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承泽】二殿下他被盯上了
假死失败后,李承泽被罢黜,沦落青楼,成为几位皇子的……
“别想逃,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很多私设,OOC致歉,不喜勿喷
——
“我想远离纷争,他不让啊。”
“13岁封我为王,15岁旁听朝政,他不让我离开京都,给我机会结交群臣,广结党羽,你让太子怎么想?说我不想争,太子信吗?哈哈哈哈…”
李承泽一身红衣,坐在窗棂上晃荡着腿,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过微微侧身看人。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范闲,他在瞧自己,瞧的却又好像不是自己。
从窗棂上跳下来,赤着脚步步朝人走近,坐在人身后的秋千上。
...
假死失败后,李承泽被罢黜,沦落青楼,成为几位皇子的……
“别想逃,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很多私设,OOC致歉,不喜勿喷
——
“我想远离纷争,他不让啊。”
“13岁封我为王,15岁旁听朝政,他不让我离开京都,给我机会结交群臣,广结党羽,你让太子怎么想?说我不想争,太子信吗?哈哈哈哈…”
李承泽一身红衣,坐在窗棂上晃荡着腿,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过微微侧身看人。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范闲,他在瞧自己,瞧的却又好像不是自己。
从窗棂上跳下来,赤着脚步步朝人走近,坐在人身后的秋千上。
手中拎着谢必安早就准备好的葡萄。
“新鲜的葡萄,小范大人可要尝尝?”
李承泽随意的揪下一颗葡萄,朝着范闲的方向丢了过去,看到人稳稳接住,这才倚着秋千笑的笑嘻嘻。
“当初说的话仍然有效,只要殿下与长公主保持距离,本官许你……一世平安。”
范闲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只要眼前的人点头,自己一定说话算数。
“小范大人说笑了,你与我可不是一路人。”
李承泽低笑出声,这句话曾是眼前人亲口说的。
“没意思了,本殿下不陪你们玩了。”
手上的葡萄落地,李承泽嘴角溢出鲜血,紧接着便是大口大口的血落在衣服上,与那鲜红的衣裳融为一体……
他蜷在秋千里,手无力的垂下,已然毒发……
范闲一惊,上前查探,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承泽自裁后,人人都说他狠毒,庆帝甚至下旨,以残害百姓,谋害储君为由,直接将他贬为庶人,草草下葬。
几日后——
“俏冤家,人面前瞧奴怎地,墙有风,壁有耳,切忌着疏虞……”
李承泽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听到外头若有似无的咿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觉茫然。
这是何处?
“公子终于醒了。”
眼前女子十分陌生,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殷切,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家女子。
“你是谁的人?”
李承泽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他也没有什么恐慌,自顾的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嘎吱——
“呦,还真是热闹呀。”
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人,只是有一瞬间的怔愣,便坐在窗边的秋千椅上笑开了。
“二哥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太子率先一步踏进房门,看着衣衫不整的哥哥,眸中情绪莫名。
“确实有点儿意外,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联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承泽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头有多难受。
“怎么?我一死了之都不能解你们心头之恨吗?”
李承泽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毒药是如何被换掉的,左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里倒是别致,呦,青楼?”
探头看了一眼外头,紧接着扫视在场的人,语气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喝药。”
李承儒端着药碗走到人面前,可是眼前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抬手就掀翻了药碗。
“你还真是我的好大哥呀。”
嫌弃的甩了甩手,将头转向一旁有些怯生生的少年。
“过来。”
“二哥……”
李承平巴巴的靠近。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胆子。”
懒懒的倪了一眼自家弟弟,紧接着慢悠悠的开口。
“你们打算把我怎样?”
李承泽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他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他们几个没有图谋。
“二哥……”
李承平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有旨,二殿下手段狠辣,不配为皇室中人,如今,殿下还是想一想自己如何自处吧。”
范闲是足够了解人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眼前的人是多么的缺乏安全感。
“………”
李承泽也是难得的沉默了。
“这就不劳小范大人费心了。”
李承泽别过头去,不看人。
“二哥……”
李承平伸手拉了拉人的袖子,想让人不要那么生气。
“滚!”
李承泽甩开人的手,似乎是有些嫌恶。
“殿下这就恼了?那日后殿下哭的日子还多着呢。”
范闲的话轻飘飘的,但是却砸到了人的心里。
“你也滚!”
“全都滚出去!!”
李承泽从秋千上跳下来,伸手指着众人,气的浑身颤抖……
还有一个小彩蛋在后面,大家可以点击下方观看~
诸位皇子夜探香闺~
“你反抗不了的,不是吗?”
“不要离开我!”
“花,把刀放下,我错了求求你了,把刀放下,求你了!”黑瞎子从没像这次这么着急,他这次是真的急坏了
再见了…”
“不要!”黑瞎子从梦中惊醒了。
“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黑瞎子一下抱住解雨臣。
“好好好,睡觉吧”
“躺下吧。”
“不是,大清早…”黑瞎子用嘴唇堵住了解雨臣叨叨不停的嘴。
“黑瞎子!你...
“花,把刀放下,我错了求求你了,把刀放下,求你了!”黑瞎子从没像这次这么着急,他这次是真的急坏了
再见了…”
“不要!”黑瞎子从梦中惊醒了。
“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黑瞎子一下抱住解雨臣。
“好好好,睡觉吧”
“躺下吧。”
“不是,大清早…”黑瞎子用嘴唇堵住了解雨臣叨叨不停的嘴。
“黑瞎子!你给我滚!”
结局:
黑VS花
黑胜
【ABO】契合度(十五)
*ABO*HE*OOC
*发展快*追妻火葬场
*刘耀文×朱志鑫
“飘落而下的心最终的归处,会是比现在更温暖的地方吗。”
·
·
·
——接上文——
“还玩吗?”严浩翔翘着二郎腿满脸戏谑的看着眼前脸憋得通红的赌徒。
黑暗的夜里,赌/博的人一手烂牌 ,腥红的眼瞪的吓人。他缓慢抬头看向面前相同姿态的两人,终究还是叹口气将全身上下最后一件值钱的金表摘下放在了桌上:“剩余的钱过后我会打在二位卡上,我...先走了。”
那人将...
*ABO*HE*OOC
*发展快*追妻火葬场
*刘耀文×朱志鑫
“飘落而下的心最终的归处,会是比现在更温暖的地方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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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还玩吗?”严浩翔翘着二郎腿满脸戏谑的看着眼前脸憋得通红的赌徒。
黑暗的夜里,赌/博的人一手烂牌 ,腥红的眼瞪的吓人。他缓慢抬头看向面前相同姿态的两人,终究还是叹口气将全身上下最后一件值钱的金表摘下放在了桌上:“剩余的钱过后我会打在二位卡上,我...先走了。”
那人将手中的牌平铺在了桌上后便打算起身离开,结果却被严浩翔一脚踢过去的椅子挡住了去路:“过后?”严浩翔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没钱还赌,这一般怎么处理啊刘耀文儿?”
严浩翔明知故问的看向了刘耀文,其实如果不是这人之前出老千坑了他,他也不至于和刘耀文想出一局斗地主一百万这么损的办法。
虽然嘴上说着国内禁赌,但既然掺了这么多钱进去,和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掺了赌的成分,那就一定有风险。一百万或许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所以就都想试试,赢了有双倍钱,输了也最多掏一百万,没多大损失,或许还会倒赚。
但赢了就想继续赢,输了就想赚回来。赌博就像夹烟机,如果你不明白赌博,不明白杠杆(以小博大),你就想想夹烟机,扔两块钱夹二十块甚至更高的,风险可想而知。十赌九亏,可以说是人,可以说是次数/概率。
“今天是丁哥生日,大家都是受邀参加生日会的氏族。我和严公子与国内氏族本就没什么联系,剩下的钱就当做交个朋友。”
“再者说,国内禁赌,玩这些本就见不得人,因为这种事废少爷一只手,怕是不太好。”刘耀文边说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严浩翔,嘴上的笑耐人寻味,“严少爷说呢。”
“严少爷说?严少爷当然说行啊,刘总大度!”严浩翔略显做作的用端着的酒杯跟刘耀文手中的酒杯碰了碰,不可思议的表情惹的众人发笑。
“以后别赌了,不然该剁手了啊哈哈哈……”
“没钱赌什么啊?赶紧滚……”
“真不怕丢人,赌桌上也敢欠钱……”
……
———分—界—线———
休息室附近的Alpha信息素太浓,马嘉祺只好先将晕迷过去的的朱志鑫抱回住处。
朱志鑫的抑制贴不知何时被蹭掉,导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属于他一个人细腻甜美的味道。听刘耀文来之前说过朱志鑫还在发情期,马嘉祺一回来就立马找到了信息素抑制剂,才让朱志鑫烧烫的身体有一丝缓和。
顶级Alpha的自制力极强,怕出什么事,马嘉祺一直等到朱志鑫清醒过来。
“咳…咳咳……”朱志鑫在一阵因为胸闷的咳嗽中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见床上的人儿有动静,马嘉祺立马端着刚接好水的杯子走了过去。“喝点水。”
“……”
仿佛江婕所说的话还在耳边,朱志鑫接过水的手不由得一抖。
“是你…你救了我吗?”软糯糯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闪躲的目光让马嘉祺有些疑惑。
“嗯,没事了。”看着朱志鑫不太对劲的情绪,马嘉祺一顿,随后又接了一句,“耀文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先别急。”
“…你告诉刘耀文了??”听到这句话的朱志鑫立马激动了起来,拿着水杯的手不由得一紧,“他…他知道了??”
眼看朱志鑫就要从床上爬起,幸亏被马嘉祺眼疾手快的扶住,不然又要摔倒。
“你先别激动,我还没告诉他。”马嘉祺拿起旁边的纸递给了朱志鑫,示意他擦一擦刚刚不小心弄在身上的水。
“……”
朱志鑫这才松了口气。他接过纸开始擦被打湿了一点的衣服,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很小,但足以让马嘉祺听到。他看着情绪低落的朱志鑫,终究还是选择开了口,“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会被锁在Alpha信息素那么浓的房间里?”
朱志鑫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低的更深了一些,想起休息室里让他无地自容的画面,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从眼中涌出。
“你怎么...”见朱志鑫这个样子,马嘉祺瞬间皱下了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先别急,我去给耀文打电话。”
马嘉祺说完正准备起身,却被一脸惊慌的朱志鑫抓住了胳膊:“别...!别告诉他!不...不能!!”
“?你..."
“求你...别告诉他..."
对上朱志鑫通红的眼睛,马嘉祺着实吓了一跳。
沉默了许久,朱志鑫抓着马嘉祺胳膊的那只手这才缓缓的滑落,颤抖的身子以及无声的抽泣,让男人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朱志鑫身上有很浓的Alpha信息素味道,这是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极其陌生的味道。朱志鑫在这本就没有什么熟人,岛上唯一认识的Alpha也就只有马嘉祺和刘耀文,刘耀文还在棋牌室,马嘉祺更不可能……
?!
想到什么的马嘉祺心里瞬间一惊,“刚刚你见到了谁?”
……
马嘉祺从房间走出去后,便立马面色凝重的给丁程鑫拨去了电话。
“抱歉丁儿...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有急事。”
“马总的电话怎么会不方便接啊?我都以为你失踪了,还想着24小时之后报案呢。”
“......"马嘉祺微叹了口气,没有将话题接下去,而是继续说道:“刚刚去休息室那边的时候,遇到了志鑫。他被锁在了一间房间里,房间里还有大量陌生Alpha的信息素。”
“...嗯?”听到这些话的丁程鑫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将酒杯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后,便快步走到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志鑫看上去挺崩溃的,我怀疑...”
"什么?”
马嘉祺微沉了口气:“我怀疑是强/奸未遂。”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丁程鑫,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分贝,刺得马嘉祺耳膜生痛。“那还不快报警??”
“你先别激动…看志鑫的样子,他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们私下调查,耀文和志鑫的事刚公布,这种时候传出这种事,总归不太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面子...…”
“……”
“我现在要先去找耀文,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你多多注意一下伏特加味信息素的Alpha,注意安全……”
……
马嘉祺走后,朱志鑫这才扶着床缓缓的坐了起来。难受的时候装睡,真难…他低头看着胳膊上的针眼,鼻子再一次酸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吗?刘耀文。”
原来最不相信我的人是你…要利用我的也是你。
我的感情真的很廉价吗…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给我制造错觉?让我以为你就是那个从黑暗里迎面向我走来的光,让我以为你真的会是我的避风港…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再骗我…带我去做信息素手术也是你的计策对吗?可你为什么又要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照顾我…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身体帮我去抽信息素的抑制剂,又为什么要给我临时标记……
为什么。
“为什么哭?我们是不是说好了的…轻易不哭?”
“你还小…我们不内个。我给你个临时标记可以吗?我怕一会儿……”
“可一个Alpha对同一个Omega临时标记超过两次就会被影响判断,超过四次就会失效,志鑫以后打算怎么办?”
“嗯?”
……
刘耀文的声音在朱志鑫脑海里无限的放大,他放下胳膊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朱志鑫说过,他不喜欢在别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人。但录音内容让他不得不接受,说话的那两人就是刘耀文和马嘉祺。
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刘耀文说怀疑他们两个的契合度有掺假的成分,清清楚楚的听到刘耀文要利用他去扳倒其他公司的老总。
自己亲耳听到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我皆是替代者。”
你我皆是?当时贺峻霖来家里找自己的时候说过这是刘耀文第二次分配,那那人应该就是刘耀文第一次分配的对象。
“当年刘耀文被强制送出过,可是宋亚轩一直陪着的,尽管刘耀文私生活有多混乱,野果儿哪有白月光香啊。”
是啊,宋、刘两家是世交,两人青梅竹马,二十年几年的互相陪伴…他朱志鑫拿什么比?拿他这张脸吗?
他这张脸,难道不是刘耀文要送给其他老总的吗……
身体突如其来的燥热让朱志鑫极其难忍,提前的发情期本就折磨人,加上接触了大量陌生Alpha信息素,一管抑制剂根本不够。
有些呼吸不上了……
朱志鑫下意识伸手去拿装有抑制剂的袋子,可在快碰上的那一刻突然顿住。
盛不盛开,花都是花。有你没你,我还是我。
……
放弃吧朱志鑫,站在他身边的本就不该是你。
未完待续……
【陆海】问心 (非典型he/一发完)
* 4.6w+字,一发完续写大结局,有回忆杀,
* 剧设+书设+私设满天飞,其实是这么多年嗑修真文的那些常见梗,
* 正经(划掉)不正经甜饼,三生三世系列第三篇!
* ooc和逻辑废都是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昨天没写完没能给朱老师生贺,是我太废了orz
宿命里轮回里,星辰大海是你,
为你挡下人间锋利,再多伤也要重遇。
一:
“小朋友你别怕,我提问了,仔细听好,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每次招募的新弟子年纪都是参差不齐的,最大的是二十三岁,据说已在凡间娶妻生子,眼前这个看起来却不到十岁。
搞错没有?他是怎么走到最后这一步的?...
* 4.6w+字,一发完续写大结局,有回忆杀,
* 剧设+书设+私设满天飞,其实是这么多年嗑修真文的那些常见梗,
* 正经(划掉)不正经甜饼,三生三世系列第三篇!
* ooc和逻辑废都是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昨天没写完没能给朱老师生贺,是我太废了orz
宿命里轮回里,星辰大海是你,
为你挡下人间锋利,再多伤也要重遇。
一:
“小朋友你别怕,我提问了,仔细听好,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每次招募的新弟子年纪都是参差不齐的,最大的是二十三岁,据说已在凡间娶妻生子,眼前这个看起来却不到十岁。
搞错没有?他是怎么走到最后这一步的?
“修行的目的……”小孩子两眼望天,认真思考片刻后说:“为了爹娘吧……”
他的爹娘自年少起满脑子就是修仙,凑成一对后,对于修仙的憧憬更是一加一大于二,无奈资质不行,蹉跎岁月,直至生了孩子,终于醒悟,决定把希望寄托出去。
[通过]
方鹤长老沉吟一瞬,道:“看来真实可信。”
如今灵剑派的升仙大会,除却路途上的重重关卡与大殿上的灵根测试外,还增加了一项问心。
经过版本改良,减轻了问心剑对凡人的影响。
自打开始问心,涌现无数稀奇古怪的回答。
有的为吃喝,有的为美容养颜,还有的是为了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更无语的是有为了称霸九州的。
相比之下,为长生为了成为英雄为爹娘梦想的,简直不能更正常。
修仙讲究天赋悟性心性,有的人就觉得修仙是与天斗,就应该争争争。
为了那一线生机,要杀人夺宝!要投机取巧!
事实上,正儿八经的名门大派并不喜这种心性的弟子,哪怕平庸一点也好过满身杀性的。
因为谁都担心有朝一日,这种弟子叛门而出,屠灭阖派上下。
过于执着红尘俗事,易生心障,致使入魔。
前些年就有谁家的真传弟子修着修着就入魔了,更早些年的还有修着修着就跟妖私奔了的。
尤其灵剑派的核心价值观念是:求真、求善。
“诶诶诶,等一下!”好奇心旺盛的华芸长老赶紧出声,“小朋友啊,再问一下,你叫什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他们之前似乎关注的都是旁人,没注意到这个小孩子是怎么过关斩将的。
小孩子脆生生的回答:“我叫王小山,是哥哥带我来的。”
王小山的哥哥同样没什么存在感,或许是他带着孩子,不得不在其他人那里降低自己的威胁,所以一路都尽量悄无声息,不显山不露水,深谙低调的道理。
答案没什么新意,众位长老发出哦的一声,便失了兴趣。
此次走过试炼的弟子足有三十来人,密密麻麻占了小半个大堂。
鉴于灵剑派曾有一剑动九州的辉煌名声,基本上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上来测资质,王小山幼小无助,被挤成了倒数第二个。
最后一个过来的是小山的同村哥哥。
见着他的时候,长老与掌门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王小山的同村哥哥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斯文秀气。
修仙者夺天地灵气造化自身,钟灵毓秀超凡脱俗,就算是丑八怪也能改造得气质出尘,所以相貌的好坏,并不特殊。
令长老们错愕的是这种似曾相识。
“诸位仙长,为何这般看我?”小海极为不解。
灵剑派的仙人周身灵气逼人,面对每个凡人,皆有种在高处审视的姿态,唯独见着他就开始变得奇怪。
小海忍不住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衣着整洁,并未失礼。
“妖——”
方鹤长老双目圆睁,右手猛地一指,大喝出声,旁边的王舞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捂住他的嘴巴。
“冷静一点,不要当着这么多的凡人面前制造恐慌嘛。”王舞快速说完,瞬间变换脸色,冲着诸位试炼者笑道:“哎呀长老他喝多了,还想要继续喝呢,瞧瞧,一直在说要要要的~”
她言笑晏晏,把自己的酒葫芦冲着方鹤长老的脸就怼过去,“来来来师兄乖,给你喝哦!”
方鹤长老怒火中烧,一把推开这个不正经的师妹。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反应过来。
“哎呀,就不该喝这么多的。”
“师兄,这样难免会误事的嘛。”
方鹤发现自己言语间是挤兑不过来的,愤愤拂袖,便要离去。
“师弟,莫要动怒。”风吟沉稳地开口,他眼里略带深意,愤怒中的方鹤逐渐了然,最终闷闷的应声,于是风吟立马笑开:“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不要借酒浇愁,以后少喝点就好啦!”
“……”有苦说不出的方鹤。
被迫观赏一出大戏的小海,有些云里雾里。
清清嗓子,王舞正经严肃道:“小哥哥,你修仙的目的是什么?”
问心之下,任何谎言都逃不过,几位长老隐隐透出紧张感。
“修仙?”小海将这两个字在齿间咀嚼了下,而后缓缓开口,“其实……我不过是顺道送小山一趟,无意修仙,不知试炼结束后,诸位仙长能否容在下自行下山?”
“诶???”
不走寻常路的答案让长老们纷纷震惊。
世人皆道神仙好,终其一生寻求仙缘者不计其数,没有人面对一线之隔的仙缘能够无动于衷。
方鹤长老漠然,“装腔作势!”
话虽如此,问心剑仍给了通过,说明确是他的真心话。
“百因必有果,为何呢?”王舞继续问。
小海像是被难住了,他捻着指腹,沉思片刻才道:“我长于山野,见识短浅,直到前些年有游方仙长借宿村中,有幸能与他交谈,因此萌生了些念头。”说到此处,小海眼中闪着光亮,“九州地幅辽阔,各地人文风情不同,我想一步步游历大陆,著写游记。”
“失敬失敬!”王舞目瞪口呆,拱手抱拳,“小哥哥志向远大,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冲着小海眨眨眼,“可是小哥哥你知道吗?修仙可以延长寿数哦,当你拥有两三百岁五六百岁的寿命,不光杀人夺宝抢装备跑得快,欺男霸女胡作非为也简单,还能写个以六十年为期的欠条,等到百年后失效作废哈哈哈哈哈,好处多多哦吼吼!”
众位长老已经崩溃。
“呃……”小海一愣,迟疑了下,“倒也不必如此,人生百年,于我便已足够,活得太长久,烦恼便多了。”
“你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方鹤道:“这小子有没有灵根还另说!”
王舞没想太多,拉着小海就往乾坤窥镜那边走。
“仙子且慢!”小海被拽得一个踉跄,他无奈道:“我是真的不想修行。”
做任何事都应有个目的,他没有修行的目的,甚至从心底抗拒。
二: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修真者的春秋不能用历法节气来计算。
十二年前,妖王出世,妄图祸乱九州,掀起人族妖族的战火。
为了守护苍生,灵剑派身先士卒,再现百年前的辉煌。
这一战没有天昏地暗,却震动九州大地。
听闻最终是灵剑派与盛京仙门的首席弟子,合力击溃妖王,致其爆体而亡。
以上为各大门派现今流传的版本。
至于事实真相,大致差不离。只不过经过十二年时间,危机已解,任何东西都不甚重要了。
人的忘性是极大的,大多时候仅仅记得结果。
但人的记性又是最好的,对于重点很难忘却,或许只有醉得糊里糊涂时,才能活得开心。
偏偏寻常酒水醉不倒他,蕴含灵气的佳酿又贵得惊人,这年头啊,喝点酒都是烧钱。
王陆长叹一声,自顾自斟满。
“什么腰缠万贯,什么免费酒水,说的都是假话……”自打成为酒中好手,本就秃头的无相峰如今连地皮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穷啊!”他憋不住胸中苦闷,仰天吼了一嗓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闻宝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他摸摸脑门,对旁边的王陆说:“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啊?今天招收新弟子,王陆师兄,我们去看看呗!”
“不去不去不去!”王陆拒绝三连,十分不开心地向后一躺。
他睡在荧光花丛中,眼里所见是周天星斗,朗月长空,风清云淡。
这种感觉,仿佛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皆在一念之间。
睁得久了,王陆发觉自己眼睛干涩得厉害。
今晚的风儿格外喧嚣。
正把锅甩给环境因素的王陆听到了他师父的声音。
“小陆儿,快来玄云堂,有好东西给你看!”
王陆脸上同语气里都透出期待,“师父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啊?”紧接着画风直转,狂翻白眼,“八成是欠条。”
纸鹤传音来得很快,“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来,总之先来看看吧。”
哇靠,说得这么正经?
王陆与闻宝对视一眼,两人起身前往玄云堂。
御剑乘风,不过眨眼,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玄云堂广场挺热闹的,内门长老已经挑走了自己中意的弟子,领着入峰,剩下的皆是外门弟子,正由华芸长老送往外门。
浅紫色衫裙的王舞就站在那儿,她见着王陆,言笑晏晏,冲他招招手。
“干嘛呀,什么事?”王陆没好气的道。
王舞看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方才啊,我遇着了个长得有些像小海哥哥的美少年,十五岁的青葱年纪!于是就想问你,要不要玩替身情人呐?”
王陆听了面露讶色,恨不得一蹦三丈远,“有没有搞错?你都不玩替身那一套,还要让你的徒弟玩?到底还是不是师父?缺德啊!”
正如他所说,王舞心中住着欧阳商,孤冢空坟,寂寥却又满满当当,任何人于她而言,不过替身云云。
王舞深吸了口气,就想上手拧耳朵,不过她到底忍住没发作,“那个小哥哥的灵根属性是柔风弱水,属于三品中的复合灵根,资质勉强过得去,性情悟性却是上等,不过很可惜呢,与我灵剑派无缘,已经下山去了。”
听完,王陆内心毫无波动,撇嘴道:“无缘无缘,说到底不就是没有合适的心法与之相配吗?”
眼珠朝上一翻,王舞问到了正题,“小陆儿,你知道小海的灵根属性是什么吗?”
当年测试时,他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器隐藏自己的一部分资质,显得极为平庸,只希翼留在外门躲避灾祸。
王陆并不愿回想,心里五味杂陈。
王舞见状,喉头也有些干涩,她叹了口气,过往缱倦而悲伤,回忆起来总是难受的,时间并非良药,只能靠自己。
她立马玩世不恭起来,拽着王陆的袖子,“本来嘛是不想通知你的,但是掌门和那些长老们就爱作妖,非要我来问问你小海是个什么属性,人家只能言听计从,没辙嘛~”
每次师父的故意撒娇装委屈都让王陆有种肉麻感,他抖了抖生起的鸡皮疙瘩,“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拜托!会不会数数啊?掰手指头也知道十五和十二能是一档子事吗?”他无奈摆摆手,“真烦人了啦,就会打扰人家的美梦,讨厌,我回去了!”
围观师徒二人互相矫揉造作的闻宝恶寒,不过他倒是没有听落下什么,迈着小胖腿追上王陆,“王陆师兄,可我想去见见长得像——”
闻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见到转过身的王陆敛去表情,剑眉冷凝,神色僵得让他害怕。
王陆此时听不清耳边的任何声音,甚至于眼前的景物也看不太真切。
一些过往清晰又快速地闪过,占据他向来清明的大脑,像极了弥留之际的走马观灯。
他现在全靠一股子气劲闷头直走。
灵剑山高耸入云,山巅的风很大,胡乱地吹着,在护山大阵之下,除却这些风丝丝倒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能渗透进来。
对凡人而言,是有些冷。
王小山小脸苍白,环住他哥的腰,“哥哥,以后要多来看看我啊,千万别忘了。”
他言语间充满不舍,毕竟年纪不大,骤然离开父母的身边,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惴惴不安,满是彷徨。
“灵剑派乃万仙盟五绝之一,在此修行,我相信不出几年,小山便能衣锦还乡了。”目光远眺,见灵剑派数重阁楼隐于灵气间,朦胧模糊,游离世外,当真是仙家居所。
小海就笑道:“下山后我会先回家中看望爹娘,告知你拜入灵剑派的好消息,届时得偿夙愿的爹娘会大摆宴席,让看不起你的小豆子他们纷纷羡慕,想想是不是超开心?”
琢磨了下,王小山果然把离别之情抛去脑后,开心说起爹娘和小伙伴的糗事。
兄弟二人约定几年后再相见,小海便离开了。
前方云雾缭绕,千阶长梯蜿蜒曲折,在郁郁葱葱的草木间若隐若现。
此时天色已晚,皓月当空,星子璀璨,清幽的光坠入凡尘,照亮眼前的路。
四周的植物因常年处于护山大阵中,沾染溢出的微薄灵气,与凡间花草不同,生得高大鲜艳许多。
跟着村里的赤脚大夫学过几年医术,认识一些药草,小海对它们好奇,想要采摘一些,又恐冒犯灵剑派的仙人,强自按耐着好奇,暗暗打量。
行到山腰处,有一潭碧泉,剩下的半截山路窄细,仅容两人勉强通过,他便坐下歇息,饮着清水吃干粮,补充体力,免得不留神坠入万丈深渊。
潭水格外宁静,没有半点涟漪,水中圆月的影子是莹润的,光泽落在池旁悠然生长的草木身上,宛若洗净了日复一日的落尘。
迎合着虫鸣声,在这样的夜里,小海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的思绪放得很远。
自古以来,求仙问道绝非易事,他分明有了仙缘却又拒绝,放在他人眼中,怕不是脑壳坏掉的代表。
今日拜别灵剑山,机缘尽失,大概此生再也不会踏上这条天阶了,毕竟仙凡殊途。
思及此,小海莫名怅然。
他本来沉浸在茫然的情绪中,突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此次通关的人都留在灵剑派中,除他以外应该没有下山的了。
难道是什么妖兽?
抓紧水囊,小海额角渗汗,甚至不敢回头。
在他脑子里,背后的黑暗里有个蠢蠢欲动的血盆大口。
“是你回来了吗?”
突然听见问话声,小海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青烟缭绕,夜雾尘尘,苍茫的天地一片静默,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翠山中,出现一人。
那人身穿白衫,领口袖口衣襟处都绣有朱红条纹,步步走来,衣摆牵引灵气,花草为之倾身,好似足踏星辰,洒下点点细碎的光芒。
每个人都有劫数,应劫渡劫,才可以突破桎梏,免受百年轮回之苦。
王陆携着满身星月光辉,眨眼便至小海身前。
跨越千山万水,如一阵风,穿过数不尽的春风夏花秋月冬雪,日月更迭,潮涨潮汐。
在滚滚红尘中,听见岁月奔腾的洪流声,振聋发聩。
这位兄台的出场过于炫酷,小海看得有些发愣。
三:
当人上了年纪,难免老眼昏花。
有些人是百丈开外模糊不清,而有的人呢,十步以内也能人畜不分。
蔚蓝的天幕闪烁着繁星点点,大小不一,细碎零散,细细看来,这星罗棋布间又有迹可循。
以肉眼观之,每一颗星辰在此时,都比任何时候来得闪亮。
辅助推演的阵法闪烁着幽幽蓝茫,风吟右手持星辰剑,左手聚二指搭于右边腕部,在眼前缓缓下移,引诸天星斗之力加持。
旋即,他将星辰剑抛起,袍袖一拂,双手结印掐诀,周身凝聚得绵密的灵气四溢开去。
旁边围观的几名长老纷纷被这股风吹得以袖掩面。
半响后——
“我的星辰剑呢?!!落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因将全副身心投入,过于忘我的施展大衍星辰术,待算卦结束,风吟掌门终于发现,自己不慎遗失了佩剑。
“掌门师兄,在这儿,在这里!”
乖巧的华芸长老弯腰在他脚旁,捡起了星辰剑,“掌门师兄,你又忘戴近视镜啦!”
接过佩剑,风吟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他向师弟师妹们道:“方才夜观天象,起卦占卜,此次招收的诸多弟子中,确有制造事端之凶,如静止沉眠的火山,却又有自助人助,乃万物所归之迹。”
方鹤神情凝重,“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他们之中有隐藏的祸端?莫非就是今日通关的某弟子?我看他那长相就与昔日妖王脱不了干系!”向来脾气暴躁的他当即抄剑就要下山。
“师弟冷静!”风吟无奈拖长音调,“不要忘了,他早已离开,此事应当与其无关……况且,妖王归妖王,海云帆曾是我灵剑派弟子,立下过大功的那种,你不要草木皆兵嘛,做人呢要学会宽容一点。”
提到那位昔日弟子,华芸感伤道:“是啊,小海其实是个乖孩子,只怪命运弄人。”
冷冷地哼了一声,方鹤道:“可他终归是妖王啊。”
“哎呀事情都过去了十二年,莫要耿耿于怀。”刘显长老赶紧转移话题,向风吟询问,“掌门师兄可窥见了解决之法?”
风吟很满意这位师弟的高情商,颔首道:“三千世界本无穷,我在迷离交错的茫茫星宿中穿行……”略微停顿,他歪头打量地面催动的法阵,接着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然后见到了一颗素朴纯然的扫把星……”
陆离长老惊愕,“扫把星?!掌门师兄你搞错没有?”
众所周知,他们灵剑派的扫把星独一无二。
“或许天意本就神乎其神玄而又玄。”风吟无语望天,片刻后小声道:“而且,还算出了此次上山的小弟子们中,有人与我修的星辰剑典极有缘。”
同修星辰剑典的方鹤当即面色古怪起来。
倒不是觉得多了位觊觎掌门之位的,而是奇怪,非天灵根剑灵根能修炼这部功法吗?招来的新弟子中最为优秀的,也不过是二品中下的灵根。
傲观海很坦率的问:“那这位弟子现在哪里?”
风吟干巴巴的道:“貌似在无相峰……”
“什么?”
无相秃头峰,既是灵剑之光,亦是灵剑之耻。
整个峰头孤单寂寥,唯有师徒二人。
这对师徒臭味相投,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日常坑蒙拐骗祸害人,面对惹下的烂摊子,每次都是拍拍屁股就走。
哪怕做师父的是九州第一金丹,哪怕当徒弟的是阻止妖王现世的大英雄,也不能改变他们给灵剑派的清誉蒙了一层层羞的事实。
声名狼藉的师徒二人此时面对面,摆出同样大刀阔斧的坐姿。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王舞的酒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慌。
她拍拍胸脯,将其硬生生吞下去,才大叫出声:“孽徒丧尽天良,连十五岁的小青葱都下得去手!压坏了捏坏了怎么办?还能不能有点底线了?”
惨遭倒打一耙,满头黑线的王陆没好气道:“骚不过果然骚不过,想点健康向上的东西不行吗?我想为我们无相峰养个吉祥物的心情,怎么就没人懂呢?”他扼腕叹息,仿佛在天地间茕茕孑立,满是看不到理解的悲伤。
“别装了。”王舞轻蔑鄙夷道:“就你那点小九九,师父我雪亮的眼睛看得透透的!”一秒变换脸色,王舞严肃道:“说真的,替身情人不好玩,玩过火可没人给你擦屁股,到时候自己挖坑埋。”
王陆皱眉,“给你说了,真不是。”
她依旧在打嗝,慢吞吞起身,晃晃悠悠走到自家徒弟身前,撩了下徒弟的头发,突然嘿嘿一笑,“不过嘛,美少年之恋我喜欢!我要看!”
嚎完,王舞眼中精光一闪,扑向早已傻掉的小海,就要往怀里蹭。
早就料到会有骚操作的王陆轻哼,他一直没放开小海的胳膊,此时拉着人敏捷地旋身,王舞扑空,成功躲掉魔爪。
这个圈圈转得小海脑袋发晕,事实上他一直晕乎乎的。
被个陌生人从水潭旁边强行拉回灵剑山,那人不由分说,执意前行,不听任何拒绝的话,完全就是个绑匪。
小海低头,发现自己手腕都被攥红了。
“那个……两位仙长……我——”
“好了,你别说了,听我的,就留在灵剑派!”
温暖明亮的光落在王陆眸底,在他的注视下,小海眼神不自觉地闪躲,无措的情绪劈头盖脸笼罩下来,让他有口难言。
勾唇笑了下,王陆道:“以后你就是大英雄王陆的师弟了,不用怕。”
“并非是怕的问题,而是……”小海抿唇,仰头看他,“我与兄台素昧平生,你们真的认错人了。”他上山后遇见个小胖子,名叫闻宝,闻宝拉着他说话,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大约是说他的相貌与他们的故人有相似之处。
闻言,王陆慢慢站直腰,他隔着满室烛光看着小海。
融融暖意与瓷白的肌肤,与记忆里温如玉的样子极其相似。不过陌生的态度,抗拒的肢体动作,一切的一切,显得冰冷刻骨。
四目相对,小海像是撞进一汪深潭,他率先别过视线去。
王舞适时出声,“眉目传情?真肉麻,受够你两的电波污染了啦。”她搭上王陆的肩,凑过来,仔细盯着小海的脸,时而皱眉时而嘀咕,那模样活脱脱是打量小可爱的人贩子。
小海被看得后背发毛。
抬手布了个结界,将人围在那里面,确保他听不见外面的对话,王舞才和王陆小声咬耳朵,“你到底怎么想的?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留在身边,真不怕哪天小海真的回来,会醋意滔天?到时候我看你怎么交代!”
“道理我都懂。”王陆闭闭眼,道:“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真的后悔没能留住他。”
话一出口,王陆自知有些失言。
平素插科打诨瞎胡闹都无妨,但有些东西作为心底流脓的创伤,还是别碰为妙。
无相峰师徒二人同病相怜,无论是百年前还是十二年前,一念因果造成的悲伤,就是个辗转不灭的轮回。
“孽徒别说了!你个渣男!就一张相似的脸,便舍不得见他转身?你说你,当初分明是自己放手没拉住,现在强留是个什么道理?”
王舞甩开膀子,愤愤不平,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反手去揉被打痛的地方,王陆疼得倒吸气,震惊道:“不就是互相扎心,至于下手这么重吗?”
他跳脚过后,不觉又微微叹息,“可有些人啊,看着温文尔雅好说话,实际上脾气又臭又硬,决绝得很,我有什么办法?”
“我对你恨铁不成钢很久了!”王舞抓狂,“打晕带走!消他记忆!捆绑囚禁!”
“……”王陆转身,委屈地拉住她衣袖,放软了声调,“人家当时没想到嘛,师父父,我的大男主直觉在说,这个少年不一般,先把人留下嘛~”
对于这种鬼扯,王舞是决计不信的,她眨巴眨巴眼,最终还是准备做个善良的师父,“那,你带回来的师弟,自己养?”
“好的没问题!”王陆答应得特别快,顺带抛出个依旧运用得不娴熟的wink。
打了个哈欠,王舞撤去困住小海的结界。
眼前两人一直在翻动嘴皮子,偏偏自己像失聪一样,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在那种万籁俱寂的情况下,身处幽静之中,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小海十分抗拒这种体验。
“先带小哥哥去外门找个空屋住下,然后呢,我去给掌门师兄报备一声,唉……”王舞长叹,她一手提酒壶,一手拉着小海向外走去,“我怎么能做走后门这种事呢?”她语气为难又无辜,清纯得像是一朵盛世白莲花,“记得啊,还有一千灵石的跑路费。”
这突然的变卦加码是怎么回事?!
王陆难以置信,深感又被套路。
小海跟在王舞身后,亦步亦趋,本已跨过门槛,他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王陆还在屋中间捶胸顿足,哀叹一千灵石的损失。
明明是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有些不着调的糟心,他的身上却有层光。
小海收回视线,走下竹楼,他看向无相峰,这里与玄云堂那座主峰不同,连地皮都秃秃的。
没有高大茂密的绿植,空荡荡的树叉子遮挡不住明月,光线倒是不错,就是无人打理的花草生长得东倒西歪,不太符合仙人居所的样子。
“对了,小哥哥你姓甚名谁?”王舞发现他思绪游离,慈祥温柔地同他搭话。
小海莫名恶寒,“在下王小海,苍溪州人士。”
王舞一愣,眯起美眸。
莫非,这小白兔似的山野少年真有怪异之处?被小陆儿用劳什子光环看出来的?
四:
深秋的天,薄凉入骨。
自打海云帆离开灵剑派后,王陆对于修炼倒是上心不少,不过依旧吊儿郎当,爱叼根草晒太阳。
小海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山下都是小妖精,到底有什么好的?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唉,家花不如野花香。
小海离开的第二天,想他。
朱秦居然敢当面说什么孤寡老人,呵!揍不死他!
小海离开的第三天,想他。
秀恩爱分得快!朱秦王忠吵架了,据说是有弟子戳破他们的奸情,然后王忠闹别扭了,哇靠该不会是真基吧?啧啧啧!
……
小海离开的第n天,想他。
想下山,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大猪蹄子还不回来,被哪个小妖精迷了眼?!掌门说什么朔月之夜妖王出世,我的天呐他占卜的时候有没有戴眼镜?才过去百年,妖王的加蓝回血这么快?
……
小海离开的第n+5天。
事情有些不妙,妖王果真出世,九州开始不太平了。海天阔几日前身死,听闻军皇山也改朝换代了,叫什么项梁的?大仇得报,小海快要回来了吧?
……
小海离开的n+n天。
糟心,小海还没回来,不过妖王潜藏半月,不露行踪,万仙盟坐不住了。经过商议,准备让真传弟子们组队寻找,终于可以下山了!小海,不管你去哪里,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带着信誓旦旦,踌躇满志,在找到人的那一刻,尽皆化为虚无。
他见到了妖王,找到了小海。
他们一行五人,他带着闻宝小琉璃,还有岳云师兄岳馨瑶师姐,论战力和聪明程度,这绝对是灵剑山首屈一指的团队。
如此这般,过去十来日,他们追踪妖王的气息,宿在名为灵犀的小镇子中。
灵溪灵犀,一字之差,意义不同。
传闻此地是有一种犀牛角名通天犀,有白色如线贯通首尾,被看作为灵异之物,故称灵犀。
闻宝扭扭捏捏四处询问此物,想购买下来,送与岳师姐。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小胖子也有颗浪漫的心。
灵溪镇的西南方,有广阔丛林,其间瘴气弥漫野兽出没,常人不可靠近,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尸骨无存。
妖气在密林附近有过短暂的显现。
早前便有几队仙家弟子进入其中,不过现在还没出来,养精蓄锐后,岳云师兄带着他们也探索过去。
那日,他们入林转转悠悠一无所获,直到第二日的夜间,才隐隐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
等他们赶到,打斗已然平息,罪魁祸首手里提着一只还在蹬腿的活兔子,他的周围是一地生死不明的人。
他捣碎它的头,用手指一点点地剥皮,最后五指成爪开膛破肚。
滚烫的兔血顺着白皙的指节缓缓滴落。
那人吸取粘稠的血液,吞噬滑腻的生肉,明明是慢条斯理的动作,却在上演一出茹毛饮血的野蛮凶狠。
岳云当即拔剑护在师弟师妹们身前,“是妖!”
丝丝缕缕的妖气与黑潮魔气混合交织,密密麻麻布下无形的网络,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大战一触即发。
那妖终于停下咀嚼进食,慢慢转过身,月光轻灵落在他的面庞,是天地间最为纯粹安静的颜色。
“小海?”琉璃仙率先惊呼出声。
妖的五官覆上阴暗的色调,是似曾相识的轮廓,琉璃仙与闻宝不疑有他,试图靠近。
岳云同岳馨瑶下意识拉住二人,他们神色肃穆,无比戒备。
风很轻微,月光随着树影晃动,终于露出他的真容。
海云帆猛地捂住脸,但为时已晚,他此时的样子悉数落入对面五人的眼底。
他的面部有一半绘满妖纹,左眼漆黑如墨,见不到半点眼白,右眼倒是与常人无异,却也多了几分猩红狠厉。
王陆迈开步子,急促喊道:“小海……”
“别靠近,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海云帆开口,声音极其喑哑,不再是从前温润的调子,每个字都带着声嘶力竭后的绝望。
他依旧遮着面容,苦涩道:“想必诸位已猜到了,我辈中人本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我早该自绝于天地……”
他与体内妖王的灵识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一开始是完全被吞没,意识处于空无一人的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凭着那点积年累月的不甘心,挣扎着爬起来。
幸好妖王灵识还有点虚弱,他与其争斗之余,偶尔可以支配一下身体。
王陆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
原来当日分别,字字句句都应验了。
王陆一直想要小海平等对待妖族,莫要偏激,任由心结生长,最后只会堕入魔障。却未料到世事充满戏谑,他后悔懊恼,不经自问,从前的自己怎么会那么天真?
无形大手将血肉抓捏揉搓,王陆任由难受的情绪扼住喉咙,生生咽不下。
体内的暴虐无法得到缓解,海云帆不敢多做停留,趁着众人还未回神,身影在原地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散开,没了踪迹。
一直盯着他的王陆来不及多说什么,足尖点地,捕捉到一点残影,迅速追过去。
闻宝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惊恐得都结巴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岳云看向师弟师妹们,艰涩道:“如我们所见,小海师弟便是妖王,按理说现在应该立即发射信号弹,将妖王的踪迹告知天下——”
“不!”岳馨瑶急道:“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我们还不确定呢,万一还有救。”
闻宝用力点头,“对啊对啊,求求岳师兄不要暴露小海,我相信他不会是妖王的。”
“所以我说的是应该。”岳云无奈,叹道:“我先与师门联系,看长老掌门们如何打算。”
状况外的琉璃仙歪头困惑道:“妖王?妖王能吃吗?我们下山不就是找妖王来吃掉的吗?小海师弟会不会把妖王做成好吃的?”
冬风渐凉,远山石径,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山沟沟里的风景,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没有外面凋零得那么荒凉,目之所及,青松依旧枝繁叶茂。
泥土青草的气息,与枯枝烂叶腐败的味道,围绕在身周,海云帆靠着生满青苔的树皮,借由粗壮的树挡住自己,收敛了呼吸,与这株深褐色融为一体。
王陆一路追来,跑得气喘吁吁,“小海,你不要跑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了!”
他脚步突地一顿,因为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半点声响都没有。
“小海你还在吗?”王陆四处望望,提高了声音,无比焦急,“我要告诉你!万事无绝对,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解决的,你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我们出来好好说不行吗?”
他握着坤山剑,走在空无一人的林间,“我知道你当时离开的原因了,是在害怕伤害我,你太傻了,不知道主角光环的吗?区区妖王不过是个小boss,让我来推倒,还能刷出经验和装备!到时候距离你我成为逍遥界的仙王又进一步。”
声音逐渐远去。
“小海你出来啊……不要闹别扭了……相信我好不好?”
海云帆没有出来,他用后背死死抵着树,感受无所寄托的冷硬,也全靠它的支撑,才没有虚脱无力,他始终无法面对自己才是妖的真相,更不想把妖化后的丑恶一面暴露给他们。
相处这些年,他习惯王陆的说话方式,大概能猜到他话中意思。可是,人生并非游戏,对他而言,一生所经所历,都是鲜活的,都是无法预测的,他已经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王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那什么波斯。”
我的命运在遇见你的那一刻,就此注定。
心里不知怎地有些发酸,海云帆略微恍惚,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比往日潜伏得更久的妖王灵识疯狂席卷上来。
痛楚撕裂着魂魄,他崩溃嘶吼,双手摁在地面,妖气煞气自他身后汹涌冒出,浓郁得凝结成团,就在黑茫茫的妖雾里,微弱的金光开始闪烁,三股气流接触在一起,轰然炸裂,劈出数丈长的沟壑。
海云帆喷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
妖王的灵识在他的识海中疯狂叫嚣:“疯子!本座要撕碎你!”
乾元燃血功,以数十载阳寿为基石,一念化神。
以他的身体,化神修为只能维持几息功夫,而后便是躯体无法承受的虚弱,次数用多了,只有死路一条。
每每与妖王争抢身体的控制,他只要有机会都会用这种手段慢性自杀。
齿间带血,海云帆笑起来,他撑起身,一字一顿,“即便最终能得到这副肉身,也不过是一具透支过头的残躯。”他咳了几声,“届时,便请妖王与在下一同化为齑粉吧。”
“你真当本座无计可施?”妖王的声音炸在他的识海,嗡鸣不绝。
海云帆不再搭话,他艰难爬起来,步履蹒跚地朝王陆截然相反的地方跑去。
他的肉身已经承载不了太多次,极有可能分崩瓦解,一直耗费寿数精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没找到下个容器前,妖王暂时不会让他死,况且,曾经再是如何呼风唤雨,如今仅剩一缕分化而出的灵识,妖王也不愿冒险。
当不惧生死,豁然踏出那一步,面对一切纠结忧虑都能付之一笑。
五:
百年前,黄金一代的欧阳商划开异域空间,与天妖王同归于尽,成功阻止黑潮魔气涌入九州。
十二年前,妖王留下的神识附身于某位筑基弟子,再度祸害人间。
从前现在,人族妖族之间的累累血债下,是万千白骨森森。
爱恨情仇皆在述说离别,直至一切平淡,最终消失。
王陆一觉睡醒,没有腰酸背痛,似乎做了个好梦。
推开窗,满是清淡的花香和草木气息,天空恰好有鸟雀飞过,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叫声。
王陆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涤荡全身,便觉得心情不错。
又是新的一天,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去食堂打饭。
按理说筑基期就能辟谷,鉴于做人不容易,王陆不想活得那么累,所以无肉不欢不吃素不辟谷。
十来年了,连虚丹的影儿都没见着,他也不肯饿着肚子去闭关修炼。
用王舞的话来说,糟心孽徒,自甘堕落。
哪怕课本已经滚瓜烂熟,王陆依旧坐在课堂第一排,不要脸地顶着学霸光环,受师弟师妹们的瞻仰。
讲课的岳云敲敲他的桌面,“王陆师弟,你应当做讲师了。”
王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没耐心没毅力,师弟做不到啊。”
门派中对于讲师任务的补贴是挺多的,偏偏无相峰都穷得秃头了,那师徒二人还梗着脖子,宁可坑蒙拐骗也不为灵石折腰。
当真是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威武不屈富贵不淫。
岳云拖长音调,哦了声,“恐怕由不得师弟了,新收的弟子太多,门派已经布下强制性任务,谁都躲不过。”
闻言王陆猛地抬头,岳云暗暗自得,让你小子混吃等死,傻了吧!
“既然师门需要,弟子哪敢推辞?自然是肝脑涂地不遗余力,这任务我接了。”王陆起身一整衣摆,端的是潇洒风流,惹得一众师弟师妹们尖叫连连。
“……”岳云无语。
新入门的弟子前几天都会聚在广场听课,主听的是门派内的规矩和禁忌。
王陆接完任务,兴致勃勃跑去外门,转了一圈收获满头问号。
他带回来的师弟呢?那么大一个师弟去哪了?
王陆有种不祥预感,赶紧往山下跑。
凑巧与上山的王舞迎面碰上。
拎着酒葫芦,她眼角眉梢皆是醉意,昨晚不知道在风铃那儿浪了多久,才喝成这副鬼样子。
王陆把她带到一旁,倚着灵剑派的山门,王舞扒拉柱石,跟他说:“别找了,掌门师兄让王小海去了内门。”
“王小海?谁?”
“真是渣得明明白白,昨夜良宵美景花前月下水乳交融,是你不惜色相,勾搭回来的小哥哥啊!瞧瞧他都冠夫姓了。”
王陆目瞪口呆,“真的假的?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老话爱说什么无巧不成书,实际上真正的巧合极少,大多都有预谋。
昨夜王舞领着王小海拜见掌门,本来嘛,以为会耗费一番口舌,结果风吟纠结了会儿,就应下了,甚至决定把人留在星辰峰内门。
哇!对他而言,那点考虑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虽然男人不能说快,但简直就是神速!
她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索性顺水推舟装了个傻白甜,没去追问。
王舞捶着自己酸麻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往无相峰走去,“相见就是轮回,谁又知道呢……”
翻涌的云海弥漫峰峦,内门中的星辰峰灵气充裕,附于一檐一瓦一花一叶,呼吸吐纳间都氤氲着湿润。
小海一个人走在石径小路,他的身旁都是灵花灵草,飘袂的衣襟沾染着淡淡熏香,像身处奇幻的梦境。
在纸鹤的引领下,他进入风吟掌门所待的静室。
斗室见方,四面雪白,中间仅有两个蒲团。
小海行礼,“弟子拜见掌门。”
他做着是刚学来的礼仪,比出的姿势不娴熟,甚至有些僵硬。
风吟让他坐下,两人面对面,这种姿态较为平等,他没那么紧张了。
“王小海,你可知星辰峰弟子多为星辰灵根与剑灵根,你二者皆不是,属性为水,为何能入我峰内门?”
小海摇头,“请掌门赐教。”
风吟抬手,用术法携来一壶清茶,摆在二人中间,茗香四溢,极具精致风雅。
冒着热气的茶水注入紫砂杯,风吟道:“缘起缘灭,自有注定,以柔克刚,不无道理。”他示意小海饮用。
香气尚在唇齿间缠绕,热茶在腹中已让遍体生暖,紧接着又有什么热气正顺着血肉游走,很快又消失殆尽。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风吟目光炯炯。
“呃……”小海诚恳道:“回禀掌门,并没有。”
一般而言,若是妖邪胆敢饮用上清灵茶,必受焚心之痛,相反,修行中的弟子饮用后,能起滋补作用,狠狠心,一壶灌下去,引气入体不是梦。
偌大的灵剑派,偌大的青云峰,十年也只产那么几两。偏偏这样的灵茶让反应迟钝的新弟子囫囵喝了一杯,风吟想着有些肉疼。
哪怕证明新弟子并非妖邪所化,他也痛得无法呼吸。
“没有感觉便是最好的感觉!”
吸口气,风吟摆正掌门该有的态度,戴好近视镜,仔细端详起对面的新弟子,他决定尝试一下最后的法子。
他扬起手,二指并拢,虚虚点在新弟子的额间,分出一丝灵识输了过去。
未经修炼的经脉里满是杂质阻塞,行走缓慢。
轻微的刺痛感并不强烈,渐渐从头部蔓延向下,小海莫名觉得躯体里似有万蚁啃噬,不由浑身绷直。
风吟的神识逐渐走到丹田处。
他在隐隐约约见到丹田轮廓时,便举步维艰,有无形的阻挠,形成屏障。风吟聚精会神,才勉强看清小海的丹田。
凡人的丹田大多为虚虚实实的气海,经过修炼才可凝结成丹,以至碎丹成婴,成就第二元神。
小海的丹田同样如此,当他想要继续靠近时,异变陡生——
那颗丹田如一道被触动的阵法,生出旋涡,竟有吞没外来者之意。
那一丝一缕的灵识犹如沉浸周天星斗中,作为毫不起眼的小卒,没来得及挣扎便被拉拽过去,成了补物。
灵识与本我的联系被切断,风吟霍然抬头看着小海,竟见有道朦朦胧胧的烟雾自他头顶飘出,隐隐能看出是个人的模样,无数灵气围绕过来,缠绕其上,被其吸收。
“竟然……怪不得……”他有所了然,“看来冥冥中,自有定数。”
小海还未清醒,他似是陷入了一场似是而非的幻境中。
所见所闻,许多画面声音都是模糊而遥远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接近,去揭开神秘的面纱。直至一股清灵之气自头部灌入,将它们一一吹散,终于转醒。
六:
做讲师是个体力活,哪怕补助津贴很高,面对一双双纯澈透亮带着崇拜的眼睛,王陆依旧感到疲惫与心累。
对他而言,天天讲的都是滚瓜烂熟的重复内容,真的受不了!
王陆找任务堂执事长老,撒娇卖萌都没能卸了职务,只得认命,还好他现在有了点闲钱,可以买些花花草草种在无相峰的院子周围。
在内门,衣食住行处处皆用钱。
新入门的弟子在第一个月里,能得到一套免费的校服与一笔伙食费。第二月开始,便要自力更生了。
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摸清环境,然后必须赚取生活费。至于修炼所需的费用,内门弟子能得到例行发放,不多,但省着点用,已然足够。
小海的脑子向来灵活,积极回答问题,每堂课都能得到讲师发放的学分,一比一等价兑换弟子积分。
积分可用作兑换灵石武器,他在课后还接了给灵植除杂草的活儿,同样能得积分。
小海在山上的半年日子并无不适,闲暇之余常去外门找小山,兄弟二人探讨功法。
要说麻烦,也有。
他觉得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奇怪。
内门的闻宝师兄几乎天天找他搭话,真传弟子中的王陆师兄琉璃师姐亦是常客。
他们似乎透过他,见着了另外的人。
那个名叫海云帆的师兄。
“我与海云帆师兄真的很像吗?”
闻宝点头说:“真的很像!大约有五六分的相似!”
吃着玉米的小琉璃露出迷茫,“小海当然和小海像啦!”
是吗?小海笑笑,他自认没什么特别的,能在山中修行,能得师兄师姐长老掌门的照拂,确是托了那位师兄的福。
仰望高天流云,匆匆而去的悠悠,恰如那逝水流年。
拂去身旁桃枝覆着的尘埃,指尖触碰那朵艳丽如炽的花,小海与它擦肩而过,走入花海当中。
绚烂不败,芳菲浮动,绿意随风晃动。
在这般美景的前方不远处有块露风石。
巨石一侧有涓涓细流,宛若银河自九天源源不断,水雾清幽,顺着陡峭山壁,化作几股,最终缠缠绵绵汇入下方的潭水。
站在此处,伸手便可触碰云雾,呼吸吐纳间吸入肺腑的都是清新通透的灵气。置身于仙境,当真隔绝了庸碌俗世,然美则美矣,立于绝顶只有无边孤寥万般萧瑟。
王陆伫了许久,仿佛融入其中,直到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来。
“抱歉,王陆师兄,我来迟了。”
尚且隔着不少掩映着两人的桃枝绿叶,他对小海挑眉笑,“来,让师兄给你开小灶。”
说是开小灶就是开小灶。
灵剑山第一学霸倾情教学,传授丰富的学习经验,指导如何成为刷分狂魔。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海受益匪浅,不禁感激道:“王陆师兄不愧是灵剑学霸。”
王陆甚是自得,更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自己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
作为唯一的观众,小海对此深信不疑,频频点头。
说到最后,王陆有些口干舌燥,才换了话题,“恭喜小王师弟,锻体圆满。”
小海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门派师兄弟,大多爱用‘小海师弟’这个称呼唤他,唯有王陆别树一帜,或许是为了区别他与那位海师兄。
他不懂故人离别后会无期的无奈,纵然思念,想来,心底还是不愿拿来与旁人混淆的。
“王陆师兄,不知你在锻体期停留了多久?”
“锻体是为了夯实基础,没有耕坏的田只有耕坏的牛,基础不好,万丈高楼绝对塌。”许多新弟子都想要快速迈入练气期,对此,王陆非常不赞同。
有些词句听不太懂,不过大致意思能明白,小海:“呃……是,我并非好高骛远,而是有些奇怪。”
日前,风吟亲自出手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导致无法引气入体,然而掌门依旧要他日日修炼,不可荒废,还说要等一年再观其效。
不能修炼又要修炼,任由灵气在体表白跑一圈,岂非是多此一举?
他绝无怀疑掌门的意思,就是不解其意。
王陆尚在筑基期圆满,不懂金丹元婴化神那些境界的修仙者是个什么脑回路。
他沉吟着,拉过小海的手腕,开始搭脉。
不过他境界太低,只能感到小海经脉内有杂质积淀,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就说:“这种情况,要不去藏经阁查一查?”
藏经阁依旧是当年模样,外面布有监视法阵,非内门弟子,不可入。
守门弟子神态肃穆,恭谨地向首席弟子行礼。
王陆淡淡嗯了声,当先踏上阶梯,推开藏经阁大门。
法阵悬于头顶,发出轻微波动,检测过他的腰牌。
他回头,身后的小海跟上来,法阵的光辉同样在他身上流转,没有发出任何警示,一瞬后消失不见。
故地重游,身旁跟着与故人长得相似的师弟。王陆心绪起伏,向来灿若星辰的眸光,此时有些黯淡。
他领着小海走到涉及引气入体疑难杂问的专区,就让师弟随意看书,自己找了个地儿落座。
在记忆里,也有过这样的画面,总觉得曾几何时,不过是昨日。
事实上,已近十四年,不再见。
还有三个月,便是人间的新历年,所有故事因翻年,也都要翻个新篇。
“哟,这不是王陆和小海师弟吗?我就说王陆你没个新意,翻来覆去只会把人带来老地方约会。”
徐徐睁开双眼,王陆看着数年如一日鼓噪的朱秦,不耐烦地皱眉,“你吃饱撑着没事干了是吧?”
“嘿,话不能怎么说,我这是指导你呢。”
朱秦攀过身旁的王忠,大秀恩爱。
王陆冷脸,“滚滚滚,秀恩爱分得快!”
朱秦顿时不乐意了,挤兑道:“这话说得还挺对,可不就是你吗?天天没完没了的秀恩爱,烦人。”
“关你屁事!”王陆一巴掌拍出个结界,瞬间把朱秦王忠推开几米远,让他们不能靠近。
“喂喂喂!”朱秦捶打结界,气不过,试图用破幻之瞳。
“算了算了。”王忠忙拉他袖子,“别理那个孤家寡人。”
在王陆面前向来皮痒的朱秦临走时,还在嘀咕,“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仗着新师弟长得像海云帆,一个劲的嘚瑟。”
听着他们吵闹的小海略微有些出神。
“小王师弟?小王师弟?”王陆喊了他两遍,小海才啊了声,他歉意微笑,“抱歉,方才想事情去了。”
王陆随口问:“什么事?”
“有些想家了。”小海脸上浮现怀念,“我与小山双双拜入山门,已近半载不曾见到家人了。”
轻轻一叹,王陆说:“我有三年不曾回家。”他想起自己的家,大明国苍溪州东道府武侯县狗耳山东北角的王家村。
亲缘到底是难以断绝,他每隔五年都会偷偷下山一趟,爹娘日渐老去,纵然看淡生死,到底有些难受的不舍。
幸好现在他们身边有个小女儿,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承欢膝下,倒是刚好。待他下次回乡,就教妹妹一些防身的功夫,女孩儿不仅要富养,还要能打,才不会被欺负。
理是这么个理,却要有个度。
万一养成梁秋那样的母夜叉就麻烦了,像他师父那样不正经的更不行。
一个脾气差,一个污得冒泡。
光想想,他就疯狂摇头拒绝。女孩子呢,要温婉些,贤惠温柔又漂亮才招人疼。
临到睡前,王陆仍在琢磨吾家有女的长成情况。
可惜,前世今生,他真没遇见贤惠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没有标杆无法比较,唯一跟描述贴切的,又是个男孩子……
七:
这是一个飘着细雪的阴天。
夕阳沉没,草木凋零。
军皇山下,参差不齐的古树林,只剩几抹常青依旧。
许多树被齐齐折断,变得高低不一,还有许多粗壮的树干被强劲的气浪从中破开,树皮碎渣满天乱飞。
紧挨着密林的河水中,不断有重物从半空坠入,碰撞水面,泠泠作响。
回荡在崇山峻岭中的是枪与矛与盾与剑激烈相交的打斗声,似古琴弹奏,激越高昂。
澎湃的黑潮浓雾中,妖气弥漫。
许是进入军皇山地界,过往种种纷至沓来,一时不察,海云帆被妖王压住意识。
连绵起伏的山,在那一刻看起来是那么遥远。
妖王操纵黑潮,一路杀向军皇山之巅。
等其余几大门派的弟子从灵犀镇赶到这里时,山下已是血流成河。
妖王踩着黏稠的鲜血,留下步步血印,人挡杀人,直至在半山腰,被枯琴阻下。
军皇山至强者,乃合体期修为,云游几十载的枯琴真君终于归来。
说实话,军皇山众人其实猜测过真君恐已陨落的事。
九州道统,似被天道遗忘。
数万年来,都不曾有人历劫飞升,所有人只会成为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绝难例外。
妖王微笑起来,“枯琴真君,好久不见。”
枯琴毫不理会他的‘寒暄’,只冷冷喝道:“海云帆!”
她的声音如荡开的涟漪,在空气里层层叠叠,推波助澜,穿过海云帆的身躯,试图驱散锁住本体意识的雾霭浮云。
妖王不为所动,执剑直指枯琴,“枯琴,当本座还会被你封印吗?”
当日妖王屠杀海氏满门,海正与林星辰双双不敌身陨,海天阔的死神之镰都险些被折断,是后山闭关的枯琴出手,方才保住海云帆,设下禁制。
对外一直说云游未归,实则枯琴一直镇守军皇山,不发生灭门大患,不会出关。
因顾忌海云帆肉身,枯琴出招时,留有余地,妖王趁机疯狂进攻。
军皇山半山腰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王陆见到如墨的黑潮凝聚成一条直冲云霄的黑龙,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向旋风眼中心的另一人。
他不认识枯琴,但此刻与妖王对决的,肯定是军皇山的长老级人物。
那女子伸手一招,不知弄来何物,抬手便斩,虚空中剑气瞬间暴涨。
只听她道:“海云帆,你自幼优柔寡断,怙恩恃宠,顽劣驽钝,如今又沦为苍生祸患,有何颜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随着枯琴的话音落下,绝仙剑气所过之处山崩地裂,寸草不生,竟有毁天灭地的征兆。
王陆没有丝毫犹豫,拔剑冲上前去,便要阻拦。
小琉璃与闻宝都没有抓住他,只滑过那片衣角。
灵剑派的其他弟子纷纷急得跳脚。
军皇山的功夫本就霸道异常,剑气入体,凶悍地四处冲撞,致使骨骼经脉寸寸龟裂。
张嘴就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王陆一把抹掉,就扭头去看旁边的海云帆。
他同样在呕血。
意识回笼的刹那,海云帆苦笑,“王兄,你又何必……”
王陆突然笑起来,他生得极好,哪怕满脸血污,亦是明媚的。
他扶起海云帆,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小海啊小海,说好了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变成妖,也得做我的妖宠。”
他兀自说着话,殊不知海云帆的左手已经悄然触碰到他的心口。
指骨都在闪烁寒芒,眼看就要抓入胸膛,又猛地被右手按住。
海云帆痛苦地翻过身,开始在地上打滚,“杀了我!杀了我!”他知道,他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
被推开的王陆跌坐在地,他看着挣扎的海云帆,死死瞪眼,眼眶周围泛着红。
枯琴缓步踱来,那双秋水似的眼眸里,不承载任何温柔,淡淡开口,端的是仙人的无情姿态,“你为何回军皇山?”
海云帆喘着气,“我还想、还想再见他们一面。”爹娘兄长的坟冢,应当都在军皇山,他真的想再见他们一面。
枯琴说着事实,“因你的一念,又死了这么多人。”
王陆怒道:“够了!”
他知道海云帆此刻的自责,他忍着浑身疼痛,仍是跌跌撞撞走到海云帆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王陆出声宽慰,任何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在这刻都是苍白的,只能说着空洞的话。
海云帆没有吭声,痛苦地咬唇,涌出点点血珠。
枯琴见状才道:“用天材地宝为天阔续命五载,他只要能熬过重塑经脉之痛,三年内筑基,便可活命。”
王陆愣怔,下意识看着海云帆,海云帆却望着拨去云雾的夜空。
美丽总是稍纵即逝的,他几月以来,第一次感到时间在快速流逝,不再是钝刀子割肉。
幼时极爱这片天空,因母亲的名字蕴藏星辰二字,他又是海姓,宛若大海行舟,直挂云帆,划桨而过,可捞日月,可摘星辰。
多么美的意境,多么好的一家人,却毁在自己手中。
撕心裂肺的苦楚让他难以承受。
“别哭啊。”王陆赶紧拭去海云帆眼角的泪水。
那滴清泪覆在指尖,冰凉入骨,他似有所动容,但不等多想,海云帆反握住他的手。
“王兄,现在你可信了?妖真的会害人,我已是染满鲜血的魔头,未来还会屠戮苍生。”
王陆摇着头,无比认真,“你不会,你不是!”
海云帆唇角满是苦涩,他深深看着王陆,说:“那王兄,能否最后帮我个忙,拖住其他人。”
不知其意,王陆仍是应下。
“不肖弟子海云帆,恳请枯琴掌门,再信我一次。”
枯琴那张轮廓优雅细腻的脸上,微微抖动了下,满面狰狞的伤痕随之扭曲,就在海云帆松开手的瞬间,枯琴托风而起,架着两人离去。
掌中温度犹存,却又是什么都没抓住。
不过是顺水飘零的落花,被推搡着,显得颇为无能为力。
“追!”
诸多仙盟弟子当即道。
收回凝望的视线,王陆转身,右手握剑,坤山锋芒毕露,一字一句道:“劳烦诸位再多留片刻。”他无法主动攻击,但盛京仙门的弟子一定会主动攻击他。
灵剑派自是不多说,他作为首席,完全压得住场子,弟子们听他号令,只得站在一旁干看。
昆仑仙山与万法仙门左右瞧瞧,不知该如何是好,蹦跶得最高的依旧是盛京仙门。
直到几家门派的长老赶来,弄明白事情原委,王陆一人一剑已阻拦了半柱香时间。
王舞当即抄起绿竹剑,朝着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居然还和其他盟友玩闹,混账!”
话里话外尽是开脱。
护犊子之意溢于言表。
“胡闹个屁!他就是想包庇妖王!”盛京仙门的长老暴怒,他家的好些个弟子被打得最惨,个个肿成了猪头。
“弦月真人!”方鹤出声,“还望慎言!”
刘显紧接着道:“当众说我灵剑派首席弟子勾结妖王,可有证据?我们所见,分明就是几个小年轻在这里打闹,莫非你借此要挑起两派纷争?”
还没说几句话,一顶大帽子就这么压下来。
在军皇山地界玩闹?在死了这么多人的地方玩闹?弦月真人怒发冲冠又生生忍住。
“长老,大局为重,追人要紧。”开口劝说的是盛京仙门的首席弟子琼华,与弦月长老来得晚了些,她实力超凡,稳压其余门派的首席。
听到她的话,弦月长老才甩着袖子去追赶。
昆仑仙山与万法仙门震惊灵剑派的厚脸皮,纷纷告辞。
王陆见他们循着枯琴消失的那个方位离开,急道:“他们去抓小海了。”
话音刚落,方鹤冷着脸,已拔剑就砍,“混账小子竟敢纵容妖王逃离!真是气死个人!”
王陆却是不躲不避,站在原地,那剑险些就要落在头顶,不少人发出惊呼,王舞已准备出手。
剑光蓦然凝住,硬生生顿在半空。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海出事,灵剑派若因此背负恶名,便请将王陆逐出师门罢。”
方鹤看他神色如常,丝毫不惧,一口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瞪眼骂道:“胡闹!”又去看王舞,“你收的弟子都什么玩意儿?”
突然躺枪的王舞不乐意了,“诶,师兄你怎么说话的?”
看他们吵闹起来,王陆心下渐松,单手撑着坤山,稳住身形。
师门长老为了门派清誉,不能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但他们也不会与自己敌对,便是最好的局面。
八:
离开护山大阵的范围。
人世间的白雪扑簌簌降落。
灵溪镇上已经没什么走动的人,大部分都在家中吃年夜饭。
如家客栈今日闭门谢客,上了门板。在外瞧着是有些萧瑟冷清,内里却是热热闹闹的。
大堂清空,只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
风铃跟王舞在厨房忙碌大半天,终于搞出这么多成品。
两人叉腰,甚是自豪。
“今年多了两位新朋友,说明是个好兆头!”
作为新朋友的小海小山两兄弟受宠若惊。
在场诸位要么是真传弟子,要么是长老,甚至还有掌门之女,俱是热心肠之辈。
知他兄弟二人今年刚上山,事事不习惯,干脆办起类似凡间新历年的年夜饭,此份心意委实让人感动。
糟心的爹娘都没这么贴心,小山眼圈儿微红,把脸埋进哥哥怀里,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小海拍拍他的后背,眼中同样有些水光闪烁,“抱歉,小山失态了。”
“哎呀没事儿!”王舞用自己的芊芊素手,豪迈一挥,“开动!”
小琉璃与闻宝已迫不及待付出行动,没两下就吃了个满嘴流油。
风铃端起清酒一盏,正要开口,她旁边的薛公子却因法力不济,支撑不住人形,蓦地变回大狗的模样,耸拉着舌头,有些委屈。
灵剑派给他琢磨了不少办法,想他恢复人形陪伴风铃。奈何体内已无妖丹,想要重新凝结,短短十年着实不够,他现在就像个漏斗,许多灵药灌下去,要不了一时半刻,效果散尽,便恢复原样,全靠妖身强悍,不然灵识也已消散,早入了轮回。
见状王陆大笑,“可惜薛公子了,能看不能吃!”
“去去去,有我在,还会饿了他?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回怼一句,见怪不怪的风铃招呼大家碰杯,不醉不归。
不得不说,小海很喜欢这种氛围,轻松自在,没有任何身份的隔阂。
他抱着偷喝半杯清酒就趴下的弟弟,走上二楼,选了间客房把人送进去。
屋内的窗户大大敞开,夜风寒凉,裹着碎雪从外面不断灌入。
小海走过去,单手扶在窗框,正要取下撑窗的木杆。
年年岁岁的霜雪侵染后院的那棵青松,给它穿上雪衣,树下立着的人,则是白衣胜雪,在夜色中极其显眼。
云卷云舒,日月流转,光阴迢迢。
那些本来平平无奇的夜晚,因命运的轮转,变得异常可贵,在记忆的海洋中沉沉浮浮。
穹顶之下,过往如烟,携一身素雪。王陆现在看的那个窗户,是如家客栈最豪华的上房。
冷暖交替的岁月里,他仅剩怀念。
小海知进退,本意是绝不会过去打扰的,偏偏有种控制不住双足的感觉,他走到王陆身边,低低唤了声师兄。
王陆从回忆中惊醒,这才摆脱雕塑的僵硬,活了过来,他摇摆身躯,舒展着筋骨,找了个院里的石凳坐下。
石桌摆着解腻的清茶,他拿过茶壶,给两人斟满,言笑晏晏地开口:“小王师弟是受不了那两个八婆,才来躲清静?”
“其实我知道。”小海整理衣摆,在他对面翩然落座,“大家是看在海师兄的面上,才对我这么好。”
王陆面色不改,辩驳道:“哪有,像小王师弟这么可爱的弟子,大家都很喜欢的啦。”
“王陆师兄,我不是自恋的人。”对于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小海是心知肚明的,他只是有些好奇,“当年种种不可追,流传下来的事实我却也不信,王陆师兄,真的是你亲手杀的妖王吗?”
“为什么不信?”王陆反问。
小海怔住了,他沉思片刻,“或许是直觉。”这个说法很没说服力。
目光闪动了一下,王陆缓缓抬起头,连眉头都没皱, 呼吸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说:“正如师弟所说,往事已不可追,何必去在意?人啊,活在当下,快乐就好。”
是吗……小海一时语塞,想了想,确实没有在意的必要。
诛杀妖王是大功一件,于九州有益,想必那位海师兄也是从容赴死。
一个人是否存在,最怕的莫过于风过无痕。能有人记得,能在身后十二年仍被真心怀念牵挂,已是足够。
王陆眼睛一亮,“小王师弟,你看!”
他目光所在,是飘着絮絮绒雪的如墨夜空。不知何时出现孤灯一盏,明明灭灭,升在半空,渐渐远去。
在小海眼中,此情此景甚是孤独。
王陆却说:“虽是寂寥一灯,却能逍遥世间,当真有趣。”
他笑着饮茶,冷茶入喉,沁凉全身。
“有些时候总觉得,五长老与王陆师兄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似是很难懂的样子。”小海有些不解,轻声呢喃一句。
王陆顺口接道:“那师弟愿不愿懂我?”
想着师兄口中时常冒出来的古怪东西,小海尴尬道:“能懂王陆师兄者,绝非凡人,师弟驽钝,怕是不行。”
王陆叹了口气,好心告诉师弟,“人呢,其实是群居动物,至爱知己朋友,都不可少。你师兄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天下人皆是蠢蛋,曲高和寡标新立异,但真的感到无能为力后,才明白,那样中二是要不得的,所以啊,师弟莫要妄自菲薄。”
“师兄所说的至爱知己,总归不过道侣二字,我们修的又不是无情道,漫漫修行路上,总需有人一同修炼,既然师兄有此体会,那想必是拥有的。”
小海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我记得师兄曾经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 只在乎是否拥有。”
“哇师弟记性也太好了!”王陆惊叹,他以前随口瞎聊的时候,把‘曾经’替换成了‘是否’。
前者代表逝去不可追,后者意境稍差,但好歹留有余地。
小海不再多言。
他大概猜到,师兄的那位知己,正是逝去多年的海师兄。
纤柔的身姿一飘而过。
王舞走得太快,衣裙过长,险些绊住自己,她迅速抓住喝得醉醺醺,想去后院的风铃。
风铃打着嗝,“我要去吹吹风。”
“哎呀已经有人在那儿了,咱们不去碍眼,咱们回屋。”她牵着风铃,风铃拉着薛公子,两人一狗拉拉扯扯地走了。
至于闻宝与小琉璃,早已趴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知。
九:
时如逝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多过去。
同期的弟子们早都引气入体,天赋极高者已进入筑基初期,便是小山都成了炼气三品,小海仍在锻体圆满。
最初,他是修炼最快的弟子,现在掉队了。
饶是心性沉稳,长时间不可突破境界,小海也有些着急了。他去问过风吟掌门,掌门检查他的经脉,仍道时机未到。
时机与命运,类似的字眼让小海感到莫名的沉重。
走在去无相峰的路上,他长吁一口气。
峰头无花亦无草,芳菲落尽,黄土满地。
如果说此地还有什么可以看的东西,大概就是住在峰顶的首席真传弟子了。
掌门向他提及下山历练一事,还让他来寻王陆了解一二。
早先倒是听说过。
每届弟子,在入门五年后就会下山历练一年,借此斩断尘缘。
乍闻历练,王陆有些惊诧,“怎么会提前三年?”
于他而言,历练可真不是个好词儿。
倘若没有当年那次历练,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的目光穿透了小海的这张脸,原本跳跃的思绪在瞬间凝固,那些沉睡的故事悠悠转醒。
不着痕迹地侧过脸,王陆闭闭眼。
千般万般,皆成过往。
风吟收起大衍星辰术,无奈叹声。世间缘法,永远纠缠的是多情人。
愈是有情,愈是近乡情怯,愈是不敢深思,愈是恐大梦一场。
诸位长老齐聚在星辰峰峰顶。
此次下山历练的消息便是连他们都为之一振,颇觉古怪。
恍恍惚惚,竟都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次例外。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舞撇嘴,“掌门师兄,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人安生吗?”
“最不安生的就是你!”风吟瞥她一眼,才道:“此次历练不会太平,师弟师妹们不可大意,若遇弟子求救,千万不能因推牌九而耽搁。”
他虽未明说,但长老们隐约预见了什么腥风血雨,纷纷苦着一张脸。
风吟戴着眼镜,亲自将历练的弟子们组队,名单则由长老们分发下去。
说好的新弟子历练,怎么里面还有几名师兄师姐?
王陆、朱诗瑶、琉璃仙。
这三位跟着也罢,居然在同个队伍中?这是什么节奏?狐疑的弟子们将目光落在四人小队中的唯一新弟子身上。
小海显得无措且慌张。
门派的安排太奇怪了,他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大师姐朱诗瑶乃是星辰峰内门弟子,像她师父,视力欠佳,需戴眼镜才能分清人畜,由于醉心剑道说话结巴,人缘不太好。
被那双锐利如剑锋一般的目光扫过,遍体生寒,哪敢亲近。
下山的路上,王陆格外沉默,他从掌门的安排中窥见了一丝不妙。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再度脱离他的预测。
他们脚程很快,当日便行了上百里地,直到进入凡人地界后,才稍稍放缓。
四人间一直是漫长的静默。
琉璃仙好几次开口想说点什么,小海都会及时递给她一只玉米棒,然后单纯的仙子果断忘记自己想说的内容,开始与玉米相爱相杀。
小海默默叹气。
他不知氛围怎会变成这样……只忧心,这才第一天,接下来近一年的日子,可怎么熬?
天色已晚,踏入城镇后,几人进了客栈。
历练主是为了修行,而非赶路疾行,所以首要做的是寻个落脚地,好吃好喝的歇息。
点了几样菜,草草果腹,就各自回了屋。
王陆指腹转动青瓷盏,里面的茶水早就凉凉,他没有喝,只是任由思绪飞速转动,许多画面在眼前一幕幕飞逝,直到部分细节放大。
手一顿,他猛地将杯子放回桌面,几滴水溅了出来。
所有的反常,最终定格于某个人。
扣门的声音极轻。
“王陆师兄,睡了吗?”
蓦然间,王陆神色间有些动容,某些往事历历在目,他很快恢复正常,拉开房门,好奇地问:“小王师弟,什么事呀?”
小海纠结道:“抱歉,师兄,打扰了。”他是真的没辙了,今天师兄师姐们都似个闷葫芦,对于历练他一无所知,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找人,询问接下来的路程安排。
王陆听他说明来意,略无语,“小问题而已,哪里值得你大半夜的来自荐枕席?”
“……”小海对于调戏的口吻,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他心情放松了些,显然王陆是恢复正常了。
任务卷轴就在王陆手中,他当即拉着小海过去,两人就在烛光下,认真看起来。
此行,需穿过苍溪州,直至云州。
途中,代替灵剑派为三个换了新门主的上品宗派送上见面礼,再拜见几名地仙。
“地仙?”
对于新名词,小海感到困惑,“据我所知,当今九州,地仙又是什么境界?”
“地仙约莫大于等于渡劫期吧,他们不可随意出手,否则九州大陆的法则就会出现问题,听说大多都在闭关,近十年才逐渐苏醒。”
“可是……历史课说九州已有数万年无人突破飞升,地仙最终会陨落吗?”
“当然。”捋捋额角碎发,王陆说:“人都是会死的啦,地仙天仙都不例外,又不是真仙,何况谁又肯定大罗真仙就能与天地同寿?”
王陆继续慢慢的,拖长了语调,说:“不过嘛,我一直比较在意的是,他们闭关成百上千年,怎么突然开始在九州活动了?”
“是有契机?”灵光闪现,小海道。
十来年前的契机?要说当时发生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妖王出世了。
妖王实力不及合体期枯琴,附身于海云帆,才逼得灵剑派与军皇山,投鼠忌器。
那些记忆都太久远了,久远得褪了色,变成黑白灰。
不愿再想那些事,王陆打着哈欠,“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潮水褪去,总会露出礁石的。”
他冲着小海挤挤眼睛,似乎胜劵在握。
翌日,再出发,氛围好了许多。
朱诗瑶依旧冷冷淡淡不爱说话,王陆与琉璃仙打打闹闹,倒显得她没什么存在感,小海偶尔会同她说些简单的话,大家都不再尴尬。
柳絮漫天飞舞,人间的四月天,缀满桃红柳绿。
小镇临江,水波微微荡漾。
摇橹声自窗外传来,酒楼二楼敞开的轩窗吹拂来清风,外面的码头渡口热热闹闹,摩肩接踵,尤为拥挤。
“过了这条河,便是我家了。”
隔着河面,能见到对岸的黛瓦白墙,青石小路。
“小王师弟!我想划船!”
琉璃仙指着乌篷船,觉得有趣极了,她还问:“船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小海说:“鱼米之乡,多产河鲜,我家中鱼虾蟹都很多,能让师姐吃个痛快。”
“那,那这么大的龙虾,有吗?”琉璃仙看向对面桌客正在大快朵颐的超大龙虾。
食客掰开龙虾,露出鲜嫩的虾肉,再浇上些香辣的汤汁,黏稠浓郁的香气霎时四溢。
琉璃仙闻着,口水止不住的流。
“有的有的。”小海擦汗,连忙点头。
王陆见师姐师弟都在聊食物,就说自己去外面转转,等小二上菜。
他起身,撩开帘子,
与店里南来北往的客人擦肩而过,王陆偷偷瞄了眼塞在腰带里的符,加快了步伐。
走到后院,见四周偏僻无人,他赶紧把已经发烫的符箓掏出来。
“孽徒!现在才接我的消息?”王舞在那头等得火冒三丈。
王陆无语,“拜托,我几天前就在找你了,你当时喝多了!理都不理我!”
“是吗?”王舞陷入困惑,最后一摆手,“好吧,你有什么事?”
王陆眼睛发亮,“师父我想问你个问题。”
“爱过,不约,救我妈。”
王陆:“……”你的老母亲不是早就转世轮回了吗?
“急什么?”王舞慢条斯理地道:“先说好价钱。”
“五百灵石一口价!”
王舞合掌:“成交!好,你问。”
“师父,王小海到底是谁?”
“你干嘛呢?快两年了还没想明白?王小哥哥就是个小废材啊。”
摩挲下巴,王陆回忆片刻,说:“掌门对他的态度不一般,要么是私生子,要么就是老相好的孩子,总之不对劲。”
王舞沉默了很久,才惊道:“果然!我就说老头不简单!老当益壮呢!”
王陆差点脚滑摔倒,“师父你正经点。”
“拜托,你觉得你正经吗?”挑了下眉,王舞决定换个语气,她沉吟道:“我说事实,你别难受,当日谁都知道,小海金丹自曝,就算转世轮回,也不可能是十七八岁。”
她记得,那日依旧落雪。
飘舞的雪花就像柳絮,纷纷扬扬,绒绒的,满山翠松被银雪掩埋,空气里是薄薄的凉意,呼吸得狠了,都带着疼。
他们追着枯琴掌门的踪迹,闯入了云泰帝国。
在那里,窥见一场运转多年的阴谋。
茫茫三千世界,大的小的,各种空间各种秘境,所孕育的生灵不计其数,相比之下,九州大陆的亿万生灵不过沧海一栗。
实际上,在数万年前,九州的道统就被某位大能斩断。
本在百万年前,大能们在无数歧路中披荆斩棘斩出的一条狭窄小径,经过无数后人拓宽才渐成仙道。
那条道被截断后,九州大陆与仙界自此失去联系。
独属于"九州大陆"的道标毁灭在无尽空间里,与仙界距离越发遥远,自然无人能有所感应,继而飞升。
而那位毁灭九州修仙道统的大能,明明葬送了无数修仙者的前程,事实上却在保护着九州大陆。
反观之仙界,出现了堕仙,与妖族魔族为伍,垂涎九州大陆,妄图统一九州,让九州成为他们的后花园,受其奴役。
堕仙超越已知的所有境界,随手一击便能摧毁一个小世界。
那般野心勃勃的庞然大物,居然有疯子想要与堕仙沟通合作?!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王陆难得认真无比,“我希望师父能帮忙询问一下掌门,从他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无论结果如何——”
“无论结果如何,反正你都不会死心。”王舞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干脆直接打断,“得了,我再去打探打探。”
十:
王家镇今日的街市尤其繁华喧嚷,人来人往,拥挤得水泄不通。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晨辉悠然,淡淡洒在两旁高悬幌子招除顾客的店铺屋檐。
街上行人不断,挑担赶路的,驭使牛马驴骡的,许多大商铺前方,摆着好几辆车架,叠放堆加的货物搬运快捷,运转如流水。
在春日里,行走在人群中,仍能硬生生弄出满头的汗水。
“哇,赶集啊?”
王陆四处张望,仗着身高他也不能看得多远,入目所见,基本是黑乎乎的人脑袋。
他一边拽着琉璃仙的袖子,一边给她几个烤馍,生怕把人弄丢了。
“唉,儿女都是讨债鬼。”
“王陆师兄,你在说什么?”
王陆看向开口询问他的小海,“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念孩子她娘了……”他冲琉璃仙努努嘴,“这孩子的娘。”
“孩子她娘是什么?能吃吗?”
“不能!”
穿过赶集的镇中,在靠近乡野的地方,几人终于站在王小海的家门口。
王家父母算是当地富有资产的小地主,手下良田百亩,雇了些长工打理,夫妻二人至今还幻想着求仙问道,不愿沾染所谓的铜臭气。
能教导出王小海这种知进退识礼数的少年,家里确实需要些银钱底蕴。
小海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领着同门进入庄子。
王周氏保养得宜,整日吃素,身材偏瘦,许是近来身体欠佳,带着病容,又是浅色素纱衣衫,乍看之下,确实有些仙气。
王父扶着她,夫妻二人神色都有些恹恹。
不过,当得知跟着自家儿子回来的几位俊俏少年少女,都是灵剑派真传弟子后,顿时喜上眉梢,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说话有劲儿了,吃嘛嘛香。
当即招呼厨子做菜,鸡鸭鱼肉,时令瓜果蔬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对了,小山呢?”王周氏问。
王家夫妻可算想起了什么,还有个儿子没见着面呢!虽然小儿子很小就被他们逼着出去拜师学艺寻求仙缘,但好歹是亲生的儿子。
“小山的历练地点与家是南辕北辙,大概绕不过来。”小海说。
不能见着小儿子,倒是有些遗憾,王父说:“亏我已经练气三层了呢……”
话说着,小海的筷子啪嗒掉地了,他错愕开口:“爹,你在说什么啊?练气三层?这,这怎么可能?”
王周氏微微一笑,矜持道:“不止你爹练气三层了,你娘亦到了练气一层。”
小海皱紧眉,他的爹娘没有灵根,是纯粹的无法修炼的凡人,莫说练气了,连锻体都伤身体。
他下意识看向王陆,王陆打了个响指,开始询问其中缘由。
距离王家镇百里地,有个门派叫做平乐派,近来广开师门,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拜入其中,还称,人人都有修仙的机会。
起初王家夫妇怀疑过是骗人,就驱车去试了试,派中的素衣女冠赠给他们残卷功法,半卷就可引气入体,至于后续的修炼功法,则要拜入门派才能得到了。
王陆听完都无语了,像他这样的大男主,注定下山就会开启剧情线,但是,太敷衍了吧!这条剧情线颇有些熟悉!
众人不知他在心里疯狂吐槽,仍在听王周氏说话。
小海小心翼翼询问,“既然娘亲练气一层了,怎会脸色如此难看呢?”
王周氏随口解释,“娘亲近来痴迷修仙,日夜颠倒,才有些精神欠佳。”
灵气入体,荡涤凡躯,就算日夜修炼不休,也不会显露疲态。
“这样啊,那伯母介不介意让我看看经脉呢?”
王陆满脸堆起微笑,虚虚搭在王周氏的腕间,不多时,收手,正经道:“没半点问题,伯母身体康健,不过修仙也要注意身体。”
是吗?小海静默了片刻,并未问出来。
这段饭吃得有些不是滋味,也就琉璃仙和王家夫妻神经大条毫无所察。
王家夫妻还开心地抖落小海的往事,什么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们家的小海自三岁后就与寻常孩子不同,果然是个有灵根的。
吃太多撑得慌,琉璃仙回到屋内就仰面朝天,躺着不想动弹。
其余三人围坐在茶几三角,朱诗瑶身边华光一晃,她的剑已经搁在桌上,言简意赅道:“邪教,杀!”
王陆按住她意欲拔剑的动作,道:“先听我说,大家从长计议。据我探查,伯母体内的功法是乾元燃血功,燃烧寿数精力,强行催生天赋,弥补先天无灵根的不足,终其一生,却也止步练气。”
小海脸色大变,王陆安抚看向他,继续道:“及时止损,倒无大碍。”
既然双亲性命无碍,小海终于有精力关注平乐派。
作为本地人,他对于这个门派倒是了解一些。
按理说求仙问道应该采用就近原则。两年前门派换任,新任掌门是个女子,收取的弟子多为女子,主修的功法为医修,小山对于医药学不感兴趣,只好前往更远的灵剑派。
路途遥遥,人心险恶,危险四伏,因此小海才会陪着小山去闯关。
“看来换任是个关键点。”
王陆边想边点着桌面,“明天去瞧瞧?”
“师兄师姐们,我就不去了……”小海双眉紧缩,“我准备留在家中,找出那卷残缺功法,将其销毁。”
“虽说是改良版的乾元燃血功,乍看能让凡人修为进阶,可最终事实,依旧是弊大于利,千万别碰。”
王陆眸色幽深,十分认真。
“我知道。”小海颔首。
这类邪功禁术,他是不会随意触碰的。
平乐派位于气势如虹的巍峨山巅,建筑高耸入云。
距离门派尚有一段路程,弯曲的山路在繁密的林中绕来绕去,不远处的三角亭里有琴曲悠悠扬扬,缓缓流淌,竟有些空灵渺远,令人忘俗。
抚琴者遥遥望着,着白衣戴素冠,身姿窈窕。
有凡人经过问她什么,她便回答什么,态度和蔼,而且琴声半分未乱,指法悠然。
是个高手。
王陆心道。
神色一动,他抓起琉璃仙的袖子,“走吧,妹妹。”
琉璃仙皱皱鼻子,有点想发作,又哼哼着压下来。
只是探查情况,他就不准备带大师姐出门,毕竟大师姐特点显著,而且浑身气势逼人,容易让人升起提防警惕,相比之下,傻傻呆呆的小琉璃更适合做挡箭牌。
思量片刻,他快步扑到女冠那儿,声带哀求,“仙人仙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吧!她突然变成傻子了!”
与此同时,王家庄。
朱诗瑶在后院练剑,裙摆翻飞,带起阵阵清风,剑光划过,寒芒闪烁,宛若星辰降世。
小海钟情剑术,对于星辰剑法着实向往,他静心观赏片刻,才看向掌中捧着之物。
乾元燃血功倒是听说过,基本都是那个人的相关存在。
同门口中温柔解意的海师兄怎会修炼邪功呢?他一定有苦衷。
于这点,他竟比任何人都笃定。
这种心态太古怪了,小海心中一时纷乱如麻。
他沉浸在恍惚的情绪中,直至黄昏,王陆与琉璃仙才御剑归来。
“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那么一大包药材居然分文不取?”
把挂在坤山剑剑尖的草药包扔到桌上,王陆一屁股坐下,开始给自己倒水。
今天他带着故意封住经脉的‘傻妹妹’去求医,得到平乐派的友好招待。
茶水免费,医治免费,还留下吃午膳,综上所述,通通免费。
“是怎样的舍己为人,普度众生?她们是准备喝西北风吗?”对于装模作样的虚伪作假,王陆的雷达灵得不行。
琉璃仙用力点头,“打击邪教,人人有责。”
“我要揭穿她们!”小海咬牙道:“若非提前下山历练,我的爹娘会继续被蒙蔽,继续损伤本源,可恨!”
“不行。”说完,王陆摇摇头道:“平乐派的信众是不会相信我们的,避免麻烦,最好的办法是悄无声息把门派端掉。”他在脖子前做了个灭口的姿势。
拥有十几年前的前车之鉴,王陆对于民众的脑瓜完全不抱信心。
四个人怎么端掉一个门派?
小海和朱诗瑶表情微变,有些难以置信。
王陆勾唇,压低声音,让几人附耳过来,“自然是寻个月黑风高夜,偷偷杀上门去。”
十一:
殿内的灯火羸弱,摇摇晃晃,明明灭灭。
半开的轩窗又传来几缕清凉的夜风,唯一的光亮攸地灭掉,仅剩如水的银光倾泻而入,霜华满地。
幽暗黯淡中,隐隐只能见到半面侧颜的貌美女子,缓缓睁开眼。
夏小荷揉按眉心,红唇轻启,“真烦人。”
她结束打坐,站起身,倩影刹那化作虚无,在平乐派的掌门大殿内,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天亮得很早。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光亮起来,不多时就湛蓝得一望无垠,连风里都带着桃花的甜味儿。
御剑去平乐派的时候,闹了点笑话。
由于事急从权,在场四人,两位师姐修为最高,御剑速度最快,纷纷表示可以带废材师弟飞。
但毕竟是女孩子,小海哪里好意思乘坐她们的飞剑,面颊发热,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见状,王陆玩心大起,双手抱臂,正拿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小海就把求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比常人的眸子更黑些,像墨玉一样,圆溜溜的。
王陆心神一颤,似乎愣在当场,直到小海绷不住忐忑,开始喊他,才回过神,张口就是,“哎呀小王师弟,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误会你爱上我了。”
“师兄……”小海眨了眨眼睛,心里有点打鼓,最终只是无奈道:“真是太爱说玩笑话了。”
耽搁了会儿功夫,四人开始出发。
千米高空凉气逼人,没有灵气护体的话会被冻成冰棍,冷风也会灌一嘴。
所以锻体期的弟子能不能保持形象,全看带你飞的师父师叔师伯师兄师姐是否靠谱了。
小海第一次乘坐王陆牌飞剑,手无处放,身体在半空左摇右晃的。
双臂展开,王陆默念口诀的同时怕他掉下去,干脆说:“抱着我腰。”
小海没吭声,就是全身心都在拒绝。
“干嘛呀?害羞了?没关系,师兄我不介意的。”
王陆在说着玩笑话,自然放慢了速度,相比之下,前方朱诗瑶和琉璃仙已然甩下他一大截,他赶紧跟上。
这么一摇晃,小海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他吓得立马伸手抱住王陆。
宽肩,窄腰,肌肉略薄,躯体的温热仿佛透过了薄薄衣衫。
小海靠在王陆的后背,陷入放不放手的两难境界。
腰上陡然一紧,王陆下意识低头去看,小师弟白白嫩嫩的爪子把他抱得紧紧的,不由得哇了声,“投怀送抱啊!”
“王陆!”小海贴着他的后背闷闷开口,声音本就具有穿透力,距离他的心脏又极其的近,字字句句都如同敲击在心口,“师兄,你别开玩笑了,师姐们都走远了。”
乍闻那声‘王陆’,王陆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跳得很快,几乎让自己定定愣在当场。
他的心里有道坎,翻不过,绕不开。
失去玩笑的心思,他最终只是继续掐诀,驱使坤山剑快速飞行。
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四人蓦地呆立在半空。
远处燃起火红的浓焰,像水一般漫向天空,映照出浓烈黑郁的气息。
小海抓着王陆的腰带,从他背后探头,心中一紧,“平乐派被烧了?”
满山遍野的火,烧得半边天都变了颜色。
抵达平乐派,尚不到午时。
他们落地后,隔得甚远,仍被灼热熏得难受,据官府前来扑火的人说这火是昨夜烧起来的。
王陆陷入沉思,昨日方才来过,今日就人去楼空,傻子才会觉得是巧合,可见平乐派掌门是个能搞事情的狠角色。
同时,他还明白了一点,丢车保帅。
平乐派不过是一步棋子,或许有些重要,勉强能算壮士断腕,但总归不过是能随意放弃的。
毕竟连同他们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直接纵火烧山,那是要让丝毫线索都泯灭的节奏。
双手抱臂,王陆道:“事情不简单,通报门派吧,我们不用管了。”
按理说,既是历练,便该追查下去,但王陆明显才是四人小队的主心骨,他主意又多,其余三人自然不会质疑。
消息刚传回灵剑派,诸位长老就开始跳脚骂人。
好好的历练,结果遇着难事就选择报告师门,简直不学无术,荒唐度日!
王舞撇嘴,“反正又不是他们的任务。”
这话倒说得没错,几位长老无话可说。
“可是,可是我派中人,怎能见死不救?”
“哪有!那什么平乐派不都变作废墟了吗?而且小陆儿还要带师弟去执行任务,真是优秀得不要不要的。”
刘显甩袖,“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安啦,年纪一大把,火气还那么大?不如问问掌门师兄,为何要让我们聚在一起,可是有事吩咐?或者告诉我一点小道消息呀~”
风吟无奈道:“五师妹,你就别逼我了,你何必非要弄明白呢?”
王舞赶紧摆手,“事先申明,不是我,是我的那个徒弟,你知道的嘛,他不撞南墙不回头,没了心上人,修炼没有动力,几年都不外出历练,做了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面露难色,风吟眉头紧皱,道:“你们两个无法无天,一旦我说了,怕是不消片刻,会闹得人尽皆知。”
“掌门师兄,此言差矣!”朝他撇了撇嘴,王舞说:“我们只想弄明白王小海的身份,况且猜测倘若属实,以小陆儿当年那样子,他八成会把人藏起来,决计不会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想也是。”风吟话锋一转,“所以我把你们召集过来,正是为了此事。”
他的师弟师妹们纷纷翻白眼。
年纪越大越啰嗦,藏藏掖掖,神神叨叨。
等火焰熄灭,留下断壁残垣,废墟一堆。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臭味儿,偶尔还会冒出细小的火星。
掩着口鼻,四人小队走在狼藉里,试图再找出点什么东西来。
其实王陆知道,不可能留有线索,偏偏师姐师弟们不放心,抱有侥幸心理,就由着他们去了。
果不其然,三人在满地残骸中转了半个时辰,最后收获失望,准备下山。
经过山腰那间亭子时,王陆率先停驻脚步。
因为他见到了昨日白衣女冠抚过的琴。
几人小心靠近那架绿绮琴,王陆端详片刻,看了好几眼,朱诗瑶开口:“似,似乎有幻阵。”
抽出张静心符贴在胸口,王陆让其他人退后,自己上前拨动了琴弦。
音波漾开,跳跃流动,惊动落花飞鸟。
太难听了吧……
正当小海这样想着,他身周光影变化,移形换位,骤然来到极其陌生的地方。
茫茫大雪绚烂安静,天地一片素白,寂静冰冷笼罩着巍峨宫廷。
在鲮次栉比规矩有序的建筑中,被推倒的破烂的房屋殿舍,格外扎眼。
他见到那里有无数人,但眼中唯有一人,远远的,只知他穿着白底红襟,话语时,注入了灵力,格外响亮。
“同门与我不亲近,师长们嫌我狂傲不识礼数,由始至终,整日陪伴我的仅他一人……现在!为了什么狗屁天道狗屁大义,就要逼我杀他?就算是他自己要求,我都不许!今日把话撂这儿,谁都别想越过小爷划下的这条界限!”
这番话掷地有声,小海听着,心头不由自主一阵恍惚。
无相峰穷归穷秃归秃,还是不缺烛火的,今日入了夜后,仅有盏油灯,将小木屋弄得昏暗朦胧。
王陆捏着轻飘飘的仿言花,毫无分量。
他曾戏言,称其是留遗言的东西。如今里面真的有遗言了,他却不敢听。
他是天选之子,九州气运加身,修仙文大男主,走的是真天才假废材,伪逆袭纯学霸流的路子。
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漠视一切的人与事,于他而言,不过是NPC和开启剧情线的钥匙。
只是,世事莫测,天意难料。
凡事种种怎能尽如人意,空有披荆斩棘的风发意气,败在更多的无能为力面前。
届时,他才明白,原来这是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喜欢来得快,动情也容易,用尽心力去爱一个人,去保护一个人,却是一件沉重而长远的事情。
王陆眼圈不由一红,现在他的心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痛。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把人放在心里的,或许初见时,他就从后宫向大男主穿越进了晋江主攻文。
安静而和平的夜过去,已近天明的时候,王陆喉头一甜,几缕鲜血从唇缝里渗出,他的内伤太严重了,哪怕有无相剑骨撑着,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好转。
他抹抹唇角,最终决定吹散仿言花。
“对不起,后会无期。”
七个字,短短七个字……
他再也找不到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听他闲言碎语,听他高谈阔论,能跟上他的节奏,能真诚为他欢呼雀跃的人了。
在一旁看着的王陆动了下眉头,他见到曾经的自己,再度听到那句话,早已是经年隔世,百味杂陈。
他心生波澜,面上却毫无变化,冷漠拔剑,斩向那朵花。
“窥探痛苦往事的幻阵,雕虫小技,不过你们记住了,小爷从现在开始记恨了!”
大男主的仇恨值,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很早便可破阵,只是,还想多听听那个声音。
哪怕是离别之语。
幻境轰然破碎,散如飞花。
十二:
取出储物袋里的礼品,以灵剑派之名,拜访了几个门派。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大方向不变,朝着云州而去。
已是仲夏时节,气候炎热,太阳烧着晒着大地,当真如天地烘炉,炼己炼性。
要说练气期真是个好东西,不怕热不畏寒,哪怕走在烈日之下,依旧浑身凉爽,可惜自己不是。
进城之前,摘了片厚叶,小海长长叹气,充作蒲扇,不停摇动。
他们现在所处的城叫做漯河城,与城相邻的是一条大运河,名曰漯河。鉴于其宽阔无垠,又是仲夏雨季,河面变得愈发宽广,据当地人说有点像无尽之海。
无尽之海,正是分割九州大陆与西夷大陆的无穷无尽海洋。
走在城中道路,王陆说:“人类的脑补能力真可怕,这怎么看怎么比都差远了。”
小海询问:“师兄见过无尽之海?”
“呃……那倒没有。”王陆望天,“不过七长老形容过。”
七长老傲观海的家乡就在西夷大陆。
“西夷大陆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小海回忆了下,有些想笑。
王陆直接笑出声,“是啊,笑柳璃哈哈哈哈哈哈!”
琉璃仙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朱诗瑶看着他们几人,摇摇头,作为大师姐,她必须拥有包容心。
目光突然一凛,朱诗瑶冷冷看向身后,与此同时,周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她的那股寒意,人群瑟瑟发抖,自动分开一条道,露出后面来人。
手持戮仙剑的琼华,静静站在那儿。
“琼华!”
小海发现这个名字似乎蕴含某种力量,一股难以掩饰的怒意瞬间出现在王陆身上。
受到来自王陆的敌意,琼华幽幽叹气,“诸位,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王陆冷冷看着她,“我永远不会忘记琼华仙子信奉的‘大局为重’四字!”
他说话夹枪带棒,琼华不想同他争锋相对,领着盛京仙门的弟子退了几步,转而走入其他巷道。
自打见到琼华,王陆的心情就非常不好。
当年在云泰帝国,是以琼华为首的盛京仙门先动的手,不得不说,此女把握时机的能力着实非凡,是个做领导的好苗子,他确实欣赏,但恨也是真的恨。
许多困局般的事情,当有了领头人,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本来他还可以继续拖延下去的。
见王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阴郁得快滴出水,小海就不敢同他说话,转而去找朱诗瑶,“大师姐,盛京仙门出现在这里,肯定不简单。”
“静、静观,其变。”
盛京仙门一行人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回了客栈。
等落在最后的小师弟将上等客房的门一合。
就有人开口:“师姐,灵剑派的人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也是发现了那个墓?”
琼华眯眸,“无妨,各凭本事。”
群仙墓出世的消息应该还未传出去,盛京仙门通过特殊渠道得到消息,才让她领着师弟师妹们出来寻宝。
河图掌门倒想过与万仙盟共享,不过门派中长老纷纷劝诫,毕竟消息来源是数千年前的血魔老祖所留。
血魔老祖盛京出身,引发过灵山血海,基本是公认的魔头,他曾预言的群仙墓出世时间,八成没人相信,还会被翻旧账,让如今的盛京仙门处境更加尴尬。
本来水月真人一行人就祸害了门派清誉,再来一次,盛京仙门不仅会堕品级,还会彻底的名声扫地。
与琼华同届的师弟长长吐出一口气,“群仙墓据说是一万六千年前,地仙斗堕仙失败后才建造的,时隔久远,且万年都不曾听说过,究竟是真是假啊?”
事实上,便是地仙的存在,他们也是近些年才知道,至于什么堕仙真仙的,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个名词罢了。
有位师妹道:“万年过去,多少资料历史淹没在岁月中,上界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或许世间,并无群仙墓一说。”
“我觉得当下的问题不是这个,王陆朱诗瑶琉璃仙,这三人的齐齐出现,绝非寻常。”
“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一人……又是谁?”
“未入练气,不知是哪来的废材。”
“可我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兴许是灵剑派哪位的沾亲带故吧。”
琼华听他们各种讨论分析,都未得出个所以然来,最终道:“总之这几日大家注意些,不要与灵剑派弟子起冲突,至于群仙墓真假,我相信过些时日,能验证的。”
自然,她还提醒,适当的避让并非是怕了灵剑山,就是觉得那伙人麻烦,惹了小的,就会来了老的。
一团微黄的光晕在澄净明亮的天空下掠过,穿入茶楼包间的轩窗中,
盏中茶叶刚刚浮起,王陆将其放下,笑道:“梁秋小姐姐,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物。”
剑灵梁秋显出身形,两手叉腰,哼哼道:“废话!本姑娘就是这般优秀!”
作为无形剑灵,她无声无息地跟踪盛京仙门一行人,去了客栈,自然偷偷听完他们的话。
不得不说,王陆心思真多,明明当时气得后脑勺都在冒烟,还能思绪清明,留有后招。
拌嘴几句,梁秋悉数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几人脸色微变。
群仙墓出世?
王陆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近几年不是说那个墓是万年前的吗?期间有过出现?”
朱诗瑶摇头,“没有。”
王陆满脸震惊,顿了顿,他从袖袋里摸出一面小铜镜,照着自己的脸,感慨无比,“果然是我的男主光环在熠熠生辉了,开启新的剧情线,能得新经验和新装备。”
“……”
擦擦额上渗出的细汗,小海开口:“我有个怀疑,或许掌门算出了群仙墓出世一事,才让几位师兄师姐出来历练。”
朱诗瑶慢吞吞地发出询问:“那、为何、要,要带着师弟?”
“幌子呗!”王陆收起小镜子,开始敲碎干果的外壳,往嘴里丢去,随后道:“用小王师弟做幌子,让我们偷偷出来寻宝,顺带还能瞒住其他门派,一箭双雕!”
朱诗瑶想说自家师父应该没那么多心思,但她踌躇措辞半响,不得不承认,王陆的猜测非常有道理。
面对自己不甚了解的东西怎么办?当然是报告师门了。
悠然一笑,王陆直接把群仙墓出世这种烫手山芋扔回灵剑派。
其实当日开完会后,灵剑派上层长老就分成了两派,时常开会时常吵闹。
风吟堵着耳朵,被吵得脑壳疼。
“尚有堕仙虎视眈眈,不能再生内患。”
“两世皆为我灵剑派弟子,说明有缘——”
“缘个屁,得是有仇!十几年前没能让我派颜面扫地,现在又来了!”
“话不能这样说,如果没有海云帆,我们哪能知道堕仙一事?那个召唤阵法也是他亲自毁掉的,否则十年百年千年后,说不得,就都糊里糊涂的死了。”
“师兄师姐,我咋有个问题搞不懂,那是海云帆嘛?”
“不确定,夺舍重生的还可能是妖王灵识,只不过失去记忆。”
“那不就成了!不能放过,快快带回门派,先关起来!”
“二师兄,你的心肠怎如此歹毒?”王舞做西子捧心状,侧眸斜视地面,难过道:“就不能心疼心疼无相峰的独苗苗小陆儿?心疼那对苦命鸳鸯?”
“我心疼他?谁来心疼九州的无辜人?”
“你们吵吵归吵吵,事情暂时不能告诉王陆,不然我担心他会真的站在万仙盟的对立面,那小子疯起来正邪难辨,难免一念入魔。”
华芸突然捂脸,“愿为一人,与天下做敌……天啦,五师姐,你的徒弟太酷了!”
“是吧是吧!”王舞挤眉弄眼,“人设特赞!”
性别为男的几名长老,集体无语。
用力干咳,风吟露出不赞同的样子,趁人不注意,悄悄递出个眼色,王舞瞬间了悟,衣袖一挥,“好!来说群仙墓!”
转移话题的态度太生硬了……风吟嘴角抽搐。
他用大衍星辰术推测出了群仙墓的大致位置,预言之中,只知此墓出世,将会影响整个九州格局。
修仙一途,运气同样是重中之重,这么多年下来,他必须承认,九州气运系于那颗扫把星之身。
“所以掌门师兄才把扫把星派往群仙墓?”
“什么扫把星?!那是我的徒弟,你的师侄!”
刘显心直口快,有些尴尬,装作没听到王舞的辩驳,继续道:“不过三人,是不是太少了?”
某位还未引气入体的,直接被忽略了。
风吟道:“待群仙墓真的出世,再遣其他弟子前往。”
十三:
世间种种缘法,唯舍得二字难以捉摸。不求回报,愿意为一人舍弃所有,对抗整个天地,怎能不叫人感动。
“一直以为王兄聪慧,最懂取舍,如今怎能意气用事?
我本该死之人,杀了我的人才是九州的大英雄,世人称赞,代代歌颂。日后出门,说不得吃喝免费,任拿任取。足可值万金的买卖,王兄,为何不做?
我逃不过了,也不想逃,我宁可死在你手中。”他手持一朵仿言花,便是那只封印着黑潮的眼里都透着哀伤。
梦里突然冒出一段话,洗脑循环,一直在回响。
吃过早饭,小海依旧精神不济,行事慢半拍,说话有气无力,哈欠连连。
“饿了吗?给你吃!”琉璃仙抓了把果干给他。
小海困倦恹恹,“谢谢师姐。”
等师兄师姐们出去转悠打听,他就伏在桌案上,打起盹儿来。
意识刚刚迷糊,大概又开始做梦,至于梦中情景是什么,没有留下半点印象。
嘴里叼着根草的王陆先回来,见到小海还在睡觉,就轻手轻脚地坐下喝水。
天气太热,口干舌燥,他喝了小半壶凉水,才把速度放慢。
室内很安静,趴着睡的小海忽然打起小呼噜,王陆下意识看过去,他心里不由想,这个姿势会不会流口水?
于是好奇地弯下腰,想要偷窥师弟出糗的样子。
“杀了我……”
声若蚊蝇,如果不是靠得近,根本不会听见。
王陆怔在当场,目光缓缓移向那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看了两年,从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变成现在十七八岁的样子。
如果说,从前约莫是六七分的相似,现在则有八九分相似了……
眉尖狠狠抽动,王陆霍然起身。
求而不得确实很痛苦,孤身一人也很寂寞,但他不能再去找个所谓的替身,于己于人,毫无意义。
几乎是同时,外间发出轰隆声声巨响。
举目远眺,只见一望无际的河面汹涌澎湃,翻卷出巨大的雪白浪花,一条幽深可怖的裂缝自河面生出,将两边河水驱逐分开,露出从未见过的漯河河底。
青灰砖石,密密麻麻铺陈至无尽头的深渊,不知有多少块,每块上面都镌刻着繁复的花纹,蕴藏奇妙玄奥的铭文,看得久了甚至会头晕眼花,再是博闻多识的弟子,一时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涵义。
再说河水裂开的缝隙,约莫五丈宽,却有百丈高,狂涛在最上方被某种结界隔阻,只能张牙舞爪地跳跃不定。
小海惊醒,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的变故,天地都好似变了色。
“群仙墓……”
骤然神思清明,小海盯向呢喃出声的王陆,满面错愕,“真是群仙墓?”
确实是群仙墓,恢弘庞大的气势,古朴神秘的气息,还有漯河河底砖石的纹路,绝对是万年前的存在。
群仙墓出世的消息不过半日,整个九州大陆就都知道了。一时间,各大门派的长老带队出发。
漯河城这个地名,猝不及防就在九州大陆火爆了。
要说最划不来的便是盛京仙门。
他们都没想到群仙墓的现世会闹得这么声势浩大,按理说一万六千年都沉寂过来了,怎么到头来反而不是悄无声息了?
现在河岸两侧,看热闹的凡人与及时赶来的修仙者,少说聚集了数千人。
没有谁可以悄悄进入,不被发现。
鉴于通道狭窄,不可能有太多人一起进去,同样,谁都不甘心做走在前面的垫脚石。
万仙盟同生死共进退的话,放在这种时候,总结出来就是:要死一起死。
作为五绝大会综合实力第一的灵剑派,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
倒是有小门小派试图提前组队进入,结果因争抢先后顺序而打得头破血流。
琼华见灵剑派选择冷眼旁观,她看着吵闹的门派,不想让他们坏了五绝的后续安排,最终一剑破万法,力压多方,没有起过大的冲突。
“她的实力好强。”
站在客栈二楼,小海禁不住感慨。
看了片刻,觉得索然无味的王陆打了个哈欠,语调随意,“不愧是实力超凡,稳压大多门派的盛京仙门首席。”
回到屋中坐下,给他斟满凉茶,小海好奇,“王陆师兄,那你有把握吗?对上她,你的无相剑骨行吗?”
“当然行!男人怎能说不行,小王师弟,以后可不能随便问这种无礼的问题哦。”声中原本还带着玩笑意味的笑,但王陆眉宇间已慢慢淡漠,“况且,我与她,与整个盛京仙门都有仇。”
他的手摸上鬓边,一改方才阴郁,自信道:“入了群仙墓,不坑死这帮家伙,我王陆的‘王’就倒着写!等着,到时候看哥的表演!”
“……”王字本就竖着倒着没甚区别吧。
装作没看到小海一言难尽的纠结表情,厚脸皮的王陆拿出顶斗笠。
用青竹丝编造的顶,檐边围了圈白纱。
小海顿时明白,接过来就戴在头上。
事实上遇见盛京仙门的那些人后,他就害怕自己会因这张脸出事,现在可算解了后顾之忧。
“完美!”王陆满意极了,拉着小海起来,转了两个圈。
轻纱似薄雾,拢住柔和幽静的面庞,仅能看出个模糊轮廓,走动幅度过大时,会看到个白皙的下巴尖,水润的唇则若隐若现。
犹抱琵琶半遮面,果然最有美感。
收敛激荡的心神,王陆立即转移注意力,挠挠后脖颈,他露出难色,开口:“就是小王师弟既不挺拔也不强壮,腰那么细,性格又柔软,很容易被当做女孩子的。”
言下之意,又矮又瘦还阴柔,再挡挡脸,简直雌雄莫辨。
小海绷不住了,“师兄!我有喉结的!”
师兄弟笑闹了一阵,决定出去看看。两日间来了太多人,城中客栈被挤满了,连城外都搭起帐篷,一些抓住商机的散修,现在开始忙着摆摊。
络绎不绝的大小摊位中,卖灵符卖灵草卖武器,还卖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连首饰和各地美食都有。
出售各种物品,特别热闹。
灵剑派此次前来的有三位长老,分别是向来无所事事的五长老王舞、学识渊博的六长老陆离和擅长寻宝的八长老石阡。
从阵容来说,是最适合探索群仙墓的。
现在众多门派的长老们到齐,寻了个僻静之所,忙着开会,商讨第一批下水的弟子。
王舞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疯狂嘴炮其他门派,为自家灵剑派争取最多名额,最终确定灵剑派能有八人。
盛京仙门等其他四绝也就七人,看似不多,然而加上其他的上品中品下品宗门,光是第一批下水的弟子就已近百人。
这百人里,囊括了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和精英长老。有些门派人丁稀少,名额也就两三人,仍决意派出优秀的弟子和长老,前往未知之所。
谁都知道探索类似的遗迹等地,会有陨落的风险,但群仙墓实在充满诱惑。
万年前地仙对抗堕仙的最终战场,不知有多少功法多少灵宝遗落,运气好的说不准还能得到他们的传承,重新找到飞升仙道的办法。
回到客栈,灵剑派的另两位长老才悄悄对王舞竖起大拇指。
两位师弟表达了衷心佩服,放在自家,听师姐说话觉得烦人极了,放在外面听她怼天怼地,真是舒爽。
王舞喝了点水润润嗓子,才让陆离把他们争取来的福利消息传给风吟。
那边的风吟掌门犹豫起来,似乎在同留守长老们商量,过了片刻功夫才回复。
“三名长老,再带上首席弟子王陆,真传弟子琉璃仙,朱诗瑶,尹玄,最后一个名额给外门弟子王小海。”
“不行!”陆离急着说:“明知他有问题,怎能放进连我们都毫无把握的群仙墓中?”
“把小海交给小陆儿养,又不需你操心。”
“五师姐别闹了,我们真的老了,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那个,王陆师侄……言行跳脱,恐怕有点悬。”
“哪里悬了?要不是小陆儿有先见之明,事先定好空房还不收钱,你们几个想住客栈?掏光灵石都别想!梦里才是啥都有!”
护犊子也不能这样毫无原则啊!
陆离还想跟他师姐争辩两句,房门外就传来了话题中心人物的声音。
王陆敲完门,进屋的时候,发觉几位长老表情怪怪的。
一声大喝,王舞跳出来,“孽徒!你从哪里拐来了个小娇娘?”
小娇娘???
小海无奈,抬手撩起两旁纱帘,“是我,五长老。”他说完,向另外两位长老行了弟子礼。
王陆将这身装束的由来解释了下,随即快步躲到王舞身后,指着小海,直叫屈,“师父,你看,你都把他认成了女孩子,我之前说像,小王师弟还不信!还想打我!”
“呵呵,瞎了两年,我也想打你。”王舞撇嘴嘀咕,随即笑了开去,“哎呀呀小王哥哥别理他,他就是个碎嘴子,你看你这么漂亮穿得又好看,就用那颗仙子之心包容一下下啦。”
噗嗤!王陆笑出声。
“笑什么笑,还想要小王哥哥给你洗手作羹汤吗?”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王舞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做好准备,明天进入群仙墓,跪安吧!”
她把自家徒弟一脚踹出去,顺带拽过旁边的小海,直接塞徒弟怀里,最后合门。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快捷无比。
事实证明,凡事报告给五长老,并不会得到处理,还会被继续调戏。
这对师徒,真是糟心。
赶走两人,王舞看着紧闭的房门,蓦然叹息,“世间自是有情痴,最虐不过生离死别,相见不识。”
陆离同石阡互相对视,有些唏嘘。
十四:
九州大陆通用的丈量单位,大概一丈约等于三米多。王陆粗略估算,这条水中长道应是十五米宽,勉强够一支百人小队通过了。
长老们打头阵,剩下的各家弟子则是各回各家,也可与相熟的信任的伙伴任意组队。
路乍看之下,是剖开漯河,通往对岸。实际上走在上面,就是陷入某种神秘的阵法之中,哪怕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仍见不到头。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尤为谨慎小心地迈着每一步。
原本周围十分安静,渐渐的,开始有人忍不住说起话来。
话中不外乎就是怀疑群仙墓的真假,以及要走多久才能到底。
浮躁的氛围很容易影响旁人。
小海紧张地握紧剑柄,咽了下唾沫。
“怕了?”王陆小声跟他说话,“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没必要害怕。”
“可是冥冥中,我觉得我最倒霉。”
“感觉这种东西最不靠谱。”王陆语重心长地说:“比如说你觉得自己最美最帅,实际上在风流倜傥的我面前,那都是错觉。”
小海被他的自恋弄得愣了愣,最后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心态好点了。
简直歪理!尹玄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论不着调的嘴皮子功夫,他们都不想和王陆较量。况且……经过当年那事,灵剑派每个人对于首席弟子的心情都变得复杂。
明明张扬得很惹人嫌,但哭起来,真的挺惨的。
又走了一会儿,当每个人踏出这一步,一阵晕眩袭上。
一万零一步。
当王陆意识到具体步数后,近乎本能,立刻抓住身旁人的手腕,紧紧收握。
两岸发出阵喧哗,因为他们见到百人小队齐刷刷的消失了。先前见他们原地打转许久,正觉古怪,结果再一眨眼就彻底消失了。
有留守的门派长老恍然,“应当是触发了什么阵法。”
阵法开启,说明他们真的进入了群仙墓,接下来生死天定。
说来奇怪,此次探索群仙墓,没有一位地仙在明面上参与其中,即便谁都知道有地仙隐匿身形,或在旁围观,或已混入队伍之中。
“其中的水很深呐!”
黑暗中的时间流逝得格外慢,好似有黏稠的浓墨,牵绊着四肢。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是一瞬或已过去许多许多年。
眼前渐渐不再是黑暗一片,有了些微光闪烁,然后就觉得身子蓦地轻起来,没有那种束缚感。
待可以恢复行动后,王陆从识海之中苏醒过来,他当即低头,然而左手处空空荡荡。
看来这个地方只能单独行动。
王陆想明白后,开始环顾四周,想看看这里究竟是何地方。
然后,放眼望去……他见到了大片大片的比翼花,小小的,蓝紫色的,叶片上的那点淡淡绿意,在这时格外显眼。
心口一阵揪紧,王陆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迈开步伐,准备走入比翼花田。
然后他刚一动,便猛地驻足。他发现眼前景象一变,只见千亿星辰汇聚成池,光芒炫目耀眼。
池中雷霆如蛇攒动,每一道雷光炸裂,都仿佛天雷刑劫爆发,令人心底发颤。
面对此情此景,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不会无动于衷。雷池中蕴含着天地至理,也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大恐怖,越是在修行路上前行,越是对此有更深刻的共鸣。
看绿涛凝萃,看霞光似锦,看雾霭浮烟,从花开到花合,从云聚到云散。
这是一处美不胜收的秘界仙境,余光所及的角落,得见仙山,山上树木葱郁,绿意盎然,有飞禽走兽。
恍恍惚惚,竟似看遍了仙境美景。
小海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他持剑走在林径小道,面带迷茫。他已经走了很久,不仅没有遇见外人,也没遇见机关阵法,就这么无尽头地走下去。
他甚至有个诡异的猜测。
大多遗府秘境都会以闯入者的修为而制定难度,或许群仙墓同理。修为越高越易遇着什么,而他不过锻体圆满,比凡人好不了多少,自然难以触发危险。
一路走来,琼华都微微蹙着眉头。她方才似乎经过一个幻境,幻境当中的师父极为跳脱,她实在看不下去,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位河图真人举止失当,然后幻境破碎了。
她就再没碰到这类机关法阵,此地真的是群仙墓吗?
几名地仙在群仙墓中穿行,为首之人一身紫衣,身周围绕着色泽明亮的紫色光芒,乃是纯正的帝王紫气,为天地感应自然显化而出之物。
“群仙墓开启,说明天命之人已现。”帝琉璃语气淡淡,她是地仙中的帝王,身份地位崇高。
接着开口的是一位穿着纱衣的曼妙仙子,“怪不得大战后沉睡的地仙在近些年渐渐苏醒,看来是九州意志的缘故,可是,此次进入群仙墓的足有百人,谁会是天命之子?”
“受到气机牵引,他应会出现在雷池附近。”
所谓雷池,位于群仙墓某处。它的下方镇压着黑潮,万年过去,如今黑潮蠢蠢欲动,能够拯救九州的人一旦出现在群仙墓,定会被这里的黑潮忌惮,它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击杀。
所有人都以为黑潮是一种魔气,实际上黑潮乃堕仙投放在九州大陆的奇毒。一旦黑潮入体,意味着理智尽失,变作傀儡,沦为堕仙走狗。
堕仙的活动遗迹可追溯至洪荒时期。
越往里走,群仙墓内灵气越发浓郁,穿过指缝时,甚至有微微的凝滞感,如朦胧轻烟,似有实质。
小海实在心动了。
感觉无形中有种牵引力,驱使他盘膝坐下,运转引气入体的功法。
不消片刻,风吟曾封住的经脉寸寸解开,灵气便自体表鱼贯而入,温养滋润经脉,驱除杂质,直至畅通无阻行云流水,最终汇入丹田,将虚虚的气海丹田包裹起来,让它慢慢变得凝实。
那颗丹田早就对灵气垂涎无比,早先连风吟掌门的灵识都偷走了,如今更是坠入羊群的饕餮,贪婪无比。
方圆数十丈内的灵气开始发生变化,迅猛上涨至浓郁,化作雾状,朝他涌来。尚在炼气阶段,就引动了天地灵气的潮汐反应。
待丹田吃饱,小海的修为开始攀升。
练气一品瞬间跃至五品,紧接着圆满,而后打磨周身穴窍,开始筑基。
筑基期是修炼过程中第一个关键,也是一切的基础,完成筑基,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一般来说,筑基圆满冲击金丹时,会经历心魔考验,可小海不过筑基,识海内就幻象丛生,不知根源的虚缈幻境开始冲击内心最深处的弱点。
天地银装素裹,清寒逼人。
满天的雪花曼妙起舞,似花雨缤纷落地。
凡间的云泰帝国早被白雪笼罩,大殿长阶,禁苑积雪,便是落光了叶子的枯枝上都挂满了雪。
宫殿之内,无数黑底金字的幡旗飘扬在冷风中,一派肃穆冷酷。
身形如流光轻掠,穿过交错密布的树林,裙摆衣袂未沾半点枝叶,枯琴落在云泰帝国的后花园里。
她的身后跟着海云帆。
“请掌门随我来。”海云帆擦去面上血迹,前头引路,并且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
他幼时常随母亲来云泰帝国,对于帝国皇宫的地形十分熟悉。
早年帝国长公主林星辰,拜入军皇山枯琴掌门门下,修行百载,实力高深,后与军皇山大将军海正举行合籍大典,诞下长子海天阔。
云泰帝国为了表达对长公主的善意,立即敕封皇子,说明具有竞争皇权的资格。长子海天阔天赋惊人,少年英才,很快被认定为大将军继承人,与凡间帝国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这时,海云帆出生了。
军皇山与云泰帝国的二皇子,幼时娇憨可爱,像个糯米团子,惹人喜爱。
妖王给欧阳商的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缕它的灵识,试图控制优秀的修仙者,为其所用。后来‘诅咒’转移到海天阔体内,它趁海天阔突破化神,遭遇雷劫时顾不上它,果断附身于柔弱的海云帆体内。
海正林星辰夫妇用尽手段,也不能逼出妖王灵识,届时海云帆不过几岁,尚未记事,他们只能布下禁制,日后让他莫要修炼攻击性功法,安心做兄长的辅助。
甚至为了避免他钟情武道,变得冷酷不近人情,时常带他去凡间的云泰帝国游玩,以琴棋书画陶冶心性。
十岁那年,海云帆与其他小皇子嬉闹,闯进这处密林,自此,才算是改变了一生的轨迹。
九州界与仙界的通道并没有完全打开,堕仙降临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一身力量会被急剧消耗,而且因为九州大陆的法则不同,下界的堕仙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
堕仙后来琢磨出一个法子,便是以元神降临此界。堕仙本就出身自九州,待元神降临后,便可使用奇毒黑潮,悄无声息地控制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云泰帝国的后花园内,便有一处降临法阵。
海云帆亲眼见着了数十位本界修仙者夜以继日地修缮法阵,其中多为盛京仙门之人,待阵成后,他们便可召唤堕仙降临。
幸好见他是稚童,那些修士为了杜绝麻烦,仅仅是抹去他的记忆,给他种下黑潮种子,准备过些时日催生,并未当场击毙。
妖王却借机炼化吸收黑潮种子,它为了躲避除妖的修士,曾与黑潮朝夕相处,逼迫自己去适应黑潮,让它变成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心志不受影响。
暗存实力后,在海云帆十五岁那年挣脱束缚,屠杀海氏满门。
幸而当时枯琴在军皇山,与海天阔制服妖王,重新加固禁制,这样勉勉强强又过了五六年,直到禁制彻底破碎,妖王抢夺海云帆的肉身,当年的无数记忆才全部复苏。
倘若王陆在此,定会戏言:小海的记忆真是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
枯琴的那双翦水秋瞳里毫无波澜,“你如何得知这些堕仙秘辛?”
“曾在盛京仙门待过一年半载,期间窃取了不少消息,五绝大会时,水月真人用黑潮魔气控制众多掌门长老,试图将他们变作傀儡,如若我未猜错,盛京仙门便是堕仙在九州界内发展的内应。”
海云帆说完,枯琴沉吟道:“河图此人,心性坚定,应当不至于。”
早就听闻河图真人极负责任感,但海云帆在盛京仙门时没有见过他,所以不好评价。
他低低道:“兴许盛京仙门还未彻底堕落。”
枯琴抬眸,“多年未见,你算谋人心的样子有几分似你的娘亲了。”她的弟子林星辰,不仅为军皇山第一美人,因智计无双,还是海正的第一军师。
她辞气淡淡,继续道:“回到军皇山引我现身,借合体期修为压制妖王后,才好来到云泰帝国。让王陆拖延片刻是为了向我详述经过,待各门各派的长老弟子赶来围剿妖王时,便可举万仙盟之力摧毁降临阵法,不需多费口舌,不需让任何外人信任你。”
海云帆苦笑,“恢复记忆后,妖王与我争夺躯体,难以清醒行事,否则早该回到军皇山,可惜,情急之下,处处漏洞,让掌门见笑了。”他从未想过,妖王的身份还能有这等好处。
绝仙剑剑气如虹,直击降临法阵,守在法阵周围的众多修士,纷纷取出武器,向他们杀来。
与此同时,天边现出无数小黑点,正是因追杀妖王而来的诸多修士。
十五:
近两万年前,以元神降临九州界的仙界拓荒者有两人。
其中一人暗中修建降临法阵,勾结九州地仙与宗门,谋划未来。而另一位堕仙降临时撞坏了脑子,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甘愿给凡间渔民做儿子,甚至在想起前生今世后,选择站在九州这一边。
此人名叫孙不平,因他本就是上界修士,实力超群,成为地仙之首后,他开始寻找曾经降临的道友,准备击溃他们的谋划。
堕仙与真仙早在上界时就战过,当时还有真仙为了保护九州,斩断升仙通道。
王陆被几名地仙带着,身形下坠,穿过大地,来到地下不知几千几万丈深的地方,见着了孙不平。
这是一个白色空间,空间正中站有一人,身影在无限辽阔的空间里犹如沧海一粟,但那人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强大存在感。
往那里一站,就让人目光不由自主聚焦过去,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对整个世界的关注。
对于万年前的种种,有些了解后,王陆开始感叹自己不愧是气运逆天的大男主。原本很废材的空灵根,结果是救世主的标配。
面对上界堕仙,想要弥补两者之间判若云泥的实力差距,唯有借助外物之力。好比这巨神兵,乃旷古绝今的超仙品法宝,却只有空灵根属性才能操纵。
王陆没有怀疑他的话,因为与当年所知相互呼应,也不担心他对自己不利,毕竟堂堂地仙若是真要对他做什么,早就死无全尸了,何况双方并无利益冲突,如今算在同一处战壕之中,于是心念转得很快,“前辈们,我还有几位同门流落群仙墓四处,拜托你们帮忙找一下。”
他将同门们的长相简单述说后,其余几名地仙微微颔首,便飘然而去。
孙不平继续开口,“你来得挺巧,再晚些年,恐怕群仙墓内就会变得危险重重了,只是你……”他面露犹色,不忍开口。
“你的实力竟如此低!”帝琉璃性格倨傲,生于帝王之家,向来傲气,自然看不起还未结丹的王陆。
孙不平了解妻子性格,无奈笑道:“罢了,下届的修士面对上界堕仙,无论是筑基还是元婴,差别并不大。”
帝琉璃抿紧唇,不再说什么,她见丈夫脸色欠佳,便知他大限将至。
妻子过于倔强,哪怕内心煎熬也不肯展露情绪。孙不平真的快要不行了,一万年过去群仙墓都没有被人打开,堕仙们也没再出现,所以他准备赌博,让群仙墓开启,吸引冥冥之中的那个人前来。孙不平知道就算自己陨落,她同样能过得很好,他只是默默看着她,看一眼便少一眼。
这两人之间那点隐秘氛围早就让王陆看出什么,他没有去打扰那点温情,转而看向孙不平炼制出来的高达, 啊不,是巨神兵。
眼前这傀儡高逾千丈,初步具备人类的形状,材料是成分不明的神秘金属,看起来异常的坚固。而金属表层则刻满了各式的铭文,令这巨大傀儡显得神秘莫测。
在傀儡胸口处,开了一扇门,门后有一宽敞的房间,里面有一宝座,应当是傀儡的控制中枢……
他看得出神,不多时,之前离开的地仙们带着人回来了。
王陆赶紧过去与大家汇合,顺带把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告知。
听他说完,王舞就兴奋起来,“我的天呢,地仙之首花费万年打造的神器,这得值多少灵石?”
“……”
钻钱眼里没救了。
王陆发现帝琉璃眼带杀气,刀子嗖嗖的,就尴尬咳嗽。
孙不平倒是好脾气,“待击溃堕仙,你们随意处理它吧,卖了也没关系。”
“前辈说此物是拥有生命的神奇武装,所以需要和它取得思维上的同步,做到与其心心相映,沟通全无阻碍。相当于化身成它后,就拥有旷世无敌的强大力量,那么,能否赋予它智慧与理智,或者将里面的生命替换呢?”
这倒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众人目光一转,看向说话之人。
“小王师弟,你筑基圆满了?”
见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小海气息微凝,表情不变,轻轻点了下头。
所有人都羡慕了,这一定是遇到了大好机缘。
“替换?”孙不平喃喃,“倒是未曾想过,不过,就算是替换,也需同为生命体,且依旧要与王陆心意相通。”
脸色陡变,陆离脱口而出,“献祭?”
挂在唇边的平和突然消失,王陆紧皱眉头。有的修士为了给宝物赋予灵性就会炼化人或兽的灵魂,将其注入器内,比如说早些年流行过的小玩具——耳报神。
大多就是杀人抽魂,将其炼化,打上符文,让其附在木头人身上,能发声说话,预告些琐碎小事,然而生产时的手段之毒辣,恶毒不耻。
“向巨神兵献祭灵魂?那不行,被献祭的灵魂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叛逆心,不能做到绝对的纯粹。”孙不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干脆道:“王陆,你来试试吧,它对元神的强度没有要求,但对元神的要求反而更苛刻。”
王陆一个纵身来到了数百丈高处,进入金属傀儡的中枢控制室,坐在控制室中央的宝座上。
众人就见傀儡闪烁金属色泽的手掌只动了动,然后王陆就出来了,还晕眩得站不稳。
这就是同步率不高的排斥反应。
接下来的几日里,孙不平取刹那芳华之神通,将群仙墓里的光阴扭曲,比之外界会过得更慢些,只为给王陆更多适应巨神兵的时间。
附近的群山中,不断传来各种古怪的嘭嘭声,或是扑倒,或是半跪,或是直接打了个滚。
为他保驾护航的几位地仙,简直不忍直视。
千丈高的金属傀儡,本来冰冷森然的存在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结果现在笨拙无比,步履蹒跚,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滑稽的傻大个。
在群山中又操练了半日时间,王陆停下来,收敛心神,从巨神兵中缓缓退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球泛红,是真的练到了极限。
一直候在附近的小海赶紧过来,扶着他。
在薄薄的阳光下,王陆享受难得的休息时间,坐在地上,开始喘气。
小海给他泡了杯灵茶,茶水色泽深沉,喝下去后灵气就开始在体内运转,渗入四肢百骸,格外的舒服,他见王陆长吁一口气,迟疑着,还是开口了。
“王陆……师兄,你真要驾驶巨神兵吗?我听孙前辈说,直达至高之境就意味着根基将非常不稳固,而且巨神兵并不完全依照仙道法则,一旦与它完全同步化,你极有可能永远失去飞升仙界的机会。”
根基不牢,无法飞升,对于王陆这等天才修士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在掌中辗转杯盏,王陆深深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没关系,大不了就不飞升呗,九州有你们,我怎么忍心看它出事。”他左手敲敲肩头,“日后维护九州大陆和平的重任就扛在我肩上了!”
小海看着他,双眼一眨不眨,胸口有些淡淡的闷痛,只不过都没表现出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低头,小声开口,“那好吧,我去练功了。”
“海云帆!”
本已转过身的人猛地顿住,脑子都懵了,连背影里都透着紧张。
慢慢的,王陆撑着地面爬起来,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自从在群仙墓里遇见,我就觉得你怪怪的,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有些时候还好像故作手足无措,连眼神都变得沧桑幽深,再无从前的天真。”
“王陆师兄,你误——”
“不许否认!”王陆迅速打断他的话,上前直接将人揽抱进怀,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感受着柔软的衣料和温热的身躯带来的安心,“我等了将近十五年,你才回来……如果不是昨晚师父见我这个放弃飞升的大男主,实在可怜,偷偷说了夺舍重生的事情,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不相认,小海啊小海,你慷慨赴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做人怎能这么狠心?”
王陆的控诉一字一句停在海云帆的脑袋里,字字句句都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收握的双臂,力道箍得海云帆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海云帆开口,“对不起,王兄。”他缓缓地转过了脸,凝视到王陆通红的眼眶,禁不住颤动了下长睫,就有什么冰凉之物滚落。
王陆叹了口气,终于松开手,捻起衣袖的一角,开始给他擦拭,有些无奈,“傻瓜,哭什么?”
听到熟悉的语气,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息,海云帆捂住口鼻,尽量遮掩着自己的抽泣,哑声道:“就像做了个隔世经年的梦,我……我心里实在难过,一时失态,让王兄见笑了。”
“我知道。”王陆眸中同样有晶莹的水光,他神态狼狈,眼里拉满了血丝,“我一直记着你说的后会有期,我信了,无论让我去经历去承受什么,只要你回来。”
海云帆抿紧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夺舍属邪门歪道,不为当世所容,我留下便是逆天。”
“九州世界没有天也没有仙!”
仙界会滋生出堕仙这种渣滓,可见并不是什么完美的福地。
王陆冷哼完毕,放柔声音,敲了下海云帆的额头,“不瞒你了,我身体内有大师伯的灵魂碎片,本来躯体该是他的,结果阴差阳错让我住进来,严格算来也算夺舍,这就说明我们是天生一对,对了,你的夺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兄莫要说玩笑话了。”
海云帆擦去脸上泪痕,细声细语的解释由来:“当日自爆金丹,我就该转世轮回了,本以为一死就能换来安宁,应该心甘情愿了,但心底依旧怨天道不公,为何独独待我残忍,那丝丝残念正如挣扎着从渊底爬上人世的恶魔,于是那缕魂魄便附在了因重病刚断气的三岁幼童身上,幸好他的天赋灵根与我从前一样,属性相合,没有排斥。
我能重活十五年,休养神魂恢复意识,甚至由于元神的影响,让肉身与以前渐渐神似,已是天赐的运气了。并非是我修为高深,而是借助妖王之力,它神识力量可怖,能脱离肉身,我是跟着它逃出来的。”
提起妖王,王陆脸色大变,“它还在?”
“不知道。”海云帆对它没有头绪,“风吟掌门以防万一,给我下过禁制,但是——”他说着,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次有我,不会重蹈覆辙了。”王陆再次俯身将人抱紧,他低着头,看不见一切表情。每每忆起海云帆毅然决然地在他背后自爆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落了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日在云泰帝国,海云帆借助万仙盟之力,除掉守护降临法阵的修士,其中还有水月真人的几名嫡系弟子,不过五绝大会后,盛京仙门的河图真人就将他们驱逐了,如今没有干系。
而后海云帆被万夫所指。
他挡在他身前,妄想保住他,琼华等人则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率先展开攻击,海云帆见他处处受制,伤上加伤,便不愿再拖累他,选择了自爆。
金丹炸裂,肉身不存,漫天血雨。
天地茫茫,再无海云帆,独留他一人还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无能为力。
往事种种,如泣如诉。
两人抱在一起,带着哽咽说话。
他们的动静没有瞒过那些高阶修士,灵剑派同门尚好,基本都知道这两人感情不一般,比较欣慰,而纠结的是几位地仙。
尤其是帝琉璃,她看看孙不平,又看看那边仙山脚底的一对,震惊中带着一言难尽。
驾驶者与制造者性取向不同,会不会增加同步难度?
十六: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陆找回海云帆后,开始学着将全副心神沉入巨神兵之中,很快便到了物我两忘之境,同步率微微提高了一线。
又过数日,孙不平预感到大限将至,再难继续坚持了,他便教王陆收起巨神兵,回宗门继续锻炼,而他想用最后那点时间同妻子说些体己话。
帝琉璃等人则让他们莫要相信其他的地仙。地仙当中也有叛徒,勾结上界使者,里应外合,暗通渠道。
她会带领地仙大张旗鼓驱除叛徒,为王陆博得更多练习时间。
此时,无人得知,新的上界使者夏小荷已经开始布局第二个平乐派,为堕仙降临做足准备。
群仙墓中有许多灵植灵物,每人收取一些,差不多就满载而归了。
回程路上,王舞捧着满兜灵果,笑得格外夸张,整个人都美得冒泡,能赚钱能还债,太棒了!
在灵剑派的日子,一如既往。
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头顶上压着要人命的堕仙,但生活还得继续。
幸好无相峰人烟稀少,峰头又秃,哪怕砸坏了都不心疼。风吟亲自过来布下障眼法,腾出地儿给王陆练习巨神兵。
仿佛回到了最初那几年,王陆每天摔得鼻青脸肿,海云帆每天给他推拿治伤,特别平淡特别无波。
王陆对此却有些抓狂。
“为什么小海对我的心意视而不见?”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任谁都看得出来王陆的心思,偏偏海云帆对此一无所觉。
前两日还抽空回了一趟军皇山,海天阔已恢复至金丹境,兄弟二人相顾无言,全靠许泽方从中斡旋。
但到底那两人是亲兄弟,谁也拿不准海云帆的心思,他会不会离开灵剑派回到军皇山?
王陆对此担心不已。
“活该,要不是你素来言行无忌,小海哥哥怎么会觉得你说啥都是玩笑话?现在小海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万一他去喜欢小琉璃了怎么办?”王舞本来满面嫌弃的说着,突然惊恐脸,紧接着发出命令,“人家喜欢这个徒媳!小陆儿快!你快去把小海拿下!”
王陆抓抓自己的厚脸皮,苦恼道:“怎么拿?”
事实上王舞也没什么主意,她摩挲下巴,“要不打晕带走,捆绑囚禁?”
对于这种十分不靠谱的建议,王陆不敢冒险实践,他溜达下山,依旧去找知心老板娘。
坐在如家客栈大堂中央,周围人来人往,风铃听完他的烦恼,沉默良久,宛若坐定一般,最终给出了二字真言,“真诚。”
窗外微风细雨,阴云在天际蔓延。
海云帆正在专心闭目修行,就有同门过来轻唤,说掌门要内门所有弟子齐聚玄云堂。
整了下衣袍,海云帆跟着同门前往,不过他心底好奇,便问:“掌门可是有要事?”
那位师兄表情纠结,最后自暴自弃地道:“确有要事,掌门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想要询问大家。”
他没有明讲,实是难以开口。
掌门的眼镜不见了,正哭天抹泪地四处寻找。
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修修补补,满是父女间的温馨回忆,怎能说没就没呢?
风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用大衍星辰术都没推算出来。后来风铃上山给他送吃的,发现眼镜不见了,也是大哭特哭,弄得老父亲非常难过。
风铃说:“人多力量大,去问问内门弟子,但那些顽皮的小子肯定不会老实交代,开问心!”
本是个无理的要求,哪能用问心剑来怀疑弟子?但风吟拗不过女儿的哭哭啼啼,反正眼镜又不是贵重物品,万一真的是哪个熊孩子藏起来了呢?风吟越想越有可能。
于是,问心开。
作为首席弟子,王陆直接把这事的具体安排包揽过来,甚至热心地帮忙询问内门弟子,“你见过掌门的眼镜吗?”
“没有。”
[通过]
“你见过掌门的眼镜吗?”
“没有没有。”
[通过]
“闻宝,你见过掌门的眼镜吗?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啊?”
“王陆师兄,你不要胡说,我没有的!”
[通过]
有些弟子觉得这场面真像儿戏,然而拜都拜入门派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受着。
海云帆带着无奈,走了过来。
“小海。”王陆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度,“你见过掌门的眼镜吗?”
“没有。”海云帆诚恳摇头。
“好吧,那接下来该我了,闻宝,你来问。”王陆点名,他掩饰起自己激动期待的情绪,冲闻宝使了个眼色。
闻宝没办法,硬着头皮站过来,他环目四顾,狠狠咬牙,张口大声询问,“王陆师兄,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我,王陆!不管他海云帆是人是鬼,是魔是妖,这辈子认定了,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变成妖也得做我的灵宠。
他要是喜欢别人,我就把他打晕带走,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天天缠着他,不许他偷偷溜走,不给他任何抛弃我的机会。”
当着泱泱众人,大胆告白的王陆终于看向海云帆,“问心之下绝无虚言,所以小海,现在你信了吗?爱你护你,是我心之所愿。”
[通过]
海云帆头皮发麻,整个人被这段话炸得不知所措,他看着王陆,发现这个人眼里的深情几乎满得要溢出来。
“那……我的眼镜呢?”
风吟掌门发誓,真不是故意打破氛围的,就是太牵挂他的眼镜了。
无法拒绝他的问题,王陆只好回答:“当然是我藏起来的,就在那个东西的肚子里。”
他和风铃做局,把眼镜放在巨神兵的宝座上面,巨神兵品阶超越九州大陆,所以风吟短时间内也推演不出。
[通过]
方鹤长老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拔剑勃然道:“混账小子,竟敢戏弄我们!”
剑光咫尺便至,王陆吓得一个耸肩,赶紧奔向人群之中,拉过海云帆就跑。
“站住!”方鹤大喝。
“略略略!”王陆吐舌头做鬼脸。
海云帆终于找回自己对肢体的控制,尽量稳住身形跟着王陆,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慢慢回握住王陆的掌心,纠结后道:“王兄……你这样戏弄掌门,不好吧?”
“哪有不好?”顶着方鹤长老的万千剑光,王陆举起两人交握的手,迅速与之十指相扣,他目中华光灼人,道:“这便足够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ND---------
甜炸了,我最早开始想三生三世系列就是因为脑补了当众表白的画面,然后零零碎碎,缝缝补补,前世今生,折腾了十来万字……
↓
番外微虐慎入!!!!!!!!!!!!
番外:溯世
九州历末法时代6380年,最强堕仙,仙王夏宇降临,他为吸取九州大陆的所有灵气资源而来,求的是永生不死。
海云帆献祭神魂,心甘情愿化入神兵武器,与王陆心意相通。
王陆则将自己血祭给九州,与九州大陆融合,成为九州地灵,抽取九州所有资源和灵气,凝成炮弹,用无相轰天炮击杀仙王。
最终,陷入沉睡。
沉睡之前,王陆对王舞说:“师父,等我苏醒后,就先不去找你们了。”
“你们会相遇的。”王舞出言安慰,后又道:“不过小海的夺舍重生终归是逆天之举,大概要在轮回中受些苦难。
“我知道,他在等着我这位大英雄去拯救呢!”王陆垂眸,唇角甚至带着些笑意。
其实作为地灵,很可能再也离不开这片大陆,而他从未想考虑过这种结局。
守护九州大陆是他的承诺,要找到他也是他的承诺。
他们心意相通,神魂间烙印契约,便如比翼花,双生联动,另一方在哪都能感应得到。
无论最终他轮回去了何处大千世界,他都会想办法跟过去。
---------完结--------
看完番外,我知道肯定有人想要打死我,其实我自己也好难过,我都哭了,就跟我之前看了大结局哭得嗷嗷一样,所以真不是后妈……
陆海+衍生,三生三世系列的第三篇,正式完结啦!
由于是转世轮回大千世界梗,所以还可能掉落其他几对番外,
比如说傅恒x毓泰,厉尘澜x夏驰,或者九州沉睡后再苏醒来到现代修真世界的王陆x海云帆,就是我手速感人,遥遥无期【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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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白】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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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看完打歌舞台后发疯写出来的
究极中二,私设爆棚,他们的名字符号有的我真的打不出来(跪
我爱X-EXO!!
1.
我们是他们的复制品,从诞生下来的那一刻就逃离不开这个命运。
2.
直到脑中的芯片传来了电流的刺痛感,BÄEKHYUN才像被激活了一样抬起了眼。
身为X-EXO的成员之一,今日的任务是正面挑战EXO。
即使是复制品,他们也在大部分的方面上与那些人一样。BÄEKHYUN揉了揉自己的白发,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习惯。
动作停了下来,BÄEKHYUN放下手,慢慢握紧了拳。
“我不想只是一...
【灿白】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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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他们的复制品,从诞生下来的那一刻就逃离不开这个命运。
2.
直到脑中的芯片传来了电流的刺痛感,BÄEKHYUN才像被激活了一样抬起了眼。
身为X-EXO的成员之一,今日的任务是正面挑战EXO。
即使是复制品,他们也在大部分的方面上与那些人一样。BÄEKHYUN揉了揉自己的白发,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习惯。
动作停了下来,BÄEKHYUN放下手,慢慢握紧了拳。
“我不想只是一个单纯的复制品。”
轻声说出这句话后他又意识到,连这个特别的思想方式也和那个人一样。他闭上眼睛,身边缓缓浮现出的光球猛的变成了刺,将周围的墙几乎全部刺满,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是被我自己所厌恶的物品。
门被突然打开了,门口站着的CHANYEØL死命地盯着他。
“没发生什么事吧?今天还有任务,别太浪费自己的能力。”CHANYEØL环顾了一圈,向房间中心愣愣盯着他的人走去。
“先别待在这里了。”
伸手扯过BÄEKHYUN握拳的那只手,CHANYEØL慢慢把手指掰开,发现对方的手心已经被戒指硌出了很深的红印。
他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扯着他离开了房间。
3.
BÄEKHYUN任由着CHANYEØL把自己扯走,他的目光全都放在了他们两个交叠的手上。
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本来就有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此刻无限放大,BÄEKHYUN把对方的手也握紧了些,阴沉的脸上重新爬上了一个有点痞的笑容。
或许自己也是有和那个人不一样的地方的。
“你今天怎么了。”CHANYEØL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BÄEKHYUN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后脑勺。
“你甘愿当EXO的复制品吗。”
CHANYEØL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人会愿意的,但这是事实。”
“我不会甘愿当一个复制品的。”
青绿的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会杀掉边伯贤,把他取代掉。”
“祝你好运。”CHANYEÖL干干的回了一句。却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脑中都有一个芯片,是创造了他们的人安置的。当他们的发言中出现了不对创造者胃口的话的时候,他们就会被直接销毁。
他曾有一次偷看到了KÄI被处决的现场,接着第二天又出现了新的KÄI。
毕竟复制品可以有无数个。
4.
“走吧,执行任务。”
听到声音后BÄEKHYUN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身边的CHANYEØL,又把目光放在说话的SUHØ身上。那人张扬的红发此刻令他眼花缭乱,他立刻撇开眼看向旁边坐着的SEHÜN,那人回了他一个眼神,就撇向了另一边。
“你们两个真的很奇怪。”CHËN悄悄绕到BÄEKHYUN身后,“我们都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你们两个——”
BÄEKHYUN看都没看他就把他的话打断,“这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
CHËN见状弯了弯唇,转过身叫KÄI快一点把他们送去目的地。
KÄI踢了踢地面,“聊完了?那出发。”
5.
“你就是我的复制品?”边伯贤带着笑容向BÄEKHYUN走去,“你这一身装饰,每天起床带上得多麻烦啊——”
“少废话了。”
BÄEKHYUN眉头皱的死死的,他此刻连异能都不打算用,面前这个人即使不用异能也像自带光芒的太阳,使他本能地想逃离。
边伯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起来你对复制品这个身份很抗拒。”一边说他一边抽出击剑,“咱们就用这个比赛吧,失败的话,要回答我的所有问题哦。”
BÄEKHYUN快速抽出手中的击剑,冲了出去。
6.
两个人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无论互相对多少招,最终的结果也只有平局这一个。
“我说咱们这么一直打好像没什么用吧,复制品……”
“我不是复制品!”
BÄEKHYUN手中的击剑突然发狠,直击边伯贤的面门,边伯贤后退几步退出对方的攻击范围,看了对方几秒后点了点头。
“我承认,你是有点不太一样。”
边伯贤收回击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你不一样的地方,在情感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和那位灿烈有关吧。”
BÄEKHYUN一愣,边伯贤捉住这个瞬间出剑,步步紧逼,直到对方没有退路。
“你们本来就是没有情感的机器,结果你不一样,有了情感。”
“但是你不敢说出来。”
“你很讨厌复制品这个身份,因为所有的地方都和我一样,从外貌到声音到小习惯甚至思维方式。”
“为了和我不一样,你已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然而你忽略了一点。”
边伯贤脸上出现了胜利的笑容。
“我和灿烈早就是情侣关系了,你会喜欢你们那边的灿烈,也是我的影响。”
BÄEKHYUN的脑中一片空白,把手贴在身后的墙上,白光瞬间布满整个房间。边伯贤立刻几步跳开,给自己创造了光盾的同时整个房间都炸开了。余韵甚至快把整层都打通。
边伯贤从碎石上站起来,楼下的火光映出了BÄEKHYUN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们两个一起扭头望向楼下,偏偏楼下正好是朴灿烈和CHANYEØL。
7.
边伯贤率先反应过来,手里一晃就出现了一柄光剑,他毫无顾忌的冲向BÄEKHYUN,那人也跟他一样弄出了光剑,挡住了他的进攻。
边伯贤一笑,松开了握着光剑的手退后,光剑瞬间消成了无数个光球,每个光球都紧紧贴着BÄEKHYUN,边伯贤一动手指,光球就变成了光刃刺进了那人的身体。
血液溅了出来,那人的身体像是被血液淋透了一样,倒在地上。
“——小心!!!”朴灿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边伯贤快速扭头,CHANYEØL的异瞳却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
边伯贤瞬间被按倒在地上,CHANYEØL一只手扣住他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边伯贤瞪着眼睛看着滚烫的火焰顺着对方的身体蔓延到手臂,接着传到自己身上。
窒息和灼烧的痛感使边伯贤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他张着嘴却连一个音节都传不出来。
朴灿烈几乎是飞着上来的,他把火焰聚集在自己的手臂上,紧握着拳头狠力一击到CHANYEØL的后脑,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掐住对方的后颈,接着用力一甩把他甩了出去。
边伯贤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手掌下隐隐能看到被灼烧的红痕,朴灿烈把边伯贤扶住,再把目光放在CHANYEØL身上。
8.
那人半跪在BÄEKHYUN身边,身上的火焰几乎消失殆尽。
“他已经动不了了,再过一会就会被销毁。”
CHANYEØL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但是复制品有一个就会有无数个。比我们更强的还会有很多。”
“我现在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我告诉了你们这些,我也会被销毁。”
接着他就没有再说话了。边伯贤扯了扯朴灿烈,两个人退后到一旁的碎石后。
“伯贤,你的伤怎么样?”朴灿烈拉过边伯贤的一只手,看着手腕上的暗红色掌印眉头紧皱。
“没太大的事,还好你到的快。”边伯贤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他说的并不是不可信,这里已经塌成这样了,他们就算是跑也没地方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边伯贤和朴灿烈探出头来,发现CHANYEØL倒在了BÄEKHYUN身上。
“……他们其实也是可悲的人。”
边伯贤蹲下来,把他们两个的手上的戒指各摘下来一个,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朴灿烈。
“我们的复制品一号机,总得纪念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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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三富一
-
“真的要跟去啊?”
“要跟你一起。” 朴灿烈低头喏喏的应他。
“那你要乖乖的啊。” 边伯贤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然后背上了书包,对着前排还在收拾的吴世勋喊道,“世勋快点,走了!”
高二的楼下是高一年级,放学时间早半小时,朴灿烈跟在他们后面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个高一的男生在等他们了。
那男生一头油油的金发,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斜靠在门旁,校服都不穿,书包松松垮垮的背着,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最典型的不良少年的样子。
“走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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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乖乖的啊。” 边伯贤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然后背上了书包,对着前排还在收拾的吴世勋喊道,“世勋快点,走了!”
高二的楼下是高一年级,放学时间早半小时,朴灿烈跟在他们后面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个高一的男生在等他们了。
那男生一头油油的金发,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斜靠在门旁,校服都不穿,书包松松垮垮的背着,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最典型的不良少年的样子。
“走喽 楼下小黑!”
“滚!” 那男生一脸不爽的踹了他一脚,“叫开爷!”
“嗬!小小年纪脾气挺大!” 边伯贤揪着金钟仁的耳朵。
“快走快走,没几个小时能玩了。” 吴世勋不耐烦的拉开两个人。
朴灿烈跟在三个人身后,他穿整齐的全套校服,背着规规矩矩的双肩书包,安静的低头走着,显得格格不入。
金钟仁似乎是才注意到朴灿烈的存在,用胳膊肘碰了碰吴世勋。
“勋哥,这谁啊?”
“边哥新宠,易燃易爆小狼…啊!” 吴世勋说到一半被边伯贤砸了个爆栗。
“去你的!” 边伯贤收回手,简单明了的介绍道,“这我男人。”
“诶哟—边哥牛逼,今天你请?”
边伯贤想起自己多出来的零花钱,爽快的答应了,“随便玩,我请!”
几个人到网吧,老板是认识他们的,直接把人带了进去。
吴世勋把书包往地上一甩,坐下来开了电脑。
金钟仁看着朴灿烈,“那个谁,一起吗?”
边伯贤替他回答了,“不用,就我们三个。”
朴灿烈在边伯贤旁边的电脑桌坐下来,稍微推推电脑,露出来小的可怜的桌面,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从书包里拿出笔盒和作业本摊在了桌上,旁若无人的开始学习。
金钟仁看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行了别看了!快点开始!” 边伯贤一个巴掌把金钟仁的脸推回去。
天色渐渐的晚了,网吧到了最热闹的时间段,喝酒抽烟的人越来越多,呛的朴灿烈咳嗽起来。
“伯贤,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环境嘈杂,边伯贤根本听不见,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边抖腿,口齿不清的喊,“金开!你会不会看地图?打起精神!”
“呀西…死了,边哥看你的了!” 金钟仁先死,蹭到边伯贤身旁,点了根烟,两眼放光的一起盯着边伯贤的屏幕,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观战比谁都兴奋。
“伯贤!” 只好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边伯贤头也不回,“行行行这局打完就走。”
“嗯。” 朴灿烈垂眸答应了一声,把书和作业整理好收拾进了书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世勋又赢一局,激动的拍着桌子。
边伯贤差点把鼠标砸了,“啊西…金开,再来一局,弄死他!”
金钟仁灭了烟,嗖的一下窜回自己的电脑前,“好嘞!”
“伯贤,你说了这局打完就走的。” 朴灿烈皱着眉,声音严肃。
边伯贤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糖,撇头把纸棒吐进了垃圾桶,手指丝毫没有离开鼠标和键盘的意思。
“我再玩最后一…”
朴灿烈沉下脸色,不等边伯贤说完,伸手关掉了他的电脑屏幕,然后直接把人扛了起来,又拎起那只瘪瘪的书包,拉着一张脸,大步向外走去。
边伯贤被扛在肩上,又踢又打挣扎无果,眼看着马上要走出网吧,只好大声喊着,“那那那个兄弟们实在抱歉,帐记我头上,你们好好玩…”
夜色浓郁,让路边的少年几乎融在了黑暗中。
“朴灿烈!放我下来!” 边伯贤气急败坏的抱怨着,“都开局了,中途离场对队友很不道德的好吗?”
朴灿烈停下脚步,抿着嘴,直接把肩上吵闹的人扔在了地上,那只瘪瘪的书包也扔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边伯贤拿上书包爬起来,小跑着追上去,拉住朴灿烈的手臂,“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游戏最重要,队友最重要吗?你回去继续,我不管你!” 朴灿烈甩了他的手,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
边伯贤终于知道男朋友生气了,赶紧上前抱住了他,脸埋进他的胸膛,轻声哄道,“你最重要,你最重要好不好?”
朴灿烈半天没有说话,边伯贤贴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了越来越不规律的起伏。
有个哭包男朋友,有时候真是没办法呐。
边伯贤抬起头,用手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朴灿烈的背,这样哄小朋友的方式,对朴灿烈却是最有效。
“那…你为什么还跟他搂在一起?” 朴灿烈吸着鼻子小声问。
边伯贤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说的是金钟仁粘着他观战的事情,有些无语。什么搂在一起?习惯性勾肩搭背罢了。
“大哥,金开是直的!他不喜欢男的!”
“遇见你之前,我也不喜欢男的。”
“……”
逻辑鬼才。
这个世界上能让边伯贤接不上来的话极少,这句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男朋友生气的时候讲道理吗?
不讲。
边伯贤用袖子擦了朴灿烈的眼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对着他软软的唇瓣啃了一下。
“知道了,我不跟他搂在一起了,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朴灿烈这才委委屈屈的点头,“嗯。”
网吧侧面的墙根下,两人在夜色里缠绵半天,边伯贤的手流连在朴灿烈的裤裆处,那里已经湿了一片。
朴灿烈把那小手拨拉开,窘迫的捂住裤裆。
边伯贤笑出了声,凑到朴灿烈的耳边轻声说,“湿了吧?谁让你死都不肯脱裤子!”
“边伯贤!这是在外面!”
“天都黑成这样了,谁看得见。” 边伯贤搂着害臊的男朋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笑什么!”
边伯贤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用手指擦掉朴灿烈脸上的泪痕,
“你像个尿裤子哭的小朋友~”
朴灿烈撇开边伯贤,噌的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 边伯贤赶紧跟了上去,“开个玩笑嘛,老公真帅,老公真威猛,老公…”
浅浅的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高个子男孩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他的小男友小跑着跟在后面,时不时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说些什么。
回家的路也甜。
-END-
你猜我真的会让边老师当攻吗?哈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的,烈哥饶我一命ㅇㅅㅇ
然后结局是吴某和金某在网吧快乐的打了一夜游戏,边某钱包不保…
-真·END-
论EXO 和X-EXO 的相爱相杀(聊天体)
啦啦啦,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背景,背景是EXO和X-EXO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故事,互为彼此的亲兄弟,X是弟弟。
接下来介绍一下年龄排名:Xiumin>X-Xiumin>Suho>X-Suho>Lay>X-Lay>Baek>X-Baek>Chen>X-Chen>Chan>X-Chan>D.O.>X-D.O.>Kai>X-Kai>Sehun>X-Sehun。
所以在本文中,忙内是X-Sehun啦~
好了好了,感觉介绍得差不多了,那就赶紧进入正文吧!...
论EXO 和X-EXO 的相爱相杀(聊天体)
啦啦啦,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背景,背景是EXO和X-EXO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故事,互为彼此的亲兄弟,X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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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本文中,忙内是X-Sehun啦~
好了好了,感觉介绍得差不多了,那就赶紧进入正文吧!
—————-今天是EXO的分界线——————-
与X的初识〈2〉——Baek篇
Beak(戳X-Baek 的脸):呜哇,是真的欸,原来不是机器人啊
X-Baek:是人类
Baek (双手捧着脸看X-Baek ):既然是人类的话,为什么不多说点话啊?又不是冷血机器,你说对吧?
X-Baek (冷漠式乖巧点头):嗯
Beak(再戳X-Baek 的脸):就算是这样,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啊。突然多了个弟弟什么的,关键是这弟弟还和自己长得很像
X-Baek:……
Baek (继续戳脸):刚刚不才答应过哥要多说点话的嘛,怎么又不说话啦?
X-Baek (一本正经):是哥的弟弟
Beak (连着戳脸的手指一起愣了一下):内~哥知道啦,但我应该叫你什么呢?Beak xi ?Beak ni ?Beak ?啊,这个不行,感觉是在叫我自己一样。我该怎么叫你呢?
X-Baek :X
Baek :哦哦哦,X啊,好酷啊,wuli X果然是一个酷Guy。但会不会太冷漠点了啊?
X-Baek (轻轻摇头):不会
Baek:不会就好,但是啊……X有没有人说你很乖啊?你真的太乖了
X-Baek(再次摇头):我不乖
Baek (情不自禁的摸X的头):哥觉得你乖不就行了吗?对了对了,有X-Chan吗?
X-Baek (疯狂点头):嗯嗯嗯
Baek:哦?那你跟他……?
X-Baek (瞬间脸红,双手摆动表否定):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Baek (凑近):没有什么?不是什么啊?难道不是朋友吗?
X-Baek (脸更红了,把头赶紧埋下表示不好意思了):是朋友……
Baek (再次摸头):wuli 酷GuyX也有喜欢的人啦~
X-Baek (小声):不是的……
——————-突然变成X的分界线————————-
求评论,小红心,小蓝手,素质三连,爱你们哟
不喜勿喷,接受批评
最后,亲故们可以一边刷瓜一边看文哦
最后的最后,大家猜猜,下一个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