站起身走到少东家面前,他略微有些局促,但还是抬起手,下一刻就被结结实实扣进养子的怀里。

  原来只到胸口的马尾已经能扫到他的耳畔,痒痒的,江晏能闻到养子头发十几年不变的味道,就像是神仙渡金黄的干燥麦草,他这段时间睡的很好,某种意义上也拜它所赐,这是少有能让江晏感受到安心的味道。

  环住少东家的胳膊渐渐摆脱生疏,一点点收紧,在这个绵长的拥抱里,流浪数年的倦燕终于归巢。

  他们抱了许久,被松开时江晏还有些怔忪,他缓了缓自己复杂的心情,接着问:“第三个愿望呢?”

  “第三个愿望嘛,我要先留下。”连许两个愿望的少东家这时候却是不急了,他摇摇手指,狡黠地看着他的长辈:“好饭不怕晚呀江叔。”

  这一留就留到了晚上。

  说实话,江晏心里不是很有底,他上次了解那些花月事的时候还是身在军营听的些荤话,现如今也只能运用这点少的可怜的知识,不过……先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一遍应该是不会出错的吧?

  坐在桌边擦着头发的江晏还乱七八糟地想着,却撞上了提了只酒坛子回来的少东家。

  “据说这是附近最好的酒呢!”从小泡在离人泪坛子长大的少东家扬手展示了下他晚上出去一遭的收获,他拍了泥封,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两只碗来,满上后推到自家江叔面前,一脸期待地看他:“尝尝?”

  两人都是嗜饮的,碗里酒香幽幽流溢开,江晏鼻翼轻翕,眼神不知不觉圆亮起来,他抬手接过酒碗,刚要喝时却被养子的手指挡了下来。

  江晏疑惑抬头,顺着手指看去,却见少东家脸上笑意盈盈,抬起自己的酒碗,在长辈的碗沿边轻轻碰了下。

  碗里碎光荡漾,两只粗瓷碗轻撞,发出“咔啦”一声,像是撞在江晏的心上。

  不是幼时被逗弄也要装成小大人捧着碗执拗地去碰他江叔的碗,也不是年节团圆和不羡仙的亲朋高举相碰的杯,这下轻碰……是有人终于求得的圆满,是一次隐秘的合卺。

  他们同时抬起碗,饮下了这轮月亮。

  这点酒当然不够醉倒不羡仙的少东家,却足够让少东家有勇气假借酒意小声咕哝一声。

  ——“阿晏。”

  江晏一愣,下意识望向他:“你刚叫我什么?”

  ……阿晏?

  他很久没听过有人这么叫自己了,天泉里打趣他只知练武的师兄,军营爽朗拍他后背的汉子,用粗糙但温厚的手掌摸过他头的养父,阿晏,阿晏,那时候听得习惯,只道是寻常,现如今再听到,却只剩下一抷遗憾。

  他其实只是还想再听一声,可惜不争气的少东家就算借了酒劲儿勇气也就只有这点,马上知错就改:“江叔!”

  江晏失笑,他摇摇头,罢了罢了,已经是多少年的事了,遂搁下手里的酒碗,提醒道:“你再不许下个愿望,过了今天,可就往事不可追了。”

  他刚洗过的头发披散着,加上刚刚的笑,显得整个人都柔和许多,让人很难把那个在别人口中杀伐果决的江晏和眼前的人联想起来,这种仅仅展现给一人的柔软足以勾得少东家心旌神摇。

  他绕过桌子,居高临下颇有气势地看着他家江叔,他看到那双黑白晶亮的眸子里是紧张,是纵容,是予取予求。

  唯独看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就不行,还不行,少东家无声叹了口气,他摊开手掌,里面是几片柔韧的叶子。

  “第三个愿望,江叔,再给我吹一遍小时候你哄我睡觉的曲子吧。”

  听到这个简单得不可思议的愿望,江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迟疑地接过叶子,自家小孩那边已经躺上了床,这次不一样的是,他躺到了里面。

  这段时间里,就算江晏答应了他,两个人睡觉也是少东家坚持睡在外面,江晏其实明白养子这点小心思,他只是怕自己趁他睡着再不告而别。

  手里的树叶还带着养子掌心的余温,江晏沉默地坐到床边,看到少东家已经闭上了眼。

  吹树叶这件事,其实是江晏对小孩的杀手锏,小孩还是小孩时,只要他一吹,这孩子的困意就立马上来,随后就睡的不省人事。

  把树叶凑到唇边,江晏想了想,最终生疏地吹起一首曲子。

  那是一首在清河乡野间流传很广的曲子。

  一曲结束,他看到养子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淌下一串晶亮的委屈,江晏伸手用指腹轻轻揩掉那串潮湿,却越揩越多,越揩越多。

  “……怨吗?”江晏问。

  “……不怨。”少东家狠狠吸了吸鼻子,“没关系的江叔,真的,没关系的。”

  “你现在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儿。”江晏理了理小狗哭得湿漉漉的鬓角,“第一次吹这个,是我吹得不好听?”

  “好听,好听呢,是《长相思》,我听着呢。”少东家动了动,从背后抱住长辈劲瘦的腰,他说:“但是江叔,我可以等,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不管多久,直到等你真的接受我的那天,到时候我再求你为我吹这首《长相思》。”

  江晏伸手覆上养子的手,拍了拍,他问:“那如果……得等一辈子呢?”

  “那就一辈子。”少东家说的坚决,“我就与你纠缠一辈子。”

  “……”江晏闭上眼,良久良久,他抬手挥熄了火烛,在黑暗里,少东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干涩颤抖:

  “无论如何吗?无论最后你得到的是亲情,爱情,还是别的什么?”

  他得到的答案是:“无论如何。”

  由是珍惜与渴求缠绕住摇晃的心脏,扑通一声落入承诺下来一生的土壤。

  ——开花,结果。

  黑暗里,没有点灯,所以不会有人知道,身为养父的人第一次跨过伦理纲常的线,他扣住养子的手指,他说:“你记得你第一次捉剑吗。”

  少东家睁大了眼。

  人生第一次捉剑,是用的他江叔的剑。

  手握上剑柄时总带着些许憧憬和兴奋,简单比划了几下,抬头想去讨些夸赞,可惜在年长者眼里这剑招漏洞百出,于是江晏轻咳一声,伸手勾住孩子的手腕,教他怎么去使自己那把剑。

  他家的孩子聪明伶俐,天下武学看几眼都能学会,学剑招自然也信手拈来,只几下学得差不多,便反过来央求着他的江叔给他喂招。

  教都教了,也不差喂招,在孩子黏糊的纠缠里,江晏被缠得有些不清醒,也或许他本来就不是很清醒,年长者颇有些纵容意味地伸出手,握上孩子递过来的竹枝,做了起手式。

  月明星稀,年少者欺身而下,雪亮的剑与柔韧的竹枝交缠在一起,到最后江晏却没想到竟是自己落了下风,实在是这孩子太会举一反三,还时不时捡两颗野果子塞进嘴里充饥,捡得江晏呼吸都乱了节奏。

  过招时节奏落在对方手里是大忌,江晏只觉得大事不妙,可对手丝毫没打算放过他,剑招忽如疾风骤雨袭来,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黑夜里火树银花砰然炸开,在竹枝上淋了星星点点的碎雪。

  到底是比不过年轻力壮的,江晏无奈,他有些脱力,手上虚挽了个剑花,忽然吻了吻养子作为这场较量里示弱的奖励,猝不及防的偷袭让少东家呼吸一滞,随即琼浆碎玉倾泄,雪便也落了江晏一身。

  熄灭的烛光又被点亮,少东家起床去洗帕子,等他拿着湿帕子回来的时候江晏已经坐在床边了,他披着刚被某个逆子扯得松散的里衣,眉眼间些微疲累,伸手接过帕子慢慢擦自己身上的狼藉。

  少东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扭捏捏问他家江叔:“刚才……江叔会反感吗?”

  江晏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把帕子扔到他怀里,自己上了床躺在了里面。

  这是,很反感的意思?不对啊,那刚才自己明明被亲了啊?那是自己表现太差?问题出在哪里?少东家面红耳赤把刚才那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刚想再去问问自家长辈,就听到床上的人染着笑意的声音。

  他说:“怎么还是这么傻。”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少东家脸烫得能烙饼,但随即又想到什么,反而喜滋滋起来,他江叔愿意耍他,那就证明他江叔也在调整和适应身份,从养子到意中人,他总不会真走一辈子。

  自己得出结论的小狗摇摇尾巴,熄了灯钻进被窝里,他扭来扭去,最后还是江晏觉得烦,伸手把乱动的狗子连人带被裹到怀里:“刚折腾一通,你不累我还累呢,老实睡觉。”

  被恐吓的被子卷老实不动弹了。

  过了一会,被子卷里还是传来了少东家的声音。

  “江叔……我好像还差一个愿望没许……”

  江晏困得不行,迷迷瞪瞪说:“那你许……”

  “我想……我想叫你阿晏……”被子卷说。怕自家长辈不同意又赶紧加了个定语:“只在晚上也行。”

  “……又没不让你叫……”江晏闭着眼。

  “……阿晏?”

  “嗯。”

  “阿晏?”

  “嗯。”

  “阿晏?”

  “嗯,烦死了,睡觉。”

  “好哦。”

  

  

  END.

  

  致谢

  感谢江叔治好了我的赛博养胃,很久没这么喜欢一个角色了。

  加油啊燕云十六声,千万要活成老家伙啊!(握拳)

山山夕俞

【燕云十六声/主晏】尘埃落定后重返神仙渡

BL江叔右位 

男少东家x江晏  被主线创飞了 好痛 摸个不羡仙回来了的小甜饼

 

十九岁的时候,你又和江叔寒姨一起回了神仙渡。

如今外敌肃清,大仇已报,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江叔问你想去哪儿,你想了想,说,回神仙渡吧,想念寒姨亲手酿的离人泪了。

 

你十六岁离家,至今已有三年。

其实起初刚刚离开的头一年,闲暇时你常会回来看看,只不过身带斗笠与面罩,不是“少东家”,而是“异乡人”。当时百废待兴,不羡仙一片残垣断壁与哀哭之声,你不忍卒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后来江湖事忙,常常分身乏术,后两年便也无暇回来了。

不过现...

BL江叔右位 

男少东家x江晏  被主线创飞了 好痛 摸个不羡仙回来了的小甜饼

 

十九岁的时候,你又和江叔寒姨一起回了神仙渡。

如今外敌肃清,大仇已报,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江叔问你想去哪儿,你想了想,说,回神仙渡吧,想念寒姨亲手酿的离人泪了。

 

你十六岁离家,至今已有三年。

其实起初刚刚离开的头一年,闲暇时你常会回来看看,只不过身带斗笠与面罩,不是“少东家”,而是“异乡人”。当时百废待兴,不羡仙一片残垣断壁与哀哭之声,你不忍卒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后来江湖事忙,常常分身乏术,后两年便也无暇回来了。

不过现在倒好,神仙渡的村民逐渐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烈火焚烧过的家园被一点点收拾干净,重建,甚至还开辟出了些新的区域。不羡仙的旧址并未挪动,也无人搬入,只是被村民们重新收拾了出来空置,如今陈设虽老,却干净亮堂,乍一看与当年并无太大差别。毕竟寒娘子虽下落不明,却到底未见尸首,大伙念着她呢。

所幸,如今也终于等到了。

 

重修神仙渡的是灾后活下来的村民,周围丰禾村等其他清河人也常来帮忙,还有从前常来参加开坛宴的酒客、迎来送往的商队。你甚至听说,那无良奸商老金都曾捐了不少钱。神仙渡是好地方,世上难寻如此桃源,因而虽遭过一次大难,却也不见萧条败落之势,欣荣反而有望更胜从前。


落下脚来,你不回不羡仙后面寒香寻给你收拾出来的住了三年的小屋,偏要和江晏住回竹隐居。寒香寻不明所以,那屋子她又不是没去过,又小又破又偏,且多年无人打理,怕不是来阵风就能把屋顶给吹走。你却不以为意,反正江叔不赶我走,那我就偏要粘着他。

将屋子大概收拾好日头已偏西,江晏点上油灯,与你相对而坐,多年未见,他眉目却一如从前,你正怔怔出神,突然听到他的声音。

“寒香寻那里不好么?为何要回来。”他问。

你只是笑,还是喜欢像少时一样拉着他撒娇:“江叔不想要我了吗?”

烛火下他的眉目有些模糊,半晌,你才听到他的声音:“......不曾。”

 

屋中只有一张床榻,你自小在江晏怀中长大,小时候何止与他睡一张榻,更是要往他怀里钻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清冽的香气才能安心睡着。但是现在你早已成人,和他一起于情于理都不再合适。可同理,他不说,你便不问,你在他身侧和衣躺下,他不语,却向里靠了靠,为你多腾了些空余位置。

夜已深了,这是你近几年来稍有的一个安稳觉,你睡的很沉。迎着月光,江晏尽力压着呼吸不吵醒你,指尖悬在少年睫毛上方半寸,油灯早灭了,月光从竹帘缝隙漏进来,在熟睡的人脸上投下细碎银斑。

江晏抿唇,有些难以入眠。

你从小在江晏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从未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可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半大的小团子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第一眼见你时,他几乎没敢认。虽说那年夺玉时曾与你交手,可那毕竟也是情急下遥遥几眼。

他一时有些茫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似乎错失了你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日子,你是如何度过青春叛逆期的,如何在火烧神仙渡中保护大家,如何面对红线伊刀死去,江叔寒姨下落不明的痛苦,又是如何独自一人踏上开封的江湖之路,如何从一个稚童长成一个天子都赞不绝口的英勇侠客的——你会迷茫吗,会难过吗,会受伤吗。

......会痛吗。

答案是,会的,一定会的。

可这错过的六年,他再也补不回来了。

 

你们是去年初雪时节在开封重逢的。彼时江晏正与江湖上的仇敌交手,忽见裹着一身黑衣的少年从茶楼二楼翻身跃下,剑光如练劈开漫天飞雪,无名剑法熟悉,却超乎意料的精绝,落地时剑柄红穗子缠着青丝扬起来,是江晏许多年前为你打的那一条。

江晏以沾血的剑尖抵着青砖喘息。少年转身时发尾扫过他鼻尖,是熟悉的槐花混着新雪的冷香。

"江叔。"你横剑而立,声音带着笑,"这几年我剑法精进不少吧?"

 

记忆里的剑气割裂月光,江晏蜷了蜷发麻的手指,不由抚上你侧边脸颊。此刻少年蜷在他让出的半边床榻上,发带松了,几缕碎发黏在颈间。白日里帮着修葺酒窖时蹭的灰还留在耳后,定时洗漱时不用心留下的,倒像是又变回那个练完功就往他怀里钻的泥猴儿。

你脸颊上有两道疤,一道是幼时他带着你逃亡时被箭矢擦伤的,另一处是——去岁江晏遇袭时你扑过来为敌人剑气所伤的,分明那半吊子的敌人根本伤不了他,可那一瞬你看他的神色,比敌人直逼眉睫的凌厉剑光更叫他心惊。

那伤口并不深,可你却偏要拽着他的袖口喊疼,还要笑嘻嘻说"江叔身上的药香比金疮药管用"。

"......傻气。"江晏用气音叹。

 

窗外夜枭的啼叫惊得他猛地缩回手,他未料到方才自己一瞬的失神,竟有些心悸。自打十九岁从义父手中接过那个襁褓中的婴孩,江晏清楚地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是要从英姿飒爽孑然一身的少年侠客变成枪林剑雨中依然要护好怀中孩子的奶爸,可江晏很少会计较那些舍与得,他只知道,若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坚持同样的选择。

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与江晏在开封逗留近一年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因为你已大了,这次江晏并不再忌讳你,也没有了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五月的时候,到真算得上是朝夕相对了,于是用餐时的喜好,夜深时为他盖上的锦被,细枝末节的小伤,顺口提过却被放在心上的话......细节,偏好,情愫,有迹可循的,无法解释的,不一而足,借此契机通通表现了出来。江晏不通情事,别说是恋爱,便是与姑娘的交谈都少有几句,真可谓是将一心一意都扑在了你身上,哪里懂得那些什么儿女情长弯弯绕绕,所以此时即便有些知道你的心思,却又怕着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怕不知该如何将你引入正道,只好怀揣着满心的忐忑心惊胆战地继续与你朝夕相对下去。

可并非不能走。

若是他真想,再像从前一样不告而别着消失,一去就是三年五载,任凭你天涯海角地找也不出现,你也依然毫无办法。

可他不愿了。或许是神仙渡的大家一声声“江大侠”喊得太过热情,或许是许久未饮到有些馋寒香寻的离人泪,或许是回到竹隐居看到桌上那牌匾不知被谁擦得干净——

又或许,是开封重逢那一瞬你望向他的眼神太深,太沉,压得他喘不上气,于是就挪动不了半步。

那样傻的一个孩子,练功惫懒,上房揭瓦,横冲直撞,凭一招撒娇走天下,睡个午觉能从长椅上滚下来,和只傻大鹅打架能从前山打到后山。

不放在身边,他不放心。

所以他不能再错过了——毕竟缺失了你人生中那至关重要的六年,已是他毕生之憾。

 

晨雾漫进来时,灶间传来陶罐碰撞声。江晏睁眼便见你蹲在灶前添柴,束发的红绳随着动作在晨光里晃。幼时你赖床得厉害,往往日上三竿还不肯起,练功也是如果江晏不催你决不提剑,现在倒是乖了不少。江晏翻身下床,将扔在门口的长剑丢给你:“比一场。”

你笑了笑,挽了个剑花欺身而上,竹林中剑光影动。十六岁的你在江叔手下不过三招,但这几年走南闯北的功法精妙不少倒真令江晏有些意外。你故意将剑势逼得极近,剑锋几乎贴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江晏身形微侧,手中长剑轻轻一挑,将你的攻势轻易化解。“锵"的一声,你的长剑猛然脱手,钉入老槐树。江晏的力气极大,虽是轻轻一挑,那力道却震得你虎口发麻,树皮簌簌震落间,你踉跄错开几步,贴着他胸膛跌落,又被他轻飘飘一掌覆着腰站稳,你笑着抬眸:“江叔,你还真是一点不容情......”

你哑了,未料到你们之间的距离此时竟如此接近,近到你能看清他细碎的长睫与额上的疤。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随时可能冲破那层冰冷的表面,你呼吸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他微抿的唇上,靠近半寸,喉结滚动,几乎有些难以自禁。

就在这一瞬,江晏忽然手腕一翻,剑柄轻轻一推,将你逼退半步。你踉跄了一下,迅速稳住身形,装作是练剑时没站稳的样子,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掩饰住那一瞬间的慌乱。江晏漠然收剑,一只手背在身后,那手心刚刚滑过你腰肢,不知为何,掌心竟有些温热:“下盘不稳,脚步虚浮,杀气太重,你想如何?”


你歪头一笑,压下纷乱的心绪,状似自在道:"江叔,这些年我走南闯北,遇到的可不是什么善茬,都是那些江湖上见不得光的阴招,杀气不重,怕是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江晏眉头微微蹙起,你趁机凑近一步,语气软了几分:"江叔,你是不知道,那些夜里我常常梦见小时候你教我练剑的日子,醒来时却只有冷冰冰的刀锋陪着我。" 

风掠过竹林,卷起几片落叶,你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胡闹。”

 

江晏在刻意避着你,你察觉到了。

晨起你推开房门时,江晏已经不在院中,只有石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旁边摆着一碟腌菜。你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碗沿,温度正好。你知道这是他特意为你留的,可他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这几日,他总是这样。清晨你醒来时,桌上已留好早饭,人却不知去了哪里。练剑时也避着你,不给你一点肢体接触的机会。你端着粥坐在石凳上,低头慢慢吃着,耳边只有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寂静。

你收拾完就去了不羡仙帮寒姨打下手,这次你回来后大家都高兴坏了,直道要给不羡仙的大恩人少东家接风洗尘。你手脚麻利,人又讨喜,客人们对你赞不绝口,寒姨也高兴,连声赞家里的臭小子终于长大了。

不羡仙这几日生意好,等你挂上打烊的招牌,月亮几乎已西沉,你进了竹隐居的门,见江晏坐在桌案边削着手中新打的剑鞘,你扬起手中提着的瓦罐:“寒姨送来的枇杷露,说是润肺。"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你放到厨房,你再出来时从善如流地从他手中抽出那半成品与小刀,在他身侧坐下。江晏手中一空,看了你一眼,才道:“竹隐居太小了,两个人住不开。左右你也要去你寒姨那里帮忙,不如就回不羡仙去住吧。”

你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笑了笑,问道:“江叔,你不要我了吗?”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你的声音继续道:“好。”

 

不羡仙寒娘子回来的事早传了开去,于是清河各处的居民馋离人泪的同时又想来瞻仰一下你这位“死而复生”的大名鼎鼎的少东家,偏生你又生得俊俏,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抛头露面,连姑娘的手绢帕子都收了不少。

神仙渡的居民都知道,不羡仙的少东家是顶顶的好人。他小时候虽说是个皮猴儿淘了些,却也懂事可爱。少东家十六岁时不羡仙遭难,他多稚嫩的一个娃娃扛起肩上大梁,以一己之力保护村民,舍身取义生死不知。这些年少东家走南闯北,驱过契丹,退过前朝余孽,闯过江湖,上过战场,该有多少见识?可这样一个人,最终竟愿再回神仙渡这鸟不拉屎的偏远乡村生根,多么不忘本啊!

更何况少东家无父无母,看顾他长大的江大侠和寒娘子又是远近闻名知根知底的好人,这姑娘嫁过去觅得如意郎君不说,还不用伺候公婆,岂不美哉?

这样一来,寒香寻的门槛都要被说亲的媒人们踏破了,人人都想把家里的好姑娘往你这里塞,久而久之寒香寻烦了,把人往外面一推:江无浪!你家小子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少来烦我!

于是来说亲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一窝蜂地往竹隐居去了。

 

自打你去了不羡仙住,虽说也经常会回来,可到底不像之前那样朝夕相对。空旷的屋子突然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少年,一开始江晏竟还有些不习惯。竹隐居的确偏僻,平日里过路人都少有,常见的唯有风吹竹叶与鸟儿莺啼声。可江晏喜静惯了,久而久之,倒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寂静之中却突然响起突兀的环佩叮当响声,陌生的脂粉气混着竹香飘进小院,七八个戴绢花的妇人簇拥着位红衣婆子,发间金钗映得满院生辉。

"哎呦江大侠!您在呢!”为首的婆子挥着鸳鸯帕就往屋里闯,“咱们这次来啊,是给少东家说亲的......”

......说亲?江晏一时有些愣神。

"咱们神仙渡东头柳员外家的三姑娘,那模样比画上的嫦娥还俊......"

“还有这黄掌柜的幺女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性子温顺,和少东家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江驿张捕头家的小姐,可是读过书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少东家这样的英雄人物,就该配这样的才女!” 

“江大侠,还有还有......”

江晏攥着书卷的手指有些发僵,却又被塞入了厚厚一摞画像与生辰八字,阳光透过竹林落下,画像上姑娘们的眉目年轻,鲜活,艳丽,画纸的颜色被斜阳镀成暖橘: "......多谢各位美意,我会与他说的。”

"哎呀,江大侠,您可要好好劝劝少东家,这成家立业可是大事!"婆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江晏却只是微微颔首,礼貌地将那些八字画像收下了,指尖不自觉的摩挲过画纸的边缘,将其中一张带出了些细微的褶皱,边缘锋锐,划过肌肤,倒有些刺痛。

 

你对这些一无所知,在不羡仙忙得脚不沾地。 渡口的青石板被踏得发亮,门槛都快被踩平了。你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寒香寻端着新酿的离人泪从酒窖出来,笑吟吟地往你怀里塞,打趣道:"今日又收了几方帕子?"

你接过酒坛,指尖在坛口转了一圈:"寒姨,你就别拿我说笑了。"

“不过,”她从你手中接过算盘,低着头翻看起一旁的账本,顺嘴问道,“你跟江无浪最近怎么了?他竟舍得放你出来住。”

你怔了怔,道:“没什么,就是我现在大了,住那里到底有些不方便。”

寒香寻笑起来:“现在知道害羞了?怎么,十八九是大了,十二三就没大?当年你半夜不往他怀里钻就睡不着的事全浑忘了?他刚走那会儿,你还闹了好久呢。”

你被她说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寒香寻倒也没揪着这事不放,继续道:“对了,方才那女侠在门口张望你呢,不去看看?”

你蹙了蹙眉,抬步向外走去。那姑娘是前几天认识的,不似其他闺秀般喜欢含羞带怯地偷偷瞄你,倒是直白得很,扬言道要闯荡江湖成为大侠,向你取经来了。你看着她,总能想起红线,嚷嚷着要浪迹天涯,要劫富济贫,要惩恶扬善,若红线能长大,恐怕也是个这样的混世魔王。因此,你也愿意和她多说两句。

 

江晏本是来找寒香寻取离人泪,却在转角撞见那姑娘兴冲冲地跟你展示新得来的宝剑,还偏要看看你的。少女葱白的手指握着剑柄,腰上玉扣与你剑柄上的流苏不小心缠在一起,在斜照进来的日光里晃成刺目的光斑。你好容易把剑拿回来,便见那姑娘抬头,脆生生地笑着喊:“江大侠!”

你猛然抬头,便见江晏站在廊前,逆着光,眉目有些看不清楚。他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这场暴雨来得蹊跷。江晏在廊下修整被风吹断的竹帘,转身时险些撞进少年潮湿的怀抱。雨水顺着你高束的马尾往下淌,月白的外衫被浸透了。

"江叔,离人泪你怎么忘记拿走了。”你乖乖抱着坛子递给他。

江晏垂眸看你,见你浑身湿透,手指冰凉,他皱起眉,下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下这么大雨跑回来做什么,不怕着凉吗!”

你讨好地笑笑:“我年轻,抗冻。”说着,还打了个喷嚏。

江晏把你拎进屋,取来毛巾丢在你身上:“自己擦干净。”

你接过,慢吞吞地擦拭脸上的,头发上的水珠。他看不下去,一把夺过,近乎暴力地擦你的头发,拽得你头皮生疼。

你说:“江叔,我以为你会嫌我恶心。”

“江叔,我以为你会讨厌我了。”

“江叔,你还要不要我?”


他不语,只是一味地给你擦拭身上的水滴。你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不想再等下去了。你扣住他的手腕,反剪在他身后,这一招还是你幼时他教你的,江晏一时竟未挣脱开。你抵着他上前一步,他后腰重重撞在屋中木桌上。那木桌还未来得及修缮,早已摇摇欲坠,发出一道木头撕裂的尖锐悲鸣。你看着他,目光像蛇,从他额上伤疤开始描摹,一直到长睫,到眉眼,到鼻梁,到下唇。他被你烫得睁不开眼,只好别过头去,咬着牙道:“胡闹。”

你不回答,只是笑,只是一遍一遍逼问,江叔,你还要不要我。

江叔,别不要我。

 

江晏闭了闭眼,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从很早之前就不敢再直视你眼睛,更无法给出你否定的答案。少年衣衫上发梢上的潮气扑面而来,却烫得他哆嗦,正如你衣衫冰凉,身体却滚烫,嘴角带笑,眼神却落寞。

他狠了狠心,想起许多年前义父的嘱托,用蛮力将被反剪的手挣脱出来,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衫下微微颤抖,像一只折翼的鹤。你咬着下唇,被逼得退后一步,抬起仓惶的眸子:“江叔......”

一声巨响,身后摇摇欲坠的木桌在此时轰然倒塌,惊醒了二人,桌下散落几张抽屉里掉落出来的纸,江晏转身去捡,却被你抢先一步。

是上次说亲的媒婆送来的画像与八字。

你翻过上面姑娘们艳丽却陌生的眉目,有些难以置信:“江叔......那些说媒的人也来找过你。”

寒姨嫌她们烦,未尝不是因为你,因为无论多好的姑娘,你不过一句:我不喜欢。

"原来如此。"你指尖摩挲着画像边缘的褶皱,声音有些干哑,“江叔收下这些,却从未给我看过,为什么?”

他别过脸,喉结滚动:“你还小......”

“我不小了。”你说。

 

湿漉漉的睫毛扫过鼻梁,屋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江晏被推着撞上身后的博古架,唇齿间漫开铁锈味。架子上的瓷盏应声而落,碎瓷声淹没在雨声里。你捏着他下巴的力道与当年撒娇讨糖时截然不同,虎口处新添的剑茧将他肌肤磨得生疼。

少年的吻像春夜发了狂的小猫儿,张牙舞爪却不得要领,只能用牙尖去咬,用舌尖去探。江晏闭上眼睛,脊背僵直,却微微启了唇,手抚上你后背,用哄孩子一样的姿势轻拍着。

他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何,是何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他只知道是他教了你,是他没有教好你,才让你一错再错,错上加错,错的是他。

下一道惊雷落下的瞬间,屋门突然被扣响,姑娘兴冲冲地喊着“少东家”的声音炸响在江晏耳畔。他脊背发僵,手指猛地攥紧你衣袖,推搡着要你离开,你却浑然不顾,置若罔闻,唇再次压下来,吻的更深,带着几分蛮横的执着,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

门外再度响起疑惑的嘀咕声:“咦?也不在这里么?”不过一墙之隔,近得江晏以为对方几乎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隐秘的禁忌与背德感逼得他快要疯了,但最终,脚步声还是渐行渐远了。


又过了许久你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喘息着抵住他额头,指尖划过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又心满意足地笑。江晏嗓子有些哑,饱满的下唇是一道深刻的被你咬出的牙印,别过头,语气生硬地骂:“臭小子。”

你只是傻笑,看起来被骂得还有些爽,又去抱他。江晏怀中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头,他长叹一口气,认命般松懈了僵直的身体,想起你十岁那年半夜高热,哭着往他怀里钻的撒娇说难受的肉嘟嘟的小脸;又想起去岁在开封你枕着他膝盖小憩时,曾用剑穗在他掌心写下的“心悦”二字。

他当时以为是梦。

 

说亲的媒婆再登门时,你也在。“少东家回来得正好!"婆子转身要来拽你袖口,"快瞧瞧这生辰八字......”

你闪身躲到江晏背后,下巴虚虚抵着他肩胛骨:"我命里带煞,可不敢耽误人家姑娘。"说话间热气拂过他后颈,眼见着那截冷白的皮肤渐渐漫上绯色。那夜风静,屋外只有竹叶晃动的轻微响声,你蜷在床榻里侧,数着江晏的呼吸声,他向来睡姿端正,此刻却频频翻身,锦被随着动作滑落腰间。

"江叔睡不着?"你支起半边身子,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应答,你却突然伸手抚上他眉心,他猛地擒住你手腕,掌心滚烫。你们在黑暗中对峙,风声碾过屋檐时,你顺势倒进他怀里:"我冷。"

他浑身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却在你贴上来的瞬间泄了气。檀香味混着药草苦沁入鼻腔,你听着他骤然失控的心跳,坏心眼儿地吻他伤疤眉睫,一遍又一遍叫他名字。

江叔。

师父。

兄长。

义父。

江无浪。

江晏。

江晏。

江晏。

这些伤是当年为保护我留下的吗。

痛不痛?

他不自然地别开脸,推搡着你的手,低声说,早不痛了。

你低低笑,捉着他的手抚向自己心口:可我心疼,我这里痛。

窗外风势渐急,他终究没推开你。

 

又是一年开坛宴。

时隔多年,寒香寻亲手酿制的离人泪再次启封,酒香顺着清河飘散十里,引得八方来客齐聚不羡仙。

渡口早已停满了商船,桅杆上挂着的彩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来自西域的商队带来了葡萄美酒,与离人泪摆在一处,引得酒客们啧啧称奇。寒香寻一袭绛红长裙,在人群中穿梭,笑意盈盈地为客人斟酒。

你为刀哥和红线斟了酒,敬给皇天后土。刀哥爱酒,这一口想必已经馋了许久,红线今年大了,也能少饮些许。

江晏他站在人群之外,目光淡淡地扫过喧闹的庭院。你端着酒碗走过去,满饮一口,又将那碗递到他唇边:"江叔,尝尝?"

他垂眸看了你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还是就着你的手抿了一口。酒液沾湿了他的唇,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远处打火花的台子炸起一道响,你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跑过来的李叔推上台:“少东家,快去,别怕啊!”

火花迸射而出,光芒照亮了整个神仙渡,也点亮了众人的眼,酒客们的欢笑声和着夜风飘散在神仙渡的夜空,江晏在台下看你,你对他笑,他手中拎着个你最喜欢的蝴蝶花灯。

你跳下台,站在他身侧,当你的小指第三次“不经意”勾住他的尾指时,他终于没有抽回手,而是道:“你艾婶的儿子给你扎的,说是感谢你四年前救了大家。”

你怔了怔,听着耳畔众人的笑声,突然觉得伤痛已过去了,而不羡仙长存。

廊外笑声清脆,如幼时某年上元节他带着你穿过灯市的人群,迎着一声声带着笑意的“少东家”时,踩碎的满地月光。

 

谁说好梦不相待,人间团圆不羡仙。

 

 

 

END

 

 

 

 

 


 

山山夕俞

【燕云/主晏】江叔我真的没有暗恋你

是明恋嘿嘿 男少东家

全文9k+ 白切黑小狗x江晏

江叔真的很纯 感觉他是那种 如果小狗是真小狗江叔就是心软软的严父 但是如果小狗是白切黑小狼狗 江叔就只能懵懵地被欺负 被吃干抹尽了还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你你才这样 还在愧疚中

豪侈。。。。


虽然江晏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其实他每次回到清河,心情总是没来由得很好。

这意味着他暂时告别了江湖上的风云诡谲,能够短暂回到世外桃源安生片刻,顺便看看家里的小崽子有什么长进没。且这次一走就是意料之外的整整三年,杳无音讯,久别重逢的激动之外还掺杂着江晏的一丝丝愧疚,虽然不...

是明恋嘿嘿 男少东家

全文9k+ 白切黑小狗x江晏

江叔真的很纯 感觉他是那种 如果小狗是真小狗江叔就是心软软的严父 但是如果小狗是白切黑小狼狗 江叔就只能懵懵地被欺负 被吃干抹尽了还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你你才这样 还在愧疚中

豪侈。。。。


虽然江晏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其实他每次回到清河,心情总是没来由得很好。

这意味着他暂时告别了江湖上的风云诡谲,能够短暂回到世外桃源安生片刻,顺便看看家里的小崽子有什么长进没。且这次一走就是意料之外的整整三年,杳无音讯,久别重逢的激动之外还掺杂着江晏的一丝丝愧疚,虽然不明显,但到底是有,还想着要不要准备些什么补偿一下家里的娃。

直到他入了清河,才发觉到事情好像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江晏这次是自南而来,从临江驿入了清河。他策马路过山匪们简陋的据点,不用窃听便听到风中传来他们的声音:“听说不羡仙有个小子.....酒后吐真言......大逆不道......”

江晏顿了顿,没怎么放在心上。

路过临江驿巡狱,又听到里面两个犯人聊的热火朝天:“到底是养父......虽说是人之常情顺手的事.......但这也未免太......”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养父何尝不能是妻子?”

江晏有点听不下去了。

到丰禾村认识他的人就多了,毕竟三年未归,大名鼎鼎的江大侠在清河还是有些知名度的。村口的书摊热火朝天地围着一圈人,听得又有人靠近,书贩大声吆喝:“客官来看看——小店什么书都有,最近最火的《冷面养父俏徒儿》来一本儿?”他抬眸忽然看见江晏的脸,哑炮一样噤了声儿。

江晏:?

神仙渡河边的老妇们洗衣的棒槌敲得震天响:“啥?这有违人伦之事可不敢胡说啊!”

另一妇人眉飞色舞:“谁胡说了?就是不羡仙传出来的,绝对保真!说那小子喝高了抱着江大侠的旧衣嗷嗷哭,还说要当江大侠的新娘子!”

江晏:??

渡口两个姑娘举着团扇嘀嘀咕咕咬耳朵,脸颊飘红:“昨日那本子的第三卷你可看了?写少东家爱哭着撒娇,还写江大侠给少东家束发时,将人绑在床头......”另一个掩着嘴笑:“自然看了,我赌十个铜板这是真事!”

江晏:?????

恰逢私塾的老教师路过,恨铁不成钢地拄着拐杖,看到了江晏,救星一样扑上来:“江大侠!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少东家,万不能什么都纵着他啊!这事有悖人伦,实在做不得啊——”

江晏捂着脸策马狂奔,身后老头子的叫声依然余音绕梁:“有辱斯文啊!世风日下啊……”


不羡仙客栈的幌子刚冒头,江晏就听见惊堂木“啪”地一响。

“要说那少东家对江大侠,当真是一片痴心!”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据说前些日子他已是找到清河县衙,非让县太爷给俩男人发婚书——哎这位客官您别瞪我,他原话是'江无浪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江晏手里的马鞭“咔嚓”断了,满不羡仙的人都静了一静。

寒香寻正坐在柜台后津津有味地嗑瓜子,便见江晏臭着张脸进来:“呦,什么风吧咱们贵客吹回来啦?”看到江晏手里被捏得有了裂纹的酒壶,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江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他、在、哪、儿。”


你在开封。

这些年你勤学苦练,功夫长进不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寒姨同意让你进开封闯荡一番,顺便找找杳无音讯的江叔,万万没想到,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去了。

不过你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刚一入开封你就被卷入了一场盗窃案,险些被押送进狱里,这时新认识的朋友给你出了主意,叫你扮成舞姬混入樊楼,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调查此案,还自己一个清白。

“江公子!该你上场啦!”

你应了一声,身着一身樊楼乐伶的衣裳,露腰露胳膊露大腿,倒是漂亮得很,混进来的那天你随口编了个姓江的名字,于是大家也就顺口喊你江公子了。你样貌生得好看,从小在酒肆长大嘴巴也甜,唱曲卖艺不在话下,自小习武身段也好,在这里倒也混得不错——混得差也没有办法,外头画着你画像的通缉令还满开封贴着呢,卸了伪装出了这樊楼,你实在不敢保证能全头全尾地顺利回到清河。

今日是樊楼一年一度的赏花会,好一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灯火如瀑倾泻,朱栏玉砌间浮动着胭脂与酒气。美人如玉,琉璃盏映着鬓边珠翠,觥筹交错,胡姬缀满宝石的裙裾掀起香风。江晏步入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虽然理智告诉他你在这儿的可能性极低,但在开封逛了一圈遍寻你无果后他还是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春江花月夜的曲声骤然响起,胡旋舞姬伴随着金羽花瓣自上空飘落下,衣着暴露身段婀娜,带起一阵阵香风,引得众客惊呼。江晏几乎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更是没见过此等阵仗,一时有些如坐针毡,转身便要走,却不想在转身那一刹,在徐徐落下的舞姬中看到格外熟悉的一张脸。

你是樊楼小倌里长得最赏心悦目的一个,这等盛事自然少不了你的登台。原本你是不愿的,只是耐不过楼主的反复要求,只好勉为其难答应,却不想这一飞,就在层层叠叠的宾客中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俊俏得夺目,特别得发光。

玉带缠束着你的腰,你脚轻轻一蹬,便掠过人群,直冲着他飞去。你笑起来,仅那相错的一瞬,于人海中独对他伸出手。

江晏也条件反射般伸了手。


被你箍着腰在樊楼半空旋转着飞升时,江晏还有些懵圈。一腔气势汹汹的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怒气全在见到你三年未见的眉眼时一瞬尽数散了去。金玉美景在眼前盘旋,多少人间好景,他倒有些看不见了。

这许久未见,江晏知道你一定是长大了,却未想到变化会如此之大——那个三年前牵着他衣角撒娇的小小少年眉目长开,个子抽条一样高了不少,毛茸茸的圆眼成了毛茸茸的桃花眼,眉目清朗,温润如玉,成了个大孩子样了。

江晏兀自还发着呆,都没察觉到你手已经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亲昵得过了分,一边在空中盘旋一边凑近了他耳朵,热气喷撒在他耳垂畔,声音是软绵绵带着重重鼻音的:“江叔......终于见到你了......”

江晏猛一激灵着扭头,就看到你红红的眼圈和委屈得瘪瘪的嘴角,跟小时候跟他撒娇要糖吃的样子别无二致。

......好吧。

他想。这臭小子只是长高了些,别的一点没变。


一舞毕,你们落回地面,直到周围响起宾客的叫好与掌声,江晏才觉得有些羞耻。又看到你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正打算出声质问。不知何人的剑气突然在人群之中反射出尖锐的光,长久行走江湖的危机感促使他一瞬间就要利剑出鞘,可猛然想到外头满大街的你的通缉令和你这一副隐姓埋名的样子,还是压下了抚剑的手,不愿打草惊蛇。

你见他这样,偷偷勾起嘴角笑了笑。人群中有黑衣人鬼鬼祟祟四处张望,多半是为了失窃之案而来,只是也不敢在樊楼大张旗鼓地搜寻,只好私下偷偷为之,不过现在还没来得及锁定你这个真正目标,给了你们缓冲的时间。你拽住江晏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你带着他上了二楼,二楼风流更甚,一路路过几间厢房,里头传来的喑哑暧昧之声好似不要钱一般直往耳朵里钻。你在这儿待了几日早习惯了,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扭头才突然发现身后的江晏耳尖都红透了。

你觉得好笑,偏偏还要装:“江叔?”

他咳了一声,还是习惯性地端着一副长辈的姿态与你说话,绝口不提那些污耳之音,顾左右而言他:“......无事。你在开封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你纯良得很,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江叔,我哪敢在这儿惹麻烦,倒是别人给我找麻烦还差不多。”

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你们来不及多说,急忙闪身躲入了一旁的拐角处。只是这拐角什么都没有,突兀藏着两个人,实在是比毫不掩饰还可疑得多了。眼见那一行人就要转弯过来了,你咬咬牙,正打算主动出去引来他们注意,左右绝对不想把江叔也绞入这趟浑水——

“得罪了。”却听到江晏的声音,人也被轻轻一撞抵上了身后的的雕花木门。江晏俯身下来,将你圈在怀中,装作在亲密的样子,却稳稳当当隔绝了所有身后人探究的视线。

你怔住了:“江叔......”

“闭嘴。”

你便乖乖地不再说话,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却发紧。为什么,明明打定主意不叫他卷入这场是非,却为何最终依然是他背对剑锋,以身护你?

脚步声从他身后路过,虽有停留,可到底还是远去了。或许因你们离得实在太近,近得足以能够说服别人,你们不过是一对普普通通正在亲热的神仙眷侣。

分明是装的。


你曲着腿,于是微微垂眸,便能看到他突起的喉结与脖颈上的青筋,那样白皙又热烈,让你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咬得通红渗血,咬得欲罢不能,咬得此人非得裹着纱巾才能出门,否则就是昭告天下,他是你的。

你绝望地闭了闭眼,侧头的一瞬睫毛划过他下唇,江晏似有所觉地回了神,飘落的额发散落在你脸侧,视线撞入你一双毛茸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你喉结动了动,懵懵地看他,表情又纯良又无辜。他抿了抿唇,撤回支在墙上的手,站直了身子。

江晏移开视线,神色有些尴尬,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把你当作小辈照顾长大,可方才那已是最稳妥的办法,所幸也是糊弄过去了。江晏看看你打算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你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还好还好——江叔,你没事吧?”

江晏看着你那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时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


你带着他回了你住的厢房,这才安了心。映着烛火,江晏看着你:“何时来的开封?”

“前几日,本来是想寻江叔你的,江叔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说起这个江晏就来气:“我回了清河。”

“啊?”你睁大眼睛,“江叔是专程来开封找我的?”

江晏抱臂坐下:“来抓你。”

你委屈极了:“为何?寒姨明明答应了我可以出来的......”

“并非此事。”

你更懵了:“那是为何?”

江晏纠结来纠结去,还是不知如何启齿,从包裹里拎出一本小册子,丢在桌上。

“这是何物?”你随手拿起来,入眼的是一本花红柳绿的小册子,封皮上大大几个字:冷面养父俏徒儿。

你:???

江叔看起来不像是会看这种话本子的人啊?你一头雾水地随手翻了几页,然后像烫手山芋一样把它甩飞了出去。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什么!”你花容失色。

江晏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你,看你满脸惊慌不像作伪,你结结巴巴,不敢直视:“这,这是,江叔,你,你写的?”

他一巴掌敲在你脑袋上:“胡说八道。”


这本子是临行前寒香寻逼他拿上的,说是人赃并获才能一网打尽。事实是他当时被迫看了好几个类似的本子,直到选出其中最清水是正常的一个才敢塞到包里。

“我还没问你。离开清河前一晚,你做了什么?”

你懵懵的:“没做什么啊?就是和几个朋友一起用了膳,算作告别。”

“可有饮酒?”

“是喝了一点点!”你连忙道,“但是也只有一点点!江叔从来不叫我多饮的,我都记着的!五个人不过喝了一坛离人泪!”

你的确不怎么喝酒的,是以江晏也不知道你酒量如何,想必不会太好。何况离人泪味甘却烈,最能唬这些馋嘴贪杯的小孩。江晏正想着,便听你继续道:“况且我没醉!就算是醉了也不会乱说什么的!不过是说了几句我仰慕江叔......”

江晏:......?

醉酒的人总不爱承认自己醉了。

你反应过来说漏嘴了,又死撑着嘴硬:“我真的没醉啊!我还有记忆的!况且我也没撒谎啊......江叔年少参军,保家卫国,武功又好,长得又俊,谁不仰慕?”

你气得满脸通红:“我不过这样说了一句!难道是他们胡说八道乱编排?也忒不靠谱!”

江晏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你急得跳脚: “实在太过分了!他们都编了些什么玩意儿?这样下去江叔你的清誉怎么办啊!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江婶回来呢!”

江晏这才动了动,侧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看你。

你扑上去,眼泪汪汪拽着他衣角:“江叔相信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暗恋你啊啊啊——”


江晏嘴角抽了抽,把你从地上捞起来,你眼眶红红鼻子酸酸,乖巧坐在他身前,他见你这样,叹了口气:“好了,知道你不会胡说的,定是他们谣传。”

你委屈兮兮:“那也不能放任他们这么乱说啊!我明日就跟你回清河,把这些都解释清楚!”

江晏沉下脸来:“你这里的事尚未解决,如何回去?”

“这里的劳什子哪有江叔清誉重要?我可不许他们这么胡乱编排!江叔你还未娶妻呢!”

“......”江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擦掉你的眼泪,“好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要那玩意作甚?且,我也不会娶妻。”

你抽抽鼻子:“为,为何?”

江晏垂了垂眸,未答,神情却无半分勉强之色。毕竟他很早很早就知道那年幼他十九岁的义弟一定会成为他一个舍不下又丢不掉的“拖累”,将他光风霁月的江大侠的人生彻彻底底打个偏离轨道的弯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他却心甘情愿。


你委屈兮兮地倒在他怀里睡了,虽然小少年早已经不同于小时候的那个小小孩儿,但显然你还没有这个自知之明,江晏也就由着你去。

第二日你被扣门的声音吵醒,醒来时发现自己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江晏怀里。他倒淡然得很,早就醒了却也没起身,靠在床头读书,浑身上下只有两只手能动。你脸皮再厚,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急忙下了床。敲门的是樊楼里主事的姐姐,说外头不太平,之前那案子闹的满城风雨,捕役原想大张旗鼓地进来查,被拦下了,说是影响樊楼正常营业。

“这几日外头乱糟糟的,你出门小心些。唔.......最好是不要出去。”她本是善意提醒,却没想到那闹得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你乖巧地答应了,又笑盈盈地将人送出去,这才转身。江晏倚在床头看你:“要查案?那就走......”

你按住他提剑的手:“江叔莫急,此事你不要插手,我自己能够解决。”

他挑眉。

你笑笑:“这几年我虽然没出清河,但清河里也着实有不少新鲜东西给我学——区区一个盗窃案,不在话下。况且我都十六了,总不能时时活在江叔和寒姨庇护之下。江叔,你可信我?”

他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你说服了。你在樊楼如鱼得水的样子和手指手心粗糙的剑茧无一不告诉他,你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小孩儿,而是的的确确勤学苦练多年且在开封也混得游刃有余的少年侠客——许多事,你可以自己完成了。

何况自己与寒香寻早晚有先你一步离开的时候,到时你孤身一人,若不尽早适应,又有谁能护得了你?

再稚嫩的幼鸟,也总有展翅高飞的一天。

他抿唇,放下了剑,道:“好。”


小崽子不在的第三个时辰,担心他。

饶是江晏再能狠下心来让你自己去历练,担心总是不可避免的。他放下读不进去的书,站在窗边。外头人声鼎沸,天已微微有些擦黑了。突然,一道迅捷的身影从窗檐上打了个跟头翻进来,他条件反射伸手扶住,手落在你的腰上。你一把扯掉面罩,他将你翻了个个前前后后打量一遍确认你没有受伤,一边问:“如何?”

你笑眯眯地看他,任由他处置,然后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水,丝毫没注意到这茶盏是方才他用过的:“进展不小,去了那东西丢了的地方,有些线索。”

江晏看着你:“......你既能查,又为何躲在着樊楼里避了这么久?”

“咳咳!”你手一抖,险些被茶水呛到,“那是因为......因为......外头不是有通缉令嘛......他们一直追着我不便行动,所以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自然不是。

一纸通缉令又能奈你何,大不了逃回清河。只是,你还未找到江叔。

樊楼鱼龙混杂,乃是整个开封情报最聚集之地,在这里,或许能有江叔的线索。若没有......那你便放肆一回,小倌也好舞伶也好,你可不在乎什么面子身段,你要站在最高最耀眼的地方,等他找到你。

而现在既然已经找到江叔了,就不必再呆在这里了,你还想赶紧洗脱嫌疑,与他光明正大游开封呢。

于是一连几日,你都早出晚归,幸好每天回来的时候都是全头全尾的,没受什么伤。江晏既然全权叫你去查,自然也托付了百分之百的信任,别的一概不问。直到五日后的深夜,江晏在床头为你留了一盏烛灯,放下书打算休息了,半梦半醒间听到窗棂被推开的声音,接着鼻尖钻入一阵浓烈的血腥气。

你从窗户里翻进来的动作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一进来整个人就扑倒在窗户下的床榻上,将床上的人严严实实扑个正着。江晏一把搂住你,烛火幽暗,什么都看不清,你背上的衣衫几乎湿透了,不知是汗还是血。

江晏颤颤巍巍地在你背后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的湿润。此人闯荡半生,向来打碎牙齿和血吞,受了再大的伤都从来没吭过半声的,今日可算懂得了什么是心肝胆颤。

他想起来看看,奈何被你整个压着,又不敢用力推开,只好尽量平复着心绪,低声道:“......先让我起来。”

你痛得半死,不知是否是失血太多妄念太杂导致的幻觉,偏生从他这压抑的嗓音中听出几分颤抖来。

烛光被点亮,染血的衣襟被剪开,胸前一刀身后一刀,肩上两箭,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有心想看看江晏的神色却实在转不动头,只觉得在你背上为你擦药的那只手很轻,很柔。

你忍着痛,还不忘嬉皮笑脸安慰他:“结案了......开封府的人已将把犯人带走......我这是抓他的时候打起来了,他们人还挺多......”

“那两箭是逃跑的时候中的......幸好我跑得快,甩掉了,才不想把他们引到江叔这儿来......”

江晏不搭理你,闷声擦药,压制着心中的怒意——他巴不得那些人能循着你追到这儿来,他的剑已好几日没有出鞘,都快生锈了,竟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家的臭小子伤成这样,还未过他这一关。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伤口愈疼,越是颤抖江晏的动作就越轻越小心翼翼,你的心绪在“痛”与“甜”之间挣扎着,好不难受。


夜半,你发起了低热。

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习武之人,总会有些小磕小碰的,只是你累了很久,现在终于寻到了江叔,那病因就像撒娇一样发了出来。你迷迷糊糊睡着,能闻到鼻尖弥漫淡淡的清香味道,像是竹香,又像是草木,是江晏身上的味道,幼时你生了病,他就是这样一言不发又一夜不眠地守在你身边。——三年了,这三年你连病都不敢病,像是闷着一股劲憋着一股气,因为那个守在你身边的人丢了,你还未找到。

虽然寒姨对你也很好,可却远不及江叔那样娇惯——是娇惯么?你苦思冥想,可浆糊一样的脑子却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是吧,守着生病的你一夜不眠,夜半独自为你埋下“侠客红”,偷偷买好长枪又给你改好尺寸,亲手为练武摔得满身青紫的你擦药,臭着脸给泥潭里打滚儿的小泥猴沐浴洗澡的——

是娇惯吧。

眼泪珠子从紧闭的双目中溢出来,打湿了长睫,江晏察觉,握住你的手:“怎么了,不舒服?”

你一手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他未料你病中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知你为何要用这么大的力气,只有些无措地问:“哪里不舒服?”

你紧紧咬着牙,不叫病中的自己不小心漏出那些大逆不道的真话来,只翻了个身,从床榻上挪到他怀中,把身子放在他臂弯里,胳膊搂住他脖颈。江晏只当你是疼,便也不放开你,像抱着幼时那个婴孩一样的姿势抱着你,轻拍你的后背。鼻尖溢满了他的味道,你抖得更加厉害,泪落得更惨,打湿了他胸前衣襟,下唇被咬得几乎出血。

不敢说,绝不敢说,亦不能说。那些被埋藏多年的心底的旖丽情思,你怕一张口,这个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人儿就转眼间就又要跑,就又要消失不见。可是,你又不甘地想,可万一呢——万一他没有那么绝情,万一他并非无心,万一他,他对你,也有一点点,也有那么万中之一的,一丁点儿的......喜爱呢?

就这么一点臆想出来的毫无证据的侥幸,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你抬起脸来,唇贴住他下巴,像是一个清浅的小心翼翼的亲吻,你能感受到抱着你的人怔了一下,接着又很快放松了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紧了你,手恢复了拍你后背的频率。你得寸进尺地用唇轻啄他侧脸,又痛恨着自己的贪婪,一下又一下,像是上了瘾,却丝毫不敢再有一点点的深入,就当是掩耳盗铃吧——幼时你也总爱亲他脸颊对他撒娇的,你既然能装模作样地掩饰情思,自然也能装模作样地装作自己只是一个烧糊涂了的孩子。

若是明日江叔问罪,你便笑嘻嘻一句忘了,然后任他处置罢。


你想错了,江晏没有问罪,甚至没有一点提过晚上的事。第二日他找了医馆的大夫重新给你上药包扎,你梗着脖子喊疼,不许旁人碰你,江晏无奈,只好叫大夫把药留下,亲自动手。伤口很深,尤其是背上那道,从肩胛处一直滑裂到蝴蝶骨,把结实的肌肉硬生生撕开一道深邃的沟壑。你年岁长了,却还是怕疼,他一动你就要挣扎。江晏沉下脸,在你屁股上轻轻一掌:“别乱动。”

你倏得羞红了脸,挣扎得更厉害,昨晚想着的壮志筹谋全扔在了脑后:“江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不搭理你,给你重新包扎好伤口。因痛,你的身子微微颤抖,汗珠从脖颈处落下,沿着后背腰腹曲线优美的线条滑落。外头看你个高腿长,脱了衣裳才知里头也很是有料——怪不得樊楼那些姑娘喜欢看你。

江晏一边想着,觉得你这些年练武看来的确是没落下,一边看着你又生气又忍痛的脸,叹了口气,手抚上你发顶,哄小孩儿一样摸摸。

你憋着股气,未料他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一抬头就捉到他的指尖,恶狠狠咬下去。他“嘶”了一声,手指却没抽得出去。尖尖的犬齿磨蹭过他的指节,酥痒又刺痛,江晏放弃了,只骂:“——手脏。你属狗的么?”

你偏不松口,他只好无奈地放松指节,空余出来的拇指安抚性地摩挲你下巴,看到你藏在发丝后的耳垂,有些微微发红。

“......好了。”他抽出手指,拿帕子擦擦。


你早看出他对你无法,便变本加厉地缠着他,活像试探他底线一样得寸进尺。江晏无奈,却也不恼你。你似乎有些粘人得过头了——某夜习惯性拍着怀中的你后背哄睡时才他惊觉这一点。其实江晏并不习惯与人同睡,尤其此人还是个几乎跟自己个子一般高的少年,可你之前受伤身上总怕冷,伤口还不能碰,你睡相不佳,他又总怕你冻着,久而久之,倒也不是不能习惯。

毕竟自己养出来的小孩儿,便是再吵再烦人也得忍着。他叹气。更何况你还小,粘人些也是正常,不妨事,不妨事。


半月后你伤好得差不多了,终于能出门。街上小贩叫卖声惊走窗檐上几只白鸽,你端着刚蒸好的浆米丸子摆上桌案,看他站在窗边不知低头在看什么,身姿挺拔如青松:“江叔,吃饭了。”

“——唔。”他回过神,应了一声。

他伸手拿筷子,手不小心蹭到你端菜的手指,你飞快地撤了手,又回到厨房端下一道菜去了。江晏看着你的背影,突然惊觉你的手指烫得惊人。

外头终于撤了对你的通缉令,江晏也暂别了江湖上的事,陪你心无旁骛地玩了一个月。你玩疯了,跟着江晏劫富济贫英雄救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小到大没有过这么自由快乐的时候,没有旁人,没有杂事,没有江湖上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江晏。

所以回清河的时候,你还有些依依不舍,跟在他身后慢吞吞骑马,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你哪敢说是因为没法和他二人世界了,只道是还没闯够江湖。他便笑:“你小子长进不少,若是日后还想去,便去吧。”

你一听来了精神,策马小跑两步跟上他:“那江叔还会陪我一起吗?”

他斜睨你一眼:“偏就这么粘我?”

你罕见地有些发羞:“江叔可是嫌我烦了。”

他叹了口气:“罢了,自然是要同你一起的。”

你猛的牵住了缰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当真?”

他停下马催促:“快走——自然是真的。”


神仙渡的村民远远看到江大侠回来了,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与他并肩策马的你。那日江晏气势汹汹往开封去找你算账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回来了,倒是肩并着肩,马挨着马,看起来亲得不行。

老教师叹口气,无话可说了。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便是犯了天大的错,哪有不心软纵着的道理?渡口的姑娘眼睛发光地看着你们,笑得死死攥着手绢,身子直发抖。岸边的妇人瞠目结舌,小声嘀咕着两个男子怎么能行,这夜里如何办事啊?

你被那些目光盯得如鲠在喉,咳了几声,小声对江晏道:“我明日就写通文贴在榜上,满清河都贴一遍——可不许他们胡说了。”

“嘴长在旁人身上,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别人说不说?”

“那也不能放任他们......”

江晏似笑非笑:“怎么,你不愿意?”

你这下是彻底呆住了,抬眸看他的眼睛,那眼眸圆润澄澈,又好似洞悉一切,将你藏在心底的言语顷刻间看了个对穿:“江、江叔,你......”

“好了。回家吧。”他不理你了,转身策马继续向前。

你这下不依不饶了,巴巴地追上去:“江叔,难道、莫非,你也......你,你如何知道的,我对你、我、我,你,为何?”

......为何?

江晏也不知道。

他从未告诉你,那日开封厢房窗口曾飞来一只找你的信鸽。信上有清河旧友笑骂你去了开封便不着家,专程等你回来开坛的那几坛美酒都快等成了陈年旧酒。

江晏险些未想到,在泡在醉仙月长大的不羡仙少东家,能有多差的酒量。

你太会演了,又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江晏想生气,却又生不起气来。这傻小子生平一点心机与算计,怕不是都用在了他江无浪头上。

可你若喜欢,他便惯着吧。左右他惯着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蹉跎半生,本就是形单影只一条人,于这世间的唯一牵挂,也就是你了。

于这牵挂上再加上一种情,好像没什么不可以。

就算此事有悖人伦,若神灵降罪,罪责他江无浪一人就好。


你见他不答,急的要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又大滴地落下来,拽着他不让他走:“江叔!你、你说啊,是什么时候?”

他用马鞭轻轻在你脑袋上敲一下:“回家再说。”


你们路过开满梨花的小道。田间劳作的村民们直起了腰看着,感慨神仙渡这地方果然是小,之前听闻了如此离谱的传言,现在看来竟然能丝毫不假。

为何?因为他们刚刚亲眼看到,他们的少东家,牵着大名鼎鼎的江大侠衣衫一角,哭哭啼啼地策马去了。



END






akai是不是阿凯

路过人间


p4是没什么用的过程()

路过人间


p4是没什么用的过程()

不思远道

【簇邪】欺师灭祖天打雷劈(上)

欺师灭祖天打雷劈(上)

【这本来是个pwp】

【但是我他妈又不知不觉加了好多剧情】

【四发完】

【时间大概是《十年》后《钓王》前】

“吴老板,”苏万坐在门槛上,眼睛里全是血丝,小孩咬着下唇可怜巴巴,“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我叼着烟不为所动,这个会外面已经阴天了,福建多雨,一会雨下下来淋着我这个便宜师弟没事,我搁屋顶的那叠咸菜要是糟蹋了才够呛。

苏万看着我走过来,立马从门槛上弹起来,摆出来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我一看就乐了,瞎子教人都是一个模式,苏万这个姿势和我一模一样,一看就是被瞎子摧残过的祖国的花朵。

苏万这小子是人精,我态度一软化,他就打蛇随棍上,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收咸菜,一口...

欺师灭祖天打雷劈(上)

【这本来是个pwp】

【但是我他妈又不知不觉加了好多剧情】

【四发完】

【时间大概是《十年》后《钓王》前】

“吴老板,”苏万坐在门槛上,眼睛里全是血丝,小孩咬着下唇可怜巴巴,“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我叼着烟不为所动,这个会外面已经阴天了,福建多雨,一会雨下下来淋着我这个便宜师弟没事,我搁屋顶的那叠咸菜要是糟蹋了才够呛。

苏万看着我走过来,立马从门槛上弹起来,摆出来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我一看就乐了,瞎子教人都是一个模式,苏万这个姿势和我一模一样,一看就是被瞎子摧残过的祖国的花朵。

苏万这小子是人精,我态度一软化,他就打蛇随棍上,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收咸菜,一口一个师兄喊得亲亲热热。我得了个免费劳力,心情也好了不少,带着苏万忙前忙后把屋顶的咸菜都收进屋摆好了。我看苏万这小子一路过来也累得直喘气,于是大发慈悲地给他倒了杯水。

“说吧,”我拉开凳子坐下,“出什么事了。”苏万刚想张口,我又一摆手,“先说好,下斗的活没得谈,和老九门扯上关系的也没得谈。”其实我心里多少有点数,苏万这小子虽然说是瞎子的徒弟,但他可没有瞎子那种惹事生非的本领,出了事还能跑来求我,那一定是和黎簇逼孩子有关系。

果然苏万搓了搓手,一张口就把黎簇最近做的傻逼事给翻出来了。黎簇最近在小沧浪做的不错,我在他这个年龄还是个只会愁水电费的小老板,而他已经敢独自夹喇嘛了。可就是因为做的不错,这小子愈发的狂了,胃口是越来越大,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一位道上的,给人坑进了一个凶斗,出来就晕过去了。

苏万说到这里,喝了口水,然后抬眼看了我一下,我有点懵逼,心说我吴小佛爷在苏万心中已经全能到这个地步了么,下斗打架干啥都行,这次还让我当起医生来了。

“黎簇他丫这是中什么招了?”要是单纯地昏迷不至于把苏万急成这样,我估摸着应该是中毒或者中蛊一类的。

“黑毛蛇,”苏万偷瞄了我一眼,“他吸了蛇毒。”

我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苏万自己理亏,缩了脖子一动不动。我他娘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气,这个世界上目前最了解这种蛇毒的可能就是我,吸入费洛蒙的后遗症可不止废了鼻子这一项,这些年来我脑子里的负面情绪几乎要把我变成一个神经病。所以当一切都结束后,我专门去见了一趟黎簇,警告他千万再碰这玩意。

然后这小子给我冷嘲热讽一顿,连门都没让我进。

我冷笑一声,他自己作死,我他娘的就是手眼通天也救不回来,“被人坑进凶斗?你他娘的骗鬼啊?”我现在身体大不如前,情绪一上来太阳穴就一抽一抽的疼,我按着那里的血管,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继续开口道,“我管不了,他是生是死干我屁事。”

“唉,”我甩手就往楼上去,苏万跟在我后面一句小跑,“师兄,师兄,你救救鸭梨吧,他晕了三天了都,师傅说他这是陷入幻境出不来了。”

“滚滚滚,”我把门甩在苏万面前,“给老子滚。”

门外沉默了好一会,我坐在床上抽了两根烟,一边抽一边咳嗽,肺里和拉了风箱一样。我盯着烟头在缓缓燃烧,直到手指能感受到温度我才把烟给按灭。

我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命格,自己命硬的要死,全他妈克身边人了。这些年来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的人怕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有的人被利益迷花了眼,还有的人直接就折在了斗里。黎簇这孩子更不一样,他走了我的老路。我自己走过来自然知道他过的有多难,说白了,当初要不是我,这逼孩子估计现在还在刷五三呢。

我得对他负责,我告诉自己。

我深呼吸了一下,平缓了一下我肺里的疼痛,凑过去拉开门。苏万果然还在门口待着,小孩看见我阴着脸,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又忍住了没跑。不过还是没敢开口,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得了,”我抬手抽了他脑袋一下,“定车票去,我给胖子小哥留个条,你在车上和我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我在桌上搁了一张纸条,简单地把黎簇的事说了一下。之所以不发短信,是因为闷油瓶巡山从来不带手机,我用他经常喝水的那个杯子压住纸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和苏万踏上了去北京的路。

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坐飞机了,所以我们俩买了两张卧铺票。苏万吸溜着泡面和讲黎簇的情况。我之前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我以为黎簇会在体会到蛇毒后遗症后放弃这项能力。可事实证明黎簇太像当年的我了,为那些解不开的谜团耿耿于怀。当年的我是为了追寻闷油瓶的脚步,而黎簇是为了得到他父亲的消息。

我沉默了一会,等苏万吃完他那碗泡面,才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找瞎子?”

“师傅试过了,”苏万喝了口泡面汤,“没用。”

“瞎子都没用你指望老子能干嘛?”

“嘿,师傅说了,鸭梨这次读取的信息量过大,他也搞不清楚黎簇究竟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苏万又搓了搓手,我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小孩一下,“那个,师兄啊,师傅发现他对你的名字有反应。”

我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脏话,丫的死孩子,怕不是在幻境中给我打了一顿。苏万被我盯着,有点不太自在,把我那碗泡面往我这里推了推,“吃泡面啊师兄。”

我吃了两口泡面,在雨村被养刁了的舌头就再也受不了这种方便食品了,我擦擦嘴,示意苏万滚去餐车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小孩走出去后,我拿出手机给瞎子发了条短信。

“黎簇到底去哪里了?”

瞎子比我更适合引导黎簇,然而这次竟然会让苏万过来找我,那就一定存在了特殊的情况。我在雨村呆了两个月,警惕性大大地下降了,主要是呆在胖子和小哥身边,这两人不存在害我的情况,天天过着扯皮种菜养鸡泡脚的日子,我自然懈怠了,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苏万在说谎,我自认为还算是了解苏万的,这孩子不可能想害我,那就只可能是他替黎簇隐瞒了什么。

黎簇隐瞒了什么?

我撑着头,想了好一会,手机提示我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胖子的,说天真同志你大胆地去吧,革命需要你,我和小哥替你保留革命的根据地。

还有一条是黑瞎子的――

“他去找你了。”

这什么意思?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人还能不能说个人话,怎么他娘的尽学张家人一样说一句吞十句。我皱着眉头,这时门被拉开了,苏万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苦着脸表示真没别的吃的了。我自然对我国火车餐饮水平有数,于是接过来,顺手把手机给锁屏了。

哈哈我画不出来啦
总之他“毛子帅哥”的人设已经在...

总之他“毛子帅哥”的人设已经在我脑内挥之不去了。。


总之他“毛子帅哥”的人设已经在我脑内挥之不去了。。


🆘
本非酋这周鸭鸭天赋终于310了...

本非酋这周鸭鸭天赋终于310了

谢谢异梦溶媒,感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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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异梦溶媒,感动哭了

谢珩。
推特 bear 从至东跑到哪里...

推特  bear


从至东跑到哪里去旅游了呢

推特  bear


从至东跑到哪里去旅游了呢

LOVELYFOOL

【磐生潮绘5.21  12:00】


上一棒 @南微  


(已换源)

对不起,我画了半个月都没把饼画完真是对不起!!


只能先画个1分钟的饼解解馋了!


之后一定画完!!


下一棒@光河 

【磐生潮绘5.21  12:00】


上一棒 @南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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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光河 

钟林镜

【授权翻译】【公钟】假戏真做 16

原标题:Set in stone

作者:seredemia (推: @finalfrantasy)

凹3id: 28076871

授权:戳头像

总结:当你在信中过于频繁地提到某个六千岁的客卿,以致于你的家人都以为你们在约会,甚至马上就要订婚时,你会怎么做呢?

对于公子来说,答案很简单:顺水推舟。如果他与契约之神签下契约,在他的家人滞留璃月的期间伪装成恋人,那不就解决了吗。之后,他们将回到原来的关系,并且不再谈起这桩事。都不需要培养感情,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契约已经成立。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不是吗?

前概:半夜,...


原标题:Set in stone

作者:seredemia (推: @finalfrantasy)

凹3id: 28076871

授权:戳头像

总结:当你在信中过于频繁地提到某个六千岁的客卿,以致于你的家人都以为你们在约会,甚至马上就要订婚时,你会怎么做呢?

对于公子来说,答案很简单:顺水推舟。如果他与契约之神签下契约,在他的家人滞留璃月的期间伪装成恋人,那不就解决了吗。之后,他们将回到原来的关系,并且不再谈起这桩事。都不需要培养感情,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契约已经成立。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不是吗?

前概:半夜,公子带着弟弟妹妹去孤云阁看海。安东和托克却失踪了。公子和冬妮娅在遗迹守卫那里发现了他们。公子为了保护弟弟妹妹,不得已使用了魔王武装,重伤昏迷。

分类:18+

预警:公子家人私设,丝柯克私设

*请确认预警后观看。

*有翻译错误还请指正。

 

---

公子感觉自己正在下坠。他听到呼喊他名字的声音的回声,但这些声音随着他的下坠渐渐远去。然后,他完全听不到这些声音了。他越坠越深,落入了荡漾着血色和烟尘的、无尽的黑暗之海。 

这让他想起了深渊。公子继续坠落着,时间渐渐过去,黑暗仿佛在召唤他回家。 

 

---

阿贾克斯全力跑了起来,他身后的狼和熊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他确信它们离他只差一口气的距离,但他太害怕了,不敢回头看。相反,他眨掉眼泪,强迫自己的腿跑得更快,比他这辈子任何时候跑得都快。 

他想到了家。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视线也因越来越多的泪水而模糊。他想到了他的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准备晚餐,她会让他帮她布置餐桌,而他会在她的话还没说完时就开始动手。 

他想知道他的家人是否在找他。 

咆哮声越来越大。阿贾克斯的腿开始抽筋了。他很害怕,很想回家,他希望自己从未离家出走过。如果他呆在家里,就不会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森林里迷路,就不会差点成为狼的食物。他本应在他们的客厅里,坐在桌边享用他母亲做的大餐——

阿贾克斯绊倒了。他最后看到的是地面上的一条巨大的裂缝,然后,他就坠落到一个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尖叫声的世界里。 

 

当他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很疼。他躺着的地面很冷,但那不是雪。他能感到草叶挠弄着他的脸,但这地面很硬,硌着他的骨头疼痛。而且,这些草更像是针,钻进他衣服的缝隙中刺挠他。阿贾克斯闭着眼睛呻吟一声。他希望下一次睁开眼睛时就能回到家里的床上,等着母亲叫他下来吃早餐。 

然而,母亲的呼唤没有到来,地面仍然像石头一样坚硬。空气中只有呼啸的风声,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寒意。阿贾克斯颤抖着,终于鼓起力量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无尽的山脉,消失在漆黑天空的尽头。他面前的这片大地阴沉而模糊,连他坐着的草地也是墨水一样的颜色。山谷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没有建筑物,没有人,也没有雪。 

这里不是至冬。虽然这里也很冷,但这种冷带来的是让他颤抖的低语,而不是他家乡清脆的微风。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阿贾克斯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脚踝处传来。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移动起来。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风声仍在他的耳边低语,但这并没有安慰到他,尤其是当他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没有人帮助他的时候。 

阿贾克斯做了他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他决定跑起来。 

 

---

阿贾克斯记不清日子了。他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黑暗。无论他怎么走,都只有荒凉的土地,找不到任何东西或人。他走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的腿发抖,因饥饿和疲劳而倒下。 

在梦中,他回到了家里,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听着父亲给他讲更多的冒险故事。这些冒险故事明亮而多彩,与这个没有生命的世界完全不同。 

每次醒来,阿贾克斯都要忍住沮丧的泪水,因为他发现自己仍然被困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他饥肠辘辘,他的嘴唇因脱水而变得干燥,张开嘴唇都会令他感到疼痛。时间慢慢过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坚持走太长时间。移动他的身体需要太多能量,而阿贾克斯早已筋疲力尽了。 

但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他总是观察着四周,担心有人或东西在跟踪他。有时,他确信远处的影子不仅仅是影子,那似乎从未停止过呼啸的风声是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所以,阿贾克斯继续走着,祈祷他最终能找到回家的路。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有一天,阿贾克斯再也无法坚持了。他倒在地上,接近昏迷。他极度渴望着哪怕一滴水的滋润。他很饿、很冷、很害怕,但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水。从他离家出走以来,他还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喝的东西。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地狱里摸索了多少天。他只想回家。他想见他的父亲和母亲。 

天空一声轰响,地面摇晃起来。这一切太过突然,太过蹊跷,让阿贾克斯聚集起他最后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到的是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型怪物。它的恐怖和诡异难以形容,所以他只能想到把它描述成一个怪物。它高高地压在他的头顶,爪子比他父亲最好的剑还要锋利,牙齿大而参差不齐,可以轻易咬穿金属、咬穿骨头、穿过他。 

阿贾克斯从震惊中醒起来,被恐惧笼罩了。他仓皇地跑起来,像他落入这个地方的那天一样全力奔跑着。那个怪物像熊和狼一样咆哮着,它追赶他的时候,每一步都像雷鸣般让地面震颤起来。它的嘶吼声在荒芜的土地上回荡,与风的低语融为一体。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阿贾克斯感到周围在旋转。他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肋骨,以至于他都觉得它会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 

他想回家……他想回家!

阿贾克斯踉跄了一下。他的呼吸卡在肺部,他跌倒在地,膝盖也被刮到了地上,而身后怪物的咆哮声却越来越近——

灼热的疼痛烧到了他的胃里。灼烧感蔓延到了他的四肢,让他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按住自己的肠子时,看到什么温暖而湿润的东西从他的指间涌出来。 

他周围的环境摇晃着变得模糊不清。他隐约感觉自己闻到了铜的味道,才明白从他的肚子里流出的东西是血。他在流血。怪物刺穿了他的身体,无论他如何用力按住伤口,血流都无法停下。 

阿贾克斯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皮越发沉重,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他的家,他的家人正等着他下来吃饭...... 

但他并不想死。这不公平。他想要的是像他父亲那样的冒险。这不是别人告诉他的那种故事。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警告过他这些事情。阿贾克斯不能死在这里。他不会死的……

一道蓝色的闪光突然袭来。阿贾克斯呜咽着,他视野中只有大片的黑点,什么也看不清。怪物还在那里咆哮着,龇着牙。但也有一个刺眼的蓝色的物体,在阿贾克斯面前闪闪发光。 

他试图向它伸出手来,但他的身体并不听从他的意愿。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了。 

“妈的。”

有人吗? 

这是阿贾克斯在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一醒来,阿贾克斯就意识到他终于回到了家。几天来,他第一次没有躺在泥土上,而是被塞在一条不足以覆盖他身体的毯子里,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很高兴能摆脱他那可怕的恶梦。阿贾克斯自嘲地笑了笑,把毯子搂得更紧,打了个大哈欠,睁开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连帽斗篷,上面沾满了泥土,接缝处磨损严重,看起来已经很旧了。阿贾克斯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她是谁。他揉了揉眼睛,向她喊道: 

“母亲?”

她转过身来。这双回头看他的眼睛又黑暗又冷漠,这不是他母亲的眼睛。他看到她皱起眉头。

“我不是你母亲。”

阿贾克斯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他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的幻想破灭了,他沉沉地意识到他并没有回家,这个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盖在他身上的毯子不是毯子,而是一件斗篷,闻起来有青草和雨水的味道。 

他压下心中的失望。至少,他现在知道在这片荒芜的废弃之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尽管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可以信任……

 

阿贾克斯的思绪就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了面前的蓝色的东西。他伸手去拿,掂了掂。它看起来像一个镶嵌在银质支架中的圆形宝石,让他想起他母亲会在特殊场合佩戴的花哨的胸针。 

宝石发着光,这亮度让这个年轻男孩有些无措。他抖了抖,差点把这个奇怪的东西掉了。

“这是......这是我的吗?”他问。这个问题没有指向谁,但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仍然点点头回答。 

“嗯,反正不是我的。”她嗤笑一声。 

阿贾克斯皱起了眉头。宝石继续在他手中散发着光芒。奇怪的是,它的光似乎与他的心脏产生了共鸣,仿佛这颗宝石正在呼唤他似的。他越看越觉得它太……太有生命力了,不仅仅是一块宝石。 

阿贾克斯困惑不已,他把宝石拿得更近,眯起了眼睛。它有一些东西让他觉得似乎可以……

突然,一个巨大的水泡扑到了他的头上。这一瞬间,阿贾克斯只能茫然地盯着它,注视着悬浮在他头上的光滑球体,然后——

“啊!”

水泡破裂了。水花全都溅到了阿贾克斯身上,让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冰冷的水温让他不住地颤抖着。他赶忙把水从肺里咳出来。他想知道他之前是怎么做到的。 

 

等他的咳嗽平息下来,这个女人蹲下身子,毫不理会他的抗议,从他手中抢走了那颗宝石。她眯着眼睛,抿起嘴唇看着它。 

“看来你的演出给水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很幸运。”

她把宝石扔回给他。阿贾克斯急忙伸手接住,让她笑了笑。 

水神?阿贾克斯知道七神的事。他知道他们在至冬的神明是冰神,人们称她为女皇陛下。他还知道,神明会向那些幸运的被他们选中的人赠送一枚神之眼……

他低头看了看仍在他手掌中跳动的蓝色圆球。这就是神之眼吗?这是否意味着他是那些幸运儿中的一个? 

阿贾克斯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感到幸运。他把神之眼紧紧攥在胸前,回想着他得到它的那一刻。他正在逃离一个怪物的追杀,但他被绊倒了,然后…… 

他愣住了。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肚子,才发现它被绷带包裹着。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半死不活了,那个神之眼就在你旁边。”那个女人解释说,似乎她已经猜到阿贾克斯脑子里闪过的疑问,“看样子,你是在那一刻获得它的。你很幸运,我很擅长处理伤口,否则你早就死了。”

她把手伸进斗篷,掏出一个水壶:“来,喝一……”

在她说完话之前,阿贾克斯就从她手中抢过水壶,打开盖子。在他喝水的时候,那个女人什么也没说。阿贾克斯几秒钟就把整壶水都喝光了。即使他喝完了所有的水,他的喉咙仍然很干,他想要更多。 

 

“你在这里多久了?更重要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女人问。

阿贾克斯用他的手背擦了擦嘴:“我……在森林里迷路了,然后……”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怎样描述他的困境,“我摔倒了。当我醒来时,我就在这里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也许已经一个星期了。我不知道。”

他抬头盯着那个女人。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危险,但他的父亲总是告诫他要对陌生人保持警惕——阿贾克斯猜想他应该对在这个地方遇到的陌生人格外小心。不管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我……我在哪里?你是谁?”他问道。他希望他能得到一些答案,这些问题自他落到这里以来一直困扰着他。 

“你可以叫我丝柯克。至于你在哪里……”

女人拂去斗篷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示意他跟上、阿贾克斯不得不挣扎着站起来,赶忙追上她。他们离开了这个歇脚处,看起来它是一个山洞。他们走到了黑暗的森林中。当阿贾克斯的脚踩在干枯的树叶上时,一阵强烈的风吹来,完全有可能将他虚弱的身体吹倒。 

这个女人沉默着带着他穿过树林。她的斗篷在她身后飘扬,就像一个幽灵在半夜里游荡。阿贾克斯竭力跟上她的脚步。

 

过了一会儿,她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朝着眼前的风景伸出了手臂。阿贾克斯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 

在他面前,他之前迷路的山谷不断延伸,被雾气和相互缠绕的树木所吞没。他现在可以看到,有一些生物在黑暗中游荡,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把自己伪装成影子。阿贾克斯感到脊背发凉,他不愿去回想之前他周围的影子是否是活的。 

女人的嘴唇扯起了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微笑的弧度。 

“孩子,你离家很远,非常远。”她说。 

 

---

丝柯克一脚踢在他的胸口,直接让他飞过了森林。 

阿贾克斯的背撞到了树上,但当他听到老师的笑声时,他就不在乎疼痛了。他站起来,希望她能从她所站的地方看到他愤怒的目光。 

“你甚至没有用你的另一只手!”

她的笑声响起:“不需要。如果你想让我用两只手,你就得比现在更强,孩子。”

阿贾克斯哼了一声:“我正在努力。”

尽管丝柯克一直像仙人掌的尖刺一样疏远,但她还是选择收下阿贾克斯,允许他和她呆在一起。她的性格让阿贾克斯觉得自己像是在蛋壳上行走,但他不能抱怨,毕竟终于有人愿意帮助他在这个地方活下去,而且还是像丝柯克这样身手老练的人。 

她很了不起。她撕开怪物的速度比阿贾克斯伸手拿刀的速度还快,难怪她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 

阿贾克斯很快就厌倦了做个累赘。经过他的一番恳求,丝柯克终于同意教他如何战斗。 

 

“你的招式太差劲了。” 丝柯克在她靠近他身边时训斥道。似乎是为了示范,她用比阿贾克斯预想的更大的力量推了推他的肩膀。他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抬起头,对她皱起眉。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慢吞吞的?只要轻轻一推,你就会摔倒!而且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再犹豫了!你以为你的敌人在要杀你的时候会犹豫吗?”

说她严格都是在贬低她了,实际上,阿贾克斯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挨骂。不是他拿刀的姿势不对,就是挥刀的方法不对,总有什么是不对的。他刚开始差点就放弃了。他只是个孩子,丝柯克的要求都要压垮他了。

然而,阿贾克斯越是看着丝柯克把她的敌人撕成碎片,就越是崇拜她。丝柯克战斗时,她的脸上一直有一种……喜悦的表情。他很少看到她的笑容,然而,她在战场上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笑容比外面的任何怪物都要危险。 

这是阿贾克斯一直从他父亲的故事中想象出来的那种冒险家。就是它,他想。这就是他想要的。 

 

“你需要放开自己,阿贾克斯。你很幸运,有我在这里陪着你,但我一离开,那些怪物就会杀了你,如果你给他们机会的话。”丝柯克告诉他。她的声音略微压低了,这就是阿贾克斯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最温柔的一次。“你需要确保你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要强大。这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唯一方法。”

他抬起眉毛看着她:“甚至比你更强?”

她抱着肚子笑了,好像他刚给她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你清醒一点。”

“我是认真的。”阿贾克斯咕哝道,“我想比你和这里的一切都强,比家里的每个人都强!”

这时,丝柯克的笑声渐渐消失了。她看着他,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她似乎被愉悦了、或者说是被激怒了。这很难看出来。 

在被足足盯了一分钟后,阿贾克斯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摆弄起自己的神之眼。 

丝柯克叹了口气:“我们先从你的招式开始,好吗?”她说,又轻轻推了他一下,“你那笨拙的姿态是打不赢任何人的。”

 

---

丝柯克是一位严厉的老师,但还是一位好老师。她教他如何穿过深渊而不被其中的居民发现,最重要的是,她教给他如何打败那些怪物。 

这是他所做的一切——不,这是他能做的一切。如果阿贾克斯不在训练,他就会陷入问题的迷宫:他想知道他的家人怎么样了,他们是否还在寻找他。他现在肯定已经离开几个月了,他们是否已经放弃了找到他?他们会生气吗?他们会讨厌他吗?

这个年轻的男孩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情,因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训练中。除了训练,他什么都不做,一直战斗到他所有的想法都被四肢的疼痛所取代。丝柯克对他的训斥是他脑海中唯一响起的东西。 

几天变成了几周,几周变成了几个月。虽然在深渊里无法准确地记录时间,但阿贾克斯的伤口的愈合过程告诉他,时间至少是在不断过去。他在慢慢地变得更加强大。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赢得第一场战斗的时刻。 

这是丝柯克第一次没有在他身边的战斗。她认为他有足够的实力独自对付敌人,便一直留在阴影中,并向他保证她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以防他需要帮助。阿贾克斯执意要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对付它。 

他们选择了一个伏在树林里的落单的怪物。阿贾克斯一眼就认出了它。它与他得到神之眼时袭击他的那只怪物相似。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参差不齐的牙齿和爪子。

他一扑上去,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他没有时间思考,只有纯粹的嗜血和对胜利的渴望。这种兴奋是他从未感受过的。阿贾克斯记得丝柯克教给他的一切:握刀的正确方法;如何不会失去平衡地移动他的脚;打击他的对手的弱点,让它们还手之前就让它们瘫痪。

每当他的刀刃击中敌人时,阿贾克斯就会忍不住继续打下去。这种感觉令人上瘾。他现在强大到能够对他曾经害怕的东西造成伤害。他所想的是,这个怪物与他一开始认为的那个可怕的噩梦完全不同。他怎么会害怕这个?它的速度很慢,有一半的攻击完全没有击中他。阿贾克斯想笑。他现在比这东西更强。他更强了,比它强得多。 

 

阿贾克斯一直沉浸在打击对手的过程中,直到它在他身下瓦解,他才注意到它终于死了。他平静下来,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飞快的心跳。怪物只剩下他身下的一滩血,那颜色深得像一滩墨水。阿贾克斯的手被它的血浸透了,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赢了。他真的赢了。 

阿贾克斯笑了。

就在那一刻,这个年轻的男孩决定他要继续战斗,他需要追逐这种胜利的感觉,他要把这种感觉留下来,永远不要让它消逝。他将变得越来越强。他不再是那个掉进深渊的无知的孩子。那个他太弱了,找不到食物和水;太弱了,无法保护任何人,更不用说保护自己了。 

丝柯克走近他。她的脚步很慢,无声无息,仿佛在接近一只野兽。 

 

“你活下来了。”她说。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几乎是在表达赞美了。 

阿贾克斯转过身来面对她,他的心脏仍然像烟花一样爆裂地跳动着,几乎跳出他的胸膛。

“我需要更强。”他说,“教我更多吧。我什么都想学。”

他的老师挑了挑眉毛:“所有?”

“所有!”

丝柯克的黑眼睛微微眯起,她在打量对手的实力时也是这种表情。阿贾克斯选择毫不畏惧地迎接她的目光。 

最后,丝柯克先移开视线,转向他们前面无尽的森林。她的表情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

“那就来吧。”她说,已经走远了,“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

第一次变身魔王武装让阿贾克斯曾经平静的世界彻底偏离了轴线。他在深渊里呆的时间越长,自己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但当他变成魔王武装时,一切都改变了。 

他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是如何开始转变的,只记得那感觉很自然。他记得他的骨骼在变形,每块肌肉和组织都在蜕变成这个取代他的怪物;他记得那种痛苦,剥肤之痛,痛到麻木;但这些与他脑海中非人的冲动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它想毁灭一切,杀戮一切。阿贾克斯听从了它的召唤。他飞快地穿过森林,消灭了每一个活着的生物。这种力量令他陶醉。他的速度比他梦想中的还要快,他的力量强大得令人振奋,令他高兴地笑了起来。他撕开怪物,它们的身躯在他面前只是一张纸。他把它们的尸体堆在周围,像一滩被撕碎的垃圾。 

没有人能阻挡他。那一刻,他可以把世界捏在掌心。

最后,阿贾克斯站在这场屠杀的中央,被他杀死的尸体所包围。鲜血滴入森林的缝隙,滑入黑暗,仿佛它也想逃离这个疯狂的孩子。 

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已经杀死了一切,唯一一个留下的人就是他的老师,她见证了这个小男孩血淋淋的笑容,在阴影中注视着他。 

 

---

有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阿贾克斯醒来的时候,天空明亮得刺眼,耀眼的橙色融入了紫罗兰色的天空。这鲜艳的景象让阿贾克斯当场愣住了。他无法理解他所看到的一切。他在深渊的黑暗中呆得太久了,没有漆黑的天空对他来说似乎都不像真的,而是来自幻想的东西。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冻僵时,阿贾克斯才知道他不是在深渊里。他把目光从陌生的天空中移开,看着周围的雪。 

他回到至冬了。那是他头上的夕阳,不是他头脑中的幻觉。 

“什么……”阿贾克斯喃喃自语道。他的心跳像一匹焦虑的马一样奔腾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感觉到自己的神之眼仍然绑在腰带上,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的心跳还是没有平静下来。阿贾克斯掏出他的短剑,皱着眉头看着它的状态。剑上布满了锈迹,就像昨晚和前天晚上一样。 

那并不全是一个梦……但他是怎么回到至冬的?丝柯克在哪里?

 

在他身后,一根树枝被折断了。 

阿贾克斯转过身来,用短剑指着他的敌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 

那是他的姐姐,她穿着阿贾克斯曾经洒上黑墨水的毛皮大衣,袖子上的那淡淡的污渍仍然清晰可见。阿妮亚当时责备他毁了她最喜欢的斗篷。令她沮丧的是,他们家太穷了,没钱给她买件新的。那次事件后,她整整两天没有和阿贾克斯说话,直到他向她道歉,还用一把她最喜欢的花来讨好她。 

躲在她斗篷后面的是冬妮娅,她大大的眼睛向阿贾克斯眨了眨,紧紧地抓住她姐姐的胳膊。

他们都没有动。就在这时,阿贾克斯才想起他的短剑正对着她们,他的衣服上还溅满了血。 

这是幻觉吗?还是……

 

阿妮亚向前走了一步:“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终于放下了他的剑。他一次又一次地眨眼,而他的姐妹们仍然在他面前。他相信她们是真实的那一刻,她们也没有忽然消失。这一次,这不是深渊玩的残酷把戏。 

阿妮亚向他跑去。 

“阿贾克斯!哦,女皇啊,你还活着!母亲,母亲!我找到他了!”

一声惊讶的叫声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他被拉进一个紧紧的拥抱之前,阿贾克斯看到了他的母亲。

就这样,一切都像水从大坝上挣脱一样突然。阿贾克斯仍在努力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无穷多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旋转,让他很难听到家人的声音。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他曾在无数个夜晚仰望虚空般的天空,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再见到他的家人。现在,他回来了,而他心爱的母亲和姐妹在为他担忧。他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到与他在深渊中迷失时一样的焦虑,这种感觉在他的胸口抓挠。 

“哦,神啊!阿贾克斯!谢天谢地,我们找到你了!”他的母亲惊呼道,她快要哭出来了,“你到哪里去了?你已经消失了三天了!你受伤了吗——”

这引起了阿贾克斯的注意:“什么?”

他的母亲抚摸着他脏兮兮的头发,靠得更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你受伤了吗,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已经离开多久了?”

“三天了,阿贾克斯。”阿妮亚缓慢地回答,“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们问了海屑镇的每个人,阿莱克甚至找了他住的地方,以为你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那个城市。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吗?”

三天。 

他只走了三天?

这……这怎么可能?阿贾克斯在深渊中至少呆了三个月。而且是至少!三天算什么。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在深渊里迷茫地走来走去,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还被那些撕裂他理智的影子和声音困扰着。 

他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大,抓挠着他的心脏。阿贾克斯咽了口唾沫,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短剑。它仍然布满了锈迹。三天时间不足以让它变成这样。他并没有疯。他不可能只走了三天。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说点什么。你还好吗?”他母亲顺着他的目光问,“你拿的是什么?”

“那是父亲的短剑……”阿妮亚喘着气说,“这是神之眼吗?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

阿贾克斯把斗篷裹在自己身上,想遮住自己的神之眼。但为时已晚。他的母亲和阿妮亚交换了一下眼神。阿贾克斯几乎可以听到她们想问的问题。 

他仍然沉默着。冬妮娅从他身边走过,拽着他的袖子,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让阿贾克斯不忍回头看她。 

 

最后,阿妮亚叹了口气,退了一步,示意森林说:“母亲,也许他受到了惊吓。我们先带他回家吧。”

他们的母亲点了点头,把阿贾克斯包裹在另一个紧紧的拥抱中。她的味道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薰衣草和一丝香草的味道。然而,出于某种原因,当阿贾克斯被拉进她的怀抱时,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没事的,阿贾克斯。你已经安全了。你现在很安全。你回家了。”她告诉他,但她不知道她的安慰只会让男孩的心更加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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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过去了。阿贾克斯并不觉得自己回到了家。 

起初,他试图让自己相信,他一定是在森林里昏睡了三天,这样才能解释所有发生的事情。在这三天里,他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梦把他带到了深渊,在那里他遇到了丝柯克……以及一切。 

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剑上沾满了铁锈,不能解释那枚神之眼,也不能解释他肚子上的疤痕,它提醒他那次他差点死了。不管他的家人是否以为只有三天时间,他确实在深渊里呆了三个月。 

是真的。那些都是真实的……现在阿贾克斯回到了家,他是安全的,不会再看到那个世界了。 

他本该放下心来;他本该高兴能回到他温暖的床上,安全地盖上被子,而不是睡在寒冷的野外,只能垫着他的斗篷;他本该高兴能再次品尝到母亲做的饭菜,因为他已经吃了好几个星期野外找来的半死不活的植物,担心第二天会不会饿死。 

 

阿贾克斯等待着自己变得正常……但他做不到。 

他终于回到了家,但对他来说,这里不再有家的感觉。他多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阿贾克斯会把衣服的沙沙声误认为是一个怪物在等着从阴影中扑向他。他睡觉时,他梦见的都是比他大十倍的野兽,野蛮的爪子扎进他的肉里——而这一次,丝柯克没有拦下它们。 

即使他不在深渊,它仍然困扰着他。更糟糕的是,他无法与之抗争,没有什么可以抗争,也没什么可做的。丝柯克不在这里大声训斥他。他的家人认为他只离开了三天,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他所经历的哪怕一点。 

阿贾克斯再一次孤身一人了,他在一个没有方向的世界里徘徊着。 

因此,他要用他唯一知道的方式来应对——他要战斗,他要继续战斗下去,直到他达到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强的目标。这对他来说是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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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他的老师第五次抱怨他了。我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阿贾克斯的脚步僵住了,他慢慢走向餐厅的门。门是微微打开的,但他的家人看不到他在门后。他们正忙着争吵,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从学校回到了家。 

他听到的声音是属于他父亲的。他知道他们在谈论的是谁,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我肯定,他还在惊吓中,或者——”

“玛丽莎,他离开了三天,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孩子了!他的老师告诉我,他今天打断了别人的鼻子!”

阿贾克斯擦了擦衬衫下摆的血迹。是皮奥特先和他打起来的,阿贾克斯自然要进行报复。皮奥特一拳也接不下,这又不是他的错。是皮奥特太弱了,根本不配和他打。 

 

他听到一声抱怨的叹息。听起来像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但这个声音不够深,不是他父亲。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把他送走,或者其他什么?”啊,是他的哥哥,“难道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矫正他吗?”

他的母亲喘着粗气:“塔拉斯。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你的弟弟!”

“我知道,母亲,但他他妈的已经疯了。”

“塔拉斯!”

这一次,是他们的父亲呵斥了他。阿贾克斯可以想象塔拉斯挥手甩开他们的怒火的样子。他的哥哥很少听从任何不是他自己声音的意见,也不会听从那些上了他的当的女人。 

“你没看到阿贾克斯上周和另一个孩子打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杀了他。”塔拉斯说,“这样下去,他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麻烦的。”

 “哦,闭嘴吧,塔拉斯。”阿妮亚的声音加入进来,她显然是生气了,“如果你要继续说那些无用的话,就滚回城里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寻找阿贾克斯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帮助我们。阿莱克不在这里,他甚至比你提供了更多的帮助!”

阿贾克斯听到他的哥哥嘲笑一声:“我真的在整个村子里问了一圈!你看到我了!”

“不,我只看到你在和那个屠夫的女儿调情!”

“阿妮亚,塔拉斯,够了!”他们的母亲的声音比往常更大。这清楚地表明,即使是她一向的好脾气,也撑不下去了。 

 

阿贾克斯像幽灵一样沉默,他晃动着脚步,偏头让他透过开门的小缝看进去。他视线中唯一的人是他的哥哥:他抱着手臂,嘴唇微翘,仿佛这种讨论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麻烦。 

“这太荒唐了。父亲,你明明同意我的看法,不是吗?我们对阿贾克斯无能为力。他不会听任何人告诉他的任何一个字。他不是被吓到了。不管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都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们的父亲没有回应。阿贾克斯等得越久,他就越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想听到他父亲的回答。

‘不管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都把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阿贾克斯走了,嘴上挂着一个苦涩的微笑。他的哥哥其实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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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时候,阿贾克斯做的是噩梦。 

有时,他回到深渊了。他在那里绕着圈子走了好几天,甚至几个月,都没有丝柯克来找他,最后走到因疲劳和脱水而倒下。其他时候,他被那只有锋利的爪子的野兽追赶着。无论阿贾克斯如何呼喊自己去战斗,他都只能逃跑,甚至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个怪物。 

这一次,他回到了家里,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当他踏进客厅时,墙壁上滴着血。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回过头来凝视着他的,只有魔王武装的面具。 

然后,传来一声尖叫——他发现自己在房间的中央,他的家人看着他一步步变成了那种怪物。 

 

阿贾克斯醒来时,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能听到他的弟弟妹妹们睡梦中安静的鼾声。他早就回家了,不是在深渊里。周围的黑暗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躲在阴影中的怪物,也没有被什么监视。他的家人永远不会发现他做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他……

他需要转移注意力,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在阿贾克斯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已经从床上坐下来,伸手去拿他放在抽屉里的短剑——但什么也没有。奇怪。他发誓他把它放在那里了。 

阿贾克斯在他们的房子里上上下下地搜寻,搜遍了每一个曾经存放武器的地方。但什么都没有。甚至厨房里的菜刀都不见了。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他最后检查的地方是他父亲的棚子,那里有他过去旅行时的用过的剑。阿贾克斯踢开门,正如预期的那样,那里只剩一个空架子。曾经放剑的台面上有一层灰尘,告诉阿贾克斯它们是最近被拿走了。如果他猜得没错,就是几个小时前。 

他的父亲一定是把它们都扔掉了。他想阻止阿贾克斯对战斗莫名的痴迷,但这是徒劳的。 

 

为什么?阿贾克斯攥紧拳头,看着空荡荡的棚子。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现在怎么训练呢? 

沮丧之余,男孩冲到森林里,向他能找到的最近的树踢了一脚。但他并不满意,他得到的回应只是大脚趾上反弹的疼痛。阿贾克斯瘫倒在雪地上,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没有摩拉给自己买武器,去偷一个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是想战斗,而不是偷窃。  

阿贾克斯把头靠在树干上,仰望着星光点点的天空。寒冷的微风让他想起了在深渊中度过的那些夜晚。如果他闭上眼睛,他就能说服自己回到了那里,聆听着丝柯克的教诲。 

她现在在哪里?她还在深渊里吗?她很高兴他终于不再跟着她了吗?

‘不要让任何事情限制你,阿贾克斯。’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教导,‘如果有什么东西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你要想办法克服它。总会有办法的。’

阿贾克斯的眉毛抽动了一下。没错……丝柯克是对的。她当然是对的。 

 

这个年轻的男孩下定决心。他跳起来,召唤出一股水流。在最开始的训练中,阿贾克斯依稀记得他曾对丝柯克说过,他更希望有一个冰系的神之眼。水是无形的,难以控制;阿贾克斯花了很大功夫才让神之眼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但是,不,这个神之眼是属于他的。他只需要确保它服从他的命令。水是无形的没错,但他要学会控制它。 

阿贾克斯眯起眼睛,将水泡塑造成一个圆柱体似的东西。他集中精力,在脑海中想象一个图纸,想象着如何把它变成现实。柱体摇晃着,自己分成了两根短柱。阿贾克斯眯着眼睛盯着它,直到水变成了看起来更像双刃的形状。 

他起眉毛,向他们伸出了手。 

它们很快就破裂了。水花四溅,浸湿了他的脸。 

阿贾克斯哼了一声。在他达到他的预期之前,他是不会离开这片森林的。 

 

当阿贾克斯凝出两把水制的双刃时,太阳已经升起了。他练习了几个连击,适应水在他指尖间奔流的感觉,同时也要保证他能控制着武器的形态。最棒的是,他能做出不只一种武器,他可以把他的神之眼塑造成任何他想挥动的东西。 

阿贾克斯通过余光看到一只孤零零的野猪正用鼻子蹭着一棵树。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阿贾克斯微笑着把他的水刃合在一起,做成了一把长矛。他猛地一冲。一瞬间,野猪就瘫软在地。阿贾克斯把长矛突入了它的胸腔。 

阿贾克斯把他的武器拽出来,挥散了它,看着它消失在水的微粒中。  

他自嘲地笑了笑,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的脚步轻快,就像一个刚找到新玩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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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渴望通过与别人战斗来衡量自己的实力,但阿贾克斯通常不会和人打起来,除非是他们先惹的事。即便如此,这并不意味着他很少打架。事实上,无论阿贾克斯走到哪里,麻烦都会习惯性地先找到他。 

“你!你就是那个打断我儿子鼻子的臭小子!”

阿贾克斯转过身来,发现一个秃顶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一个看起来非常愤怒的秃头男士。他整个人都气红了,阿贾克斯觉得他那颗闪亮的头颅就像一个西红柿。这个想法几乎让少年笑了起来。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贾克斯眨了眨眼,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事情上。这一定就是皮奥特的父亲。他大概就是为了他把他儿子的鼻子打残了的事来的。现在,他不再把他看作一个西红柿,而是发现了他和他儿子之间的相似之处:这个人的脸也很想让人打一拳。 

他玩味地看着这位男士:“他太弱了。”

“你这个小——!”

那个人抓住了他的衣领。阿贾克斯的本能瞬间发挥了作用。他不会给他的对手任何机会做出下一步。眨眼间,阿贾克斯用全力推开了他,直接把他打飞出去。那位男士带着惊讶的尖叫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头撞在了墙上。 

阿贾克斯听到几句咒骂从他嘴里溢出来。他站起来时,有血从他的太阳穴滴下来。那人先是震惊地盯着他,然后,他的脸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又向他冲了过来。

“应该有人给你一个教训!”

当阿贾克斯看到他的敌人向他冲来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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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阿贾克斯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城镇广场的中心,周围都是倒下的人。在激烈的战斗中,他没有注意到有多少人加入了他们的战斗。他依稀记得有几个人想把他们拉开。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以为他们能打败并制服他。 

他们有十几个人,而且都是他体型的两倍——那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哪怕沾到他的手指?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弱? 

阿贾克斯歪着头看这些人,确认他们的胸口还在起伏。他们还活着。虽然有点勉强。皮奥特的父亲身上有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导致他身下有一滩蔓延的血迹。阿贾克斯甚至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刺伤他的。 

尖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阿贾克斯抬起头来,迎着那些惊恐的群众的目光。人们窃窃私语,有些人指着他,有些人大声喊着脏话,指控他他是恶魔的后代,还有一两个晕倒了。 

 

“阿贾克斯,你做了什么?”

他抬起头,发现他的父亲正从人群中挤出来。一看到他,阿贾克斯就收回了水刃。水流涌过他的指尖,与地上的血融合在一起。他踢了踢那摊染成深红色的雪,皱起了眉头。

“仅仅如此吗?”他喃喃自语道。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贾克斯眨了眨眼,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父亲。他的表情和周围的人一样。他看着阿贾克斯的眼神仿佛他是一头野兽。 

放在以前,少年会感到不安和自责。他被自己的家人视为野兽,而不是自己的儿子。然而,他只能感受到在心中像毒药一样蔓延的失望。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盯着那些已经没有反应的身体。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弱?这样我怎么变得强大。”

他的父亲摇了摇他的肩膀。力道很大。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做?你是在伤害别人!”他大声喊道,声音在整个城镇广场上回荡,“阿贾克斯,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不对的吗?”

阿贾克斯直勾勾地看着他父亲的眼睛,发现那里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 

他的父亲永远不会理解为什么阿贾克斯想要——不,需要变得更强。对他的父亲来说,阿贾克斯离家出走,消失了三天。他也许认为他的儿子是在叛逆期,而且很快就会过去。 

阿贾克斯看着远方,嘴唇抿在一起。他的家人永远不会知道阿贾克斯在那个世界里度过的那三个月,不知道他为他的生命和理智战斗过。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他为了在那个地方生存都做了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阿贾克斯的父亲摇了摇头,失败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还能对你做什么。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了,阿贾克斯。”

“让他走!”一个村民叫道,“不能让他住在这里!”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每个人都在要求阿贾克斯永远离开海屑镇。尽管他们在不遗余力地谩骂,但他们仍然站在原地,显然是害怕他表现出来的实力。阿贾克斯对他们的话不屑一顾。他只是用不为所动的、空洞的表情盯着他们。 

最后,他的父亲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回了家。一路上,他没有再对阿贾克斯说什么,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天晚上,阿贾克斯听到他的父母在吵架。 

“他只有14岁!你不能把他送到那里!加夫里尔,你在想什么!”

黑暗中,阿贾克斯跪在床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父母的声音。 

“我们还能做什么?”他父亲说,“他今天差点杀了人,玛丽莎!而且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他甚至看起来都没有一点波动。他失望,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太弱了!”

他的母亲突然抽泣起来,但声音很低,仿佛她在捂着自己的嘴。 

“我不知道还能拿他怎么办,玛丽莎。你以为我想把他送到愚人众那里吗?”

听到这个词,阿贾克斯皱起了眉头。愚人众?他以前隐约听说过。

他的母亲抽泣得更大声了。不管愚人众是什么,她似乎并不想把他送到那里。 

“他只有14岁。他们会对他做什么?如果他受伤了怎么办?如果——如果我们又要失去他呢?”

她的哭声更响亮了。阿贾克斯看着黑暗,听着母亲崩溃的声音,他咬紧牙关。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在他的肚子里涌动,就像他吃了什么坏东西。他母亲哭得越厉害,这种感觉就越严重。 

“会好起来的。”他的父亲安慰她说,“他们能帮助他。我相信他们可以。我们会把我们的阿贾克斯找回来的。”

阿贾克斯的眉毛抽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移开墙面,不想再听下去。 

他们把他送到哪里或者谁那里都不重要。他永远不可能回到他们希望的那个阿贾克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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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奇怪的愚人众自称“公鸡”。阿贾克斯觉得他的尖头面具看起来有点愚蠢,但他不敢说出来。相反,他闭上嘴,等着公鸡说些什么。 

阿贾克斯站在场地中央,周围有十几个愚人众士兵呻吟着倒在地上。他仍然站在原地。打败他们深知都不需要出汗。愚人众当然不会手软。公鸡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武装士兵来测试阿贾克斯的实力——当然,他仍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战胜了他们。他能看出公鸡在那个愚蠢的面具后很感兴趣的样子。 

“还有吗?”阿贾克斯不耐烦地问道。 

公鸡的回答是一声大笑,这让他的脊柱一阵颤抖:“不,孩子。你给我展示的已经够了。”

阿贾克斯回了他一个微笑。他转过身来,在其他既惊恐又敬畏地看着他的愚人众中寻找他父亲的脸。当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时,他却没有用这种眼神看他。不,他父亲的眼里充满了失望,他的嘴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 

 

加入愚人众是阿贾克斯经历的最好的事情。在这里,他能够满足自己对战斗的无尽渴求——确实是无尽的。每天,他都会把自己浸泡在鲜血中,打败各种体型的敌人。愚人众从不缺少敌人。

几年过去了。阿贾克斯长大了,不再只有瘦小的腿和胳膊。他眼睛里的童真被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目光所取代。他有时会听到愚人众新兵的窃窃私语。他们说他的眼睛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亮。他们还说他的战斗方式不可能是人类。而阿贾克斯把这当作一种赞美。 

他学会了将自己生活的两面分开。对他的家人来说,他是阿贾克斯,他一直通过信件与他们保持联系。他向他们保证,他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表现得很好,只要他能,他就会回家。他从未提及过他的工作。他们当然知道愚人众的工作都是战斗,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些血淋淋的细节。 

对愚人众来说,他是个冷血的杀人犯。他在胜利和激烈的战斗中飞快成长。他喜欢战斗的每一刻。他喜欢挑战,喜欢当他召唤出他的刀刃并跃向他的对手时的那种冲动。他喜欢寻找敢于挑战他的敌人,但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击败他们。作为愚人众战斗只会让他渴望得到更多的力量。他一天比一天强大,尽管这永远不足以满足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等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要强大时,他才会停下来。 

 

因此,可以预料,他终究会被选为女皇的执行官之一。在他授勋的仪式上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风雪。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在至冬看到的最糟糕的一次。至冬宫的玻璃窗摇摇欲坠,远处传来轰鸣的雷声,淹没了首席执行官正在宣读的冗长演讲。阿贾克斯几乎要相信这是在预兆着什么。 

他在女皇的宝座前单膝跪地,仰望着他的女皇。她是美丽的,也是可怕的。她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盯着她看的每一秒都感觉好像有冰块涌入他的血管。但他无法移开目光,他也不敢。 

那一刻,他向这个女人宣誓效忠。她相信他的力量,而大多数人却害怕它。她给了他一个目标,作为回报,阿贾克斯会把他的生命交给她。 

 

“起来吧。”首席说。 

阿贾克斯站起来,盯着丑角的面具。他能感觉到其他执行官的眼睛在盯着他,他们都像外面的风暴一样寒冷。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太年轻了,太粗鲁了,不配加入他们的行列。但他并不在意他们的意见。 

“海屑镇的阿贾克斯,你被选为女皇陛下的执行官之一。作为执行官,你将遵循女皇陛下的命令,一切为了让她对这个世界的愿望成功。你将抛弃你的旧身份,发誓忠于女皇陛下,也只忠于女皇陛下。”丑角说,把阿贾克斯的新徽章戴在他的制服上,“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达达利亚,第十一席执行官。”

新上任的第十一席执行官将一只手放在胸前的徽章上,再一次跪了下来。 

“女皇陛下万岁。”他说,这个瞬间,他毫无生气的眼睛里散发出一道光芒。

他抬头对他的女皇笑了笑,他发誓,她冰冷的目光深处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从那时起,他就不再是阿贾克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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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父亲母亲,  

 

家里还好吗?孩子们怎么样?阿莱克现在有多少小孩了?阿妮亚还在致力于和她的工作结婚吗?塔拉斯和他的新女友分手了吗? 

希望你们都好。至于我,我被派往至冬以外的地方执行我的第一个任务!女皇陛下命令我前往璃月——但不要担心,我向你们保证不会有危险。我明天早上就会乘船前往那里。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璃月港了。 

我听说璃月比至冬暖和得多。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没有一切都被雪覆盖的地方,听起来很奇怪……当然,无论我最终在提瓦特的哪里,我都会一直想念你们。 

愚人众在保持我的良好行为方面一直做得很好,你们可以放心了。等我完成了对女皇陛下的要求,我就马上回家,我保证。  

请保重身体,注意健康。  

 

 

祝你们一切顺利,

阿贾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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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很快发现他并不喜欢璃月温暖的气候。虽然他准备了较薄的衣服,但没有一件衣服能让他免于湿热和汗水的困扰。比起这里,他更愿意在至冬无休止的暴风雪中呆着。 

在某个热得让人无法忍受的日子里,热得公子确信他离晕倒只差几秒钟。他像个醉汉一样在璃月的街道上乱转,向头顶上的天空岛祈祷,希望摩拉克斯能突然出现。这样他就能结束这次任务,早点回家。 

 

“你说你不能付钱?什么意思!?别指望它是免费的!”

不知什么原因,一个商人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奇之下,公子转向冲突的源头,希望有一场战斗爆发。他一直在等待这个地方发生点令人兴奋的事情。

站在一家珠宝店门口的是一个穿着好几层衣服的人,公子想知道他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他的黑发被束成马尾,长长的衣尾包裹着他修长的身材,如果不是忙着偷听他们的对话,公子本来可以欣赏一下这个人的。 

 

“我很抱歉。”这位先生说。他的声音很低沉。公子发现自己走近了一步,想听到这个人更多的声音。“我今天似乎忘记带摩拉了……”

公子还没来得及想,自己就先动了。 

“我来付吧。”他告诉商人,“多少钱?”

商人眯着眼睛看着他和那个人。“十二万五千。”他冷笑着说,显然不认为公子付得起这个价格。

女皇啊,公子想。尽管这个价格很荒谬,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了正常的表情。幸运的是,作为执行官还是有好处的。他觉得如果他过多地使用愚人众的资金,负责愚人众财政的老爷还会很高兴——但公子并不在意他。 

他把自己的徽章推到桌子对面,向商人眨了眨眼睛:“把账单寄给北国银行,你会在今天之内拿到钱的。就说是公子的。”

不出所料,当商人认出那是愚人众的徽章时,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这家商店在茶馆附近。这周早些时候,公子不得不……向它讨一笔债。毫无疑问,这个商人应该已经听说了店主的不幸事故。

商人飞快地记下了。公子注意到,当商人把发簪放进盒子里时,他的手还在颤抖。 

 

之后,公子把盒子交给了这位先生,并向他致以友好的微笑。现在,他才能仔细地看看他的脸。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很讨人喜欢。他的外表可以说是既英俊又美丽。他的眼睛是有些暗的蜂蜜的颜色,还有浓密的睫毛和红色的眼影。公子盯着它们看的时间有点太久了,他只是暗自觉得这个眼影很漂亮。 

他自顾自地咳嗽了一声,看着这位先生把发簪从盒子里拿出来把玩。如果公子没有记错的话,装在末端的宝石是一枚石珀……它的颜色就和这个人的眼睛一样。还有几个较小的蓝色宝石,它们像花瓣一样点缀在石珀的周围,但公子不知道这种宝石叫什么。

“你的品味不错。”公子突然开口,“这个发簪。看起来不错。这个黄色的宝石是石珀,对吗?那这个蓝色的是……”

他在心里为自己尴尬的表现发笑。如果散兵看到这一幕,他肯定不会让公子好过的。那些执行官也不会。他们会想,他在做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某个漂亮的陌生人谈论什么宝石?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幸好,这位先生给了他一个微笑。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黄色的宝石:“是的,这枚是石珀……”他的手指移向较小的宝石,从一个花瓣移到另一个,“这些是夜泊石。它们是稀有的特质矿石,据称是天地间奔流的元素在异变中凝聚成的珍奇宝石。”

平常,公子会觉得这样的话题很无聊,但这个人有一些奇怪的吸引人的地方,或者他是真的喜欢他的声音吧。他点了点头,感兴趣地赞赏一声。 

 

“非常感谢你的慷慨。”这位先生接着说,“我为我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但恐怕我现在没有足够的摩拉来还你的钱……”

公子摇摇头:“没事的,别担心。”

“你愿意为我买下这个,真是太慷慨了。”

公子眨眨眼:“等等,我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他实际上以为他为发簪付了钱,这个人之后会把钱还给他,但情况似乎不是这样。“算了。不客气。”

这位先生把发簪放回盒子里,看了看公子,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的视线在公子戴在头上的面具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你是刚来璃月的游客吗?我以前没见过你。”

公子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刚来这里不久。”他笑着伸出了手,“我是公子。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人低头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握住了它。即使隔着手套,他的手也很温暖。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他说,“我叫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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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贾克斯 

 

这里一切都好。海屑镇和以前一样安静祥和。也许这个村子带给你的最激动人心的新闻是,他们终于要扩建镇上的图书馆了,但我知道你很少踏进那个地方,所以我觉得你大概已经不记得它是什么样子了。  

冬妮娅、安东和托克大部分时间都很乖巧,尽管安东一天比一天闹腾。他让我想起了你在他这个年纪时的样子。 

你哥哥阿列克现在有六个孩子。他的妻子两个月前生下了三胞胎。我有种感觉,他也会发展成一个大家庭……如果你问我,他为你父亲和我带来了足够的孙子孙女,而我不认为你、阿妮亚和塔拉斯能做到这一点! 

阿妮亚永远致力于她的工作。我相信她现在正专注于研究神之眼,以及是否有可能利用和储存它们的力量来用于某些发明……反正她是这么说的,我并没有听懂。 

塔拉斯则出人意料地仍然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已经五个月了!我一直在劝他向那个女孩求婚,但每当我提出这个话题时,他似乎从不回复我的信……

璃月怎么样?你玩得开心吗?一切平安吗?在那里遇到什么人了吗?我总是担心你会寂寞,阿贾克斯。而且现在你离我们这么远,我更担心了。请一如既往地照顾好自己。  

 

一直思念你, 

你非常担忧的母亲 

 

PS. 你父亲问你是否能从璃月带一些纪念品……我猜是他心中的冒险家精神有点嫉妒你能在世界各地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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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 

他眯起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比他二十一年来的任何一次都要集中。什锦袋在他面前危险地颤抖着,他越是想到它就快掉下来了,他笨拙的手就越是颤抖。公子绝望地向前一扑,试图在什锦袋落入地狱之前把它吃进嘴里。 

他失败了。什锦袋可怜巴巴地掉在了桌子上。 

该死的筷子。 

钟离在他对面看着他弄出来的烂摊子,平静地叫香菱给公子拿一张餐巾。执行官接过来,他知道他的脸颊此时正烧得通红。 

“香菱当班的时候,吃饭就该直奔万民堂,而不是新月轩或者琉璃亭。”钟离对他说,而公子正在用筷子开始另一场徒劳的战斗。 

“只要好吃,我就都没意见啦……但,这里也只提供筷子吗?”

客卿的嘴唇勾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为了接触璃月真正的美味,你可得开始练练筷子功夫了。”

公子抱怨着摆弄着那两根棍子,皱着眉头看着钟离拿筷子的样子。他想模仿他,但为什么他还是夹不起任何东西?他可以肯定,他今天点的食物最后不是掉在地上,就是掉在了桌子上。他都要因为这个而饿死了。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公子。我希望你能接受它。”

公子放下筷子,抬起头来。钟离把一个光滑的盒子推给他。公子的眉毛挑了起来。 

礼物?出乎意料。公子想。 

他拿起盒子,打开了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当他看到一双筷子摆在里面的时候,他还是向客卿投去了懊恼的目光。 

“挺好笑的,先生。”

他得到的是一个皱眉:“我是认真的。”

钟离的表情中什么东西让公子愣住了。钟离看他的目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熔化的黄金。公子在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些紧迫,还有什么他完全忽略的重要的东西……他再一次低头看了看筷子。

钟离似乎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也许看着有人挣扎着学习用筷子对他来说比较痛苦,所以他现在在暗示公子认真地学习如何正确使用筷子?

 

“哦,嗯,谢谢?虽然我还是不太会用,但我会尽力掌握它们的,这样它们就不会被浪费了。”他把其中一根拿起来,看到上面雕刻着龙和凤凰的复杂花纹。他挑了挑眉:“哇,它们看起来真的很好看。你是怎么买得起这个的?”

钟离轻轻咳嗽一声:“这个,它们其实是万民堂的一件珍藏,但香菱今天好心让我买下了。我……还没有付钱。”

“什么?”

钟离拍拍他的外套,他的眉毛皱成了熟悉的困惑的表情。每当他想自己买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以这样的表情收场。“啊,不好意思。我现在似乎没有带着摩拉……只是,这些筷子的价格相当昂贵,我不确定往生堂是否会承担这笔费用……”

公子忍住了把头撞向桌子的冲动:“那就……那就把账单直接寄给北国银行。”

老爷又要给他寄一封关于他的开支的愤怒的长信了……自从他遇到钟离,老爷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给他寄的信比他作为执行官以来这么久的时间里和公子说过的话都多。如果大部分的信不是夹杂着威胁,他还会把这称为一场结交的开始。 

钟离低下头,他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公子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希望它们合你的心意。”

“它们的确看起来很漂亮。虽然我觉得如果你把它们送给我其实是一种浪费……”

“你是我唯一希望送出这件东西的人。”钟离抬起头说。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随着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他的眉头很快就抚平了。“我很喜欢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公子。我想通过它来表明我对你的心意。”

公子非常困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这位奇怪的客卿也许是他唯一像这样相处过的人。多年来,公子在家庭之外唯一的人际交往就是以打架的形式。他不是那种关心伴侣的人,也没有试图去找过伴侣。他只需要变得更强大,这就是他关心的一切,不需要其他人。 

然而,钟离是一个另类。公子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无论是简单的吃饭还是聊天。和这个谈吐温和的人在一起,有一种奇怪的舒适。 

“嗯,先生,我也很喜欢和你在璃月的日子。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公子说,向客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钟离听了他的话,眼睛睁大了,他那温和的笑容也微微动摇了。在公子担心他说错了什么之前,客卿点了点头。

“啊……不用客气。我很高兴你喜欢它们,公子。也谢谢你把我当作你的朋友。”他说。 

 

---

亲爱的母亲  


你可能会对此感到震惊,但我其实还记得海屑镇的图书馆是什么样子。我猜安东会对它的扩建非常高兴。几个月前,冬妮娅写信告诉我他今年读了很多书。  

说到孩子们,我买了很多我认为他们会喜欢的玩具。我应该买了够多,所以我希望他们不会争抢。除了孩子们的玩具外,我还买了我在这里的市场上遇到的所有纪念品。对父亲来说应该够了。如果你们需要我买别的东西,请告诉我。  

阿莱克已经有六个孩子了?我不知道是该祝贺他的妻子,还是为她感到抱歉。另外,你提到的阿妮亚的研究很有趣,因为我昨天才收到她关于这个的信。嗯——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份关于我的神之眼的调查问卷。给她回信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实验对象。  

我在璃月居然遇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是的,我也很震惊。他是一位非常友好的绅士,名字叫钟离。他在这里的一家殡仪馆工作。他还好心地带我参观了璃月。如果不是他,我将永远无法在这个迷宫般的城市里找到正确的路。  

所以,母亲,不要为我担心。一切都很好,我在璃月过的很开心。我仍然想念至冬,好笑的是,我非常想念那里的暴风雪。璃月对我来说太热了。我不喜欢这种不停出汗的感觉。  

当然,我也想念你们所有人。保重身体。期待你们的回信。

 

爱你们的, 

阿贾克斯 

 

---

他明明应该看出来的。他怎么会上当呢? 

女士和荧一走,北国银行就变得异常安静。公子本来想跟上她们的,他不想留着这里看着钟离。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能想到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毫无头绪的时光。  

钟离向他走了一步:“公子——”

“你一直都是摩拉克斯?"

客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点点头,背部挺直,肩膀僵硬。“是的,我就是岩神。或者说,我曾经是。”

可悲的是,这对公子产生了多大影响。他的任务是偷取岩神的神之心。从本质上讲,他也是在欺骗钟离——那为什么发现钟离才是欺骗他的那个人会让他感到受伤?为什么现在形势逆转了,他却突然如此沮丧? 

公子发现现在很难看着钟离。因为他知道这个被他视为朋友的客卿其实是提瓦特最古老的神明。钟离是一位神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公子慢慢地把所有的线索放在一起。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钟离在谈到璃月时总有无穷无尽的知识,他还是整个港口公认的最有学识的人之一。 

钟离迎向公子的目光。他的眼睛和以往一样:疏远,冰冷,难以读懂。 

公子第一个看向别处:“真好笑,我的任务是偷取你的神之心,最后却是你骗了我。”

“你不太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听到客卿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但这只会让他更加烦躁。公子抱起双臂,盯着面前的墙,拒绝回头看这位神灵。

“我并非有意瞒你。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契约。”

钟离的声音变小了,几乎让他听起来感到愧疚,但公子又累又气,不想听从他大脑中暗示他听从钟离的理智的部分。他咬紧牙关,寻找着任何可以说的话。一些伤人的话,或者一些能让人觉得他并不是他真的在意的话。 

他没有说出来,他不高兴其实只是因为他认为钟离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却发现他最后是在利用他,这比公子一生中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痛。 

最后,公子发现根本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国银行。

 

“公子。”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把他们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钟离的声音再次呼唤着他的名字,但那声音又消失了,仿佛他是在水下说话。 

公子转过身,发现北国银行在他眼前逐渐消失了。 

“醒醒。”钟离又握了握他的手。他的声音在颤抖。公子从未听到他的声音这么悲伤过。 

公子皱起了眉头:“什么?”

他们周围的环境继续旋转。所有的颜色都渐渐融合在一起,直到银行变成了一幅画着废墟的画。钟离扯了扯他的手腕。公子跌跌撞撞地被拉过去。钟离是这里唯一仍然保持原样的东西。 

公子感到困惑,他想把他的手臂拉回来,但神明紧紧地抓住他,站得更近。他们之间不再有空隙。钟离金色的眼睛变得幽深。他用额头抵住公子的额头,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阿贾克斯,醒醒。”他说,“回到我身边。”

一切都破碎了。一束光从北国银行的裂缝中爆发出来,变得越来越亮,比公子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亮。钟离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他的记忆像雪融化在水中一样从他的指间滑过。他只记得一件事,就是钟离眼睛的颜色:像蜜糖,像琥珀,像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天的发簪上镶嵌的那枚石珀的金色。 

公子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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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太胃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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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点状况,得鸽几天(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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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到甚爹以前是职业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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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私心一下,你们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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