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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日常甜甜短打

  

  

  陆言怀孕了。

  一向沉稳的毕揽星看着IOA常规体检上的怀孕报告一时间手足无措。这几个月IOA的事情不少，白楚年又带着老婆和刚刚回来的儿子白蔼星休了年假，许多事就落在了毕揽星的头上，虽然他和陆言就住在IOA大厦的公寓，可基本上还是和小兔子聚少离多。

  报告上表示陆言怀孕已有两个月，只不过小兔子最近营养不良，不穿紧身的衣服根本看不出。

  韩行谦满脸调侃：“揽星啊，你要是再不回家看看估计等肉兔下了崽崽才知道你们老毕家有后了啊。”

  毕揽星在知道刚刚知道陆言怀孕后就一直处于梦游状态，陆言怀孕了？！

  “我可要告诉你，陆言的数据言会长已经知道了，估计就在下楼的路上······”

  “阿言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肉兔要是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不会拉着训训上街乱跑了，喂！毕揽星，你怎么就跑了！”

  韩行谦看着冲出医务室的毕揽星，无奈的揉揉眉心，一边担心着毕揽星如何面对某只会飞的山鸡，一边想着自家的小灵缇和出生不久的小小灵缇。

  

  陆言坐在医务室外的长椅上，局促的搓着手指，他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毕揽星被急匆匆地叫进去，然后两个爸爸轮流电话轰炸，尤其是陆上锦，语气激动，震的陆言耳朵疼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陆言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突然冲出的毕揽星一把把他搂入怀里，一个劲儿地道歉。

  “阿言，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对不起啊，等我把最后一个卷宗处理完，我们就去旅游好不好？”

  小兔子不理解毕揽星突如其来的神经质，慌张的扇扇小兔耳：“揽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毕揽星激动到哽咽，只是将陆言搂的更紧。

  他突然感到一阵冷气，然后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他和陆言。

  “爸爸，你们怎么来了。”

  毕揽星扭头，就看到一脸核善的陆上锦和面无表情的言会长。

  陆上锦一把扯开搂着他儿子不放手的毕姓小崽子，然后把他家乖的没边儿的兔球球护在身后：“哎哟，粑粑可怜的小宝贝，跟粑粑回家好不好，我请····哦不，粑粑亲自照顾你······”

  “爸爸怎么了嘛？”陆言无辜地看向样神经质的陆爸。

  言逸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上面的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看得陆言脑壳大，但最后一行字他还是看的懂的。

  M2分化垂耳兔omega陆言已怀孕8周。

  陆言立刻低头看向自己仍扁平的小腹，好奇地戳戳腹部的软肉：“这就是怀孕吗？好像没什么变化欸。”

  言逸看着被陆上锦逼到角落的毕揽星同样面色不善，自己的omega都怀孕了两个月，身为alpha竟然是在IOA常规检查中知道的，言逸莫名想起了那几年的陆上锦，干脆把两个alpha都甩在门外，自己则拽着缺心眼的小儿子坐在长椅上。

  无辜被亲亲兔子老婆翻白眼的飞鸡哥心里委屈，只能把罪恶的爪伸向脑袋上正在开花的毕揽星。

  

  言逸温柔地打理着刚刚被两个激动的alpha弄得乱糟糟的小棕发，安慰道：“球球不要害怕，omega怀孕是正常的，我相信揽星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陆言倒是从来不害怕他给毕揽星生宝宝，只是纯纯好奇他在他言爸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

  而转角处突然传来毕揽星的一声惨叫，陆言正欲起身查看，就被言逸按住肩膀：“你先在这里不要动，我和你陆爸单独找揽星谈谈。”

  陆言不满地小声嘟囔：“什么话不能说给我听嘛······爸爸千万不要为难揽星啊。”

  言逸笑着揉揉兔球几乎皱成包子的小脸：“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还要去查指标，好好在这里坐一会儿。”

  

  转身时，言逸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陆上锦还没处理掉的粉色小花和小臂泛红的毕揽星又无语又好笑，只对毕揽星说了一句话：“揽星你记住，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你和球球的生活，但是IOA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但陆言是，我现在不是以IOA会长的身份在和你说话，我们现在是作为球球的爸爸，我怀球球的时候吃了苦，所以我不希望球球也受委屈，好好照顾他。”

  毕揽星连连答应，他确实最近忙着工作忽略了陆言，也不怪陆叔叔的怒火。

  而莫名被内涵的飞鸡哥：······栓扣······。

  

  回到他和陆言的小公寓的时候，毕揽星看着体检报告哪哪儿都不达标的陆言，莫名一阵心疼，每天晚上哄睡小兔子后，就到隔壁书房借着台灯微弱的光处理文件，只要他能在这个月内解决所有事情他就可以带着陆言去旅游。

  陆言每天看着顶着黑眼圈早起给他做早餐的毕揽星莫名一阵心疼，自从知道他怀孕之后，言逸也不让他再去出任务，甚至把他珍藏的冲锋枪也暂时保管，现在陆言只能宅在家里看看漫画书。毕揽星什么活儿都不让陆言干，虽然他每天上午都要去隔壁IOA大楼办公可再忙也会准时回家给陆言做午餐。一星期内，陆言的体重逐渐达标，可毕揽星却开始消瘦下去。

  就连视频通话的白楚年和兰波都在问：“我去，小箭毒木这是为任务吸了？”

  

  陆言也知道毕揽星每天晚上趁他睡着后总偷偷办公。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依赖毕揽星了。

  

  于是毕揽星每天中午回家的时候看着整洁的地板和洗晾好的衣服，一度以为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忘了自己曾拖过地。但严谨如毕揽星，他明明记得他今天早上没有做过这些事。

  

  第二天，毕揽星特意请了个假，处理好文件提前回公寓，却没见像平时一样立即拥抱他的小兔子，毕揽星轻手轻脚地进入公寓。

  他以为陆言还没有起床，便打开冰箱，准备给小兔子的食物。却没有看见平时他做饭时穿的粉红色小兔子围裙，正疑惑时，猛听卧室里砰咚一声，像是重物被打翻。

  毕揽星担心是陆言下床时摔跤，急忙推开卧室的门。

  “阿言，没······事吧。”

  毕揽星看着眼前的景象登时愣住。

  陆言系着粉红色围裙也掩盖不住凸起的弧度，手里抓着拖把，坐在床沿懊恼的看着刚刚不小心碰倒的水桶。

  后知后觉地看到出现在门边的毕揽星，陆言第一反应是藏起浸在水里的光脚丫。

  

  与此同时，IOA公寓狭窄的走廊上，言逸和谈梦在前，两个alpha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缀在后面，陆拉自从看到毕锐竞后就再没有停止吐槽过工作狂魔毕揽星，毕锐竞罕见地没有针锋相对地怼回去，毕竟陆言怀孕一事确实是毕揽星的错，为了自家儿子的幸福生活，他忍！！！！

  不得不说，IOA公寓的隔音效果是真的不好，还没到门前就听见某户传来“哐”的一声。

  然后就听到毕揽星和陆言的公寓里毕揽星情绪激动：

  “陆言，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吗？你们omega配做这种事吗？！”

  哦吼！

  门外四脸相觑，毕揽星这话说得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谈梦和陆上锦当场就要踹门，一个是被言逸揪着命运的后颈，一个是被毕锐竞环住腰。

  “言言！我们球球被毕揽星那小兔崽子欺负了你还不管吗！”

  “毕锐竞！你TM别拦着我，这臭小子敢欺负言言！我不把他回炉重造我看他是没脸再待在IOA！”

  言逸本来想说或许是误会，但又听见陆言哭得委委屈屈：“毕揽星，你敢吼我！”

  然后又是“哐”的一声地动山摇。

  言逸本来打圆场的话顿时卡在喉咙，然后放开陆上锦，抬脚踹门一气呵成，毕锐竞举着公寓钥匙的手僵在半空。

  沙发上，陆言扑在毕揽星的怀里哭得浑身颤抖，毕揽星拧着眉，摩挲着小兔子单薄的背，而他们的脚下还扔着一个拖把。

  看着被踢裂的防盗门，小兔子受惊地立起耳朵。

  还来不及反应，毕揽星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整个人在空中飞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爸！你干什么！”

  陆言看着自家alpha被陆上锦甩飞，顿时有些懵逼。

  谈梦用指腹轻轻拭去小兔子白净脸蛋上未干的的泪痕：“我的球球宝贝啊受委屈了，来爸爸家，别和毕揽星这种小兔崽子搅在一起了，看看，都受欺负了，那些alpha都是大猪蹄子，我想了一下，明天就把婚········”

  “谈梦爸爸，你在说什么？”

  而此时躺在地上快呕血的毕揽星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被自己亲爸劝媳妇儿分手是一种什么体验？

  陆上锦气得脑袋上的几根毛全部炸起：“敢欺负我的球球！”

  “没有啊，陆叔叔！”毕揽星喊冤。

  陆言也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痛苦捂胸的alpha：“爸爸，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两个超级好！”

  一向看好两人的毕锐竞也朝亲生儿子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想看到毕揽星步年轻时候飞鸡哥的后尘。

  陆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被吓得打起了嗝，毕揽星顶着四道快要杀人的目光，还是轻轻帮小兔子抚着背。

  空气突然安静。

  最后还是楼上不愿透露姓名的小马宝莉举着菜刀向楼下喊：“揽星！刚刚我在给驯驯和宝宝剁饺子馅！声大了点儿，没吵到你家肉兔吧！！”

  

  “那个·····各位爸爸，其实我可以解释的······”毕揽星弱弱开口。

  陆言停止了打嗝，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各位爸爸你们评评理，毕揽星一天到晚什么都不让我做，连地都不让我拖，我做家务他还怪我，说什么omega不配做家务，只有alpha才配，都什么时代了，亏得揽星还是IOA成员呢。”

  “我哪里又不让你做，你看，你每天还要负责消灭冰箱里的菜，这很了不起啊，alpha天生就是做家务的，omega在家里只用可爱如花。”

  ·······

  莫名被小年轻塞了一嘴狗粮的四位爸爸：·········

  

  言逸看着像被五马分尸的门，尴尬地揉揉鼻子，对一旁的陆上锦道：“球球家这门一点都不安全，踢一脚就烂了，快点给球球订一扇牢固的门。”

  “哦·······”

  

  于是当晚，六人坐在毕揽星和陆言的小公寓，就着楼上萧驯送来的白菜猪肉饺和胡萝卜茼蒿饺吃了一顿有史以来脚趾工程最大的晚餐······

  

  

  

  

  

  

  

  

  

  

  

  

  

  

  

  

  

  

  

  

正文免费，彩蛋小剧场不影响剧情

Summary：当上美的丙丙与魔童的敖丙互相身穿。魔童饼发现哪吒变成了阴湿控制狂，而上美饼却感受到了属于魔童哪吒的温柔（不换7！cp是上美藕饼、魔童藕饼）

哪吒还没睁眼，就感受到了怀里温热的一团身躯

真是稀罕呢...

这还是他第一次清醒的时候怀中还搂着人

毕竟往常的敖丙虽然装出一副黏黏糊糊很喜欢自己的样子，睡觉前将整个身体温顺的送进哪吒怀中

  

看似很黏人

可一旦陷入沉睡之后，敖丙就会本能反应地背过身去颤抖不止，将自己缩成一团贴在墙上，好似离哪吒越远，他才越安心

像今天这般老老实实毫无戒备的躺在怀中，简直怪的出奇

哪吒懒得睁眼，他伸手揽过敖丙的肩，然后手指顺着被抽掉龙筋的脊骨一路摸了下去，静静等待怀中的身体出现瑟缩和僵硬的反应

每次看到敖丙恐慌无比却又只能乖乖听话讨好自己的样子，哪吒心中就会溢出酸胀的满足感，这种感觉让他食髓知味

可这次怀中之人的反应，却让他有点意想不到.....

敖丙被轻柔地摸过脊背，顿时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整个龙往哪吒怀里钻了进来，他小脸贴着哪吒的胸膛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语气无比亲昵：“哪吒....别闹.....”

“我还想再睡会.....”

灵珠低声咕哝着，因为说话声音很轻，显得有点依恋缠绵的意味

哪吒三太子睁开眼，看向往自己怀里拱的小龙

怀中之人冰蓝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顺滑柔软，额头幼嫩的龙角小巧可爱。他皮肤白皙如玉，眉眼精致而温和，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这不是自己的那个敖丙

哪吒三太子瞬间得出了结论

他放在敖丙后背上的手静悄悄地移到了对方脆弱的脖颈之上，哪吒五指收拢，只要稍一用力，这个人立马就会死于颈骨断裂

“哪吒？”敖丙睁开了雾蒙蒙的双眼，水蓝色的眸子困顿地眨了眨，茫然又无辜，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即使被人压在身*下掐住命门，敖丙也不见一丝恐惧，他侧过脸去，下巴在哪吒骨节修长的手上依恋的蹭了蹭，竟然伸出手臂搂住了哪吒的脖子，双腿也缠了上去

“你手好凉啊，我冷”，敖丙黏黏糊糊地挂在哪吒身上说道

哪吒三太子看着这位腻腻歪歪的小龙，心中闪过一丝好奇。眼前这条小龙显而易见没有被扒皮抽筋过，看着身体健健康康的，甚至还被娇养到了宠溺的程度

是哪个世界的哪吒，能把他宠成这样？

“唔”，敖丙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没睡醒时一向反应迟钝，此时才发现被自己搂着的哪吒跟往常的十分不一样

这个哪吒头顶用红丝带扎着两个揪揪，五官比魔丸更加秀美，身上穿戴着淡粉色的莲花皮甲，眼神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之色

明显不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魔丸哪吒

“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

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敖丙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赶紧收回缠在人身上的四肢，从床上起身，抱拳行礼道

哪吒三太子怀中一空，心中涌上一丝被人忤逆的不悦感

他露出一抹甜笑：“没关系，我的丙丙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眼前这位哪吒的称呼，敖丙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和哪吒也在一起了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未退下去的羞红

哪吒三太子从床上坐起，秀美的五官如泼墨般写意：“可能是今日六星连珠，丙丙被误送去了你的世界吧.....”

“别担心，六星连珠之天象只会持续一天，时间一过，你们就能交换回来”

被哪吒安慰一番，敖丙紧张的心也恢复了平静

灵珠敖丙眼神扫了扫屋内，想找个木凳坐下说话，却目光一顿，停留在了床边火红色的轮椅之上

“这是什么....？”他神情疑惑道

“这是我给丙丙亲手做的轮椅”，哪吒轻描淡写的解释，“丙丙受过伤，身体不好，没法站立走动.....我就用混天绫给他做了个轮椅，这样就能随时推他出去散心了。”

回想起敖丙惊惧瑟缩的坐在轮椅之中，身体都怕到颤颤巍巍发着抖了，嘴上还得亲密地叫自己“吒吒”的模样，哪吒三太子表情都柔软了许多，看起来极为思念自己的另一半

一想到只要他把手撑在轮椅上方，敖丙就会吓得浑身一僵，大气都不敢出，还得克制下意识逃跑的反应将下巴放进自己掌心之中，哪吒就忍不住回味敖丙当时的表情

真是让人胃口大开......

不知道眼前这条娇气小龙，若是被抽了筋废了腿，绑在轮椅之上，又会露出怎样心碎惊惧、崩溃求饶的眼神？

可惜了，这条漂亮小龙的周身没有一丝戾气，显然并没造过杀孽，反而浑身萦绕着灵珠的灵气，不是他可以随便惩罚的对象....

“原来是这样.....”灵珠敖丙知晓这个世界的敖丙身体不好，眼中浮现出共情的担心之色

随即他看向哪吒三太子，语气真诚道：“你对他真好~”

敖丙毫无芥蒂的夸赞着对方，孰不住哪吒三太子心中正在臆想着他被抽筋扒皮后的美丽胜景

眼前的漂亮小龙是另一个世界哪吒的所有物

而自己的所有物....

哪吒三太子脑中浮现出哭起来抽抽噎噎却不敢流露出伤心之色，被窕教的予取予求，乖顺不已的残疾小龙

不知道丙丙遇到另一个世界温柔的哪吒后，再回来见到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怕不是回到地狱，崩溃到绝望？哪吒三太子上挑的眉眼秀美至极，表情却显得阴恻恻的

他已经想好如何惩罚那条作恶的残疾小龙了......

end

  

（彩蛋是魔童藕遇到上美饼的小剧场，魔丸听到上美饼被抽筋吓得要死，担心自家敖丙也会遭受虐待…）

囚犬（已销号:

❀写点浪子回头

❀俗、但我爱

❀腼腆人设×笨蛋人设

 

 

 

 

 

-00-

朱志鑫终于确信苏新皓是个表里如一的笨蛋美人。

 

他真正打消所有疑虑，是在他一进去苏新皓就哭，抽抽搭搭地问他‘朋友之间真的可以做这个吗’的时候。

 

苏新皓的手指紧紧抓着枕头，整个人因为太紧张而浑身僵硬，但又因为哭泣与不适而时不时地颤抖，回头望向朱志鑫的时候，一颗晶莹的泪珠正好从他眼角滑落。

 

这过于美观的可怜模样直击朱志鑫的心灵，令他一瞬动摇起了自己坚持至今的腼腆人设。

 

苏新皓都哭成这样了，那要是装的也演技太好了，如果他还继续搞初次那种生疏风格的话，真的很有可能会丧失一次绝佳的体验。

 

他还在犹豫，苏新皓又啜泣着转回了头，把脑袋半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我相信你。”

 

这句话的冲击力同样也很大，不亚于刚才他掉的那颗泪，朱志鑫完全被震撼到，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勉强把人设维持住了。

 

初次就初次吧，生疏就生疏吧，只有人设不崩，才可以更长久地拿捏住这个意外到手的小尤物。

 

“只有最好的朋友才能做。”朱志鑫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蛊惑般地低声说，“只有我可以，别人都不行。”

 

 

 

 

 

-01-

朱志鑫原本是不信‘唯一纯白茉莉花’这种他听起来就觉得有点愚蠢的title的。

 

毕竟夜店是他第二个家，他人如其脸很会玩，有钱有颜有身材有技术，虽然男女不忌但因为有资本所以要求高，平时遇见一个合眼缘的帅哥美女都难，压根就不信有谁能给他‘一见钟情’的惊艳感，更遑论更高一阶的‘念念不忘’之类。

 

但是他后来就遇到了，朱志鑫空窗期窝卡座里百无聊赖的时候一晃眼瞧见了苏新皓，那一瞬间什么‘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title都来了，他甚至还回想起了自己嗤之以鼻认为十分俗气的‘唯一纯白茉莉花’，深觉把这句话按苏新皓头上特合适。

 

当然这个时候朱志鑫还不认识苏新皓，他意识回拢的第一时间就是惊讶这男的竟然走的是傻白甜路子，穿着干净，打扮乖巧，规规矩矩坐在卡座角落，偶尔歪着身子和朋友耳语两句，大多时候就是沉默且拘谨地打量周围。

 

像是第一次被朋友拐来坏地方体验人生的单纯好学生，真的很幻视被从妈妈身边强行抓走的刚满月小狗崽崽。

 

会在夜店舞这种人设的人可太少了，一是没多少人有资本能把它舞起来，二是更没多少人有能力把它舞下去。

 

能力暂且不论，这人显然是极其有这个资本的，脸长得那叫一个清纯，颜淡但不寡淡，眉头一皱纠人心，唇角一弯勾人意，一双眼睛要是蓄了眼泪，能让全重庆的人和他一起委屈。

 

当然朱志鑫没忘记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是头一次来夜店的乖宝宝，和夜店格格不入的气质浑然天成。

 

若真如此，那可就太妙了。

 

朱志鑫熟练地用胳膊肘怼旁边的朋友，抬抬下巴示意他往那株夜店小茉莉那边看，朋友一看也惊了一下，笑了：“换口味了？”

 

朱志鑫烦躁咋舌，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什么换口味？爷什么口味都吃，快去！”

 

朋友不胜其烦地去了，施展的自然是常用伎俩，要微信的同时帮朱志鑫立一波腼腆人设——我朋友比较害羞不敢过来，所以让我替他来的。

 

这也是常用套路了，会玩的人都心照不宣，虽然方法基础老套，但面对那些真小白花们可谓是一套一个准，就算碰上的是老油条，对方要是有意愿也不会拒绝，就是乐趣少些。

 

总归一句，网烂点不要紧，能捞到鱼就是好网。

 

朱志鑫的目光是紧随着朋友而去的，看到他们交涉起来，那小茉莉说话时嘴巴一动一动，看起来就很好亲。

 

忽然小茉莉偏头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朱志鑫一惊，略慌张地稳住腼腆人设收回视线，倒真有几分真腼腆的感觉在。

 

没一会儿，朋友要微信回来了，人乐呵的不行，眉飞色舞地和朱志鑫吐槽：“你这次看上的够有意思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生呢，和我说陌生人不能随便加微信。”

 

朱志鑫眉头一跳：“你没加上？”

 

“加上了加上了，我车轱辘话来回说了三轮才软磨硬泡加上的，有防备心，但不多，”朋友长舒一口气，显然他是一点不喜欢这类型的，低头拿着手机开始戳戳点点，“我现在就把你推过去……诶你说这叫什么款？笨蛋美人？”

 

……笨蛋美人？

 

朱志鑫没回话，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款确实稀有，他还没玩过，不知道什么滋味。

 

又等了一会儿，朱志鑫才等来了好友申请，一看对方头像是个布丁狗，他没忍住笑了，同意后备注打上了小茉莉，后面还缀了一个狗狗的emoji。

 

“先看看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笨蛋美人浓度高不高，”朱志鑫埋着脑袋在聊天框里噼里啪啦打字，玩味地舔了舔后槽牙，“就冲他这张脸，也值了。”

 

 

 

 

 

-02-

笨蛋美人大概率是个真笨蛋美人，他有多美人就有多笨蛋，两者完全成正比。

 

和小茉莉聊了几天后，朱志鑫也很惊奇，他终于理解了当时替他去要微信的朋友回来后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因为换他他也会。

 

朱志鑫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没想到自己往常惯用的招式套路通通没处使，不是因为对方高防，而是因为对方无防还拼命往他这边送，都不用朱志鑫问，就什么都和朱志鑫说了。

 

小茉莉叫苏新皓，比他小一岁多，是他隔壁大学的学生，自然也比他小一届，来夜店果然是被朋友强行拉去的，根本不适应，也不敢喝酒，因为一杯就倒，还因为他妈妈叮嘱他不能在外面喝酒。

 

这都是朱志鑫刚加上他好友十分钟内知道的事，他相当震撼，但此时的他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纯种笨蛋美人的威力，想着要在苏新皓面前维持一下自己腼腆的人设，于是又和苏新皓call back了一下自己害羞。

 

可他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没敢过去要你微信’，苏新皓立刻就给他回‘没关系啊我知道’‘你朋友和我说了的，你比较内向嘛’‘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就已经很勇敢了’……

 

朱志鑫后续准备好的诸如‘我觉得你好好看’‘坐在那里让我眼前一亮’‘你这么好看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我’等等铺垫话术根本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苏新皓貌似已经全然相信了他腼腆的事实。

 

朱志鑫再一次相当震撼。

 

不过后来朱志鑫就习惯了，甚至没几天就有点烦，因为和笨蛋的对话太纯净了，根本聊不到深入的东西，更别提露骨的了。

 

他想要张苏新皓刚洗完澡的自拍，苏新皓十分不理解，和朱志鑫两方拉扯打了八百回太极，最终因朱志鑫的一句‘我们是朋友啊’败下阵来，还是发了自拍，但要求朱志鑫也发一张给他。

 

于是朱志鑫吃力不讨好，也发了张给他。

 

他想要和苏新皓拉进关系加快进度，叫了声苏新皓‘宝宝’，苏新皓十分不理解，和朱志鑫据理力争打了八百回辩论，最终还是因朱志鑫的一句‘我们是朋友啊’败下阵来，但他也叫起了朱志鑫‘宝宝’。

 

于是朱志鑫两眼一黑，再也没叫过他宝宝。

 

他实在是烦，甚至想着苏新皓这笨蛋美人会不会也是装出来的人设，不然怎么这么会气他。

 

但他总念着苏新皓那张脸，就还能忍，想着要尽快把苏新皓约出来睡一睡，只要人让他碰，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朱志鑫就在周六把苏新皓约了出来，约会流程还是那烂俗三件套——吃饭、电影、酒店。

 

好在苏新皓人让他碰，朱志鑫在去吃饭的路上拉他手，苏新皓照例疑惑，但朱志鑫说他们是朋友，拉拉手没什么，苏新皓就没反抗了。

 

朱志鑫在看电影的时候亲他，小茉莉的嘴巴果然好亲，狠狠亲了他一顿之后苏新皓懵了，还没来得及疑惑，朱志鑫就先发制人告诉他，他们是朋友，亲一下没什么。

 

苏新皓世界观好像受到了冲击，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沉默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他又被朱志鑫强行亲了好几次。

 

最后苏新皓在酒店被朱志鑫扒光光，小细腰被朱志鑫摸着玩，他终于沉默不下去了，忧心忡忡但又哆哆嗦嗦，只是可惜他想问什么早被朱志鑫预判。

 

朱志鑫哪还觉得他烦呢？他现在只觉得小茉莉真是又美又香，立刻就要压倒尝尝。

 

“朋友之间可以这样做的，”朱志鑫咬死了‘朋友’这两个字，馋他馋得要流口水，“苏新皓，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03-

但就算滋味再好，天天吃也是会腻的，新鲜感是奢侈品，没有爱来保鲜，向来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段时间下来，朱志鑫和苏新皓也有过好几次了，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腼腆的人设还屹立不倒，每次都缩在生涩的完美外壳下，横冲直撞只顾自己，一边享受一边将自己的莽撞全怪罪于‘没经验’。

 

可外壳穿的越久，脱下也就越难，朱志鑫有点腻了和苏新皓现在的相处模式，临时脱人设的话又怕惹来苏新皓接受不了，引出更多麻烦。

 

他有点想和苏新皓断了，毕竟天天哄着一个小笨蛋也很累。

 

可他又实在舍不得苏新皓那张脸和好身材，要是现在抛下苏新皓，他很有可能打着灯笼都再难找到他这样的款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当初替他要苏新皓微信的老搭档突然给他发来了条消息：【这是你那笨蛋美人吧？】

 

他又发来了条视频，朱志鑫点开一看，开始几秒画面里还是一片漆黑，背景音里混着音乐声人声还有各种杂声，听起来像是在什么室外的晚会现场。

 

几秒后镜头摇晃，抬了起来，呈现出了一个观众席拍舞台的角度，几番放大之后，四四方方的屏幕正好装进了一个舞台上的熟悉身影——苏新皓。

 

他低着脑袋戴着一个几乎完全遮脸的鸭舌帽，衣着十分hiphop，要不是朱志鑫认出了苏新皓露出来的下颌线，还真认不出他。

 

紧接着，视频里的音乐一换，苏新皓立刻随之动作，行云流水地舞了一出《Wiki Wiki》，背景音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朱志鑫头皮一阵一阵发麻，竟有种异时空共振的奇异感觉。

 

瞧瞧，就算没有爱保鲜，旧的新鲜感去了，也有可能会有新的新鲜感出现。

 

这是苏新皓？！这竟然是苏新皓？！？！？

 

朱志鑫眼睛都亮了，转手把这视频发给了苏新皓，上一秒的厌烦一扫而空，这一秒的他只剩喜欢，不计前嫌地再次喊上了‘宝宝’。

 

【宝宝，这是你吗？】

 

苏新皓基本上都是秒回朱志鑫的消息的，这次也是一样，但这次有一点不同，他回的是语音。

 

“嗯嗯，是我，昨天我们学院办晚会。”

 

朱志鑫心说你可辣死我了，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苏新皓语音里杂乱的背景音，也回他语音：“宝宝你在外面吗？”

 

“对啊，我们寝室聚餐，刚吃完饭，打算回去了。”苏新皓声音本就软乎，一旦乖巧地说话就幼得不行，“怎么了宝宝？”

 

要是没有最后补上的那句就更好了。

 

朱志鑫腹诽，但他很快就把这短短五个字自动过滤掉了，现在的他更主要的是想好好排解排解内心陡然升腾的那一股燥热感。

 

他抓住苏新皓话里的重点，连忙说：“那你先别回去了，我来找你，咱们接着出去玩。”

 

苏新皓还是老一套的犹犹豫豫，主要还是太乖了：“……啊？不好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要紧的。”朱志鑫仗着苏新皓看不到，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我们还可以在外面住啊，和之前那几次一样。”

 

“好吧，你又要和我玩那个最好的朋友才能玩的游戏吗？”苏新皓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朱志鑫都能想象到他嘟着嘴说这些话，“其实，那个游戏玩起来的感觉有点奇怪，我不是很舒服……”

 

朱志鑫当然知道苏新皓每次肯定都舒服不到哪去，毕竟在他演技的支配下，每次舒服的只有他一个。

 

但他也没恼，因为他今天说什么也维持不下去自己这个技术生涩的人设了，哪怕会麻烦，他也要突破自我。

 

朱志鑫意有所指，柔声劝慰他：“不不不，我们今天换一种新的玩法，这个保证舒服。”

 

 

 

 

 

-04-

怎么形容呢？仿佛朱志鑫放开之后，小茉莉都绽开了，芳香扑鼻，哭得也更梨花带雨。

 

朱志鑫是彻底爽了，对苏新皓的新鲜感也彻底走向了枯竭，开始正式对苏新皓实行安排好的冷处理。

 

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没空和苏新皓继续频繁聊天，没空和苏新皓常常出去玩，一旦苏新皓抱怨起来，那就正好，立刻狠狠批他一顿。

 

什么‘没有同理心’，‘一点都不理解我’，‘总是无理取闹’之类的PUA话术轮番上阵，对伤人心简直有奇效，屡试不爽。

 

事实也确实如此，苏新皓看样子伤心透了，没过几天竟然来他的大学找他。

 

那是一个傍晚，天气特别好，一轮残阳染红了半边天，看起来漂亮极了，朱志鑫即将结束自己的社团活动去吃晚饭，突然收到苏新皓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他大学里来了。

 

朱志鑫愣了一下，第一时间觉得有点烦，但他很快意识到，和苏新皓彻底断联的机会或许就在今天。

 

朱志鑫只略微想了几秒，就给苏新皓发了食堂的位置让他过去等，然后放下手机及时拦住了要离开的学妹，笑意盈盈地邀她同行去食堂。

 

这学妹也高低喜欢他好几个月了，朱志鑫早看出来，但没理会，基本就是不冷不热地吊着人家，当然他吊着的人多了去，不止她一个。

 

学妹自然是欣然接受，朱志鑫有意和她一路有说有笑地聊过去，没想到这学妹超常发挥，见他热情她更是亲近，走着走着便挨他挨的越来越近。

 

朱志鑫有些不适，但为了给苏新皓看还是忍了，就连走到食堂的路都好像漫长了好几倍。

 

快到食堂的时候，朱志鑫远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新皓，他也确实显眼，在人来人往中驻足的身影挺拔，一张脸能当艺术品，再配上他背后那红了一半的天，有一瞬朱志鑫晃眼，苏新皓仿佛呆在画里。

 

但他没看多久，在靠近苏新皓前强行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偏头装作专注地和学妹聊天，直到走近苏新皓时也熟视无睹，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朱志鑫！”果不其然苏新皓慌了，急切地唤了他一声，连忙过来拉他。

 

但就在苏新皓的手碰上朱志鑫手腕的下一秒，朱志鑫就把手一扬，把他甩开了。

 

他对着学妹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冷声说：“别碰我。”

 

苏新皓一僵，缓缓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朱志鑫冷笑了一声，侧头瞥向苏新皓：“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擅自过来？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PUA的精髓就在于不管有理没理，什么事都要怪罪到对方头上，这招朱志鑫熟练得很。

 

“我……”苏新皓被他质问得浑身一抖，颤抖的声音隐隐有了哭腔，“我只是想来找你谈谈。”

 

朱志鑫闻言不耐地皱了皱眉，抬手指了指身旁已经看呆的学妹，示意苏新皓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形：“你看看，我现在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苏新皓的唇动了动，他微微低下头去，眼泪在他眼眶里诞生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一滴大颗的泪珠几乎是瞬间就从他眼角滴落。

 

他抽噎了一声，弱弱地说：“对不起……”

 

早在第一次见到苏新皓时，朱志鑫就预言过，苏新皓的眼睛要是蓄了泪，能让全重庆的人和他一起委屈，现在这句话好像就在他身上应验。

 

朱志鑫看到苏新皓不断坠落的泪珠，竟有一瞬绷不住，他像要跳戏，甚至想极度ooc地伸手去给他抹泪。

 

但好在他控制住了，表演还要继续，他没空琢磨别的。

 

朱志鑫轻咳了一声，换了一个痛惜的语气说：“苏新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05-

过了饭点，食堂的人大多都是出去的，进来的少，许多路过的学生都会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但总归还是没人上前，看了一会儿便走。

 

往常朱志鑫最喜欢这样的场景了，他仿若所有人的焦点，居高临下地审判剧目中的另一位主角，但他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可能是对此也腻了吧，只想早早鸣金收兵。

 

苏新皓说是来找他谈的，可他此时却是没话了，只有愈发汹涌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头埋得更低，哭的比刚才更凶，却没有哭声，安静的仿佛无声无息，但也安静地变幻出了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抓住了朱志鑫的心脏。

 

这种感觉很奇怪，那是一瞬间的事，在这一瞬间里，朱志鑫的心脏像是停跳了，呼吸时的空气像被夺走了，而这一瞬间过去，一切又如常。

 

朱志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些烦躁，但戏还要继续演，他直截了当地快进到了终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当着苏新皓的面把他删了。

 

然后就是这出戏的最后一幕，朱志鑫对着苏新皓轻声念出结束语：“以后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们就当做从没认识过。”

 

说完，他转头示意了一下在一旁怔愣的学妹，率先走进了食堂，可学妹并没有立刻跟上，朱志鑫走出几步回过头，看见学妹给苏新皓递了一张手帕纸。

 

苏新皓接了，他终于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睫随之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学妹，里面满怀哀伤，他低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只那一眼，加上朱志鑫在之前几番忽略掉的异样，终于让朱志鑫正式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苏新皓与他以往暧昧过的人通通不一样吗？

 

还是苏新皓实在长了一张能让所有人怜惜的脸庞？

 

朱志鑫此时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第一次时苏新皓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我相信你。”

 

啊，应该是因为这个吧，这种将自己全然交付的情状，从一开始和苏新皓聊起天时开始，就是他察觉突兀并一直无所适从的东西。

 

他选择了和苏新皓分开，那就注定了也会和这份‘全然交付’分开，一时间他竟有些难以割舍的错觉。

 

朱志鑫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走入食堂，很快就走到了门口的人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朱志鑫并不想挽回，他不信有什么东西真正难以割舍无法失去，就算有，那就及时抽身。

 

和学妹虚情假意地吃了份晚餐，朱志鑫估计学妹对他的暗恋也该结束了，毕竟历经了这一幕，她就算看不透自己就是个工具人的真相，恐怕也接受不了他对苏新皓的这番态度。

 

朱志鑫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真的差，他不是很想回寝室，摸出手机给朋友去了个电话，唤他出来耍。

 

正巧朋友有意去别人今晚攒的局，朱志鑫欣然前往，又坐回了阔别许久的卡座里，没什么兴致喝酒，只闷头玩手机。

 

朋友比他来迟些，看到他的一瞬都愣了，踢了一下朱志鑫都要横到隔壁座的大长腿，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了这是？也没捯饬一下，不会头都没洗吧？”

 

朱志鑫无名火起，捋了一把自己蓬松的头发以证清白，冷着脸对他翻了个白眼：“爷靠这张脸就能大杀四方。”

 

朋友看出不对来了，定定地瞧他：“哟，不会是你和那笨蛋美人……”

 

他话说一半刻意留白，朱志鑫听不下去，一下站起身离开：“我去厕所。”

 

虽然说他去趟厕所顶多洗个手就回来，但他还是去了，出于一种下意识逃避被迫去的。

 

而当他远离人群走入了去厕所必经的走廊，在短短十五秒之内，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意识到自己心情糟糕的时候，它往往会更糟。

 

他看到了两个男人在接吻。

 

而那个被压在墙上亲的，是苏新皓。

 

 

 

 

 

-06-

朱志鑫这种人，其实玩的很低级。

 

当他那个朋友过来说出‘我朋友比较内向不敢过来’的时候，因为和身边人坐的近，苏新皓能感觉到旁边人在发抖——憋笑憋的发抖。

 

苏新皓显然演技更好一点，也见的更多一些，他没笑，只摆着一副纯真善良天真无知的面孔，和这位过来要他微信的兄弟打了三圈太极。

 

不过苏新皓最后还是把微信给他了，因为他顺着这位兄弟示意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朱志鑫本人的脸，惊为天人。

 

‘惊为天人’这词用的毫不夸张，虽然说朱志鑫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就转过了头去，但苏新皓还是对这一眼印象深刻，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张恰巧能把他心思摆上台面，且与之适配，甚至是说高配的脸，苏新皓需要靠着乖巧的面皮伪装自己，朱志鑫不需要，他的这张脸就在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个花花公子，表里如一，理所应当玩乐世间。

 

五官、皮相与骨相三者各个顶尖，相辅相成，共同铸就了这种女娲毕设级别的艺术品。

 

长这么帅，手段低级点就低级点吧，有的是鱼为了这张脸咬钩，比如说苏新皓。

 

那个要微信的兄弟走了，朋友凑过来和他咬耳朵：“你干嘛给他啊？装内向真的很低级。”

 

苏新皓头也不抬摆弄手机，嘴里报了个具体方位，朋友依言歪头看过去，这一看直勾勾地看了十几秒没回神。

 

还是苏新皓忍不了抬手拍了他一掌把他拍回神来：“别太明显。”

 

“嚯，这脸，神迹。”朋友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也啧啧称奇，“但他不是你喜欢的款吧？”

 

苏新皓没回话，他正在点着那兄弟推过来的微信号加好友，朋友便自顾自地说：“你不是喜欢温润款吗？这个b男……”

 

苏新皓指尖一顿，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朋友一眼，对方立刻改口，战战兢兢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苏新皓这才低下头去看手机，看到朱志鑫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顿了好半晌，忽的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

 

哪有什么喜欢的款讨厌的款，他们都是道貌岸然的渣男，本质都是同一款，都是一眼看中了他傻白甜的小兔子外壳，便急吼吼地扑上来。

 

正因为如此，苏新皓在关系里天然就站在了高处，只要从一而终安稳做一个笨蛋美人，人与人之间挑选与被挑选的真相，谁又能看的真切呢？

 

他装笨有天赋，原因无他，无非就是他原本是真笨，现在的他不笨了，自己经历过的以往种种就是最好的利用素材，加上他还练就了一项说落泪就能落泪的好本事，就算真有人能找到他的破绽，又要因他这张无辜的脸而迟疑起来。

 

不过这次这个朱志鑫倒不用苏新皓忧心到这个份上，和他聊了几句之后，苏新皓就能断定他是个笨的，空长那一张好脸了。

 

苏新皓钓鱼，鱼的智商条件倒是其次，没低到硬伤的程度就算不上重要，所以苏新皓也没过多在意这点，朱志鑫要是好糊弄，他还更轻松些。

 

他另有两个最看中的基本条件，一个是脸好不好，一个是活好不好。

 

前者他在看过朱志鑫那一眼后就已经有了极高的评价，后者他还有待考察，但有那一张绝无仅有的脸在前，他对这一条件不免也有了些宽容，哪怕朱志鑫只到勉强及格的地步，他都能接受。

 

毕竟能够做到两全的优质渣男确实稀缺到凤毛麟角，苏新皓这样通情达理地想着，默默下了一个最低门槛。

 

——只要没烂到像处男那样就能忍。

 

 

 

 

 

-07-

后来是什么留住苏新皓的呢？

 

首先排除朱志鑫比shi还要烂的技术。

 

某天苏新皓侧躺在床上刷手机，室友刚洗完澡出来，忽然想到了他，惊奇地叹了一句：“小苏你这次谈的够久啊！”

 

室友收拾着洗漱用品弄出了一系列砰砰乓乓的声来，苏新皓一言难尽不知道该怎么回，首先他和朱志鑫就没在谈，只是玩，他们的关系还是‘朋友’，其次这人就跟只戴了张漂亮面具似的，颜值和技术完全成反比，智商则取二者中值。

 

苏新皓真是夸不到他一点，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已经在我身上花十几万了。”

 

应该说朱志鑫是个十足十的冤大头，真不亏他那笨蛋特质，地主家傻儿子的形象灵活生动，肯为苏新皓花钱，而且还眼睛都不眨地花了这么多，估计是他除去长得好看以外唯一能夸的点了。

 

“卧槽，真的啊？”室友惊的脸盆都掉地上，恨不得现在就爬上苏新皓的床和他好好聊聊，“他都给你买啥了？”

 

“买鞋，买包，买衣服，买首饰，给我弄过无人机秀，还租过游轮啥的……”苏新皓草草将这段时日的收获列举了一部分，他其实很想转折一下吐槽朱志鑫技术是真烂，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

 

室友听得呆滞，一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的痴呆傻样，最后反而更后悔自己多问了这么一句，瘪着嘴说：“那你可别轻易和他分了，能赚一点是一点。”

 

“嗯，那是。”苏新皓没什么激情地应声，“这问题在他不在我，主要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甩了我。”

 

苏新皓答的无波无澜，仿佛他对金钱这些身外俗物毫无欲望，可现实里谁会不喜欢钱呢？他只是实在有点困惑，为什么朱志鑫好像就是这样无所谓金钱的人？

 

苏新皓以前钓来的鱼基本都是挂着笑脸想来坑他，有个别大方实在，但三星酒店就不愿意带他住了，只有朱志鑫大手一挥，压根就没带他去过五星以下的。

 

没有炫耀，没有充面子，有的只有不在意，无所谓，还有一种……苏新皓不知为何就是能感觉到的孤独感。

 

朱志鑫技术都那么烂了，把他留住的，真的只是朱志鑫长得好看人傻钱多吗？

 

苏新皓又鬼使神差地点回了早和朱志鑫说过晚安的聊天界面，就在今晚他们还争执过叫‘宝宝’这件事，苏新皓实在膈应这个词，执拗了半天，最后和朱志鑫各叫一句，两人就默契地再也没提。

 

苏新皓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来回看了两三遍，虽然他没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他好像在潜意识里更笃定了心里的某种猜想。

 

他甚至有些凝重地蹙了眉，踌躇地问：“我这次钓的，有没有可能是个假渣男？”

 

室友不知晓他的心路历程，闻言嗤笑了一声：“他都是渣男了，还有什么真假啊？”

 

意思就是朱志鑫是装的，但苏新皓是显然不信的，就朱志鑫那个智商，他不信朱志鑫能演好任何人设。

 

就像他是渣男其实才是装的，他更像个缺爱鬼，笨拙地伪装自己，一旦被识破就会看起来特别滑稽。

 

室友又长叹一声，苦口婆心：“唉——钱才是王道，你就别东想西想了。”

 

是了。钱才是王道，想那么多干嘛，不是已经在这上面吃过大亏了吗？

 

可怜男人，倒霉一辈子。

 

苏新皓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警世名言，放下手机，因屁股还痛着而艰难翻了个身，闭眼准备睡觉了。

 

趁着他还有命，趁着他还没被朱志鑫弄死在床上，还是多从朱志鑫身上卷点钱到自己口袋来吧，谁知道朱志鑫哪天就腻了他呢？到时候再把他送来的东西都卖了，能净赚一大笔。

 

想到这里，苏新皓似乎安稳了些，愈发坚定男人就该是这样用的。

 

要榨干所有可利用价值，一点别剩。

 

 

 

 

 

-08-

真正和朱志鑫分开的这天，比苏新皓预想中的要晚很多。

 

朱志鑫预先对他开始施加的冷暴力在苏新皓眼里仍旧一眼假，都是些低级套路，苏新皓早熟稔于心，就是配合着他演可怜巴巴小舔狗天天求挽回的戏有些累人。

 

更让苏新皓在意的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朱志鑫好似很爱他跳舞时形成的反差感，终于在最后的这一次，才克制不住给了苏新皓第一次体感还不错的体验。

 

苏新皓想来还是很想笑的，倒不是说因为朱志鑫这么多次以来，一直只顾着自己爽没顾忌到他而生气，而是他愈发能笃定朱志鑫是个很缺爱的小可怜。

 

他有多么视金钱如粪土，有多么可以为了一个人一件事随意挥霍钱财，就有多么吝啬于爱，有多么不愿意对别人施加一点点发自内心的好。

 

就算他潜意识里要向他人施加好意，只要他意识到了，就会硬生生的克制住。

 

如若有人和他关系太近了也是同理，无论是别人靠近的他，还是他靠近的别人，只要他意识到了，就会主动抽离这段关系。

 

多么面面俱到的一个小可怜形象啊，可怜到苏新皓为他落泪时都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心甘情愿，因此也哭的十分令人动容，就连朱志鑫身旁跟着的女生都忍不住给他递了张纸巾。

 

苏新皓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或者说他以前介意，但现在已经早早脱敏，他只是在接过那张纸，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之后，意识到他和朱志鑫这次是彻底结束了，有一点无法克制的悲从中来。

 

他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再爱人的能力了，但他还是会感慨会惋惜，因为朱志鑫也和他一样，是个丧失掉爱人的能力的人。

 

和那些生来无爱的人不一样，他们曾经拥有过，曾经失去过。

 

苏新皓没有狗血地想‘要是他们早点遇见会不会不一样’这种离谱笑话，他很现实地设想了一番自己的未来，他以后估计是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长得帅钱又多人还傻的假渣男了。

 

有点心痛。

 

苏新皓拿着纸巾擦干净了眼泪，背对着朱志鑫大学的食堂走出还不到五十米，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心痛结束，虽然他眼睛还红红的，鼻子也有点堵，但他情绪控制的就是这么收放自如。

 

他摸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等会儿朋友就会开车过来接他一起去吃晚饭，然后再转战夜店。

 

太久没有夜生活，苏新皓都怕自己忘记在夜店蹦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万幸他很快就身临其境想了起来，朋友在剧烈音乐和人群攒动中凑到苏新皓耳边大声吼：“你今天太奇怪了！不装小白兔了吗！你不钓鱼了吗！”

 

苏新皓一个字没听见，反复问了好几遍才猜到了个大概，刚想回答，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了手腕。

 

苏新皓重心不稳差点被扯摔，当即也不跳了，突然爆发的暴脾气仿佛是一扎就爆的气球，促使他怒目圆瞪地回头望去。

 

他这才看清拉他的是一个熟人，也是一个精心装扮过、来夜店寻猎的标准渣男，在看清苏新皓样貌的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的惊讶。

 

他一直没放开苏新皓的手，表情夸张地朝着他大喊道：“苏新皓！真是你啊！”

 

苏新皓还是一点听不清，但他总算暂且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迅速换了一张假模假式的和善面孔，朝他假笑了一下。

 

可笑一下哪里够，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手朝他示意一起出舞池聊聊，苏新皓权衡了几秒还是没拒绝，和朋友打手势简单沟通了一下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走到了一条相对安静些的走廊里，这是去厕所的必经之路，可以正常对话。

 

苏新皓的手终于被放开，对方优哉游哉地往墙上一靠，笑出了声：“好久不见！你没忘了我是谁吧？”

 

 

 

 

 

-09-

忘是没忘的，但也确实记不太起来，毕竟他只是苏新皓记忆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苏新皓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姓叶。

 

见苏新皓没回应，他也不生气，继续说：“你不知道吧，他俩下半年就要结婚了。”

 

‘他俩’，是指苏新皓一直以来的两位邻居，一位是哥哥，比他大六岁，一位是姐姐，比他大四岁。

 

苏新皓轻点了点头，眉头没皱一下，由衷地说：“挺好的，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渣男配贱女，换了谁不说一声请锁死。

 

这位姓叶的也比他大六岁，和那位哥哥是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苏新皓以前多少见过几次，所谓物以类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直仔细打量着苏新皓的表情，仿佛非要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来品味，看得苏新皓恼火得很。

 

“你叫我就为了这事？”苏新皓嗤笑了一声，今天他懒得装白莲花，黑心展露的毫不掩饰，“总不能是叙旧吧？我们熟吗？”

 

“当然不是，”对方连忙干笑了几声圆场，但打量苏新皓的眼神仍旧没有收回，“我只是意外会在夜店看见你，毕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苏新皓闻言乐了，他看出了一点对方图谋不轨的龌龊苗头，但没戳穿，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我以前？我以前怎样？我现在又怎样？”

 

“你现在可比以前好看多了，”像是对上了心照不宣的暗号，对方靠近了苏新皓一步，声音也更低了，“也更有感觉了，我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他当年会和你……”

 

他似乎是想玩点暧昧，但实际上只有无边的油腻，苏新皓皱了皱眉，没心思和他玩这些，直接了当地打断他：“我今天才和我前男友分手，他活太烂了我受不了，你活好吗？你活好的话我就——”

 

苏新皓还没说完，对方忽然一把将他推到了墙上，吻了上来。

 

他太突然，苏新皓惊的怔愣在了原地，他其实本意只想做，半点想和他接吻的意思都没有。

 

但现在他已经错过了把人推开的第一时机，干脆没反抗，配合地缓缓阖上眼睑。

 

可谁料这人的吻技连朱志鑫都比不过，没一会儿苏新皓实在受不了，正想把他推开，他却先一步退开了——准确的说他是被迫退开的。

 

苏新皓睁开双眼，正好看见他重心不稳连连后退，被直接甩到墙上，然后摔倒在地的全过程，再一偏头，看见了站在旁边阴沉着脸的朱志鑫。

 

……朱志鑫？？？

 

他为什么在这？

 

苏新皓惊觉自己被当头浇下了一大盆狗血，一时混乱到无言，只直直地看着他。

 

朱志鑫显然很生气，但他在暴怒之下也极度克制，脖颈上的青筋都连带着暴起了几根，开口时语气阴恻恻的：“耍我？很好玩吗？”

 

苏新皓的情绪本就被今天的一大堆破事弄得高低起伏，压根平复不了，闻言火气蹭蹭往上冒：“好玩？我说实话吧，其实你很一般。”

 

此话一出，朱志鑫的克制顿时到了即将崩溃的临界点，连带着他的手臂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一旁早退出战场的男人此时才扶着墙站起来，看到这场面也恼火，指了指突然出现的朱志鑫：“这就是你说的今天分手的前男友？”

 

“不是！”苏新皓立刻出言反驳，吼的声音极大。

 

但朱志鑫的手忽的就没再抖了，他的情绪莫名平稳了一点，至少退回了爆发的临界点内。

 

他没多理会在场的第三人，一把拉住了苏新皓的手腕紧紧攥住，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我一般，我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到底一般不一般。”

 

 

 

 

 

-10-

这场略显滑稽的闹剧轰轰烈烈闹了很久，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是一张双人大床，他们无言各躺一边。

 

朱志鑫长臂一伸，抽了两张放在床头柜上的抽纸，沉默地递给了苏新皓。

 

苏新皓沉默地接过，擦起了脸上的泪渍，他刚才哭湿了大半个枕头，至少朱志鑫确认了苏新皓会哭这一点不是骗他的，苏新皓的体质是真的受到刺激就流生理眼泪。

 

他俩谁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傍晚的决裂戏等于白演，几个小时后的他们就在夜店重逢，最后在暂时的气血上涌智商缺失的指使下，再次共同奔赴酒店。

 

很荒谬，很好笑，也很无语。

 

忽然苏新皓笑了一声，在安静到只有空调呼呼吹的房间里十分突兀，朱志鑫听到了没忍住，也笑了，他手肘一撑往上挪了挪，换了一个半靠在床头的姿势。

 

“虽然你是演的，但其实你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吧。”朱志鑫目视正前方淡淡开口，顿了半晌没等到苏新皓回话，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副笨蛋样，别人没经历过的根本装不到这么像。”

 

苏新皓干脆把纸巾搭眼睛上不动了，自己在阴影遮盖下闭目养神，很平静的回复：“是啊，以前被人骗了，吃过亏就聪明了。”

 

朱志鑫没有回应，好像他们又要继续沉默下去，苏新皓又开口：“他下半年就和青梅竹马的女友恋爱长跑结婚了，当年使的手段比你用的还低级，骗我财也骗我色，后来我迟钝地明白了亲密关系的定义与界限，去问他为什么和我还是朋友，我才知道他有个已经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一直知道我和他的事情，但他们都很默契地在维持这段畸形关系。”

 

朱志鑫安静地听着，半晌吐出一句：“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苏新皓听笑了，这熟悉的祝福语他不久前才说过，他没由来地有了一种轻松闲适的感觉，好像一直飘忽着的暴躁心灵都平静下来了。

 

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又改口感慨道：“你是真慷慨，舍得给我花这么多钱，宁愿多打五万块，不肯赠我一分好。”

 

朱志鑫有被苏新皓阴阳怪气到，总算有了些鲜活的情绪，声音也大了些：“怎么了？只有钱没人爱的人都这样，你试试爹不管娘不爱，长大了好不容易认真谈一女朋友，她还卷了你全部存款跑了呢？”

 

有钱人家大少爷的全部存款可不是一点点，苏新皓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想了想后问：“后面追回来了吧？”

 

“嗯。”朱志鑫好不容易鲜活了一点的情绪又消失了，“她还偷了我家商业机密，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哟，这可真是标准结局。

 

一想到他俩以前的智商状况竟然半斤八两，苏新皓没忍住又笑了，这次他笑的开怀，靠在床这一边的朱志鑫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抖动。

 

大少爷被嘲笑了有点不爽，不耐烦地咋舌：“啧，你别笑了。”

 

苏新皓一时收不住，又笑了一会儿，突然说：“朱志鑫，要试试看吗？”

 

“哈？”苏新皓的话题转的太快，又语言简短，朱志鑫一时没理解，但很快他心里有了一个荒唐的推断，有些谨慎地问他，“你，你说什么？”

 

他甚至谨慎到结巴，偏头去看苏新皓时，心脏逐渐脱离掌控，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

 

他看到苏新皓抬手揭掉了盖在眼睛上的面巾纸，也偏头过来，在视线与自己碰撞交锋的一瞬间，说：“我说谈恋爱，你要和我试试看吗？”

 

朱志鑫一瞬呆了，褪去伪装的他冒傻气也没了掩饰，勾起了苏新皓亮晶晶的眸子里荡漾出来的笑意。

 

那笑意好真实，好纯粹，好治愈，有着以往从未触动到朱志鑫的强大感染力。

 

朱志鑫必须承认自己被触动到了，他听见自己说：“好。”

 

 

 

 

 

-11-

苏新皓对着朱志鑫发出邀请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他下一瞬就想到了自己谨记多年的那句警世名言：可怜男人，倒霉一辈子。

 

可他还记得先前他和朱志鑫互相叫‘宝宝’的滑稽场面，他是因为那男人以前总这么叫自己，所以十分膈应，而朱志鑫却仅仅因为‘宝宝’是一个代表亲密关系的昵称，就如此别扭。

 

完蛋完蛋，苏新皓唏嘘，自己好像好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可怜男人了，他倒霉的一辈子早就注定，或许在夜店狗血再遇朱志鑫就是他倒霉宿命的某种体现。

 

而倒霉到现在，就是指引着让他主动重蹈爱的覆辙。

 

朱志鑫像是没听懂，又问了他一遍，于是苏新皓拿掉了遮眼的面巾纸，看着朱志鑫，详细又认真地再次邀请了他一遍。

 

朱志鑫这次懂了，乜呆呆地望了苏新皓好久，久到苏新皓的心脏慢半拍地砰砰砰乱跳起来，好像他心里的某种东西，也久违地活了过来。

 

终于，他听见朱志鑫说：“好。”

 

苏新皓想，他可能要变回以前那个漂亮笨蛋了。

 

当然，是和另一个漂亮笨蛋一起变回去。

 

 

 

 

 

-END-

*阴暗真男鬼×纯情高中生

*部分校园背景

*大纲来自piano老师

上一棒：@大蒜过敏的美女 

下一棒：@俜爻-  

 

   

   

     ——人类和我，你选谁？

 

  

   　

　　01

  

　　朱志鑫生来就是鬼。

  

　　他可以选择各个年龄段的外表，也可以选择是否在人前显形。不同于其他鬼的是，他每天都过得很无聊，因此记不清自己到底存在于世间多久了，或许几十年，或许数百年。

  

　　遇到苏新皓那一年，朱志鑫在医院附近飘荡。小苏新皓刚刚出生，一天到晚哇哇哭。朱志鑫讨厌小孩，但这个小孩似乎是例外，天然地，让他有一种亲近感。

  

　　小苏新皓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时，朱志鑫会只对他显形，变出玩具逗他。小孩不怕他异样的红发，相反，还很是喜欢他，总是弯着浸满阳光，纯真剔透的一双眼，朝他咧开嘴。

  

　　如若有人经过，便会看见小苏新皓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对着空气咯咯笑。

  

　　但朱志鑫毕竟是鬼，小孩子抵抗力不强，同这种生物接触多了，难免受到影响，有些体弱。体检各项指标都良好，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家人只好寄希望于唯心主义，托人请了老家的道士，来给小苏新皓看看。

  

　　“这孩子被厉鬼缠上了，要索他命！”

  

　　只想逗小孩，苏新皓可爱。隐了形的朱志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里驳。

  

　　道士竟然真的有些本事，画了一堆符咒，让朱志鑫不好再近小苏新皓的身，只能日复一日飘在窗户外边，睁着一双眼，专注地，无声地看。

  

　　他没刻意对小孩隐形。待到小苏新皓逐渐长大，会站会走了，就摇摇摆摆地挪到窗边，歪着脑袋，同飘在外头的哥哥对视。

  

　　在符咒限制下，小苏新皓一靠近，朱志鑫为了保持一定距离，只能后退。小孩看他这样，就委屈扁嘴，伸出小肉手拍窗户。

  

　　“啪——啪——”

  

　　“帅帅宝贝，你拍窗户干什么？”母亲闻声而来，望一眼窗外，除了树之外空无一物。

  

　　“人、哥哥、哥哥……”小苏新皓一个劲儿地指向空气。

  

　　母亲打了个寒颤。

　

　　

  

　　　

　　02

  

　　“出来吧。”

  

　　道士走到苏新皓隔壁的空房间，合上门，无聚焦地直视前方。他手上燃着一枚召鬼符，白烟弥散。

  

　　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形，红发妖异，五官昳丽，一双下三白到了骇人的地步，瞳色间或变换着。

  

　　“你这男鬼长得还挺俊……就不能跟人家小孩保持距离吗？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这小孩也没惹着你吧。”

  

　　“有。”

  

　　“他喜欢跟我玩，还没有人类愿意陪我。”

  

　　看他这模样，道士倒吸一口凉气，只能继续道:“我实话跟你说，你这样天天围着他，阴气太重了，他长不大的。”

  

　　“那留下来陪我当鬼好了。”朱志鑫答。

  

　　收取了高额驱鬼费用的道士强撑着，苦口婆心劝了男鬼半天，终于让朱志鑫烦得松口，同意暂时离开，但并不保证何时会再来。

  

　　没有苏新皓，人类世界太无聊了。鬼这么说。

　　

　

  　

　　

　　03

  

　　苏新皓长到六岁，在学校做户外活动时，朱志鑫再次出现了。

  

　　红发少年站在铁栅栏旁边的树荫下。钻过枝丫缝隙洒下的几缕阳光，落在他金属质感的耳钉，却没有反射。他不出声，但与苏新皓对上了视线。小朋友被蛊惑，脱离同学们的大部队，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你、你好……”小苏新皓主动打招呼。

  

　　生得好看的红头发哥哥俯下身，拉起他的手，状似不经意道:“还记得我吗？”

  

　　六年，对于鬼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这个年纪的人类孩童，还没法形成系统的记忆，六年又实在是太长了。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不记得了。”

  

　　周遭的空气忽而变得阴冷，连带朱志鑫的心情一起。他面上未显，一转身，按苏新皓的年龄身高，化出另一个形。

  

　　小苏新皓看着眼前忽然变得跟自己一样小的哥哥，惊讶地长大了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一下，在草丛里摔坐。

  

　　小苏新皓忍着没有哭，但感到委屈，不解地问:“哥哥，哥哥为什么推我？”

  

　　“讨厌你。”

  

　　“为什么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小朋友更委屈了，他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主动去牵朱志鑫垂下来的手，微仰头，保证道，“我下次一定会记得你的！”

  

　　“哥哥，能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吗？”

  

　　“你出生的时候。”

  

　　最久远的一段时光。小朋友这下更是一点儿都回忆不起来了，只能嘀咕，说，那哥哥，等我回去了，我问问妈妈。

  

　　体育老师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带着同学们一起找，最后在一棵大树下面发现了小苏新皓。他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树荫下，但头侧着，像是朝着前方在说话。

  

　　老师走过去，将他抱起来。小苏新皓被平地拔起，只得束手就擒。他转过头，那个哥哥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跟上来的打算，幽幽望他。

  

　　“帅帅，你喜欢跟花花草草聊天吗？”老师对他说，“下次再聊吧，他们一直都在那儿。”

  

　　“是哥哥，我没见过他，”小苏新皓眼珠圆溜溜，像在思考，“昨天也没见过，星期一也没见过。”

  

　　老师将小苏新皓抱回队伍内，蹲下来，替他拍拍衣服上的泥，顺口追问，你在跟哪里的哥哥说话？

  

　　“就在那里，”小朋友指着方才大树的方向，目光纯粹，不似骗人，“哥哥现在还在看着你呀，老师。”

  

　　成年人转过头，再三确认，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04

  

　　“妈妈，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红头发的哥哥来看我吗？”放学回家的路上，小苏新皓一本正经地问，“我今天体育课遇到一个哥哥，他说在我出生的时候见过我。”

  

　　“没有啊。”

  

　　母亲直觉此事有蹊跷，问了班主任，确定整个学校并无红发的工作人员，顺道从体育老师那儿听说了下午的事，后知后觉，想起了当年道士口中的那只厉鬼。她连忙去联系那位道士，得到对方明天就来的答复，才稍微定下心来。

  

　　小苏新皓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母亲走过来，拿着几颗糖，坐到他旁边，语重心长地讲:“宝贝，你下次再看见那个红头发哥哥，千万不要跟他说话，好吗？”

  

　　“这样是不是不礼貌呀，妈妈。”

  

　　“没关系的，记住妈妈的话，好不好？”

  

　　小朋友接过糖，只好点点头。

  

　　因为母亲太担心，早就自己一个人睡的小苏新皓，今天难得又睡在了父母的房间。

  

　　半夜，小苏新皓忽然感觉有人在拍自己。他坐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又是那个变成小孩模样的红发哥哥，定定看着他，似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先前答应了母亲的话被抛却于脑后，小苏新皓用气声问他，这么晚，你怎么在我家啊？

  

　　朱志鑫不说话，只是攥着小苏新皓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哇，好冷！你可以睡我的床，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小苏新皓友好地说。

  

　　“我不要一个人睡。”

  

　　“那我跟妈妈说一下，我跟你睡吧！”小朋友开朗道。

  

　　“不要。”

  

　　“哥哥，你不愿意跟我睡嘛？”

  

　　“……不要告诉你妈妈。”

  

　　小苏新皓下意识点了点头，由着哥哥将他牵回自己房间，但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妈妈？”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朱志鑫走到床前，停下来，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她只会让臭道士往我脑门上贴符。”

  

　　“睡吧。”鬼拍了拍小苏新皓的肩，把小孩揽入怀里。

　　

　　

  

　　

　　05

  

　　“帅帅！”

  

　　次日醒来，母亲才发现苏新皓不见了，急得差点掉眼泪。

  

　　此时，苏新皓的房间里，朱志鑫已经恢复成了少年身形。他保持伸着一只手臂的姿势，为面朝窗户睡着的小孩，阻隔掉刺目阳光，顺道也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门被推开的刹那，鬼自发消失。

  

　　小苏新皓猛然被强烈光线刺醒，艰难地想睁眼。人还迷迷糊糊，就被妈妈用力抱住，女人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什么时候回自己房间了？吓死妈妈了！”

  

　　“是因为……欸？”小朋友这才反应过来，哥哥不见了。

  

　　他难得机灵一回，没提那个哥哥的事。但母亲心生疑窦，还是决定再找一次道士。

　

　

  　

　　　

　　06

  

　　道士望一眼面前可爱的小男孩，就知道，那只鬼又出现了。

  

　　可六年过去，朱志鑫的道行明显加深。以他的能力，已经难以再将男鬼召来。道士只得一咬牙，拿出珍藏许久的，一枚具有辟邪效用的玉。

  

　　碧色在苏新皓脖子上漾开。

  

　　“这东西可以保他一个轮回，十二年，”他对苏新皓母亲道，“在这个轮回里，也能合上他的阴眼，这孩子不会看见鬼。”

  

　　果真，这天之后，母亲再也没听苏新皓讲过遇到什么奇怪的哥哥，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放下。

  

　　但，人望不见鬼，不代表鬼不存在。

  

　　小朋友受到庇佑的十二年里，发现不了鬼。朱志鑫碰苏新皓，自己也会受伤。因而，鬼只能在暗处观察。

  

　　苏新皓上学。

  

　　苏新皓吃饭。

  

　　苏新皓睡觉。

  

　　一直看，一直看。

　　

　　

  

　　

　　07

  

　　十二年后，苏新皓十八岁，上高三。

  

　　学校有自愿参加的晚自习，各科老师轮值，回答同学的问题。一多半同学都没来，选择在家自学，或是找私教。苏新皓成绩平平无奇，是爱问老师问题的乖宝宝，更喜欢在学校写作业，让老师给自己批改一番。

  

　　生日那天，家里人出差，他还是一个人回家。问数学题耗费了好长时间，结束时已经临近深夜。苏新皓收拾着课本，无意间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贺卡，黑底衬着红字。

  

　　生日快乐，宝宝。

  

　　“这谁啊，怪渗人的！”路过的同学凑过来。

  

　　苏新皓茫然，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晓。

  

　　这段插曲过后，他又整理了一会儿课桌才离开，刚走出校门，就一眼望见了站在不远处，衣着单薄的少年。

  

　　好帅。

  

　　这人有着深红色的头发，在夜幕下分外明显，为本就夺目的五官添上几分妖冶。他没穿校服，一身黑，皮质外套敞开着，似乎不受凉风影响。

  

　　他挡在窄路正中间，苏新皓只能朝那个方向走去。哪怕已经快撞上，少年也半点儿没躲，以不太礼貌的直白目光盯着人，不发一言。

  

　　“你是我们学校的吗？”苏新皓问他。

  

　　少年神色带了点意外:“你看得见我了？”

  

　　“看得见啊，”苏新皓用手里的练习册比划了一番，“你长得这么高，很难看不见吧。”

  

　　“原来，十二年过去了啊。”

  

　　少年似乎完全不懂什么是安全距离，近乎凑到苏新皓鼻尖前，一双眼黑得叫人发晕。修长手指挑起苏新皓藏在卫衣里头的玉，根本没使力，碧色表面就已显出几条裂纹。

  

　　苏新皓眼睁睁看着陪了自己十多年的玉，轻而易举地碎在他手上。

  

　　苏新皓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冒出来，少年就拉起他的手，五指覆着五指，抚在苏新皓脸上，缓慢地，一点点描摹他五官的轮廓。手背相触面的皮肤，一片冰凉。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两片唇贴近。

  

　　“不……不记得吧。”苏新皓承受着过分的靠近，想将手抽开，但以失败告终。他只得心道，长成这样的，我见过，应该不会忘记吧。

  

　　“是你说，你下次一定会记得我的。又把我忘了？”

  

　　“对不起，但是……”苏新皓企图说些什么。

  

　　“又是对不起，”少年生气了，手指按在他脸上，力道加重，印下几抹红痕，“每次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小骗子。”

  

　　苏新皓还想解释，一瞬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闭上了眼。再度看去时，已不知为何来到了学校天台的边沿。风声呼啸，他只有上半身被红发少年抱着，腰腿都悬在半空中。

  

　　“小骗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摔下去。”

  

　　“不要……”苏新皓瑟缩一下，也顾不上什么记不记得，礼不礼貌了。他吓得将双手环在少年脖子上，仰着头求他。因为太害怕，一双眼都泛起水光。

  

　　“不用怕，我陪你。”少年似乎还很享受，嘴角扯了扯。接着，双手一松，两个人一起坠了下去。

　　

　

  　

　　

　　08

  

　　“砰——”

  

　　苏新皓猛地弹起来，脑袋撞到床头柜，发出一声响。

  

　　是梦吗？苏新皓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指尖上移，触到空无一物的脖颈，他才发现，一直佩戴的玉，是真的不见了。

  

　　但怕妈妈担心，他选择暂时瞒着。

　

  　　

　　　

　　09

  

　　“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名同学，大家鼓掌欢迎。来，请这位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大课间，苏新皓从补觉中被吵醒，一抬眼，就看见穿着校服的黑发少年，表情冷淡，道:“我是朱志鑫。”

  

　　朱志鑫。苏新皓在心里同步念出他的名字。虽然外貌上略有变化，但他能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梦里的红发少年。

  

　　高三实行单人单桌。前段时间还活蹦乱跳的后桌，不知为什么病倒了。班里也没有多余空间，老师便安排朱志鑫暂时坐在苏新皓后边。

  

　　朱志鑫顶着万众瞩目的一张脸，朝这个方向走来。这时苏新皓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玉。颜色是深红，但苏新皓几乎能够确定，这同自己丢失的那条，一模一样。

  

　　难道，那就是他的玉。

  

　　朱志鑫坐到苏新皓后面。少年刚坐下，苏新皓便觉得背后的空气泛起凉意，仿若有一只湿漉漉的，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轻缓，然而无处可避。

  

　　老师已经离开，课间还未结束，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新同学。苏新皓条件反射一般站了起来，往后看。朱志鑫没事人一样，默默从书包里取出课本。

  

　　苏新皓刚刚攒起来的勇气，在同朱志鑫对视后，忽然消散无几。他只得硬着头皮，弱弱地问。

  

　　“朱志鑫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吗？”少年挑眉。

  

　　“苏新皓，你搭讪的方式也太老套了！”

  

　　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打趣声。苏新皓顿时脸红了，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但一双眼睛还黏在朱志鑫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

  

　　朱志鑫也不理旁人，只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小苏同学眼神飘忽，指了指他的玉:“这个，我也有一个差不多的……”

  

　　同学们按耐不住，借机凑过来，附和道，真的很漂亮呢，苏新皓你观察得好仔细！然而被朱志鑫扫了一眼，却感到浑身泛寒，连连后退。

  

　　仍旧只看着苏新皓，朱志鑫勾起落在锁骨上的玉，一荡一荡。

  

　　“是很漂亮，我喜欢的人送的呢。”

  

　　语毕，将玉贴到唇面上，碰了一碰。

  

　　苏新皓顿时感觉是自己被吻了一下，浑身过电般一颤，连忙转回身去。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桌腿，疼得他嘶了一声。

  

　　“你没事吧？”旁边站着的同学关心地问。

  

　　苏新皓摇摇头，同学们只好作罢。有细心者大着胆子，再度瞥了一眼朱志鑫，却见少年将目光锁在苏新皓背影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分明不似什么好人。

 

  

  

   

  10

  

　　苏新皓放学回家，感觉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他越走越快，来到某个熟悉的巷子拐角处，听得愈发靠近的脚步声，于是下定决心，举起书包，一个反身，就想往后砸。

　　可是下一秒，他又眼尖地瞟到了那枚红玉，只能紧急将力收回。惯性太大，刹不住车，苏新皓最后撞进朱志鑫怀里。

　　“投怀送抱么。”一只手顺势环了上来。

　　“不是……”苏新皓脸又要熟了，连退两步，拉开距离，“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家在这个方向啊，刚搬的。”

　　苏新皓这下彻底没了脾气。朱志鑫也没什么反应，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最终还是苏新皓感觉不自在，放慢脚步，同朱志鑫并肩而行。

　　不久便到了小区楼下。苏新皓就这么看着朱志鑫，跟他走入同一栋楼，搭同一座电梯，上到了同一层。然后，拧开了他家对门的锁。

　　那种背后泛凉的感觉又来了。

　　“我们住这么近？好巧啊。”苏新皓只能说。

　　“是呢。”朱志鑫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

　　可能是为了防止这人再跟在自己后面，鬼使神差地，苏新皓提出邀请:“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学校吧。”

　　“好啊。”

　　直到进了屋，锁上门，苏新皓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待到他壮起胆子，从猫眼往外看时，楼道已经没有人了。

　　

  　

　　

　　11

　　那天开始，苏新皓每晚都会做梦。

　　关于朱志鑫的，难以描述的，那种梦。

　　有时候是红发，有时候是黑发。他一次次陷入那双眼睛里，承受粘稠得近乎难以呼吸的吻。冰凉的手在他身上逡巡探索，却让他浑身泛热，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天花板在眼前不断晃动，各种陌生的感觉翻涌而来，受人掌控的未知，叫他不知所措。

　　那块玉随着少年的动作而晃动，愈来愈红。

　　

　　

　　

　　12

　　梦做得越多，苏新皓就越躲着朱志鑫。更离谱的是，梦里留下的，那些皮肤上的痕迹，醒来后也依然存在。他感到别扭，难为情，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难以言说的感情。

　　可是事与愿违。他存心要躲，两个人的交集却在增多。苏新皓本来走路就不稳当，自从旁边多了朱志鑫，他不是撞到朱志鑫怀里，就是摔在朱志鑫身上。

　　梦也变得更频繁了，纠着他不放，乃至于在课间的十分钟，他都能梦上一轮。

　　梦里的朱志鑫红发汗湿，含着他脖颈后的某一处不松口。苏新皓呼吸还紊乱着，这时凉凉的手指戳在后颈，将他冻醒了。他想也不想，便转过身去，对上朱志鑫状似无辜的表情，又感到一阵心虚。

　　“你戳我干嘛？”

　　“你脖子后面好像受伤了，红了一小片。”少年边说，边用手轻轻刮过那处，害得苏新皓更不好意思了，脸上几乎是滋滋冒着热气。

　　“蚊子咬的吧，”苏新皓下意识去捂，欲盖弥彰道，“你别说，还真有点痒。”

　　

　　　

　　

　　 13

　　

　　课外活动，男生们一起打篮球，朱志鑫不慎擦伤了，一群人围着他前往医务室。然而校医不在，同行的球友一个二个都去找，不知怎的，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单独相处更是让苏新皓不淡定。气氛凝结，他坐立难安，只能走来走去，装作很忙的样子。

　　“你怕我？”朱志鑫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怎么会，你不就……”苏新皓正想强撑着答，一转头，望得朱志鑫充满进攻性的目光，同梦里的那种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吓得他脚底一滑。幸而朱志鑫及时抓住了他，才不至于又摔倒在地。

　　“不是说不怕吗？”朱志鑫偏了偏脑袋。

　

　　

　　

　　14

　　苏新皓还来不及解释，朱志鑫的表情就忽然变了，眼神一敛，显得有些可怜，甚至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不要怕我。”他死死抓着苏新皓手腕。

　　“我没有，我只是……”苏新皓也不能说是做了那种梦，只得一边甩开朱志鑫的手，抹平凌乱的袖子，努力将指痕，连同昨晚留下的那些，一起盖住。

　　“我这个人有点慢热，”苏新皓慢吞吞地道，“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再说你也不缺朋友，是不是？大家都很喜欢你，特别是女同学……”

　　“那你呢？”

　　你喜欢我吗。

　　“我……”苏新皓眼珠转向另一侧，“我不讨厌你。”

　　时间简直是一种煎熬。好在这时，朋友们带着校医回来了，苏新皓随便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开。

　　从这之后，朱志鑫对他的态度更加殷勤。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都不知为何，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生病或是转学了，他身边更是几乎只剩下一个朱志鑫。

　　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这位新来的同学喜欢他。可苏新皓还是心虚，对待朱志鑫的态度也勉勉强强。

　　但，如果他白天不搭理朱志鑫，夜里的梦，朱志鑫就会加倍缠着他。

　

　　

　　15

　　又一夜，又一梦。

　　“怎么不理我？”红发少年将嘴唇贴在他耳廓，不停地问，“怎么不理我？”

　　苏新皓睫毛颤着，汗珠装饰在鬓角，幼态面庞泛上被催熟的潮粉，他仰头，承受身前的人带来的一切。

　　他一次也没有反抗过。起初是因为道士曾经告诉他，十八岁之后，如果再遇到鬼，就只能靠自己扛了，要坚定相信世界上没有鬼，视而不见的次数多了，鬼才不会来找你。后来，后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毕竟也不是没有爽到……

　　“每次都一边默念世界上没有鬼，一边悄悄掀开眼睛看……”梦里的那个朱志鑫加快了速度，用手挑起男孩的下巴，令苏新皓不得不与他对望。

　　长得这么凶，沉浸在这种事的时候，又很蛊人。

　　“喜欢就大大方方看呗。”他顶着下三白，说。

　　

　

　　16

　　苏新皓日积月累地睡不好，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某日，老师点名叫他去拿资料，他一站起来，就感到天旋地转，有人极快地冲过来接住他，苏新皓最终晕在一个缺乏温度的怀抱里。

　　意识模糊间，苏新皓听见老师对抱着他的那个人说，把他送去校医院。那人嗯了一声。

　　不知失去意识多久，再度睁眼，已临近黄昏，残阳一点点被吞噬于地平线。朱志鑫坐在床边盯着他，见他醒了，凑上来，想关心他。

　　但苏新皓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又是躺在床的场景，让他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处于晚上那些梦里。他握住朱志鑫想要摸他脸的手，抬起上目线，模样委屈兮兮，求朱志鑫:“你每次都弄得太用力了，痛。”

　　“可不可以，不要再欺负我了？”

　　“对不起，我没有概念，不知道你会疼。”朱志鑫心里一抽。可不是鬼没有心吗。

　　他压低声音，道:“那就……你等到毕业吧……”

　　“你说什么？”苏新皓这会儿已经缩成一团，挪到角落里了，距离拉远，他听不清。

　　一只仓惶的兔子。

　　朱志鑫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学着小时候，苏新皓父母哄他的那种姿势，顺着男孩的背，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17

　　苏新皓再也没做过那种梦。他感到神清气爽的同时，又有一丝道不明的怅然。朱志鑫也没再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会偶尔会在路过他座位时，塞来一袋糖，或是一盒牛奶。

　　时光荏苒。就这样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饱受学习折磨的高中生们终于迎来了解放，聚在教室里欢呼雀跃，商量着暑假的打算。

　　苏新皓一直没看见朱志鑫，只能拉着同学问。但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这个人啊，这个人是谁？

　　全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朱志鑫了。

　　苏新皓心里莫名地发憷，连跟家人在外头吃大餐庆祝，也魂不守舍。他回到家，发现朱志鑫曾经住过的对户，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好像最近有人要搬过来住。”母亲道。

　　“什么人？”苏新皓一激灵。

　　“一对小夫妻吧，这里不是一直没人住吗，可能价格不贵吧……”

　　“妈妈，我回一趟学校，我有东西落在那了！”苏新皓再也按耐不住，迈开腿就往外跑。

　

　　　　

　　18

　　夜幕降临，苏新皓在校道上狂奔。初中部的寄宿学生已经开始晚读，念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书声琅琅。

　　他一路跑到天台，看见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红发如焰。

　　“朱志鑫……”苏新皓就算再迟钝，也早就反应过来，朱志鑫根本就不是人类了。联想到他那些莫名其妙生病的朋友，更是心里犯怵。

　　“砰——”天台的门自动关上了。

　　风声猎猎，苏新皓浑身发抖，望着朱志鑫越靠越近。但少年又实在太好看了，以至于苏新皓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喜欢他。

　　连同他带来的恐惧和纠缠一起。

　　“不要伤害我的朋友……”男孩鼓起勇气，竟然踮起脚，亲了朱志鑫一下。冰凉唇面猝不及防，触碰到温热的。

　　带着讨好，很是纯情的，第一枚主动的吻。

　　鬼伸出手，指腹按在苏新皓嘴唇，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得缠绵而悱恻。

　　“那，人类和我，你选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