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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13


  电视屏幕光可鉴人,正循环播放着一段画质粗糙的镜头,正是包立鑫跌入雨水井前后的景象,从他突兀的在暴雨中走到井边,直到消防员赶到后,画面被截取出来,画中人随着遥控器机械的落井、被救,往复不断。

  

  面色灰黑的妇人正是叶子的母亲,她离屏幕凑的很近,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摸屏幕上那个雨中模糊的身影,可屏幕太干净了,她又缩回手。

  

  包易宏退在一边,只时不时撇两眼监控:“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造假。”

  

  ……

  

  几人所在,是国坤总部的小会客厅,实际上也是谈判室。

  室内光线明亮,落地窗前有柔和纱幔,正南方摆着单人皮质座椅,两旁是真皮长沙发,中间的茶几上...


  电视屏幕光可鉴人,正循环播放着一段画质粗糙的镜头,正是包立鑫跌入雨水井前后的景象,从他突兀的在暴雨中走到井边,直到消防员赶到后,画面被截取出来,画中人随着遥控器机械的落井、被救,往复不断。

  

  面色灰黑的妇人正是叶子的母亲,她离屏幕凑的很近,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摸屏幕上那个雨中模糊的身影,可屏幕太干净了,她又缩回手。

  

  包易宏退在一边,只时不时撇两眼监控:“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造假。”

  

  ……

  

  几人所在,是国坤总部的小会客厅,实际上也是谈判室。

  室内光线明亮,落地窗前有柔和纱幔,正南方摆着单人皮质座椅,两旁是真皮长沙发,中间的茶几上还插了新鲜的百合。

  

  叶子将妈妈扶到沙发上,母亲坐的局促,手不自然的放在膝头,叶子紧挨着她;对面是国坤法务组的负责人,孟宴臣坐在两方之间的单人座椅上。

  包易宏独兀的站着,不肯落座。

  

  法务对包易宏说:“监控取证是有严格要求的,真伪你大可放心,而且从鉴定结果来看,你哥哥就是因为自身原因,意外导致的悲剧。”

  

  “别推卸责任,说什么意外,是你们工地管理有问题。”

  

  法务在茶几上捋开几份文件:“这是我们工地管理章程、资质、定期检查的证明、还有工棚方出示的一些材料证明……这次临时棚大批被吹塌,我们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放心,即使你哥哥的事是独立的意外,国坤依旧会对每一个工人负责的。

  

  说罢,他另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包易宏。

  包易宏不接,法务转而将协调书递到叶子面前:“那这位家属看一下吧。”

  

  叶子逐行浏览着,期间也不说话,谈判室落针可闻。

  包易宏等不及了,一把抽走文件,此时叶子已翻到最后一页,一行标粗的黑体赫然在目——属意外事故,国坤集团自愿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死者,一次性赔偿七十万元整。

  

  他将文件往茶几上一丢:“七十万?你们怎么算的!我不接受。”

  

  法务似是见多了情绪失控的人,反而看向一直不声响的叶子,而叶子只是一下下的抚着一旁母亲的背。

  

  见场面僵持不下,法务从茶几的几沓文件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其实,如果你大哥没有投机取巧,悲剧本来还是可以避免的。”

  

  包易宏这次不搭架子了,一把抢过那纸,见抬头写着某某医院个人体检证明,他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这是死者包立鑫入工时提交的体检报告,你也看到了,很显然是伪造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不会用他,而如果不是他选择购买假报告,或许能早一点发现自己的身体情况。”

  

  包易宏这才想起来眼熟在哪儿,那体检证明几年前他也买过,就在工人居住的城中村附近的打印店就有。他曾问老板能不能保证过关,老板拍着胸脯答应。

  后来他吃不消工地的苦,与哥哥分开,去了室内装潢做泥瓦工,不再需要买假体检报告了。

  

  回想起由来,他脱口而出道:“体检一次八百多,谁好好的年年检啊。”

  叶子张口,本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包易宏嘴快。

  

  法务对包易宏解释:“这属于欺瞒行为,如果危及他人,国坤集团亦有保留起诉的权利。”说罢背靠向沙发,一副接下来悉听尊便的样子。

  

  “那意思是要么我们签字、认栽?要么我们还要反过来吃官司?!”

  

  包易宏从沙发背后绕到孟宴臣面前:“你这种商人得多黑心,我哥人都没了,你们还要威胁他们孤儿寡母!”

  

  叶子也看向孟宴臣,孟宴臣依旧不为所动。事实上从进门起,他就只是从旁观察着一切,没有任何表态。

  

  法务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是集团,不是个人,不能只对你哥哥一个人负责,别人的命也是命。”

  

  对峙之中,叶子的母亲俯低肩膀,逐渐开始抽泣,她坐的离孟宴臣最近,口中念念有词,听了好几遍才发现她在说——不会的、老包是老实人、不会的…

  她将上半身尽可能转向孟宴臣,一开始还想去握他的手,叶子察觉,微动了一下,没有真的去拉她。

  母亲到底不敢真的太靠近孟宴臣,但她身体一直维持着靠近的姿势,屁股仅挨了一点点的沙发边沿,人几乎要跪坐到地上。

  

  孟宴臣认识很多“母亲”,他们这个圈子里,母亲永远仪态端方,永远只有一种情绪,永远有主见。

  他将叶子的母亲扶起来。妇人好像被此举安了心,抽泣声渐渐低下去。

  

  随即,孟宴臣问包易宏:“就一次机会,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问的随和,包易宏却不适应这种直接,几度张嘴闭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法务有些讥嘲的说:“还能要什么呢,我们孟总还是跟工人打交道少了……工地上赔一条命,家里就多一颗摇钱树。当然是钱越多越好。”

  

  包易宏闻言,又变得能说话了,他直勾勾看着孟宴臣:“那要钱有错吗?”

  

  “以后养我爸妈,只有靠我了;现在大城市生活是什么压力?我本来想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现在还要讨老婆生孩子给家里传宗接代!这娘俩呢?读书不用钱?过日子不用钱?!”

  

  包易宏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爱读书,父母就干脆逼大哥,随他去了;长大之后贪玩、误了结婚的年纪,直到大哥有了孩子,他们也就不管他了……哥哥一直挡在他和很多事之间,只要大哥在,即使过得穷,包易宏也算随心所欲,谈不上压力。

  

  想来一阵酸涩,包易宏难得流露出弱态:“我哥人没了,那死了就是死了,我不该为活着的人考虑吗?”

  

  孟宴臣手机里,有许沁发过来的就诊记录,可以证明包立鑫基本是知情的。

  工地也有监控,疑点很多,包括死者的健康证明、一些手续…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国坤拿出强势,用律师团队、时间、精力,去耗这场战争,根本不用多久,对方就会放弃了。

  

  毕竟普通人和一个集团之间,打的从来都不是是非之战。


  但他没有掏出那就诊记录,而是拿笔在协议书的空白处重新写了个数字,包易宏看了眼,面露惊讶。

  见包易宏接受了,孟宴臣示意助手去重打协议书:“附加一条,你不会再去医院闹事。”

  

  事情了却的比众人预想的都快,甚至有匆忙感。包易宏走在最前,独自离开,叶子的母亲脚步亦很快,这个环境清雅的会客室并没有让任何人留恋,甚至连法务都很快没了人影。

  

  只有叶子,等人都散了,垫在最后,对孟宴臣说:“看来你也有财大气粗的时候。”

  孟宴臣不置可否:“你继父究竟是蓄意讹诈、还是失足跌落,这个问题,只有人活着的时候才重要。”

  

  叶子问:“你是为了保护她吧。”

  

  孟宴臣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很快理解了她的逻辑,却并不想多解释。

  “钱就是这么用的,每个人想要钱,最后都是用来保护自己珍惜的东西。”

  

  ·

  

  接到孟宴臣的电话,知晓事情已经解决了,许沁欣慰,终于能够太平上班。但孟宴臣坚持最近还是要由他接送。

  上周因为医闹的关系,孟宴臣不想太高调,都是直接开到停车场…那种氛围让她总往歪处想…


  但今天许沁拒绝了。

  

  付闻樱早上来过电话,说晚上替她安排了一个饭局。

  男女青年的单独饭局,不就是相亲——这个词俗气,母亲不会用,但这不妨碍门当户对的概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许沁清楚,这实际上是默许他继续在医院工作的交换。她不确定的是,这是否是默许她和孟宴臣一起住在外面的条件。

  

  一改既往的态度,许沁下了班还特地重新补妆,收拾了发型。

  对方是医药科研领域的,选了新派的分子料理餐厅,一见面,男人摆手示意服务员别动,他亲自为她拉开椅子。

  菜点的健康均衡。两道蛋白质、两道多色高纤维的蔬菜、一种清淡适口的汤、一道创意甜品,男人没有点酒。

  分子料理噱头多,即使两人都很沉默,吃的也不算无聊,这种沉默更像他们之间一种舒适的礼节。

  可能正因为这份沉默,许沁也略感放松,两人都是医学行业,聊起天来并不费力。

  

  “临床很辛苦,我尊敬每个临床医生。”知晓了许沁的岗位后,男人由衷的说。

  “你们科研也是,都不容易。”

  男人说:“我也是临床出身。”

  “那为什么转岗了?”许沁心里有数,这样家世背景的独子,家里很难接受他在一线干一辈子。

  

  男人想了想:“因为永远做临床的话,我救的人太有限了,也不能复制。”

  “复制?”

  “对啊,我只有一颗脑袋,一副身体,24小时,我每天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那些宝贵的救人经验也没法真的传递给下一个人。”

  

  许沁充分理解他说的,医生实际上也是“服务业”,为生命服务,出卖劳力,换取生命时间。

  

  “但我有一天值班时候胡思乱想,突然意识到救人也是可以复制的,制药、手术器械、甚至现在的机器人技术——不就是复制了医生的稳定性和双手吗?”

  男人说罢小幅的挥舞手臂,模仿千手观音的样子。

  

  许沁也不忍莞尔笑了:“但我觉得,医生的临床判断是没法复制的。”

  

  “这当然。”

  

  两人的聊天极有分寸感,适当幽默,不会生分无聊,一触即个人观念的话题,就退开,也避免了交浅言深的尴尬。

  

  别的不说,这一晚,至少对方展现了无懈可击的家教。

  

  许沁也再次感叹母亲的苦心——付闻樱女士,果然不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不仅要给许沁介绍青年才俊,还要顺利成章为将来要求她调离岗位做铺垫。

  

  许沁内心苦笑,其实不能复制的除了医生的临床经验,还有每救治一个人之后,病人和家属像你投来的那种眼神……

  

  她想到教授曾对自己的评价——只知专业,不通人情,当时是有点委屈的。

  可她现在越来越肯定,自己冥冥之中选了医生这个职业,绝不光是因为想自立、不光是因为她亲身父母意外去世,医院这个地方对她有难言的意义。还更因为她逐渐能够享受这份职业带来的价值感,渐渐她发现不需要通过装作乖巧、获得表扬,也能在心底觉得自己其实算个有用的人,而非那个无助的、被命运的悲剧垂怜放过,却也被抛下的人。

  

  选家庭、还是选恋人,看似是选,实际却都是被选。许沁从没像现在这样,内心迫切的想要做一个主动选择的人。

  

  出了餐厅,还在犹豫是否要答应让对方送一程,却看到孟宴臣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们礼节性的告别,她坐上熟悉的副驾驶。

  孟宴臣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还是许沁先开的口:“我们互留了微信,他算个得体的人,下次吃饭不会约在最近,至少半个月后。”

  

  孟宴臣打方向、拐弯,车依旧开的很平稳,他在中视镜里看一眼许沁,还是没说什么。

  

  静谧夜色里,许沁的声线微凉:“这样的饭,至少可以吃四五次…那这三个月内,妈妈都会放心了。”

  

  她很清楚,是母亲通知了孟宴臣,且一定把今晚的饭局目的说明的非常清楚。

  

  她有些想知道孟宴臣此时的想法,却也有些怕,怕他跨越什么,也怕一切永远无法准备好。

  

  但夜色晦暗,孟宴臣神色不明,什么也没有说。

 

  ·

  

  翌日早班,想到终于不用在看到如影随形的包易宏一干人,许沁心情分外舒畅。可同事看她的眼神依旧欲言又止,令许沁不解。

  

  小张护士主动递了手机,招呼她来看。

  

  社交平台上,一则视频点赞已近万,评论区火热。内容是一名不露脸的博主在解说,上周台风引起的意外溺水事件背后,疑似抢救不当一方、与工程负责一方,居然是一家人。

  

  几段包易宏闹事时的画面、尤其是送来当日的景象被有心截取,甚至日久前许沁在天台用激将法劝下了医闹的画面也被用上了。

  还有几段孟宴臣接送许沁的远镜头。豪华车辆、出众的男人、出挑的女人、出奇一致的步伐与气质。

  

  博主的最后的总结,认为死者家属能如此干脆的获得赔偿,说到底是出于孟宴臣对于过失医生的保护,甚至为了渲染情绪,视频以:

  “希望每个庸医都有一个非富即贵的家庭背景,毕竟真正能告慰死者的,唯有实实在在的补偿了”来收尾。

  

  许沁内心极不想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不关心你的人自然不关心真相。评论区里曾看病不顺利的、因为种种原因投诉过医生或医院的、大量体力劳动人群、甚至是自称律师、像社会提供公益救援的人……所有人各执己见,宣泄着因现实不顺而积压的情绪,明明各说各的,却又分外团结。

  

  才刚看完,右上角弹出提示窗口,作者有一则更新视频。

  点开一看,是博主宣称点赞过5万的话,将继续深入报道,带来背后更大的秘密。

  

  对了解实际情况的医院同事,此时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扎堆吐槽包易宏、感叹与病人的关系永远紧张…而是亮出八卦又羡慕的眼神,尤其是年轻的女护士们。

  

  “许医生,原来最近一直来接送你的是你哥哥啊,你哥真好!”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有个哥哥,哎可惜了我们那时候都是独生……”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过去他们都当孟宴臣是她男友,所以无微不至,她从不解释,这次却干脆的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他家收养的。”

  

  一语既出,众人又上演着寂静的哗然。

  

  许沁一直是个冷淡形象,同事别说深度了解她了,仅有的表面印象也是从她的举止、穿戴、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以及每次面对无力病人时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判断来的。

  

  大家只知道她家境好,专业强。

  

  今次怀着听八卦的心,却被许沁淡定的直言袒露镇到了,今日之后,想必又会想象出一个“富豪家庭收养孤女成长为励志医生”的形象。

  

  许沁无视着所有人脸上的诧异、自顾自忙去了。

  

  到了午休时候,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都在想博主会不会已经有下文了,却不好意思当着许沁的面看,没成想她主动问起:“早上那个人,有深入报道了吗?”

  

  一贯和许沁熟的小张护士大胆的掏出手机,众人也终于能有样学样,却发现不止没有新视频,原视频也已经下架了。

  搜索台风、溺水、身故赔偿等关键词,平台也不再找得到与包立鑫事件相关的内容。

  

  这事算雷声大雨点小,许沁没受什么影响。

  

  另一头,孟宴臣处理完棘手的事,看着手机半晌,最终还是不情愿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对电话那头说:“签署协议书的时候,我说过补充条件。”

  

  叶子纯儒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不懂孟总的意思。”

  

  “你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叶子回答:“孟总不也一样。”

  

  “聪明的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你见识过孟家如何捍卫家人。”

  

  孟宴臣提起那时候的事,叶子诬陷他,又利用舆论反被围攻,主播的工作也没有再从事下去。

  而这个将许沁推向风口浪尖的视频里,有太多的画面和素材过于一线了,就像一个视角在现场拍摄纪录片一样,孟宴臣有理由怀疑她在故技重施。

  

  叶子轻笑了声,感叹道:“有钱真好。但穷,也不代表就非要穷追不舍,吃去世家人的人血馒头。喜欢过你,也不代表我得像你解释我没做过的事。”

  

  如果真的不是叶子…那麻烦只会来自他这边。孟宴臣在心中梳理着这事更像是谁的手笔。

  

  叶子在电话那头,久没有等到回应,追问他:“是不是也是因为穷,你才从一开始就认定我对你别有目的?”

  

  “没有。”

  “没有什么?”

  

  孟宴臣本想就此挂了,但已经意识到,自己第一判断并非理智,已经冤枉了叶子。

  

  他坦诚的说:“没有认定,我跟你不是谈得上认定什么的关系,我没有关心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抱歉。”

  

  叶子沉默片刻:“孟总从来看不起我,这很有违你’君子人设‘。”

  

  “一定要说看不起的话……也当然不是因为你的条件,而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我心里住了谁,却觉得凭自己几分喜爱,就能继续一再打扰我的生活。”

  

  叶子怔住:“我只是,曾经觉得你很好。”

  

  “很好怎么了?就能不管不顾去靠近,就能不在乎旁人?我看来,喜欢一个人不算那么了不起的事。

  当然,我其实曾经很希望自己有你这样的想法,可惜,就像你说的,我有’君子人设‘…”

  

  “我说服不了自己。”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⑧

  警察赶到时,还是孟宴臣去开的门。

  

  “刚才报案的是你们家吧…伤者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

  

  “是我。”

  

  当前的警察投来疑问的眼神,孟宴臣将半截背在身后的手臂垂到身侧,他身后另一位年轻警官探头一看:“嘶……你这挺疼的吧?现在什么感觉,要不要先去医院?”

  

  “其实还行,家里有医生……”

  

  “去!”许沁出言打断他,并向警察指出宋焰的母亲:“他是受害人,这位女士跟我母亲起了争执,企图用刚烧开的水泼她,被他拦下了。”

  

  年长些的警察眼神在几人脸上梭巡了一圈,开始掏出本子,简单的问了些情况,刷刷做着记录。

  宋焰母亲对伤...


  警察赶到时,还是孟宴臣去开的门。

  

  “刚才报案的是你们家吧…伤者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

  

  “是我。”

  

  当前的警察投来疑问的眼神,孟宴臣将半截背在身后的手臂垂到身侧,他身后另一位年轻警官探头一看:“嘶……你这挺疼的吧?现在什么感觉,要不要先去医院?”

  

  “其实还行,家里有医生……”

  

  “去!”许沁出言打断他,并向警察指出宋焰的母亲:“他是受害人,这位女士跟我母亲起了争执,企图用刚烧开的水泼她,被他拦下了。”

  

  年长些的警察眼神在几人脸上梭巡了一圈,开始掏出本子,简单的问了些情况,刷刷做着记录。

  宋焰母亲对伤人的行为并没有做什么辩解,除了说自己的名字和基本情况,大多时候只是沉默,答话也几乎由宋焰代劳。

  

  “现在这样……这个女同志先跟我回派出所,把情况详细陈述一下。我同事这边陪你们去医院、确定伤情,等都处理好了,当事人还需要跟我们回所里的。”

  

  于是,宋焰陪着母亲,付闻樱陪着孟宴臣和许沁,警车与孟家的车在路口岔开,驶往两个方向。

  

  路上,许沁问那年轻警官:“同志,我们会绕点路,去市三院,没关系吧?”

  只要没有危重紧急,去那个医院都凭当事人自己的意愿。他点点头,表示无碍。

  

  刚到医院门口,许沁示意先把她放下来,“停好车你们直接来急诊找我。”

  

  几人到达急诊区门口时,许沁已经换好了白大褂,盘起头发,统一尺寸的口罩带在她脸上总是显得太大,还好有一双清亮的眼睛,纵是挡住了脸也一眼可辩。

  

  这还是孟宴臣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工作中的许沁。

  

  付闻樱与警察在走廊等候,许沁将孟宴臣领进一间治疗室。

  

  “外边好几个人还在排队呢…你现在知道家里有个医生的好了吧。”许沁让孟宴臣坐在病床上:“手、来小心,就搁在那儿…对,放松就行了。”

  

  “我可从来没反对过你做医生,爸妈他们也只是觉得医生太辛苦了。”

  

  “干什么不辛苦啊。”

  许沁边说着,边动手拆开一个外伤处理包,将里面棉球、纱布、医用敷贴、手术刀片等用具一字排开。

  一切准备就绪,她脚下轻轻一勾,一个黑色的小转椅滑到她身下,刚好停住,动作熟练,是肌肉记忆。

  

  孟宴臣问:“这样有关系吗?前面还有病人在排队,我等等也没事的。”

  

  “不妨碍,有当班的医生在,我只是借一间诊疗室。”

  

  虽然嘴上还在回答他,可一旦手上开始动作,许沁的眼神里就染上了一种近乎机械式的专注冷静。

  

  她左手拿镊子夹棉球,右手用最小号的手术刀划破水泡,水泡里的组织液一流出来,就被棉球吸走,每一刀都要刚好滑破水泡的表皮,而不会触及受伤的真皮导致再次流血,遇到几个较大的水泡,她要重复几次确保完全挤压干净了,才会继续处理下一个。

  许沁手极稳,除了个别几处,孟宴臣都没觉得有多疼。

  

  等都挑干净、挤干净了,她又拿着比一般家用棉签要长两三倍、头大好几倍的医用棉签沾上药膏,一点点涂抹在烫伤比较严重的边缘处。

  

  整条手臂明明都在灼热,那种清凉舒服的触感,却又星星点点戳在皮肤上,因为不知道下一处点在哪里,什么时候又移开,孟宴臣本能的向后微微抽着手臂。

  

  “别乱动……快好了。”

  

  许沁侧头,对着光线又检查了一遍,才为他轻轻压上敷贴:“如果还是发炎了,那一定是天气闷热、或者你沾水了,而不是我技术不行,要真是留疤了呢……我给你介绍整形外科的同学。”

  

  “没那么夸张,被你说的像毁容了,她又不是泼的硫酸…”孟宴臣不以为然的说。

  

  “啧!你还嫌泼轻了。”

  

  他正往下捋衬衫袖子,又被许沁喝住:“等着,还没好呢。”

  

  ……

  

  于是,等都“弄好”的时候,孟宴臣整个前臂都被白色的绷带包起来了,与木乃伊无异。虽说术业有专攻,看许沁颇觉满意的样子,孟宴臣也不敢问,但他极度怀疑这也太夸张了些。

  

  许沁脱了手套,往明黄色的医疗垃圾桶里一丢,自顾自就走出诊疗室去了。


  孟宴臣被晾在治疗室的病床上罚坐。

  

  不过想到这里是她的主场,他也不感到无聊;

  

  想到她在这里,熬过很多夜,也救过很多人;

  想到她不喜社交的性子,不知道同事点夜宵会不会带上她;

  想到她从小装的温顺怕事,他曾担心她装的太辛苦压抑,而现在看来她在职场上风风火火,令人骄傲;

  ……想到这些,孟宴臣低下头,在无人的诊室里独自笑了,笑意一直爬上眼尾。

  

  他还沉浸其中,许沁已经回来,还拉着一个有些圆润的男医生:“纪师兄,你快帮忙看看。”

  

  “嗯,有事纪师兄,无事纪大夫。”

  被唤做纪师兄的医生边开玩笑,边来查看孟宴臣的手,想来与许沁关系不错。

  

  “不是、你这也…包的太夸张了吧!纪医生一脸无语:“就一侧手臂烫伤嘛,有什么复杂的,基本就是轻微伤咯。”

  

  许沁眼神极其严肃的回答他:“一点都不夸张,是严重的…百多来个水泡呢。”

  

  “……会不会九十个泡是你脑子里的。“

  

  “咳…”孟宴臣尴尬的插话:“确实、确实没那么严重。”

  

  许沁指指一边的医疗垃圾桶,“纪师兄,你看看,棉球都用掉那么多呢……”

  

  见许沁还是坚持,纪医生开始动手拆绷带:“绑这么好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隔壁骨科走错了呢…你绑再厚,我也得亲眼看过,才能给你开鉴定的。”

  

  “不是……这个程度,绑什么绷带啊。”待看清了伤情,纪医生更确定了,认为许沁这一定是关心则乱,于是他说:“放心吧……你男朋友没那么脆弱的。”

  

  医院内部向来八卦,纪医生知道许沁有个男朋友,却从没机会一见,这会儿想着不止见到了,还有大八卦,今晚值班总算能有的聊了。

  

  许沁乍听他前半句,嘴里还嘟哝着:“本来给你看完就要拆的……”待听清了后半句,连忙否认道:“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于是纪医生嘴上忙又答着好好好,眼神里却分明是一派“我懂得,别害羞了”的意思。

  

  其实只要说一句:这是我哥。

  四个字,就什么都解释清楚了。

  

  许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口,她只是用看着尽可能最自然的眼神,偷偷望了孟宴臣一眼。

  

  孟宴臣却像一名守株待兔的猎人,眼睛不知何时早已等在哪儿了,只待许沁看过来。

  

  许沁慌忙把眼神移开了。

  

  终于拆完纱布,纪医生一锤定音,“轻微伤。就算包的比史泰龙的手还粗,也是轻微伤。”

  

  “可是面积大啊,这么严重只能算轻微伤?”

  

  “我是专业的好吗?”纪医生正色道:“《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2014年版,至今也都是这个规定:体表1度烧烫伤、受伤面积20cm²以上的;或者浅2度烧烫伤、面积4cm²以上的,都是轻微伤。”

  

  “那伤情鉴定不是还要考虑综合因素吗?心理影响啊、容貌损害什么的,这些也要纳入考虑吧。”

  

  纪医生将脸凑到孟宴臣的手臂前,又凑到他露出的脖子,再一路端详到脸。

  

  “容貌损害……你跟我指指,到底哪儿损害了。”

  “至于你说的心理影响,索赔时或许有用,但跟我开鉴定单是没关系的,我倒是可以多开病假给他……不过我看他也不是很需要吧。”

  

  见真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许沁放走纪医生,还不忘提醒:“你就直接出报告给警察吧,反正也看过了,都在门口坐着呢,不然一会儿还是得去叫你。”

  

  纪医生摆摆手,头也不回走了,还好意的替他们带上门。

  

  孟宴臣问许沁:“你平时都是这样跟你同事…嗯…无理取闹的?”

  许沁解释:“这叫据理力争。”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据过理了,你就只争你想争的事……”

  许沁最强烈的争取,过去都用在了宋焰身上。

  

  两人都想到了什么,各自沉默,不再闹嘴,不一会儿付闻樱推门进来。三人处理好这头,又随警察回了派出所。”

  

  ……

  

  “好,反正情况都录完了,对方现在也不接受调解,可能还是需要走法律途径了。”

  付闻樱点点头,谢过几个警察,宋焰和他母亲早些时候已经离开。

  

  到了派出所停车场,付闻樱捏着车钥匙,没有立即摁下遥控,反而看看两个孩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许沁身上。

  

  ……既然已经分手了。

  

  许沁知道,妈妈在等她表态,她虽决心离开宋焰,但这也不代表她就愿意再回家去,回到被掌控的人生中去。

  

  还是孟宴臣救的场。

  

  “妈,你得晾着她,不能便宜了她。”他从付闻樱手里接过钥匙,替她开门,“让她反省,住值班室去,天天值大夜,收不完的病人,这样就能想起家里的饭和床了……”

  

  “呸呸呸,孟宴臣,过分了啊,你还知道医生最忌讳什么!”

  

  两人一搭一唱,倒真是逗笑了付闻樱。

  

  夜色深重,压下白日的波澜,已是人人归家,整个城市最灯火可亲的时候。

  

  虽然三人心里都知道,此时的嬉笑,不可能将过往种种一笔带过。

  

  但至少此时,孟宴臣和许沁心中都生出一种回到儿时的感觉,他们虽有一个严母,但同样也有一个安全、幸福、不可动摇的家。

  

  如果不是懂这个家太难得,如果不是正因为知道当时所拥有,已经是人间幸运。

  

  如果不是极度的珍惜……

  

  孟宴臣与许沁,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最为叛逆的年纪,放弃了人生最初的悸动。

  

  孟宴臣给许沁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公寓去,自己送母亲回家。

  

  回程的路上,他手握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母亲。

  

  “宋焰的材料,都是我准备的,他妈妈也是我托人找回来的。”

  

  “你妈妈还没老糊涂。”付闻樱早已知晓,“你也那么大了,犯了错,我总不见得还把你打一顿。”

  

  孟宴臣又说:“你小时候教我学棋,说学会下棋,就能懂世上大部分的道理。”

  

  “那你现在觉得呢?”

  

  “我同意你说的,如果人生就是一手手棋,那每一手都不是为了此时不输,而是为了一直不输。”

  

  付闻樱未解其意,“你想说什么?”

  

  “你一直说我没有下棋的天分,中规中矩,最喜正着,只会下本手。”

  

  “所以这次我一下俗手,草率妄动,棋就臭了……我在反省自己,为何不下本手,为何忘了艰贞无咎。”

  

  付闻樱明白他暗指什么。

  

  宋焰之事,也是她十年前下的一着俗手,原本以为就埋在棋子里了,但纵横交错,只要棋还在下,就有受影响的一天,才闹出了今次的事件。

  

  她黯然道:“……现在情势已经变了。”

  

  孟宴臣车开的一向稳当,如今半边袖子挽着的样子,稳重之余更添一股意气风发。

  

  “再变,人生也并非是棋盘,围住了、吃掉了,就结束了…谁的人生,都没有一件事可以真的被抹杀掉。妈妈……孟家,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对吗?”

  

  一个大家庭,要做到这一点,不是财富积累、不是成就、不是掌控简单的权力就能达成的。

  那意味着长年高度的表里如一、意味着每个人的承担、意味着无欲则刚。

  

  而这是孟宴臣的坚持,亦是底线。

  

  “不会再有谈条件了?对吗,集团那边的问题,我会抓紧都找出来。”

  

  付闻樱神色依然犹豫。

  

  “宴臣……妈妈不是不能担事,宋焰的事不算什么。”

  

  “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已经这个年纪,又在这个位置上,我以前竟从没发觉,在你心里,还总在求一个恩怨两清。”

  

  “宴臣,现实里,不是只有黑白两色的棋子。”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⑨

  许沁搬出四合院的样子,和搬来的时候一样匆忙。

  

  还好行李不多,几捆死沉的医学专业书、几套当季衣物、还有就是些女孩子的“家当”。

  

  出于某种很微妙的心理,将专业书打包给孟宴臣提走之后,她坚持不要孟宴臣再进来。

  

  宋焰一言不发,乍看上去眼神落在整理东西的许沁身上,实则目光穿过了她。没一会儿,他也起身去了院里。

  

  房间的门刚吱呀合上,又被推开,瞿淼见哥哥一走,便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搬来搬去,松鼠都没你会搬。”

  

  许沁并不反驳。

  

  “你们早该分了……不,你们就不该和好!这回可分干净吧,我哥是死过一次了,这会儿能不能再...


  许沁搬出四合院的样子,和搬来的时候一样匆忙。

  

  还好行李不多,几捆死沉的医学专业书、几套当季衣物、还有就是些女孩子的“家当”。

  

  出于某种很微妙的心理,将专业书打包给孟宴臣提走之后,她坚持不要孟宴臣再进来。

  

  宋焰一言不发,乍看上去眼神落在整理东西的许沁身上,实则目光穿过了她。没一会儿,他也起身去了院里。

  

  房间的门刚吱呀合上,又被推开,瞿淼见哥哥一走,便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搬来搬去,松鼠都没你会搬。”

  

  许沁并不反驳。

  

  “你们早该分了……不,你们就不该和好!这回可分干净吧,我哥是死过一次了,这会儿能不能再爬起来,也不劳大小姐您惦记了,我只求你离我哥远远的,早点结婚生子吧。”

  

  往日无论瞿淼说什么,许沁一贯是不吭声的。对他的家人,她总有羞愧,他们收留过她,也见证过最差劲的她——舍弃了宋焰的她。

  

  但今时,许沁倒不在意了,无论自己在宋焰的家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罪人也好,坑他不浅的害人精也好,往后也跟她没有关系了。想通这点,所有话语的刀子都不再锋利。

  

  她着手叠春秋季的衣物,也不抬头,只是对瞿淼淡然道:“你和舅舅舅妈关系一直很好,那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非他不可的人,你妈妈很不满意,对你说要么选他,要么选家,你会怎么办?”

  

  “我妈才不会做这种事。”瞿淼脱口而出。

  

  “嗯,是啊,那你很幸运,没有一个会逼你做选择的妈妈。”许沁将最后几件毛衣收入行李箱,这个房间里属于她的痕迹正一点点减少,“宋焰妈妈也让他选了,她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瞿淼急声说:“我哥不可能不选你!他妈那么小就抛下他走了,凭什么管他!”

  

  “咔哒”一声,行李箱被合上,许沁环视了一圈房间,将行李箱推到门口。

  

  她对瞿淼说:“对,所以你不用选,他也不用选。”

  

  “可我妈妈对我很好……我亲生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后来一度话都不会说了。他们尽心照顾我,怎样对亲身的儿子,就怎么样对我。


  确实,青春期的时候我太压抑了,学习不能落后一点点,别的同学玩的东西、聊的话题我一样也不懂,我也没法加入他们,我有时候扛不住哭了,妈妈说我矫情,日子过的太好……我和你哥哥是真的相爱过,宋焰就像他的名字那么耀眼,没有他我不知道高中那几年要怎么过。”

  

  “那你现在还要跟他分手!许沁,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不是现在,是十年前,我就没有选他,一切在那时候就结束了。”

  

  许沁推起箱子,瞿淼却没有让开门口的意思,她双目泛红,越是质问许沁,失控的越是自己。毕竟这几个月,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嫂子,是真正的家人。

  

  许沁抬眼平视她:“我没法真的抛弃一个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无条件接纳我、养大我的家。我知道,宋焰会选我,但爱情是双向的,我能还他什么呢?他埋没了最好的十年,已经是我们感情里一张我永远还不上的欠条……

  

  我甚至会想,他凭什么就选了我呢?他甚至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们和好之后,对过去发生了什么,几乎都没有聊过,那是因为我们都害怕彼此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瞿淼,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他选我,不是因为我够好、我值得,而是因为他不在意他的妈妈、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做一个抛弃者。”许沁自嘲的笑了,“你就当我这样想…是糟践了你哥的真心吧…不过所有的遗憾,我现在都接受了。”


  四合院外,孟宴臣靠着车,低头对着手机处理工作,余光见宋焰向自己走来。

  

  他神色鄙夷:“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孟宴臣却说:“我给了你解决所有问题的机会。”

  

  宋焰简直要笑出声来:“是你制造了这一连串问题。”

  孟宴臣合上手机,好整以暇的看他:“不,我只是把问题放上台面而已。把它们挖出来,是我作为家人对许沁的责任,处理好所有问题,是你作为男人对你们感情的责任……如果你有能力,不会是现在的场面。”

  

  宋焰听了这话,居然下意识也顺着开始想,究竟是何时开始出问题的。

  

  是从重逢许沁后,自己明明激动难抑,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却坚持不做那个主动的人开始的?

  还是从他决意隐瞒许沁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十年,怕任何真正的矛盾,都会成为他们跨不过的坎开始的?

  

  可是明明……他和许沁,都是被裹挟在旁人意志之下罢了。

  

  宋焰直逼眼前男人的眼睛:“孟宴臣,说的再好听,你扪心自问,对许沁到底是哪门子的责任。”

  

  孟宴臣抻了下眼镜,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答他:“那要看她……从来都是看她。”

  

  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响起,不一会儿又停住,两人不约而同闭嘴。

  

  宋焰见她来时单薄,走时亦如此,仅几个箱子,就能轻易渗入他的生活,又轻易撤离,像消防水管一样,一时让生命久逢甘霖,一时又流尽。

  

  他像最后的恳求般,握住了许沁扶在行李箱杆子上的手腕,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孟宴臣上前,拿过箱子,放进后备箱,上车,点火。车子开到几十米外的巷口处停下,他也不下车,他愿意给许沁分别的时间,但不代表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是许沁揽过宋焰的肩膀,给了几乎在颤抖的他,一个平静却充满力量的拥抱。

  

  “我们都不要再不甘心了,不要再责怪小时候的自己了。宋焰,我们花了太多力气想要证明自己,我们又有太多恰好的机会见面。”

  

  许沁不再说下去。

  

  她第一次,也像一个保护者一样,学着像她收到过的那些安慰一样,去拍拍宋焰的背。

  

  她仿佛看见四合院门口的巷子里,少年时的宋焰骑车载着还是少女的许沁,铃声叮咛,盛夏蝉鸣,树荫只有露出各家院墙的小小一段,少年骑车紧贴着墙根,常引的少女尖叫连连,但少女从未真的害怕过,她知道后座很稳,少年双腿矫健,巷子如迷宫般首尾相连,只要不想停下,就能永远一起骑下去。

  

  再见了,宋焰。原来从没有破镜重圆,而是过去鲜亮如昨天,被我们小心保管着。

  

  而我们爱上的,一直是过去的倒影罢了。

  

  回公寓的路上,孟许二人都很安静,孟宴臣少见的在开车时放音乐。

  

  音响里略带沙哑的男声唱腔悠扬,旋律层叠起伏,像染上暮霞的苍蓝色海潮,一波又一波,笼罩在两人耳际。


  

  It ain t so easy 

  to love you true

  ……

  account of all the rattlesnakes 

  and all that makes you blue 

  ……

  曲至中段,孟宴臣轻声开口:“那时候,如果我选了自己,就能爱你了。”

  

  少年懵懂,却已经能确定自己对“妹妹”究竟怀着何种情感的时候,他也曾做了人生几乎最重要的选择。

  

  “对不起,沁沁。”

  

  两旁的路景飞速后撤,车里是一个不断向前的世界,即使回头,也只能看到有限的景象,而孟宴臣,正为一个十几年前的瞬间而道歉,他知道许沁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果我们相爱,你就要孑然一身……那我可能,还是会做当时的决定。”

  

  这是长大后第一次,孟宴臣在清醒、没有其他事情的冲突之下,毫不遮掩的与许沁聊起感情。

  

  他说因为他过去选了她,所以不能相爱;他说即使再来一次,他也没法看她因爱他,而变得失去所有,只剩下他。

  

  即使他已经有能力,留住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物质、安全、保障…甚至做的更好;

  但他只是孟宴臣,他可以毫无保留的勇敢爱她,但他的父亲母亲,也是她的爸爸妈妈,他永远永远不能扮演、亦不可能替代已经刻在她生命里的他们。

  

  于是就算做好了面对一切的觉悟,他依然会畏手畏脚,小心翼翼。

  

  不过今晚,他就只想道歉而已。

  

  为他曾经的沉默,为他曾强硬的不许她对自己动心,就像他压抑自己那样。

  

  许沁转头,看向孟宴臣的侧颜:

  

  “我过去一直以为,我奔向宋焰,是勇敢了、终于长进了……但你知道吗,就跟我天天开膛破肚,所以常人怕血我不怕,恐怖片我也不怕。原来我回去找宋焰,反而是因为安全。”

  

  “孟宴臣,以后我会试试的,做一些真正大胆的事。”

  

  窗外翻云如浪,夜幕渐渐低垂笼下,如一张远方的网。

  月如一弦自由的海子,高挂天边,而心内,深海的潜水钟传来碎裂的声音,如人鱼歌唱。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⑩

  雨是突然倾泻下来的,有不少病人赶在台风登陆前回家,剩下的寥寥只能困在医院,急诊大厅的闭路电视上轮播着紧急发布的恶劣气候预警,路上也逐渐空了,城市里讨生活的劳动者纵然四季无休,此时也纷纷回去。


  “哎,晚饭又得吃食堂,都叫不到外卖了。”

  “你可行行好吧,什么小电驴扛得住这样的大雨。”

  

  护士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许沁都听在耳朵里,手上的鼠标不断在国外期刊的论文上滚动着,却没看进去多少。

  

  她记得自己实习期的带教老师说过,这种时候,有经验的急诊当班医生,心里是始终要悬着一根筋的。

  

  因为暴雨天,但凡能忍一下,是不会有人来看病的,但一旦来了...


  雨是突然倾泻下来的,有不少病人赶在台风登陆前回家,剩下的寥寥只能困在医院,急诊大厅的闭路电视上轮播着紧急发布的恶劣气候预警,路上也逐渐空了,城市里讨生活的劳动者纵然四季无休,此时也纷纷回去。


  “哎,晚饭又得吃食堂,都叫不到外卖了。”

  “你可行行好吧,什么小电驴扛得住这样的大雨。”

  

  护士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许沁都听在耳朵里,手上的鼠标不断在国外期刊的论文上滚动着,却没看进去多少。

  

  她记得自己实习期的带教老师说过,这种时候,有经验的急诊当班医生,心里是始终要悬着一根筋的。

  

  因为暴雨天,但凡能忍一下,是不会有人来看病的,但一旦来了,多半是危及性命的大事。

  

  许沁三不五时从窗口望向三院专门停救护车的地方。

  

  即使窗已经被雨打的透亮,但噼啪作响的雨点还是让外面的整个世界朦胧起来。

  

  “小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许沁问起护士中平日最机敏的一个。

  

  小张闻言侧耳,也走到窗前来确认:“许医生,别吓唬啦,那儿有什么声音,只要护士台电话不响,我们都是’安全‘的!”

  

  急诊医护们纷纷附和,但愿度过一个平静安详的“福利下午”。

  

  许沁抻起白大褂的袖子,揩了揩窗户,想看的更远些,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听到鸣笛声,等了几分钟,确实没有救护车来。

  许沁向众人打个招呼:“我去走廊里看看。”

  

  走到急诊大楼门口,见地面已经开始积水,淹没了第一格提台阶,有浓绿的新叶和断枝飘在浑浊的水面,许沁站了会儿,医院大门还是一派宁静,她轻摇摇头,笑自己杯弓蛇影。

  

  刚转身往回走,鸣笛声又传来,这次由远至近,在雨点的伴奏里逐渐拔高,足够听清了,却不是救护车的笛声,而是消防车那种更尖锐短促的警鸣,远处红色车辆的轮廓逐渐清晰,甚至能看到车轮行径溅起的长条水花。

  

  小张着急忙慌跑出来:“许医生!有紧急病人,是意外溺水,急救人员说先转移到消防车上过来,他们车不怕暴雨,救护车上还有几个轻伤,随后就到。”

  

  许沁安抚她:“好,别着急,先去准备用品吧。”

  

  消防车屁股大,无法戳进急诊大楼伸出的一截屋檐下,只能尽可能横停在几步开外。车门一开,许沁见一名急救人员双手扶着气囊,不敢移开,另一名急救员和消防员已经抬起简易的担架,正准备转移。

  

  刚涉水走了两步,那扶气囊的急救员连连摇头:“不行,太晃了。”

  

  “病车推到残障通道口。”

  许沁向身后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冲入雨中,积水瞬间没过她的脚踝,她淌了几大步到消防车跟前,上面居然都是十里台消防站的熟面孔,最小的新兵还脱口而出一声“嫂子”。

  

  许沁无暇招呼,她见那扶气囊的急救员双手肉眼可见都在发抖,想来是一路的心肺复苏加上动作的保持,肌肉已经高度紧张。


  “换我来吧。”她从急救员手里接过简易的气囊。

  那急救人员说:“是滑雨水井里了,挺长时间、至少六七分钟才上来的……”他一边汇报着伤者的生命体征和情况,最后转头向消防车厢深处努了努嘴,“要不是这位消防员坚持下井,肯定是当场就没了。”

  

  许沁闻言转头,众消防员身影后,果然是宋焰坐在角落里,身上盖着毯子,全身湿透,半张脸的污水泥渍。

  狼狈,但看着应该没受伤。

  

  病车到位后,许沁合力众人:“来,听我节奏,不要走太快,他生命体差很差了,现在还不清楚身体内部的情况,我们尽量稳一点,不能颠簸。”

  

  几人小心转移,终于将病人架上病车,推进急诊手术室。


  ·


  半小时前。

  暴雨是辛苦生活的人们天赐的假期。

  

  市北一处工地上的工人们,在平日吃饭睡觉的临时房里躲雨,雨点噼噼啪啪砸在铁皮屋顶,声音近的就像在耳边砸锤子,脚下也已经漫进浅浅积水,这样的恶劣条件,也无法阻止他们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刻——叫牌声此起彼伏,看牌的人指点笑骂,有人刷着短视频,有人呼呼大睡。

  

  临时棚是突然冲垮的,最新觉得不对劲的是工头,他刚甩下两张老K,搁在塑料椅子上的腿放下去找拖鞋,脚在地上摸索半点,才发现拖鞋已经顺水不知道漂去哪儿了。

  

  雨从窗户和门缝里挤进来,后来人都坐不稳,临时棚的简易结构东倒西歪,四角里三个角在漏水,有的屋子一面已经被大风掀起一块……热水瓶、脸盆、刮胡刀、混乱中撒了的纸牌都七零八落的漂在积水里,工人纷纷叫上同伴跑到室外,这一片的工棚都是这个情况,一半都被冲散架了。

  

  不知是谁报的消防电话,来人先登梯关了工地边的电力总闸。

  

  很快,有消防员指挥工地所有人撤离,工头在旁一个个点人数,此时雨水几乎要漫过膝盖,明显是有窨井不下水,工地上黄沙水泥难免随地冲洗,可能是堵住了一部分。

  

  “都看看自己认识的人,是不是都出来了,有没有谁找不见的。”宋焰的声音在雨中也洪亮有力。

  

  “包立鑫呢!”工头四处张望,发现少了人:“平时就喜欢找地方偷懒,这会儿别困在哪儿了。”工地安全这小十几年都是严抓,工头不敢怠慢,招呼手下先撤,自己跟消防员回去再找。

  

  巡了一圈都不见人,工头穿着雨披,但还是怕手机淋湿,尽量佝着身体,话筒里一直传来忙音:“怪了,难道早撤了……”

  

  往回走的时候,他看见原本一处窨井上井盖都不见了,底下涌起的水顶上来,在井口形成了小旋涡,工头不敢走快,只能一步步走踏实了、淌着向前。

  

  宋焰眼尖,看见瓢泼雨丝里,分明有半截手掌紧紧扒着窨井边缘,他摁下胸前别着的对讲电台:“快过来,工棚东南方向,有人跌窨井里了!”

  

  在水里想拉住手会很滑,稍不注意人就会被冲走,宋焰从工作腰带上取下救援绳,套了个双环的锁,一环套进自己的手腕,打了活结,另一环像被困的人递过去,他尽可能扒下井边,查看这人的情况。

  

  雨水一直往上顶,下面的管道应该是倾斜结构,包立鑫第一时间没能上来,体力急速下降,之后也只能苦苦支撑,在井水涨落期间透口气,手一直坚持着没有松。

  

  他还穿着橘黄的工地背心,全身衣物吸饱水分,都在帮助管道的水将他向下向深处扯。

  

  “把手给我!”宋焰的套索还差几公分的时候,男人的手还是悬空了,许是总算见到来人,卸了力气,最终既没有再抓住井沿,也没能抓住宋焰的手,人瞬间就沉下去了。

  

  很快有队友赶来,宋焰另外取了救援绳,套上安全带,确定连接好自己和队友,头也不回立刻窜下了窨井。


  ·


  护士剪掉了建筑工人包立鑫身上沉重的衣裤,多亏急救人员在第一时间建立了维持生命体征的通路,给抢救省下了宝贵时间。

  

  但他溺水时间太长了,消防员说至少六分钟后人才被带上来。

  

  他一直没有恢复自主呼吸,心率和血压都上不来。所有人都知道,希望不大了,生或死不是个未知了,只是时间问题。

  

  许沁还是下了切开气管的决定。

  她嘴里报出几项药品,护士旋即去准备,另有人推来呼吸机,许沁握着手术刀,另一手摸上病人气管的时候,已经感觉很瘪,没有正常人摸上去的韧性和空间,肺部的听音也非常微弱。

  

  但那么多人拼尽全力才把他带到这里,不尽力试试无异于等死,许沁知道一名好医生绝不会把经验和当下情况混为一谈。

  

  将胸骨以上、喉结以下的皮肤全面消毒后,她一节节摸到颈部的软骨环,果断下刀,手术刀切入的很快,瞬间刀下的阻力消失,小股的血液从切口处涌出来,顺着伤者的脖子留下去。

  

  在水中泡的发白的身体、棕黄色的碘酒、暗色失氧的血液……三重颜色叠加成难言的死气,却也同样是生命挣扎的颜色。

  

  连上呼吸机后,许沁已经对护士说了两次“增加氧流”、“再加”。

  “还是上不来。”

  

  伤者口唇一片青紫,血氧饱和继续在掉,心率很慢,随时有骤停的危险。

  抢救室忙做一团,氛围却冰冷安静。有时候就是这样,每个人还在行动,还在尽力拯救,心里却已经多少下了定论。

  

  许沁又给出一道抗休克的用药指令,安瓶里的肾上腺素即刻被抽取,注入一个正在流逝的生命。

  

  她时刻留意着呼吸机屏幕的数字,甚至调整切口处的纱布,让他们尽可能压好,避免一点氧气的外流。

  

  所有的细节都做了,剩下就是见招拆招,和看伤者自己。

  

  终于,漫长的几分钟后,象征着血压的数字像一个深睡中逐渐醒来的人,开始逐个逐个数字的上升,血压一旦开始恢复,病人就有希望了。

  

  许沁仿佛能听见自己心里呼出的那口气。

  

  病人相对平稳下来后,许沁走出抢救室:“包立鑫的家人,来了吗?”

  

  一个与伤者年龄接近的女士,被一个便装打扮的男人和几个工友一起搀着,才勉强走上前来。几人裤腿湿透,头发黏在脸上,而室外大雨初歇,刺耳的蝉鸣替代了雨打风吹的声音。

  

  许沁神色一贯冷淡,见家属都紧张的注视着她,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果然,便装打扮的男人一下就看懂了,对着女士说:“嫂子!救回来了,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那中年女人一听,反而彻底站不住了,就瘫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许沁简单交代了情况,男人忙不迭冲进去,女人被扶到一边的座椅上,又是呜咽又是捶胸顿足。这是许沁从前最回避见到的画面,她也说不清楚,就每次见了难受,不想看。

  

  还是伸手去拍了怕女人的肩膀,许沁回忆着那些有经验的老医生是怎么安慰人的:“进去看看吧,已经暂时脱离危险,看看就安心了。”

  

  女人整张脸皱在一起,许沁却看懂了她的感激,那女人又重重抓了她的手,激动地说不上话。

  

  把人送进去后,许沁打算去看看轻伤的其他人、和宋焰。

  

  往另一个诊室走去,却看到急诊大楼门口,几个西装身影的人脚下匆匆,室外已经没什么雨了,其中还是有人撑着把黑色大伞,却不是替自己撑的。

  撑伞人紧跟的对象正是孟宴臣,但孟宴臣步子太大,将那人甩在身后。一席正装,领带皮鞋,一看就是办公室直接过来的。

  

  许沁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孟宴臣说:“市北的工地上出事了,一半的生活区都冲塌了,说有一个溺水危重、十几个人受伤,人怎么样了?”

  

  许沁当下反应过来,原来这批送来的竟都是国坤集团旗下的项目工人。

  

  “应该没事了。”

  

  两人在入口一边讲话,远处几个消防员准备撤了,宋焰原本缓步跟在后面,突然又加快了步子,跟队员一起离开了。

  

  “不过溺水时间太长了,能不能醒,醒了之后怎样……”

  

  “许医生!”抢救室里突然传来惊呼,许沁立刻冲进去,只见包立鑫的气管切口周围开始渗血,胸腔有不正常的起伏。

  

  许沁急喊:“大出血了!”

  

  抢救室里顿时炸开,两个家属还没出去,护士几乎推着他们往外,嘴里不停的说着:“配合一下!”

  

  “刚不是还好着吗、不是已经救回来了吗!”被推出诊室的女人一时无法接受。

  

  包立鑫这边血已经开始涌向口腔。

  “止血针。”

  “准备凝血酶灌洗。”

  ……

  

  一道门关上,再次隔开现实世界和抢救室,抢救室是灰色地带,不属于生也不属于死。

  

  那便装的男性家属一被赶出来,看见几个西装笔挺的人,边上还站着工头,点头哈腰的样子,作势就要上来干仗:“你们工地怎么管理的!造房子还造出人命了!”

  有人拦下他,场面吵闹,开始混乱。

  

  许沁在抢救室里,根本听不到这些。

  她尽力回想,刚才切开气管的时候,确实有点过于容易了,现在想来建筑工人身强体壮,气管怎么像个老人一般。

  

  许沁对小张护士说:“你出去问一下,他有没有什么肺部疾病。”

  在急诊,送来的抢救病人就像盲盒,医生知道的信息很有限。


  ……之后便是持续的出血,找止血点,调血源,再次出血……严重的时候连呼吸机的套管里都有血。

  

  一场绝望的拉锯战,将近两小时后,病人再次窒息,抢救无效。

  

  大片的红色,周围星星点点,覆盖了棕黄、惨白……热烈的颜色却代表了死亡,包立鑫死状很惨,许沁为他裸露的身体盖上了一块蓝色的一次性手术布。

  

  她是医生,要放置生死,尽力而为。调整好情绪后,许沁走出抢救室。

  

  她表现的过于冷静了,她跟包立鑫的家属解释着:“……他这种情况也不少见,节哀顺便。”

  

  许是她淡漠的语调刺痛了家属,那便装男性是死者的弟弟,高喊起来:“医院是不是看我们穷、是工人,出不了那么多钱,押金也还没缴!所以根本没尽力治我们!”

  

  一边对着国坤集团的人:“全是你们害的!你们要负责到底,你们要偿命!”

  

  许沁见他冲着孟宴臣去,忙上前解释:“听我说家属,病人溺水时间原本就太长了,送来的时候情况就很糟糕……”

  孟宴臣反而一动不动,也不看许沁,样子比她更冷静。有人挡在他身前,拦着死者的弟弟。

  

  小张她们过来拉许沁:“许医生先进来!闹起来最吓人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

  许沁想到上次李医生的前车之鉴,但孟宴臣在这里,她也不肯躲清净。

  

  死者弟弟、几个工友围上了国坤集团的人,人群不知怎么就换了个方向,孟宴臣小退几步,看似是不想跟死者家属纠缠的样子,实则上手推了许沁一把。


  小张眼疾手快,拉过许沁,将急诊办公室的门一关,把麻烦隔绝在了外面。

  

  许沁从窗口望出去,孟宴臣背身,摆了摆手,是示意她进去,几个国坤的员工在他周边,他们挡在了办公室前。

  

  医生护士见安全了,纷纷道:“天灾人祸,有什么道理,我们也不是神啊。”

  “但刚才确实,以为救回来了,可能是家里的顶梁柱吧,这谁也受不了啊。”

  ……

  

  急诊门口,一个清瘦的女子匆匆跑进来,那死者弟弟见了,忙招手说到:

  

  “叶子,快过来,先扶着点你妈!”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11

  台风过境。

  

  孟宴臣行走在一片狼藉的工地上,脚步里尽是碾过砂砾时那种滞涩的声音。

  原本作为工人生活区域的地方被破坏了大半,工棚、围栏多半被昨天的风雨肢解,杂物散了一地,落单的筷子、积水的塑料盆、一半被黄泥覆盖住的解放鞋……

  

  孟宴臣和集团工程部的二把手、工地负责人、管理工人的工头等几人,此时正查看着实地的情况。

  

  虽然天灾属于不可抗,但工地有管理章程、防风防汛的流程也都有明文规定,临时棚更是有抗风的安全要求……今次闹出了人命,国坤势必要主动站出来解决。

  

  为防有人拿“医生抢救不利,与事故方集团负责人系出一家”来做文章,孟宴臣积极推进...


  台风过境。

  

  孟宴臣行走在一片狼藉的工地上,脚步里尽是碾过砂砾时那种滞涩的声音。

  原本作为工人生活区域的地方被破坏了大半,工棚、围栏多半被昨天的风雨肢解,杂物散了一地,落单的筷子、积水的塑料盆、一半被黄泥覆盖住的解放鞋……

  

  孟宴臣和集团工程部的二把手、工地负责人、管理工人的工头等几人,此时正查看着实地的情况。

  

  虽然天灾属于不可抗,但工地有管理章程、防风防汛的流程也都有明文规定,临时棚更是有抗风的安全要求……今次闹出了人命,国坤势必要主动站出来解决。

  

  为防有人拿“医生抢救不利,与事故方集团负责人系出一家”来做文章,孟宴臣积极推进调查,事情越早解决越好。

  

  昨夜,他和许沁都被喊回家吃饭,一张饭桌上四口人吃的各有心事,张口却都是聊公事。

  父亲说成立内部调查组,应当交给有经验的人,孟宴臣坚持亲自领头。

  孟怀瑾答应了,只说赔偿是定局,但以什么名义给、给多少、外人如何看他们国坤的处理,这才是关键。

  

  天难测,人迹却都有可循,孟宴臣看了出事窨井的附近,算不上正对摄影头,但远些地方两处的角度拼凑起来,应当能还原落井时的过程了。

  

  工地负责人姓周,平日里跟谁都是称兄道弟的性子,讲话习惯上手,这手刚要搭上孟宴臣的肩膀,被他投来轻眼的一瞥,顿时伸也不能放也不能,他力挽尴尬:“为了杜绝安全隐患嘛,用电是大事,雨势一大我们就拉闸了。”

  

  “哦?”孟宴臣问,“所以监控摄影,和工程用电,是同一组线路?”

  周经理眼底一转:“嗯,是的吧。”

  

  孟宴臣也不穷追,换了个问题:“负责安装工棚的是那家?还有当时的安装明细、施工方、签收人员…分别是谁,叫负责人一起过来看看吧。”

  

  周经理为难道:“孟总,这都是开工时候就搭好的,有一阵了,又都是长期合作的老供应商了,都走的是固定流程……这时候非要叫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啊。”

  

  “所以你的意思,国坤旗下的工程,下一场雨,都会是这个样子?”

  

  孟宴臣下巴指向几近废墟的工人生活区,周经理忙摆手:“那话也不是这么讲,这是极端情况…”

  见孟宴臣还是冷视他,姓周的挠挠脑袋补了句:“能喊来,能喊!只是人不在市里呢,跑周边项目搭工人房去了。”

  

  孟宴臣又问:“周经理挺清楚的,提前了解过了?”不等他回话,紧接着又说:“那签收方总是我们自己的人吧,是你吗?”

  

  “不是,是管流程的老张。”

  “那老张呢?”

  “……”

  “我猜老张也不在…是吧?辞职了、请假了、带老婆孩子出去旅游了?”

  

  周经理再油滑,对着孟宴臣这种态度,也很难再一昧糊弄下去。

  

  “孟总,你们是精英,读的是国外的书,平时张口就是这个流程、那个规定、七项管理八大原则的……但工地上真还不是这样操作的,又不是包产到户,兄弟几个都是谁腾得出手谁就得多干活。那棚搭好了总要有个人签收,那签收的人也不能保证好几天的什么事都不干就天天盯着人家打地钉,安桩子吧?”

  

  孟宴臣反问他:“那你说说,工地上是怎么操作的?”

  “凭经验嘛!”周经理谄笑着说:“孟总,坐办公室你们有经验,干力气活我们有经验啊!”

  

  责任人喊不到、书面文件没有、问就是天灾无情……字字句句,意思明了,四体不勤的集团少爷,插手不了一线的事。

  

  孟宴臣倒不生气,来前已经想到过会面对什么,出了人命,工地上必是人人少说话,个个看风向,唯恐追责,危及自身。

  

  “每年汛期前,建设委和消防站都要来检查、有时候还要做演习?”

  

  周经理“嗯”了声。

  

  “行,那要不这样,我亲自跑趟消防站吧,看看每年安全检查是那位领导签的名。我们国坤还是能人多啊,这材料堆成这样,一眼就不合规,居然也能通过。”

  

  孟宴臣指着路边,夯成小堆的泥沙还没晒干,一坨坨的,像从天上朝人间砸过来的泥点子。

  

  周经理听了忙说:“孟总,这也没有拆自己家台的对吧?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检查时候我们争做安全模范,给集团争光!那要赶起效率来,咱们还是有自己顺手的放法,不然回回运回回跑,那宝贵时间不都耽搁在施工进度上了吗?”

  

  孟宴臣在一处窨井边停下,“也比耽搁在性命上好。”

  

  “2017年,燕城体育馆项目,工地违规排水,几个月下来泥沙沉降在管道,后来堵了市政的主管道,殃及周边7个居民小区;2019年,中心区市民湖项目;2020年,跨城高速路……”

  

  孟宴臣连续说出几个项目名,多少都出过点纰漏,周经理的神情却越听越僵硬。

  

  “这些项目,你都或长或短待过,周经理挺玄啊,走哪儿都不太平。”

  

  “哎孟总,咱搞工程的可不兴说这个!”说罢他还双手合十朝天上拜拜,嘴里嘀咕着“老天保佑”。

  

  “雨水井下不去水,就是里面堵了泥沙。我不知道你的’活规矩‘到底经过了谁的同意,但现在有人丢了命,搞得清楚事情的分量吗?包立鑫——你工地上的工人,跌在井里,抢救无效,淹死了。”

  

  孟宴臣话间短促有力,逐字逐句:“你可以说,工地不兴搞精细管理,但你们签下的每一个名字,验收的每一个成果,都代表对整个工地所有人的责任,现在,周经理,负责的时候到了。”

  

  那周经理沉默了会儿,一改起先的语调:“出了事,上面就着急要推人出来。”

  

  其余几人都不说话,氛围如同凝住,等了半晌,反而是孟宴臣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谁出来,也不能对一条性命负责;推你出来,集团就能不赔钱了?”

  

  说罢环顾周围,几人眼色躲闪,都生怕跟他对视。

  

  周经理眼里有一丝诧异,但还不肯相信是自己听出来的那个意思:“孟总是说,总部会出面担这个事?”

  孟宴臣点头,算是默认了,“但集团现在要知道的是如何解决。”

  

  于是,不一会儿,监控摄像莫名其妙能看了;工棚安装时的文书、合同、甚至包立鑫的身份证复印件、用工人员情况表,也都飞快送到了孟宴臣手上。

  

  基本情况与他推断的出入不大,只是一点不解——工棚被台风掀掉时,其他人为了安全都在往外走,包立鑫却是向里去的。

  从近处侧面的摄影头看,经过雨水井的时候,他有伏下身体,或许是发现了危险,想关上被顶开的井盖;

  可从更远一点的摄影头角度来看,他又似乎只是在井边站了会儿,上下端详,不知道在看什么。

  结局是一样的,风大雨骤,他一脚滑入井中,起初有双肘卡着,艰难支撑,想要爬出来时正遇地下水一顶,将他推上来,但水势不够,他没能借着这股力一举出来,但原本作为支撑的手肘去卡不住了,最后才等到宋焰的前来。

  

  ·

  

  下午,国坤集团内部开紧急会。

  

  工程部的一把手姓姚,平时雷厉风行,这次出了事,人却一直避而不见,只推副手出来应付。

  

  “停工是必然的,当务之急是自查自纠;法务部单独成立一个组,负责接下去和死者家属的协商;公关部专人跟进,所有针对这件事的对外发声直接先送到总经办……三天后开发布会做声明。”

  

  孟宴臣下达完一连串任务,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坐不住。

  

  工程部的副总率先发难:“停工一天多少损失?这就暂且不说了,我们内部动静弄那么大,从外面看上去太心虚了,以后我们会失去市场信任的。”

  

  “说啊,怎么能暂且不说呢,国坤在建项目,全线停工一天等于多少损失,财务部核算了之后报给我和姚总。”孟宴臣摘下眼镜,捏起鼻梁来。

  

  “全线停工?关其他工程什么事?”几个原本围坐着事不关己的管理层纷纷按耐不住了。

  

  孟宴臣解释道:“几个工地的临时棚都是一家供应商搭的,现在找不到负责人、手续流程也不全,明天再来台风,打算轮到谁?市北工地的事解决不好,就是全集团的事。”

  

  他话音落下,眼睛却直直看着工程部的副总,“我知道损失多大,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姚总知道吗?”

  

  他前脚刚着手调查宋焰母亲威胁的税务问题,还在低调行事阶段,现在却已经明显有人在市北工地这件事上开始阻挠他。

  

  台风算是给看不见的敌人一个天降的机会:有人要他腾不开手。

  

  船大了,心容易不齐——孟宴臣深谙盘根错节的道理,正是因为心不齐,也没有那个人能单独停下一艘正在前进的巨擘。国坤利益方多,互相捆绑,只要市北的事不解决,其他项目也跟着受拖累,那他的解决态度就会得到大多数势力的实际支持。

  

  而他想做的事那件事,最难的阶段在“大海捞针”,如果有人主动暴露意图,那最困难的部分等于已经解决——这次的台风意外,还不知道究竟成了谁的机会。

  

  ·

  

  自从许沁不再开车,她在医院的停车位倒方便了孟宴臣。

  

  她今天值中班,晚上九点下班,孟宴臣拐进急诊大楼的时候,刚好遇上叶子,手上提着几个饭盒。

  早上特意看了下包立鑫的个人情况——有一个儿子,年纪不小;他和叶子也不是一个姓,想来是继父女。

  他朝叶子望了一眼,脚步没停,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孟宴臣……”叶子叫住他:“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孟宴臣转过身,派出所那夜后,两人就不再有联系,他没有追究她,她也没有再纠缠。

  

  他还是说了声:“节哀顺变。”

  

  叶子的眼里一瞬涌上了难言的情绪,似是委屈,又有愤怒:“我爸死了,因为你妹妹抢救不当!你不该对我多说几句吗?”

  

  “你继父死于溺水,许医生竭力抢救,过程中他突发大出血,无力回天……”孟宴臣看她总是用一种冷冷的眼色,仿佛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你是个成绩不错的大学生,有基本的逻辑思维,也看得明白医院出具的情况说明。”

  

  “实情,这才是你家人需要的、你应该对他们说的,而不是煽动他们的情绪。”

  

  孟宴臣不耐多话:“别的事,国坤的法务部门会跟你家人沟通的。”

  

  急诊科的走廊平日晚上没有那么多人,今夜,好些经过的病人、护工三五成群站在两边,都在看热闹。

  

  孟宴臣循他们视线看去,只见包立鑫的弟弟带着几个亲友,就围在许沁办公室外,许沁正要出来,几人作势上前。

  

  孟宴臣忙快步奔去。

  

  只见许沁也不买账,她一改往日不声响的作风,对死者家属说:“你爱坐在走廊里,坐多久都行,霸着椅子、躺着、哪怕赖在地上,都没人管你。”

  继而又向前一步,直直与包立鑫的弟弟对视:“你可以继续浪费时间,一天一夜……一直坐下去,但你如果靠近我、触碰到我、限制我作为一个医生治疗病人的正常活动,我就可以请保安让你出去。”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静坐就好,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心里舒服点,我不介意,你请便。”

  

  弟弟一时被哽住,倒也被许沁慑的不敢轻举妄动,看她视线移开,绕过自己往药房去了,才又喊说:“你还敢救人,谁还敢让你救啊,人都给你救死了!”

  

  围观者有的掩口悄悄交谈,也有声音在说“医生都尽力了”,小张小吴几个护士在门口紧张的看,但都不敢出来正面交锋。

  

  许沁取了药回来,见他还在原地,平静的说:“我一天是医生,有病人送来,我就要救。”

  

  她挥挥手,示意死者弟弟让个身位给她进诊疗室,“就跟你们每天也要上班挣钱一样,这是我的工作,这工作是难一点,要求高一点,风险和意外多一点,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我会尽力救你哥哥,用所有我当时可以尝试的方式。”

  

  死者弟弟被许沁流露的坚定镇住,急的双手叉腰,脚下踱步,但一时也回不上什么。

  

  孟宴臣心底复杂,他原本担心许沁向来心直口快,跟情绪中的死者家属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也不该讲,他能理解他们因为无助,所以蛮不讲理。

  但许沁好像变得会与他人相处了,她答的不卑不亢,没有回避事实,却也不戳人痛处。

  

  他又有些心疼,为无人真正支持她,为她一定也觉得委屈却没有流露分毫。

  

  叶子将饭盒放在走廊的长椅上,招呼几人过去,自己却直接走到许沁面前:“要是你救了他就好了。”

  

  许沁正在给一个摔伤的孩子处理伤口,家长在一边,不明就里却也多少知道这个医生出了状况,于是两双眼睛紧盯着孩子,分外紧张。

  

  许沁抬头望了她一眼,像根本没听见刚才那句话一样。

  

  “请先出去,这里是治疗室。”

  

  叶子准备好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悻悻然退出门去,门口的孟宴臣却是眉间轻舒,见叶子站过来与他有并排之势,他直接拿出手机,去一旁处理工作了。

  

  许沁处理好自己班上最后一个病人,叶子居然还等在门口。

  

  她对换好衣服准备下班的许沁说:“你真的不行。”

  

  “是你父亲吗?我记得你姓叶。”许沁对她敌意也不小,拘留室里那个几近颓唐的孟宴臣她不会忘记。

  

  叶子回她:“是我继父。别误会,我们感情一般,我不是站在女儿的立场跟你说话……我就觉得你挺没用的,忙活半天,人没救回来,我妈本来终于缓过一口气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不如一开始就没希望,太平送他去了。”

  

  “你如果救了他,孟宴臣也不用烦恼了。”

  

  许沁垂眸,自己上班几年来,不是没有遗憾的病人,但确实都不像这次,过程动魄惊心,结果痛苦惨烈。

  

  可叶子挺奇怪的,派出所那个晚上,她们打过照面,如果因为她是孟家人,所以她敌视她,她多少能理解……可她又在关心孟宴臣。

  

  许沁抬头,想要证实心里的猜测——她在叶子双眼的倒影里,看着自己的轮廓,若有所思。

  

  “走了,沁沁。”孟宴臣打完了电话,在门口叫她:“回家了。”

  

  回家就几分钟车程,孟宴臣提议散步回去,车停在医院,他明天送她来,刚好开走去上班。

  

  是个无星无月的夜,云雾不散,明天多半要下雨。

  

  孟宴臣一手提着许沁的包,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今天怎么样?”

  

  许沁欲言又止:“……就这样呗。”

  

  “做医生,这样的事多吗?”

  

  “不多,不然每天也太惊险了…”

  

  许沁问他:“公司呢,这事会很难解决吗?”

  

  孟宴臣说:“公司有工会、有法务部、还有保险。”

  

  许沁轻笑:“这是什么商人冷漠发言吗?”

  

  “最重要是有我。”孟宴臣笃定道,“做医生、做公司都会遇到事,遇到了就消化、就承担。不用担心,都有我。”

  

  认真看向那双深邃安心的眼睛,许沁用无言的肯定答他。

  

  走了一会儿,发现不是回家的路,她问孟宴臣:“我们去哪儿?”

   “吃夜宵啊,麻辣烫?”

  

  许沁点点头:“你还没吃过啊?”

  

  孟宴臣诧异:“我一个人上哪儿吃?”

  

  在急诊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后来她还以为,他是和她一起来的。

  就算一起来,应该也是因为死者的关系吧。

  

  许沁收神,不再多想,她的左手穿进孟宴臣插在口袋里的胳膊,有一瞬,明显感觉到了孟宴臣身躯一僵。

  

  “走吧,带你去尝一家味道特别好的。”她勾着孟宴臣的臂弯,想晚上真好,谁都看不清谁。

  

  轻风吹散二人头顶的浮云,墨蓝的夜空,一弯小小的月牙逐渐露出来。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12

  医院的日子总是很相似。

  这天许沁一大早接了个车祸病人,病车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包立鑫的弟弟包易宏带着几个小兄弟在走廊里带头喊话。

  

  “你们家属可看好了……”

“推进去的时候是活人啊,推出来的时候就不一定啦!”

  

  许沁正在听病人心音,听诊器一带,外部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抢救室大门关上后,他说什么就再没人有功夫听了。

  

  第二次,一位阿婆捧着胸口,面露忍耐的痛苦,被轮椅推入急诊间。许沁判断是急性心绞痛,立刻起身去取救命的硝酸甘油。阿婆刚含下药,门口就传来声音。

  

  “老太,高寿啦?有儿子不?”

  随行的家属只当是普通的闲聊,就与包易宏...


  医院的日子总是很相似。

  这天许沁一大早接了个车祸病人,病车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包立鑫的弟弟包易宏带着几个小兄弟在走廊里带头喊话。

  

  “你们家属可看好了……”

“推进去的时候是活人啊,推出来的时候就不一定啦!”

  

  许沁正在听病人心音,听诊器一带,外部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抢救室大门关上后,他说什么就再没人有功夫听了。

  

  第二次,一位阿婆捧着胸口,面露忍耐的痛苦,被轮椅推入急诊间。许沁判断是急性心绞痛,立刻起身去取救命的硝酸甘油。阿婆刚含下药,门口就传来声音。

  

  “老太,高寿啦?有儿子不?”

  随行的家属只当是普通的闲聊,就与包易宏攀谈起来。

  包易宏却对人家说:“有就好啊,真有点事,还有人能给你做主。”

  

  一上午下来,不仅许沁习惯了,急诊室的医护病人也习惯了。

  护士们绕着医闹走,步子也不由自主迈的更快更大些,她们不想与包易宏一行人有眼神接触。

  来看病的人多少也能觉出不对劲,纷纷要求看另一个急诊医生,哪怕多等一会儿。

  

  许沁被迫清闲下来,她倒心态平稳,干脆趁着午休去买咖啡。包易宏朝小兄弟使了眼色,自己跟上去了。

  

  许沁见状说:“这是医院范围,十步一监控,如果还想赖在这儿膈应我,最好别有多余的动作。”

  包易宏跟上她,还真就隔着一手臂的距离:“许医生,你们条件都挺好的,不像我们,我们吃盒饭还得心疼。”

  许沁将饭卡放上自助咖啡机一旁的小机器上,“滴滴”,显示扣款成功,咖啡机开始轰隆作响。

  

  “我看你上下班还有豪车接送,你们日子真滋润,我听说医生工资也不算高,平时都没少收红包吧。”

  

  许沁拆了吸管,扎进咖啡里,猛吸一大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好像心里底气都多了:“死者家属,尸检已经出来了,也是专业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出具的报告,都有法律效应的,院办已经跟你谈过,为什么还要胡搅蛮缠?”

  

  包易宏想到那份报告,就感觉胸口有气梗着,大哥死状不好看,老家讲究人没了要入土为安,他冒着被戳着鼻子的压力同意尸检,查下来却发现他哥哥身前已经患了什么“小细胞肺癌”。

  

  他冷笑道:“这么容易就想撇清责任?人吃五谷,谁身上还没点病啊,你们就是过度抢救,正常人胸口切那么一大口子也难活!”

  

  许沁本想不与他废话,直接离开,可他这一声嚷的不清,食堂方向已经有不少人注意过来,她最终还是停步,对包易宏正色道:

  

  “当时想要你哥哥活,就要切开气管,大出血是突发性的,但背后的原因是他已经得了重病。这些医务处应该都跟你解释的很清楚了。就算是这样,出于人道主义,医院也会进行一部分赔偿。”

  

  包易宏听不进去:“所以不切口子就不会大出血!你们一开始就应该想别的办法!”

  

  许沁记得读医科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叫“病患应用心理学”,每节课教授会分享千奇百怪的一线医患对话给他们,每次笑过后,课堂都特别安静,她想不止是她感受到过荒诞背后的无奈。

  

  “家属,我没有义务给你上课…况且,你哥哥到底为什么没抢救回来,其实你也不是真的关心吧?不然他得这么大的病,你们所有家属却都不知情。”

  

  包易宏如同被踩到尾巴:“他一年里大半年住工地,我们上哪儿知道去,连病历本上都没有记录,说明我哥自己都不知道得了那么大病!现在你们还要把问题都推在这病上!”

  

  许沁彻底不想再说下去:“接受现实吧,对别人也公平点,如果家属都像你们这样,以后我们做医生的,那个还敢尽力抢救呢。”

  

  说罢,她像着电梯方向走去。

  

  背后传来“哗啦”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是包易宏将咖啡机旁的纸杯、搅拌棒等一干东西都扫下桌面甩了一地,这回彻底吸引了整个食堂的视线。

  

  “你想干嘛!”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一把拉住包易宏的手,正是之前被孕妇事件闹得不清的李医生。

  

  包易宏怒道:“管你屁事!”

  

  李医生轻车熟路,打开手机,给现场拍照,然后开始录视频,还将手机递给边上的同事:“你帮我们录着,谁给保卫处也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两个人来。”

  

  包易宏见落不着好,猛一甩李医生的袖子,自己离开了。

  

  许沁向李医生道谢。

  

  “客气什么,那时候你不也挺我了。”

  

  她想起天台上的事,再次一笑报以感谢,刚想离开,李医生却叫住她说:“你一会儿上我这儿来趟吧,我发现了件事儿。”

  

  许沁有一丝诧异,说:“那就现在吧。”

  

  去了李医生的办公室,他先寒暄了几句:“你这儿可事闹得不小……支气管大出血,也是够倒霉的。”

  

  他打开电脑屏幕,在三院的系统流程里输入些什么,然后将屏幕扭过些角度,对许沁说:“但就是因为倒霉,让我想起一个事儿…大概两周前吧,老杨提过一嘴,说有个病人,久咳不愈来看的,加强CT报告一出来,他就知道多半不好,让这病人打电话叫家属来。没想到病人一个电话打的就没影了,再没回来过。”

  

  许沁问:“是包立鑫?”

  

  李医生说:“嗯,我马上跟老杨打听了,年龄对得上,工地不也离我们医院最近吗。”

  

  他点了几次鼠标后,桌上的打印机“叽叽呀呀”的吐出一张纸:“因为病人立刻走了,都还没来得及给他写本子,流程就一直在系统中台卡着,所以医务处在后台里看上去才没有记录。护士台每隔两天就联系他,但就一直不接电话。”

  

  许沁再三朝李医生道了谢,还约了事情处理好后请他吃饭。

  

  接过那张关键的纸,许沁心想,至少包立鑫本人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他或许隐瞒了家属、也或许没有……这个消息对生死当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对孟宴臣应该很关键。

  

  许沁思忖了会儿,抬表一看,午休只有半小时了,但还是决定跑一趟十里台消防站。

  

  没等一会儿,宋焰从消防站里出来,他看她的神情冷峻,已经回到二人刚重见时的样子。

  

  许沁问他:“你伤好了吗?”

  宋焰却说:“早上你哥已经来过了。”

  

  许沁没想到,但这件事上孟宴臣不总跟她通气,在她表明坚信自己的抢救判断没有错之后,孟宴臣甚至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我想知道,包立鑫——你救了的那个男人,你们当时的情况有什么异常吗?”

  “那种异常?身体的、情绪的?”

  

  许沁解释:“我的意思是下着大暴雨,大家都停工了。你也看到了,他的工友基本都是擦碰、最多是摔跤了,为什么只有他是落单溺水了呢?当时具体情况怎么样,你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有说话的能力吗,有没有跟你表示什么?”


  

  宋焰打住她,“没有。”

  “什么没有?”

  “都没有,把人拉起来之前,我连他脑袋都没见着过。”

  

  许沁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把心里的大胆猜测照实说出来:“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主动落井里的。”

  

  宋焰拧眉看着她:“你意思他是找死。”

  

  一时半会,许沁也不能把包立鑫患有小细胞肺癌的事交待清楚,她只能摇摇头。

  但想到过去听过的那些荒诞之下不乏悲哀的患者故事,她知道人面对病魔时感情很复杂……包立鑫知道了病情,却一点没有治疗的意思,而工地上一般都有保险。

  

  宋焰见许沁一筹莫展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至少我赶到之后,他所有的反应都符合一个落水者的求生欲望。”

  

  “……你哥拿着监控来问我,监控上他不是突然滑进雨水井的,他在井边看了会儿。许沁,消防员每年要处理很多自杀事件,很多人一开始可能真的下定决心了,但最后一刻就是会反悔,这很常见。”

  

  “但如果人没了,就谁也不知道答案了。”许沁深吸口气,还是朝宋焰笑了笑:“谢啦,那我先走了。”

  

  宋焰叫住她:“你是为孟宴臣来的吗?”

  

  许沁想了想说:“有这个因素,但死者……他生前首先是我的病人。”

  

  宋焰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消防站。

  

  许沁前脚刚起,听到有细声喊她;“沁姐,沁姐”,仔细一看,是十里台今年的新队员,平时很依赖宋焰。

  

  “沁姐,我知道你们……闹矛盾了,但你能不能劝劝我们队长啊?”

  

  许沁不解。

  

  “队长最近疯了似得,出任务根本不管情况有多危险,他恨不得一个人把所有人都救了!跟不要命了一样!那他也是不是神,是常人嘛……”

  

  ·

  

  许沁最后还是没能赶上下午的班。

  

  医院来电话说,让她先别回急诊,直接来医务处。包易宏变本加厉,声称医院拖着不赔偿,已经在急诊大楼开始搬东西拆东西,闭路电视、公用的饮水机、甚至是紧急情况用的太平斧……说都要拿走卖掉,好给哥哥办葬礼。

  

  警察已经介入了,主任说国坤的总秘也来了,不知说了什么,把人直接劝走了。

  

  医务处里,主任面色尴尬:“许医生,最近被闹的不清吧?”

  许沁轻轻摇头,微黑的眼圈却也基本替她默认了。

  

  “要不先休息几天?”主任提议。

  “没这个必要吧,我也没做错什么。”

  

  主任忙安抚:“你当然没错,但家属现在…你知道的,比较疯,一根筋钻在里面了,免不了有什么过激举动。”

  许沁想了想:“应该不会的,他知道伤人就彻底理亏了。”

  

  “咳……主要是,人来人往的,影响也不好。”

  “那我要是回去休息,人家会猜是确实是医院犯了错,那影响不是更不好了。”

  

  主任沉声,也不再绕弯了:“那我没法跟你妈妈交代啊。”

  许沁这才真正明白过来。

  

  医院天台有个清净角落,实习医生会偷偷来哭,老医生有时躲着抽两支烟。

  

  许沁拨通了付闻樱的电话。

  

  “妈妈,事情基本弄清楚了,我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没有处理不当。”

  

  电话那头传来付闻樱永远冷静的声线:“家属关心的不一定是真相。”

  

  “可是我关心啊,我不想以后救治的时候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没法信任。”

  

  付闻樱默了两秒,还是说:“先回来吧,我早说了,医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母女都很熟悉这种无声。

  

  往常,电话会随着一句:好的妈妈,我知道了。而结束。

  

  许沁看到天台角落里,烟头被插在易拉罐,都快堆不下了,医生真是矛盾的职业。

  

  她对付闻樱说:妈妈,我知道,你也关心真相的。实习的时候,你就让我回来过;选了外科的时候,你也生气骂我…但后来也都随了我了。

  

  妈妈,在你心里,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为我做的事在自豪的吧。”

  

  电话另一端是长长的沉默,这是两人都不熟悉的对话内容。

  

  “妈妈,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⑦下

  宋焰母亲将手伸向烧水壶的一刻,孟宴臣瞥见她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线,并非是笑、也没有自怜,反而是一种狂热操控了她。

  

  在头脑判断出她可能做出伤害家人的危险举动之前,孟宴臣的本能先行一步。

  随后,一股灼心的疼痛隔着衣物刺进他的手臂,人在靠近高温时会有即刻想要后退的反应,但那烧灼是渗进来的,根本甩不开。

  

  明明真的很痛,但见到许沁不管不顾去拉宋母的时候,见到那个刚还沸腾的开水壶依旧在那女人手里的时候,他心中骤起的恶寒却盖过了手臂的疼痛…直到最后,见水壶砸在桌上,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顿时,手臂上的烧灼感比起初更甚,阵阵袭来,孟宴臣忍不住低吟出声。...


  宋焰母亲将手伸向烧水壶的一刻,孟宴臣瞥见她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线,并非是笑、也没有自怜,反而是一种狂热操控了她。

  

  在头脑判断出她可能做出伤害家人的危险举动之前,孟宴臣的本能先行一步。

  随后,一股灼心的疼痛隔着衣物刺进他的手臂,人在靠近高温时会有即刻想要后退的反应,但那烧灼是渗进来的,根本甩不开。

  

  明明真的很痛,但见到许沁不管不顾去拉宋母的时候,见到那个刚还沸腾的开水壶依旧在那女人手里的时候,他心中骤起的恶寒却盖过了手臂的疼痛…直到最后,见水壶砸在桌上,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顿时,手臂上的烧灼感比起初更甚,阵阵袭来,孟宴臣忍不住低吟出声。

  

  见滚水沿着桌子正分成小股的流向地板,他高喝着提醒:“都往后退!”

  

  几人穿的都是拖鞋,稍不留意又将是二次伤害,开水在空气中迅速失温,半个桌子都在冒着热气。

  

  刚一站定,许沁失了魂似的猛拨开面前的宋焰母亲,带的她一个踉跄。

  

  许沁冲到孟宴臣面前,他左手的前臂位置是重灾区,许沁也管不了西服还烫着手,将袖子拼命网上卷。

  孟宴臣另一手将西服外套脱了半边,示意许沁脱下衣服。

  

  那双冰冷、纤细却一贯稳定的双手,翻起他衬衫袖口的时候,甚至微微颤抖着。

  

  纵然两层面料抵挡,手臂依然是一片红肿,男性本就更明显的静脉此时清晰的就像一张青蓝色的网,最严重的地方一排大小不一的水泡已经涨开。

  

  “妈妈快去拿冰!”许沁指挥着这一刻被惊厥、心痛、怒意同时裹挟,几乎站不住了的付闻樱,她闻言疾步往厨房奔去。

  

  谁都没意料的这场意外,不过发生在半分钟前。

  

  许沁在急诊接诊的时候,遇到的伤情也算是千奇百怪,她素有面不改色的美名,此刻居然徒手去拔茶台之下连接净水的管子,只因嫌出水口太小了,无法立刻给孟宴臣处理伤口。

  

  “沁沁,直接去厨房吧。”

  

  经孟宴臣提醒,她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许沁胸腔起伏,面色因急虑而泛红,她小心拖着孟宴臣的手肘,好像他不是烫伤而是摔断了或不能动弹一样。

  

  宋焰的妈妈看着眼前幕景,极端的冲动从血液里退去,心下不由恐惧,明白今日多半无法善了,但当见着一边书房里大步闯出来的人时,又再次怔住。

  

  宋焰,她第一个孩子,她亏欠良多、没有依靠,却依然独自长成一个男人的孩子,此刻一眼也不看她。

  

  他什么时候开始在的…听到了多少他们之间的谈话…付闻樱居然把她两个儿子都弄来了。

  她原以为此番自己终于能搭台编一回戏本,却依旧成了别人台上那个唱戏的人。

  

  她想上前拉住他的手,宋焰错身让开。

  

  宋焰的出场本该令众人意外,但此时孟家的厨房里,以无人有瑕询问。

  

  中西厨多用的岛台边上,许沁让妈妈把顶灯都打开,在刺眼的光线里再次仔细查看孟宴臣的伤口。

  

  “没有消毒工具,泡也没完全起来,得等等。”

  

  她扯过一条干净毛巾,去水池里打湿了,包上冰块,印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才轻轻敷在孟宴臣红肿的前臂上。

  

  “冰块不能直接用,也不能压太重了。”她虚提着自制的冰袋,嘴里念念有词,不时指挥着慌乱的自己。

  

  幸好是衣服挡着,处理的也急时,孟宴臣的烫伤没有再蔓延或是加重的趋势,处理中许沁逐渐冷静下来,慢慢恢复一个外科医生的镇定。

  

  “先敷着,等里面组织的温度都降下来,我慢慢给你把水泡挑了。”

  

  过程中,宋焰母亲也往厨房走,见孟宴臣伤的不算严重,不知是庆幸还是不甘的说:“你真虚伪…”


  见她靠近,孟宴臣将自己妈妈和许沁都揽到身后,面容冷峻,意思不言而喻。

  

  宋焰母亲脚下一顿,回避了孟宴臣的视线,说道:“背着你妈来找我,现在演好儿子呢?”

  

  “你可能误会了……”

  全因儿时起就熏陶的极好教养,或是这场闹剧里他在意的人都没有受伤,此时的孟宴臣,虽心中血性翻涌,但依然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说:“我不是不爱我妈妈,只是与她爱我的方式不太一样。”

  

  “而你,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说完的时候,孟宴臣抬眼看了眼宋焰,第一次感到对这个男人的怜悯。

  

  处理完一切,许沁眼前光点游移,孟宴臣明明就在身侧,说话声却像远处传来的,这种虚脱感不亚于刚结束了一场高难的手术。

  

  都说医生不开有感情的刀呢,原来是真的。

  

  她手撑在水池边,背对着几人,规律的深呼吸,调节自己的压力。

  

  而后拿出手机,先选了一些烫伤药膏之类的,喊了送药服务,然后她拨动了世界上最短的电话。

  

  “喂,警察局吗?这里有人蓄意伤害。”

  

  几人闻声都看向许沁,宋焰更是走上前来,却被孟宴臣挡着。

  

  她也转过身来,全程只看宋焰母亲,嘴里清晰而详细的报出一连串地址:“……好的,麻烦你们快一点过来。”

  

  起初宋母只当是威胁,这个小姑娘看着一直弱弱的,直到她挂了电话,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为了接下去清算、谈条件而装出来的威胁,而是她已经做完了。

  

  “现在不是没事嘛!闹大了对你们孟家有什么好处!”宋焰母亲说罢就冲上前来,劈头盖脸就指着许沁斥责。

  

  一见她有靠近的意思,孟宴臣迅疾伸手,从宋焰的角度看,这已经是推搡的动作。

  

  宋焰将母亲挡在身后,两个身量接近的男人瞬时对峙,气氛降到冰点,剑拔驽张。

  

  “没事了?你用开水泼我妈妈!烫伤我哥!你真以为能没事了?”许沁拨开宋焰,直面这个疯狂的始作俑者。

  

  “喜欢破罐破摔是吧?我不管你要干嘛、有什么手段、究竟打算闹的多少人鸡犬不宁,到底怎么样才能满足你常年匍匐在黑暗里渴望的这种存在感!

  我只知道,你现在蓄意伤人,警察一来,我就带我哥去验伤。

  做事要按顺序来,拿到鉴定报告的第一时间我就会找律师,你等着吧,这事孟家要追究到底。”

  

  许沁在医院里也见过不少医闹,不乏破皮无赖还要动上手的,医务科主任每次一句“事都好商量,但你要敢动我们医生医院就告死你”多少是把这些闹事者都能唬住。

  

  宋母朝儿子讥讽的说道:“看见没?人家是’孟家‘,永远是一家人,相亲相爱,母子连心。傻小子,就这样,逮着机会了你还不一口咬死她,你值得吗?”

  

  以付闻樱的阅历,宋焰母亲这话,实在直白的有点幼稚了,“哟,想起还有个儿子能利用了?”

  

  她几步快走,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本想往她脸上一扔,被宋焰率先接住。

  

  “正好,看看吧,看看你妈提的什么要求。”

  

  薄薄两纸,重点在几处条款,列得详实清晰。

  

  ……市区蒋家正宅五公里半径内,不低于100平的独立房产。

  ……以保险年金的形式,从50岁开始支付养老费用,每年不低于20万元。

  ……国坤集团四级以上管理部门正式岗位,不少于10年的雇佣合同。

  ……

  

  “我只当你贪婪,但不算糊涂,该讹什么、讹多少,你心里有一本账,给自己后半辈子谋划的明明白白,你开的是孟家可以接受的条件…”

  付闻樱冷哼一声又续道:“但当你伤害我孩子的时候,别做梦了,没什么商量的,一切都不可能了!”

  

  宋母依旧色厉内荏:“你儿子只是烫着,伤了点油皮,我儿子是差点没命了!”

  

  付闻樱好笑的看她:“我当年是出手害了宋焰,但这要是还债,怎么好处全是你得了?

  我今天也就把话摊开了,哪怕再来一次,就凭宋焰这样的泥腿子要肖想我孟家的女儿,都不可能!

  再来一次,我照样会做,我还要做的滴水不漏!”

  

  付闻樱一双儿女,都因接受不了看似完美高尚的母亲,为一己私心伤害他人,而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家。而她从来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她可以直言不讳告诉所有人,她不后悔,如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再次犯罪。

  

  “看看你儿子的眼睛吧,他只把你当个疯子!所以你更惦记蒋裕?他心里只有一个母亲,那个爱他护他养他到大的母亲,你呢,你又算什么?

你也已经老了,孤独不像年轻时那么好忍了是不是……我也给你一句明话,你识相, 孟家可以适当资助你,就当做善事了……但你如果要发疯,随你去捅、随你去哪里检举,我犯得罪我认,国坤该认的罚就交,孟家不是什么白手发迹的小门小户,就凭你,一棍子打不死任何人!你是太小看我们,还是太看得自己?”

  

  宋母闻言气急,却一时没想好怎样重新开条件。而宋焰,始终张着耳朵,不停留意门口的动静,他甚至去拉许沁的手。

  “沁沁,一会儿警察来了,能不能……”

  “我做不到。”少有的、许沁以斩钉截铁的语气拒绝了他:“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宋焰垂目却不放手,已经是央求的姿态。

  

  宋母一把拉过儿子说道:“看到没、你看到没!当初她妈就要她甩了你,转头又害你,她还能没事人一样出国留学。现在事情败露了,你两又和好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牵制你的?他们孟家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

  

  “究竟怎样……你才能消停?”宋焰见许沁不松口,无奈转身,对着母亲,出奇平静的道:

  

  “你想被抓进去拘留?还是闹得天下皆知,所有人都围着你?听你说十几年的委屈、来同情你的破事?

  

  妈,我搞不明白,你是人到中年想谋求个安稳的晚年,还是你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你?”

  

  只要孟家的态度,是愿意纠错、付出代价,一切就与宋焰母亲再无关系了,她甚至不是所有事件中的受害者,她再次被剔除再外,永远被拒绝进入那个她想象中的“他们”的世界。

  

  被说破真正动机的宋母恼羞成怒道:“我要怎样?”

  她指着许沁,字字狠毒的说:

  “这是那贼人的女儿,就算不是一个姓,也是他们孟家的童养媳!

  你跟谁在一起都行,就是她女儿不行。

  我知道你嫌我疯、恨我抛弃你,你现在发誓,离开她,我就离开你的生活,既然你不要妈妈,妈妈就当没回来过!”

  

  她说完一番话,剜了眼付闻樱,继续对许沁说:“别怪我硬要拆散你们,要怪,就只怪你妈是她吧。”

  

  一切景象,仿佛与许沁的高中时代重叠了。

  彼时是她妈妈说,如果你们在一起,我就把你送去国外,都是为你好……

  此时是她妈妈说,你和谁在一起都行,就是和她不行……

  

  但恐怕只有宋焰和她心知肚明,一切和那时又是截然不同,那时他们只是口是心非,但两颗弱小的心,也称得上心心相印。

  如今……早在发生今天的事之前,两人的关系早已经变了。他们如今很少沟通,不再对对方心中所想胸有成竹……好像早在某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心已经悄悄偏离了原本的选择。

  

  不等宋焰开口、甚至是怕他先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许沁将视线很慢、但极为坚定的,移到宋焰的瞳孔里。

  

  “你不用选我……”

  “我以前也没有选你……”

  “但谁欠谁、谁来偿还谁,现在都不重要了……”

  

  “宋焰,我们分手吧。”


兔子不算命

「孟宴臣 许沁」 蝴蝶飞出潜水钟 ⑦中

  “沁沁,走了。”

  

  许沁踏出四合院的时候频频回头,宋焰确实没来送她。

  

  于是,就像那个她错将孟宴臣认成了宋焰,又被独自赶上楼的深夜一般,无论遭遇什么,宋焰好像总默认为她于当下是无用的,他总将她与现实隔离开。

  

  之前虽没有在孟宴臣的公寓过夜,但此番闹剧之后,这间房子倒成了她此时最感熟悉的空间,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依然是相距一个手掌的距离,无需谈论什么,只陷于此刻的安宁。

  

  良久还是片刻?时间的流逝感被这种安宁模糊了,许沁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明早还是要上班,要高度清醒,要刀下病除。

  

  她起身,去拉落地窗前的帘子。

  ...


  “沁沁,走了。”

  

  许沁踏出四合院的时候频频回头,宋焰确实没来送她。

  

  于是,就像那个她错将孟宴臣认成了宋焰,又被独自赶上楼的深夜一般,无论遭遇什么,宋焰好像总默认为她于当下是无用的,他总将她与现实隔离开。

  

  之前虽没有在孟宴臣的公寓过夜,但此番闹剧之后,这间房子倒成了她此时最感熟悉的空间,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依然是相距一个手掌的距离,无需谈论什么,只陷于此刻的安宁。

  

  良久还是片刻?时间的流逝感被这种安宁模糊了,许沁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明早还是要上班,要高度清醒,要刀下病除。

  

  她起身,去拉落地窗前的帘子。

  

  帘子即将完全合拢,将这间屋子的光亮完全留在内部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楼下,有一道轮廓伫立着,那人抬着头,也在看她,两人太远,都失了面目。

  

  “唰。”许沁将帘子彻底拉上,“哥,你睡沙发昂。”

  

  哪里用她要求,孟宴臣早从卧室里拿了枕头出来:“没有新被子,你今晚先将就下吧,我盖毯子就够了。”

  

  “你知道……宋焰妈妈、和爸爸过去的事吗?”路上犹豫了好几次,许沁还是问了。

  

  “她好像是爸爸的初恋,”孟宴臣看了眼拉紧的帘子,又去将客厅的光线调的暗些:“别的多少能猜到吧。爸爸不喜欢金丝雀的,他从来不会认可那些只知依附的人,所以你当时学医就算妈妈反对、他也极力支持……这么多年,他和妈妈的感情也都挺好。他们应该,只是一段过去吧。”

  

  “就算不是妈妈,其实也不会是她。”许沁能感觉到宋焰母亲身上那股强烈的执念,“那她到底恨什么,很爸爸离开了她吗?还是恨妈妈一手促成了她去蒋伯伯身边。”

  

  其实许沁更想知道的,还有宋母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与宋焰曾有十年空白,十年里时而以为放下,时而记挂,但并非是全然绝望的,她幻想过重逢,也幻想过此生无望——那终有一日,再深的念想也会越来越稀薄,不像宋母这种携恨而活的报复,而是爱恨皆无,不甘也会消失吧。

  

  “如果没有机会,她就一直等下去吗?妈妈其实是她的假想敌吧,她们也没见过几次,她根本不了解妈妈,恨的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人,也可以作为人生的目标吗?”

  

  孟宴臣将许沁推去主卧,下巴朝墙上的时钟一挑,示意她别想了,已经不早。

  

  “傻姑娘,恨谁有什么要紧的,没有爱的时候,有什么比恨到要死,更能叫人感觉活着呢?”

  

  许沁被带着不情不愿的往前走,她还想再聊下去,孟宴臣却截断了话。

  

  “好了,晚安。

  

  还有,我没猜错的话,蒋裕可能是她的亲儿子。”

  

  从宋焰的一些反应里,许沁怀疑过。他看母亲的眼神、问她的那些话,不像仅仅在谴责她的抛弃……她觉得孟宴臣应该没猜错。

  

  更复杂了……原以为只是母亲加害、宋焰蒙屈,到这个程度,已经让两人的感情极度负重。

  

  现在两边长辈之间的渊源与牵连,让孩子们的命运也成了暗夜里忽明忽隐的丝线。

  

  这张网下,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

  

  这一周里,几人各自工作、生活,许沁和宋焰见过一面,宋焰很反常,只问她在外面住的如何,他明知道她在孟宴臣这儿,却好像在自发的回避这点。

  

  其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直到付闻樱打来电话。

  

  “说明天周末,让我们回次家,沁沁…”孟宴臣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知道了。”许沁平静应下,她虽预想不出会面对什么,但至少不想只能听孟宴臣回来转述。

  

  次日,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上演了无数次的周末,许沁和孟宴臣一前一后走着,家门口花园的小径边开着一簇簇百子莲。

  

  她的印象有点模糊,什么时候家门口种过百子莲了,不都是无尽夏吗,那种大朵大朵的蓝紫绣球……许沁一时恍惚,上次离家的时候,连花苞都还没露头。

  

  到了门口,许沁和孟宴臣自然的换了位置,她跟在他身后,回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家。

  

  一起坐上换鞋凳,一个放包一个放钥匙,一起换拖鞋,一起撑着膝盖站起身……两人的动作和节奏出奇一致,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默契。

  

  刚准备进屋,却有意想不到的笑声传来门口,一身休闲装扮的蒋裕,脸上带着真诚的爽朗走向二人。

  

  他先对孟宴臣说:“你妈妈好像有别的客人。”又对许沁点头,算打了招呼,只在经过她身边时才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哈,没聊我们那事儿了。“

  

  “我先走了哈。”他又朗声朝屋里喊了句,“阿姨再见!”

  

  “好,下次再来玩。”付闻樱缓缓走向门口,孟家的女主人,永远是娴静有礼的样子。孟许二人对视一眼,孟宴臣几不可见的微转身子,遮住了些许沁。

  

  付闻樱注视着一双儿女,几番想要企口,最终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如常招呼了声:“都回来啦。”

  

  客厅里光线极好,胡桃色的长桌上,只有宋母一人坐着,却有三个茶杯,对应着刚才的三个位置,宋母脸色不明,自己面前的茶和对面的都没有动过,只有一旁的座位前,小盏里茶已见底。

  

  付闻樱示意孟许二人落座,她摁了下桌上的按钮,重烧一壶新水。宋母刚要端面前的茶来喝,付闻樱却快她一步,将杯子收了,往茶台上一倾,泼了个干净。

  

  宋母手上落空,人也是一僵,很快靠回椅背上。

  

  “我说蒋裕这孩子还不错吧,总要想办法让你见见。”付闻樱率先开口:“就是过的太顺了,少些实绩,你也知道,系统里挺看重这些,他这些年也总想证明自己,申请去了一线,就分在十里台呢,还老被拿出来和宋焰比,说他们一个是实干主义,一个是什么学院派……消防体系里的青年双杰呢。”

  

  付闻樱娓娓道来,就跟闲话家常似得,“不过要说调任的那个位置,还是宋焰的可能性大些,毕竟是一线里拼出来的,都是拿命换的名声。”

  

  见她口气轻飘,宋母睨她,说道:“你有脸提我儿子?”

  

  付闻樱叙着话,等待水烧到沸点:“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见面不就是谈儿聊女吗,再正常不过了,当然,你可能不习惯。

  

  所以你要帮宋焰,我是十分的理解……只是可惜了你另一个孩子,基层也待了,那最危险的任务也都争着上,这回是又要落空了。

  

  其实也没什么,年轻人,总有机会的。不过说到底,再好的背景,要是摊上个说不得的出生,给人指指点点,就算上去了,也很难抬头…蒋裕可惜了。”

  

  宋母听了这话,脸色瞬的煞白,付闻樱话里话外都带了威胁的意思,但偏偏如果真闹开了,受用的那头,又是自己另一个儿子。

  

  原来今天付闻樱特地喊来蒋裕,意就在此,是要让她选。

  

  以母亲的身份去举报,就是选了宋焰,宋焰风头出尽,她也不能再与蒋裕有瓜葛,不然就是暴露他的身世。

  

  如果选蒋裕,那此局已解,她无法真正威胁到付闻樱。

  

  水还未沸腾,已然咕嘟冒泡,令人心烦刺耳。

  

  她想到蒋裕…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然如获新生。她对彼时少年的宋焰固然愧疚,却将这份补偿全然付诸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曾经,她视他是自己往后余生全部的仰仗——最后,也不过是养他三年,潦草收场。


  “你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你会偏心吗?”宋母神色稍缓,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但还是难掩肢体的僵硬。

  

  “偏心,那是因为不够。”

  

  付闻樱拆了两种茶,孟宴臣爱喝滇红,许沁却不喜欢浓茶,她提她选了今年的明前龙井,“如果有足够多的好东西,平分就好了,何来偏心?孟家没有这个困扰,三个四个孩子也不会……父母足够强大,就不用做选择。”

  

  许沁心中一动,妈妈的话虽嚣张,说的却是事实。孟家从小虽然管束多,但对两个孩子都是如此,一视同仁,而孟宴臣有的东西,她也都有,孟宴臣从小受的什么级别的培养,她许沁也是。她是养女,却也从未感觉到大人偏心。

  

  “你是挺投入的。”宋母嗤笑一声,“可惜,一个是女大不中留,一个又背着你找了我…该是对你多失望啊…养孩子,尤其养别人家孩子,是不是还挺伤脑筋?”

  

  宋母很是想刺痛付闻樱,期待看她装腔作势、硬撑面子,这样才能证明她确实被伤,没成想,付闻樱倒坦诚的认了:

  

  “是啊,我当然在乎孩子眼里自己是不是个好妈妈,称不称职、有没有令他们发自内心尊重、钦佩……但你也看到了,很遗憾,孩子不好管。”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没什么过多的打扮,可以说就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最多就是带着富贵人家养出的体面和清贵,那种看谁都眼高于顶的样子……宋母本以为,她只是世家里养出的习惯玩弄手腕、控制身边一切的那种女人,竟没有想到,从言谈到情绪,她都是无懈可击的。

  

  威胁、名誉、情感……好像没什么能动摇她,她的每一个反应,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反衬的她越发可笑。

  

  “嘶嘶……”

  

  茶席边,水终于烧开,闷闷的咕嘟声变了,宛如毒蛇的信子。

  宋母突然很想,很想很想看看,这女人到底会不会失态,失态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她突然抢身站起,根本不在乎滚烫的壶嘴边上飞溅的水滴会不会烫到自己,夺过水壶的时候,她甚至刻意去盯着付闻樱的双眼,想要刻印下她此时的每一丝情绪。

  

  一壶滚水,就这样朝付闻樱身上泼去!

  

  看到女人的眼睛里惊慌袭来,瞳仁颤抖欲裂,她终于感到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到自己就像狠狠咬了她一口,咬了这个从来对她不善的世界一口。

  

  千钧一发之际,孟宴臣双手推开了母亲,力气之大连着红木的椅子都被顶翻,而许沁一把撑着桌子站起来,只赶得及猛拉一把她边上的宋焰母亲!

  中年女人失去了平衡,被拉向许沁这边,半壶开水砸在桌上。

  

  电光火石间,原本应该烫伤付闻樱的开水,全然浇在了孟宴臣身上。

  

  “宴臣!!”

  “哥!!”

  

  始作俑者的女人笑了、咯咯的笑出了声,尽管她自己的手背、手腕上亦都烫到,一片火辣,她却觉得痛快,无比痛快。

  

  世上那有固若金汤的人,又那有什么无懈可击的母亲呢。


FEI

龍與貓{二十一}龍族

郑秀妍的胸口起伏剧烈,她大喘了几口气,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抹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娇小身影。


是金泰妍。


「泰妍──」郑秀妍撑着城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战场上吶喊。


战场上,金泰妍的耳朵动了动,她后踏了一步,透过翻滚的沙尘远远看向亚特塞城。

「妳是……」就在这时,郑和岳摀着臂上渗血的伤口,有些惊疑地看相金泰妍。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回到皇都时,闯入皇宫的龙族。

但他还来不及多问,一只巨大的利爪就穿过尘土,迅速地朝他们袭来。金泰妍一把抓起郑和岳的领口,瞬间消失在原地,躲过了攻击。

「谁──」

质问夹杂着咆哮,拍散了瀰漫在空气中的遮挡,身形巨大...

郑秀妍的胸口起伏剧烈,她大喘了几口气,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抹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娇小身影。

 

是金泰妍。

 

「泰妍──」郑秀妍撑着城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战场上吶喊。

 

战场上,金泰妍的耳朵动了动,她后踏了一步,透过翻滚的沙尘远远看向亚特塞城。

「妳是……」就在这时,郑和岳摀着臂上渗血的伤口,有些惊疑地看相金泰妍。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回到皇都时,闯入皇宫的龙族。

但他还来不及多问,一只巨大的利爪就穿过尘土,迅速地朝他们袭来。金泰妍一把抓起郑和岳的领口,瞬间消失在原地,躲过了攻击。

「谁──」

质问夹杂着咆哮,拍散了瀰漫在空气中的遮挡,身形巨大的黑龙瞪着一双混浊的暗红双眼, 愤怒地看向金泰妍。

磅礡的魔力随着这声咆哮倾泄而出,金泰妍眼神一凛,挡在郑和岳和亚特塞城前,也发出一声龙啸。

两股盈满魔力的气浪在战场上冲撞,又扬起一股风暴。

远在亚特塞城的郑秀妍摀住双耳,咬牙试图平息耳边的嗡鸣声,她身边的一些士兵甚至因为强大的魔力碰撞而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龙族?」

黑色巨龙吐出一口浊气,吹散空中的沙尘,他瞇起血红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身形娇小的金泰妍,「报上妳的位阶。」

金泰妍没有搭理他,右手一挥,郑和岳的后衣领便象是被人提起一般,紧接着快速地飞向亚特塞城。

黑龙一看金泰妍不但不理会自己,还将郑和岳送走,愤怒地质问道:「妳这是什么意思?」

「三大龙主曾下令,龙族不得干预他族的内务,你现在是想抗命吗?」金泰妍眼神冰冷,连瞳孔也变得狭窄细长,象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笑话!我龙族何时也轮的到那三只弱小的幼龙做主。」黑龙嗤笑一声,似是对金泰妍口中的龙主不以为意。

「三龙主皆为龙皇指定的龙族正统,就凭你这低下的位阶也敢口吐狂言?」

「龙族本是强者为大,如今龙皇早已身殒,就凭那三只幼龙也有胆子坐在那位置上对我指手画脚?我今日就是要杀了郑和岳和毁了这座破城!」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今日这个人族和城我是护定了──」金泰妍似乎也因黑龙的话而被激怒,她的脖颈间开始化出许多枚雪色的鳞片不断延伸至她的右侧眼角。

 

※※※

 

当郑秀妍见到平安归来的郑和岳时,脸上的惊喜怎么样都藏不住。

郑和岳被其他军官搀扶着下去治疗,她则继续留在城墙上,观看着不远处激烈的战斗。

黑龙伏下身,将全身的魔力汇聚到喉间,在达到顶点的那一刻猛然仰起,高温炙热的青蓝火焰先从牠的利齿之间溢出,又随着猛然地一吼,尽数朝着金泰妍扑去。

金泰妍浅吸一口气,完全没有要闪躲的意思,郑秀妍刚惊呼出声,就见金泰妍抬起手臂,将细瘦的五指尽数张开来,随着指尖浮现的金色符文开始一层层的旋转,汹涌的蓝色火焰居然就在距离她数米之外的空中自然消散了。

 

那一瞬间,整个亚特塞城都沸腾了。

 

「我们有救了──」

「那个小孩好强啊?是大魔法使?圣骑士?她是人类吗──」

「不是吧?她脸上好像有鳞片──」

对于金泰妍的讨论和猜测顿时在整个城墙上蔓延开来,只有郑秀妍还呆呆地注视着空中那抹黑白交织的纤细身影。

 

但不管城内的人们多么雀跃。战场上,两只龙的战斗则尚未结束。

 

黑龙见自己的攻击对金泰妍不管用,也收起了狂妄和轻视,他将魔力聚集在双翼和喉间,在蓄积完成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金泰妍冲去。

金泰妍仍维持着人形的姿态,见黑龙又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她随即调动身边的元素闪过了黑龙的撞击,但她刚回过头,迎面而来的便是黑龙新一轮的吐息。她迅速在空中扭转身姿,双手平举在身前,猛烈的蓝色火焰在金泰妍指尖的符文展开后,又一次消散在了空中。

黑龙见状,并没有马上发起新一轮进攻,而是瞇起眼,上下打量着金泰妍,片刻过后,牠发出一声长啸,降落在地面。

 

「妳,就是金吧?」

 


罐装气泡水

【脏平】 “梦中情人”

你是我梦里,

孤寂 热闹,

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

虚妄 真实,

午夜霓虹,

胃里,

苍凉是你,

炙热是你,

填满 掏空,

会不会不同,

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

风一样的梦,

汇集 失散,

感受在消融,

梦里你是梦,

越梦越空,

越空,

越爱做,

关于你的梦。 

【来自陈粒单曲《种种》】


(又名卑微安卓服试图搞视频但惨遭打击)

【脏平】 “梦中情人”

你是我梦里,

孤寂 热闹,

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

虚妄 真实,

午夜霓虹,

胃里,

苍凉是你,

炙热是你,

填满 掏空,

会不会不同,

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

风一样的梦,

汇集 失散,

感受在消融,

梦里你是梦,

越梦越空,

越空,

越爱做,

关于你的梦。 

【来自陈粒单曲《种种》】




(又名卑微安卓服试图搞视频但惨遭打击)

三青
您什么时候最宁静? ——从未 ...

您什么时候最宁静?

——从未

——当我落寞时


“——越是伴你身侧,越是觉得落寞”

晚安,我的月亮

您什么时候最宁静?

——从未

——当我落寞时


“——越是伴你身侧,越是觉得落寞”

晚安,我的月亮

th
意外温柔的雨妈呢。

意外温柔的雨妈呢。

意外温柔的雨妈呢。

淋漓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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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勿上升


(1)

桌子上散着一摊画笔,郑秀妍垂着头在速写本上随意地涂鸦着。她每次动笔前都没想过要画点什么,但落笔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金泰妍。


她认识金泰妍的实在是个意外,平时不爱低头走路的她那天刚好回人消息没注意前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前面人手里捧着的教科书哗啦啦地掉了满地。她一边道着歉,一边帮人捡着书,一抬头反而看见那人脸上带着点慌张,嘴里也直说对不起。


金泰妍的个子还没郑秀妍高,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简单的T恤配上牛仔裤,倒是像个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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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勿上升



(1)

桌子上散着一摊画笔,郑秀妍垂着头在速写本上随意地涂鸦着。她每次动笔前都没想过要画点什么,但落笔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金泰妍。

 

她认识金泰妍的实在是个意外,平时不爱低头走路的她那天刚好回人消息没注意前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前面人手里捧着的教科书哗啦啦地掉了满地。她一边道着歉,一边帮人捡着书,一抬头反而看见那人脸上带着点慌张,嘴里也直说对不起。

 

金泰妍的个子还没郑秀妍高,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简单的T恤配上牛仔裤,倒是像个高中生。

 

一来二去一问才知道,俩人都是新生,郑秀妍学的是设计,金泰妍则是金融系的。金泰妍最开始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始终印在郑秀妍脑子里,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金泰妍感兴趣,也因为那副样子让郑秀妍有了一点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郑秀妍随手把速写本翻了一页,画起花花草草来。心里却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惊喜。

金泰妍已经整一个月没有露面了,除了中途有一次短暂的视频通话,她真的好久都没有见到金泰妍了。

 

她手里的铅笔一顿,断了。

 

(2)

金泰妍早就褪了当年的青涩,精致的妆容化在脸上,倒显得素面朝天的郑秀妍有点磕碜。

 

“在画画?”金泰妍从鞋柜里抽了双拖鞋出来。

 

“嗯。”郑秀妍本来心思也没在画上了,随手盖住了画本,“我买了一点泡菜,中午吃泡菜炒饭吗?”

 

“都行。”金泰妍说话的语气总是不咸不淡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郑秀妍也想不起来。也许是从她们从首尔搬离到了釜山,又或者是从她们被人遇上的时候…

 

“泰妍,你知道吗,前两天釜山下雪了。”郑秀妍笑了一声,“釜山的人是真的没怎么见过雪,一个个高兴的要死,其实也就是掉了点冰渣子。”

 

“跨年那天你不是忙吗,我就自己去港口那转了转,人还挺多。”

“以前首尔的冬天经常下雪,你记不记得…”

 

“你今天话好多。”

金泰妍已经换好鞋走过来了,看了眼郑秀妍桌上已经合上的画本,眼底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掠过。郑秀妍敏锐地捕捉到了,嘴角一僵,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觉得金泰妍今天格外的烦躁。

 

“我一个月没见你了…”郑秀妍黯了下眼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金泰妍避开了郑秀妍的话头,转而说起了别的:“我听人说你的画稿得奖了?”

郑秀妍一愣,心里的苦涩又溢了出来。敢情倒好,这在一起的人还得听外人说?

 

“嗯,一个小奖。”

金泰妍终于把目光投到郑秀妍身上:“怎么,钱不够用?”

“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郑秀妍反问道。

 

这会儿换到金泰妍愣了神,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是最后也没说出来,摆了摆手,一个人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了。这沙发还是她们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一起出去挑的,当时就觉得俩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定挺惬意的,自然也是没想过之后的那点弯弯绕绕。

 

郑秀妍瞥了一眼金泰妍。每次回来,郑秀妍都觉得金泰妍像变了个人似的,早期的金泰妍还带着点羞涩懵懂,这会儿脸部的线条更加清晰,婴儿肥也没了,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颜值随着岁月不减反增,配合着金泰妍现在那点履历,身边的莺莺燕燕再也没少过。


其实郑秀妍早就知道,金泰妍这样的人是藏不住的。

 

而郑秀妍却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她对金泰妍太投入了,而这种掏心掏肺的感觉让她始终觉得金泰妍也会对自己有一等一的回报。

 

可是她总有一天要为这番幼稚的想法付出代价。尽管她用尽心思在躲避,却仿佛被人逼迫着,逼着自己直面这样的事实。

 

郑秀妍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到金泰妍身边,她转身进了厨房,泡菜炒饭已经是她的拿手菜了,最开始做的时候量也控制不好,切的泡菜也歪歪扭扭的,现在已经得心应手。可是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釜山的气候一直很舒适,即使到了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温暖的风带着独特的海水味道。可是郑秀妍真的喜欢这里吗?她说不上来。

没有人问过她到底喜欢釜山还是想要留在首尔,天真的她也以为,只要有那个人在的城市,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

 

(3)

兴许是郑秀妍的身影总是能吸引到金泰妍的目光,又或许是她本来就带着心事,电视里的内容一点都没能吸引到她。金泰妍起身靠在了厨房的门边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郑秀妍忙忙碌碌的样子。

 

简简单单的家居服也盖不住郑秀妍姣好的身材,哪里该瘦哪里该有肉,都恰到好处。郑秀妍的比例就是上天给的。郑秀妍的样貌和身材,自打她认识这人起,就没怎么变化,不过。

 

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郑秀妍在干活这方面真是笨得要死,自己有一回在学校演出的时候不慎受了伤,扭到腰,结果郑秀妍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虽然心是急的要死,但最后给自己按摩的时候倒是自己快疼哭了。手法是真的烂。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人也收起原先毛毛躁躁的性子,该会的都会了,也知道怎么收拾房子,知道怎么做菜,知道金泰妍的口味,那个衣柜里满满的衣服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金泰妍也说不上来,她甚至没想过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

 

金泰妍浅笑了一声,走上前搂住了郑秀妍的腰,怀里的人却下意识地一颤。

 

(4)

金泰妍的身子总是暖呼呼的,和郑秀妍常年冰冷的身子成了鲜明的对比。郑秀妍还记得以前有人问自己为什么常常冷了一张脸,她半开玩笑地说着“因为手脚冰凉。”

 

当那熟悉的温暖气息从身后包裹了自己时,郑秀妍不禁感到一阵鼻酸,险些没憋住眼里的那点泪水,她狠狠地深吸了两口气,勉强笑起来:“干嘛,做饭呢。”

金泰妍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别做了,中午吃你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让人一时分不清她是否是在开玩笑,只是下一秒金泰妍的手就探了进来,从衣服下摆往里一路往上。

 

“泰妍…别…”

“我想吃你。”是个肯定句,金泰妍的声线偏低,每次讲起情话来都又有磁性又有魅力,郑秀妍虽然嘴上还是抗拒,象征性地推了一把,但是她心里早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法拒绝金泰妍。

 

一路从厨房做到卧室,在漆黑的环境里,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郑秀妍的手缓缓地划过金泰妍的轮廓,眼泪终于在高潮到来的时候也一齐落下。她听见金泰妍在她耳边的喘息,也看见金泰妍在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她们认识多少年了?在一起多久?上一次做这样亲密的事又是什么时候?

郑秀妍睁着眼,感受到金泰妍一点一点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又开始下一轮的进攻,她配合着金泰妍手上的动作,起伏着自己的腰肢,终于笑了起来。

 

(5)

早上金泰妍醒来的时候,怀里空落落,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随便套了件衬衫就往外面跑。

 

当见到郑秀妍正在摆弄早餐时,她暗自舒了口气,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安心什么。

 

“你怎么这么早起?昨天不累吗?”

 

其实郑秀妍不管有没有做那种事,平时起得都不早,只是昨晚,即便身体和心里的疲惫都到底了极限,她也却也没法让自己睡去,一直到天快亮才勉强合上眼,没过多久又醒过来了。金泰妍的怀抱不算很宽阔,但却很温暖,她也曾以为,那将是她永远的避风湾。

腿心的不适几乎难以忽视,可是她还是给了金泰妍一个笑容,至少在这天,留给自己一点尊严吧。

 

“先吃饭吧。”

 

金泰妍按住了郑秀妍摆弄碗筷的手,又亲了上来,只是感觉到郑秀妍身上的僵硬,她又觉得不能太过火了,舔了一下这人的唇瓣,就此作罢,去洗漱了。

 

早饭很简单,就是一点金泰妍喜欢的小菜和稀饭。韩国人的早饭总是不会太丰盛,这是金泰妍家里的习惯,郑秀妍是在美国出生的,以前她更喜欢吃面包和麦片,跟着金泰妍,也逐渐改变了。

有的改变究竟是否有它的意义,答案只能留给时光。

 

金泰妍的胃口不是特别大,但是今天却破天荒吃了两碗稀饭,边吃边哼起了歌,可见是心情特别好了。

“我在这里多留两天吧,先不回首尔了。”

 

“回去吧。”

 

金泰妍握着筷子的手一滞,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郑秀妍,似乎是没听清郑秀妍的话。

 

“我说回去吧。”郑秀妍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想家了,我可以陪你回去一趟。”金泰妍看了一眼郑秀妍。

 

“我是说,你回去吧。”

 

金泰妍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她的那点好心情被郑秀妍毁坏得不轻,郑秀妍觉得下一秒她可能摔下碗筷,甚至夺门而出。

 

“你的公司在那边。”郑秀妍只觉得自己的语气非常平淡,一点波澜都没有。

想着郑秀妍是在考虑自己的事业,金泰妍的笑容回到脸上:“你是担心我公司的事情?没事的,釜山这边也有公司,我也得打理的。”

 

“釜山的公司?抵得上你首尔总部市值的十分之一吗?你的重心有从首尔移过来一点点吗?有多少天,我只能靠视频跟你见面?”

金泰妍语塞,良久,又开口道:“你是在怨我没陪你吗,那我以后…”

 

“我们分开吧。”郑秀妍说这话的时候,逼着自己把眼睛对上金泰妍的目光,她想表现的坚决一点,但是金泰妍眼里一闪即逝的慌乱还是戳痛了她的心,让她不得不再把目光移开。

 

“郑秀妍,你是说真的吗?”金泰妍似乎比想象中更生气,她的笑容完全凝固在脸上,几次想再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不爽地锤了一下桌子。

 

“我是说真的。难道你不是?”郑秀妍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好让声音不要那么颤抖,“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发结婚请柬?”

 

金泰妍彻底哑火了,眼底的一丝慌乱完全扩大,随即再也不敢看郑秀妍的眼睛。

 

她被说中了,她这趟回来,就是来提分手的,可是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对郑秀妍放手的时候,她想错了。郑秀妍的一举一动乃至一根头发丝都牵动着她的心,她抱着郑秀妍入睡的时候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想要分开的念头一点点的被蚕食…

 

郑秀妍看着眼前突然无措起来的金泰妍,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不禁苦笑起来:“何必呢金泰妍,当初你让我消失我自然会消失,何必演这样的戏码,你知道的,你让我走,我一定会走。”

 

“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要结婚还是不是让她走,金泰妍的那点语言完全堵塞在了喉咙里。确实,她是真的不想让郑秀妍走,但却也没想过自己会和郑秀妍走一辈子。她喜欢郑秀妍,应该是她从小到大唯一喜欢过的对象了,可这有用吗?家里的情况和社会的压力不会让这段感情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得找个男人结婚,至于爱或不爱,重要吗?

 

可她就是这么自私地不想放郑秀妍走,她已经有意无意地离郑秀妍远一点了,但是每次只要一回来那点墙就稀里哗啦倒一片,直到后来她开始想,或许自己结婚了郑秀妍也愿意跟着自己呢?自己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不带感情的,郑秀妍兴许也会接受吧。

 

她那么喜欢自己,那么爱自己,这一点要求…或许也不过分吧?

 

“就这样吧。金泰妍。”

郑秀妍冷冰冰的话语让金泰妍一下子从思绪中惊醒,想都没想地站起来,想要伸手去拉住郑秀妍的手。

然而郑秀妍只是轻轻地侧过身子,让金泰妍的手僵在了空中。她看见了郑秀妍的眼睛,如果要用什么词语去描述的话,那里面应该是透着一种名为绝望的感情。

 

心如死灰,不再复燃。

 

她这时才注意到早就放在门边的行李箱,原来郑秀妍是真的要走,真的不要自己了。

 

郑秀妍自顾自地往门外走,金泰妍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得顺应着身体的本能,将人堵在了门口:“你听我解释。”

 

“解释?”郑秀妍眨了眨眼睛,她等金泰妍的解释等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可是她也明白,金泰妍什么都解释不出来。无论是结婚还是事业,她郑秀妍都是金泰妍放在最末位的东西。只是金泰妍如今的表现或许能代表自己仍然在她心中有那么一点点位置吧,总算是….

 

“你能解释什么呢?解释为什么你明明一年一大半的时间在首尔,却非要说你喜欢釜山的天气和我一起住到了这里?是因为你的家里人在那里,你的事业中心在那里,你不能接受我被人发现,不愿意承担同性恋的压力吧。”

 

“你不愿意我画稿子,也不想我出去工作,是因为你怕我做的太好,做的出名,一旦跟什么明星牵扯上关系,就会被人挖出私生活,到时候影响的又是你。”

 

“还是说你想跟我解释你收到的那位富二代的钻戒有多漂亮,漂亮到我居然要从新闻上知道我女朋友已经订婚了?”

 

“金泰妍,我郑秀妍是喜欢你,可是我不是没有心。”郑秀妍似乎是说累了,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来,“你的卡还给你,我一分钱都没有用,钱会成为你的禁锢,不会是我的。”

 

金泰妍被轻易地推开了,她一个人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郑秀妍拖着行李箱离开,门被咔哒一声推上了。

 

郑秀妍走了,她拖着行李箱走了一会儿,有点怕金泰妍会追出来,但最终仍是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她自嘲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忽然觉得这世界之大,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之前为了金泰妍,她和家里人出柜,联系都断了几年了,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狗屁爱情和家人搞成这样,落得如此下场,她只能送自己两个字,活该。

 

(7)

金泰妍听着郑秀妍的关门声,突然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她扶着门把手想站起来却怎么样做不到,腿软的要命,明明釜山的冬天不冷,怎么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冻得僵硬了呢?

 

 

“又遇到你啦,好巧,我叫郑秀妍,你叫什么?”

“金泰妍。”

初次见面的时候金泰妍觉得郑秀妍长得怪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似的,头发烫了发尾,很好看。原本她以为设计系的人是不是都长得那么好看,后来才发现这跟专业是真的没什么关系。

 

郑秀妍总是很关照自己,不仅会过来跟自己分享午餐,还常常带自己出去看电影。

 

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好,金泰妍很喜欢跟郑秀妍在一起的感觉,她觉得郑秀妍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自己要想什么,喜欢什么。可是享受这样的时光不代表金泰妍能完全接受和郑秀妍成为朋友的事实。

 

她总觉得,自己和郑秀妍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不过是个来自全州的小草根,家里人都是普通职员,而郑秀妍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家庭背景都要比自己高上一节,她时常想,郑秀妍不会是因为同情自己才和自己做朋友的吧。

 

金泰妍已经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大学几年的成绩她都是系里的第一,参加十佳歌手,报名校运会,她也渐渐成为了人群中受关注受欢迎的人,可是她明白的,这一切都是让她在和郑秀妍做朋友的时候更心安理得一些。

 

郑秀妍这人看着冷冰冰的,跟自己在一块的时候话却不少,甚至还会带着鼻音跟自己撒娇。其实郑秀妍从小学钢琴,但她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的音乐比赛,却在自己去比赛的时候帮忙伴奏;金泰妍身子不好,每次来例假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到后来郑秀妍帮她算好了日子,背包里常常背着止疼片和暖宝宝。当然她后来才知道,郑秀妍并不是个热心的人,她只是对自己一个人好而已。

 

这一切都在郑秀妍和自己表白后戛然而止,金泰妍完全愣住了,当她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脏搏动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上郑秀妍了,可是她望着郑秀妍那张笑盈盈的脸,只说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金泰妍是真的这么想的,短短几秒里她的脑海里已经把自己和郑秀妍在一起的可能性掐死了,她知道自己是永远都不会向家人出柜的,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弯的,但她知道,只要在韩国一天,她就愿意当个普通人。

 

(8)

她说不要见面,郑秀妍就真的消失了。至少金泰妍再也看不到郑秀妍在校园里的身影,若不是时不时还能听到又有哪个男生和郑秀妍表白的消息,她真的会以为郑秀妍退学了。

 

可是距离没有丝毫减缓她心中的那点感情,反而愈演愈烈,无论是被多好看的男生女生表白,她都提不起一点兴趣,心里忍不住拿他们和郑秀妍作比。

 

比不上,真的比不上。

 

直到她半夜梦醒,感受到身下的黏腻,梦境里是郑秀妍那张漂亮的脸,她觉得自己疯了。郑秀妍是毒药,而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开始自虐式地去看郑秀妍,明明是自己说着不要见面,可她还是忍不住,又在郑秀妍的目光飘过来的时候,赶紧躲开。

 

如果不是听到郑秀妍有了男朋友的事情,她可能还能会沉浸在这样痛苦快乐参半的捉迷藏游戏中,可是当消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念头。她去找郑秀妍了,大抵说的就是别和那人在一起,结果换来的就是郑秀妍的一句“你管我?”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金泰妍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勇气,她上去抱住了要走的郑秀妍,两人在原地推搡了半天,金泰妍头脑一热就亲了上去。

 

郑秀妍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是薄荷味的唇膏,是金泰妍喜欢的味道。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金泰妍是真的拿她当个珍宝,她喜欢郑秀妍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只觉得做什么事都很甜蜜。金泰妍这一路走来都是正正经经,做的事情也都规规矩矩,可是和郑秀妍在一起的日子,却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从事业越做越大的时候,还是从她们偶尔被同事看到的时候,又或是朋友过来跟自己八卦的时候。

 

很多事情被慢慢忽略掉了,很多感情也随着时间像冰雪一般融化了。

 

不过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变得不是时间,是那个人,曾经被她捧在手心只想宠着的人。

 

(9)

 

离开金泰妍以后,郑秀妍过得不算差。这两年郑秀妍虽然没出去任职,但是其实画的稿子却不少,画技也没退步,本来就是名牌大学毕业,这会儿随便寻个一官半职也挺容易。

虽然她对朋友也没有太大的需求,但是长得好看也不算太冷漠,身边的朋友也逐渐热络起来。日子好像在一点点走上正轨,除了偶尔晚上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金泰妍来,但喝上一点酒,一切都会过去。

 

不过,她心里始终有根刺。

 

当初跟家里断了的联系,是她心里永远的痛。那时候走的那么决绝,现在再回去也不知道自家爸妈还愿不愿意认自己。

 

唯一的庆幸是自己跟妹妹一直保持着沟通,最近这家伙也快大学毕业了,倒像是个不错的破冰机会。

 

这么思忖着,郑秀妍真的就准备起来,回到首尔,去她原本就该呆的地方。

 

郑秀晶对于姐姐的回归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她从小就对这个姐姐很是依赖,也一直在姐姐的保护下成长得很好,郑秀妍虽然看起来挺放荡不羁的,但在家还是个乖乖女,对爸妈也一直言听计从,直到姐姐突然有一天回家和爸妈大吵一架时,郑秀晶才明白,其实姐姐的心里有很多自己不理解的东西,也不会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姐姐也会有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也会为了这些东西,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姐姐能有回来的想法,她是再好不过了。

 

(10)

好几年没回首尔,郑秀妍再踏入这个占据了人生一大半时间的城市,不禁感慨万千,下飞机的那一刻她几乎脚都是抖的,到底是什么,让她愿意离开这个日思夜想的城市那么久。首尔的街道倒是没怎么变化。不算太宽阔的路边种这整齐划一的银杏,到了秋天,叶子变黄,就会别具一番风味。

 

夏天的首尔也算不上太热,郑秀妍简单地穿着一身便装,就往家里赶。郑秀妍家一直住在首尔的市中心,从机场赶过去,车有点堵,堵得郑秀妍也有些紧张。

 

在家门口前,郑秀妍足足站了几分钟才缓缓抬手有勇气按下了门铃。

 

随着熟悉的门铃声一声声地想起来,里面传来了缓慢的开门声,郑秀妍觉得这比她当年高考都要紧张好多倍。

 

门打开的一刻,她看到门里李静淑女士依然挺拔的身姿,只是那头上多了几根白发让她一下子就掉下泪来。

 

“妈…”

 

门里的女人也一下子愣了神,随着一声脆响,她听到了盘子落地的声音,郑秀妍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同样愣在厨房门口的父亲。

 

郑秀妍想都没想就去想上去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却在手忙脚乱间划开了一个口子,伤口不深但依然冒着血。

 

还愣在原地的郑父一把拉住了她,犹豫了半天,开口道:“你回家了。”

 

(10)

郑秀妍的回来让家里忽然热闹起来,郑家二老还给郑秀晶去了电话,强行把还挣扎在毕业论文的郑秀晶也给叫了回来。这一家人也是好久都没能在一块吃饭了。

 

“不就是姐回来嘛,这么劳师动众的。”郑秀晶一边吐槽着,一边笑得比谁都欢。

 

只是这话题突然就转向了别的方向。

 

“秀妍啊,你和你爸这两年也想通了,我们宁可多个女儿,也比少个女儿好啊…”

“那孩子人挺不错的,长得也白净,下次找她来一起吃个饭吧,老是赶人家走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说什么?”郑秀妍一懵。

 

“是啊姐,泰妍姐人真挺好的,还是她给我介绍的实习单位。”郑秀晶又夹了一个鸡腿,吃的欢快。

 

郑秀妍皱了下眉,“她经常来家里?”

 

“可不是嘛,前两次都给你爸赶出去了,可是那家伙跟你一个倔脾气,又来了好多次,到后来也知道我们不待见她门口放了东西就跑…”

 

“后来有一次我出门被抢了包,这人看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追了好几条街帮我追,虽然最后还是没追到吧,但是我看得出她对你是真心的…”

 

这下弄得郑秀妍哭笑不得,在她最渴望得到家人认可的时候,她没有得到;在她最需要金泰妍的回应时,她也没有得到。而一切都在她放下了以后重新回来了,究竟是时机出现了问题还是她出现了问题?

 

她几次想打断父母的话,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要怎么说,她和金泰妍已经分手了?

 

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忽然变得难以下咽,她扒拉了两口饭,再没有吃饭的兴致了。

 

(11)

郑秀晶扑腾了一段时间,总算是顺利毕业了。大学的毕业典礼是个大事,郑秀妍自然也是做好了出席的准备。

 

她当然没想到会遇上金泰妍。

 

金泰妍是作为返校的榜样学姐被邀请来的,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只是瘦了很多,头发染回了黑色,她上台的时候语气依然是明亮着的,可是郑秀妍却不知怎么看出了她眼底深深的疲惫。

 

郑秀妍觉得胸口有点闷,她想出去透透气,但也快到郑秀晶上去领毕业证书了,只得继续坐着,如坐针毡。

 

本想结束了就赶紧离开,却见着郑秀晶拉着金泰妍就往自己这边走。金泰妍看见郑秀妍的时候,原本黯淡的眼光突然亮了起来。

 

郑秀妍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转头就走,金泰妍就赶紧跟了上来,留下郑爸郑妈和郑秀晶面面相觑。

 

“金泰妍,你到底想干嘛?”郑秀妍的火气也上来了,她真搞不懂金泰妍这副鬼样子是要给谁看。

 

“我找不到你了,我好难过,秀妍。”金泰妍一出口都带了哭腔,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郑秀妍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活像是自己抛弃了她一样。

 

“我哪里都找不到你,就想着你会不会回学校,今天是你妹妹的毕业典礼,我就想来碰碰运气,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我这两年…”

金泰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郑秀妍却止住了她的话。

 

“金泰妍,你放过我吧。”

 

(12)

 

有的时候郑秀妍会想金泰妍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不过思来想去,答案理应是肯定的。哪怕是刚来釜山的那段时间,她们也是如胶似漆,她也天真地以为,这样下去就是一辈子。

 

金泰妍那时候首尔的事业还不稳定,又在釜山开了分部,两头跑是真的辛苦,也是真的穷。不过她还是瞒着郑秀妍付了一套海景房的首付,她知道郑秀妍喜欢看海,她也曾认真地看着郑秀妍说,这以后就是她们的家。

 

其实金泰妍也有想过和自己的未来?只是在她这人总是把感情放在天平上,和责任,和义务一起衡量,到最后,不是责任太重,就是感情太轻,冲动这种事总是个金泰妍挂不上钩,她听话,理性,恐怕这辈子她最失格的事情,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吧。

 

郑秀妍也有检讨过自己,她遇上金泰妍就失了分寸,在一起以后过分依赖, 到最后把整个人的感情都投到金泰妍身上,不知道是否无形中也给了金泰妍压力。

 

说到最后,也怪不了金泰妍。

 

虽然父母百般挽留,但郑秀妍还是回釜山去了,毕竟工作还是得做,半路跑了的违约金她暂时可付不起。

 

不过她很快遇到一件更头疼的事情。那天一别,金泰妍倒是没再找上她,却有别的人找上来了。

在新公司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期间郑秀妍没少过追求者,她本来就是天生的焦点,为了金泰妍她收敛了光芒,甘愿成为一颗卫星,就绕着金泰妍转。但那些追求者们往往在郑秀妍一番严词拒绝后,都偃旗息鼓。只是这位…

 

林允儿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让郑秀妍讨厌不起来,明眸白齿,说句实在话,林允儿长得也确实好看,明明也老大不小了,身上还带着股青春的气息。

 

“允儿,我不能…”

 

“秀妍姐不是单身吗?还是我不够让你喜欢?”

 

郑秀妍一怔。她突然意识到,和金泰妍分手后除去那些烂桃花,即便是遇见允儿这样条件不错的人,她在心里也再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情了…

 

真可笑,金泰妍带走了自己感情。即使没有金泰妍,她也没打算和别人在一起,至少现在不想。

 

也许她们本来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就应该过好各自的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发光发热,往后余生得另一人相伴,纵使感情不再轰轰烈烈。

 

林允儿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追求,带早饭,帮忙跑腿,甚至一路送郑秀妍回家,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郑秀妍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感动与爱,从来都画不上等号。她是被伤害过的人,绝不能再去伤害别人。

 

“允儿,就到这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能进去…抱歉”

 

林允儿听懂了言外之意,好在这人性格也算得上洒脱,知道勉强得来的感情没有意义,即便如此,她还是红了眼角,向郑秀妍索要了一个拥抱。郑秀妍看着林允儿微红的眼眶,心里也觉得难受,林允儿比她高一些,她还是紧紧地抱了一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13)

郑秀妍也送过别人回家。只是那人并没有发现她。

 

那时候校园里总是传出有变态半夜跟踪女学生的事情,她知道金泰妍习惯在自习室呆到很晚,之前她总是陪着金泰妍一起回去,而自从金泰妍说了不要再见,她也就真的没去见过她。可是还是不放心,就硬拉了一个男生跟她一起学习,算着时间看金泰妍要回去了,就默默地跟在后面,生怕她遇到什么意外。

 

说来也不好意思,这个男生也一直以为郑秀妍对他有点意思,也就成为了传闻中郑秀妍的男朋友。

 

金泰妍走路的时候总喜欢插两个耳机听音乐,或许是太沉浸也或许是她明知郑秀妍在后面却装作不知道。在郑秀妍陪金泰妍走过的那一个月里,金泰妍一次都没有回头。

 

郑秀妍这么想着,抬眼间却看到了站在单元门口的人。

 

金泰妍好像更瘦了,这次见面一点妆都没化,刘海杂乱地铺在额前,显得很是憔悴。她浓重的黑眼圈看得郑秀妍一阵皱眉。

但她很快收起了那点情绪,目不斜视地往单元里走。

 

“秀妍…”衣角一瞬的垂坠感,让郑秀妍呼吸一窒。此刻的金泰妍像极了初见时那般彷徨无措的人,不是后来那个叱咤风云的金泰妍,即便是挽留也绝不可能拉住自己的一片衣角。

 

“秀妍,我很想你…”金泰妍的声音哑得厉害,郑秀妍却没来由地心烦。

 

“金泰妍,你何必呢?”她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你是有未婚夫的人,难不成你还想同时绑着两个人?”

 

“没有,我没有要结婚。”

金泰妍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总之,无论怎样,我不爱你了,也请你别来打扰我了。”郑秀妍摇了摇头,轻轻地推了一把金泰妍。


而金泰妍就这么被轻易地推开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金泰妍的语气颤抖,不一会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不爱你了。

郑秀妍不爱金泰妍了。

 

她抬头去看郑秀妍的眼睛,却真的在那双眼里再看不到分毫自己的影子。

她觉得周身冰凉,泪腺根本控制不住地分泌泪水,整个人也逐渐头重脚轻起来,她模模糊糊地想去拉郑秀妍的手,却一下子失了力气。

 

(14)

金泰妍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跟灌了铅似的,酸疼得要命。

 

她望着一点点下落的点滴,有些出神。

 

直到此刻她还才真切地意识到,她把郑秀妍弄丢了。那个愿意跟着她走一路,在伤心难过时亲吻她额头,和她紧紧相拥,即使自己冷言冷语也始终小心翼翼对自己好的郑秀妍,被她弄丢了。

 

她早前就发烧了,为了跟家里人作斗争,她不吃不喝整整一天,等从家里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往郑秀妍住的地方赶——她早就知道郑秀妍住在那,也不止一次偷偷地呆在楼下一直看郑秀妍家的灯熄灭。

 

可是她当见到郑秀妍跟一个陌生人抱在一起,那一幕冲得她脑子直发晕,当她真的听到郑秀妍对她说不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崩塌了。

 

 

病房门被打开的时候,金泰妍的双眸里重新迸发出了点光芒,郑秀妍竟然没走。

 

郑秀妍搬了把凳子,坐在了病床前,她拉住了金泰妍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是真的瘦的厉害,静脉清晰可见。

 

昨天金泰妍晕倒把她吓了一跳,就算平时有健身也架不起这么大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路人一起给人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这人这两年完全没好好对自己,贫血,营养不良,低血糖,各种病症数都数不过来。

 

那医生也一副无奈的样子,跟郑秀妍念叨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郑秀妍不再跟金泰妍谈感情,但总归是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不想见着金泰妍这样,她长叹了口气,开口道:“泰妍,我们都放下吧,别再折磨你自己了,不值得。”

 

“值得。”金泰妍回答得急促,又是一阵咳嗽,“秀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放不下,我只想你回来。”

 

郑秀妍沉默了,她看着金泰妍面颊泛红的样子,不知道该接什么。

 

“秀妍,我退婚了,跟家里也说明白了,我只想要你,以前是我混蛋,没有勇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跟家里说明白了?郑秀妍一愣,才意识到金泰妍说的是出柜。金泰妍家有多保守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来也从没有苛求过金泰妍去家里说这件事,可是如今…

 

她忽然笑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金泰妍:“泰妍,你知道吗?你刚拒绝我那会儿,我挺难过的,因为我明明感觉到你也喜欢我,可是你却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后来相处的时候,我和你接吻,险些被你的同事看见,你便叫我不要再来公司找你。”

 

“泰妍,你知道我曾经怕你出事,在你身后整整走了一个月吗?有时候我想你就算知道也不会回头,你不敢也不想…”

 

“我等你的勇气等了好些年,如今你终于有勇气做你想做的事,可是我没有了。”

 

“我既没有勇气,也没有爱了。”

 

(15)

郑秀妍走了,金泰妍呆呆地望着病房的门,忽然大哭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没哭过几次,却为了郑秀妍三番五次掉眼泪,她忍得太久太难受了,她恨自己,在冗长的时间里逐渐模糊了对郑秀妍深刻的爱。

 

责任究竟是什么?成为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成为一个符合社会大流的妻子,还是尽到照顾父母的义务,永远不抵抗?

 

她一次次调整了天平的砝码,试图在其中找到最优解,等到失去才发现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用重量去衡量?

 

郑秀妍跟着自己的日子,她没有感觉吗?她被说中了,她是不敢,不敢回头。

 

然而从此以后,金泰妍回头的地方,再也没有郑秀妍。

 (完)

 

番外

 

金泰妍接受心理治疗有一段时间了,彻底接受了她和郑秀妍的结局后,她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但一到晚上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有轻度的抑郁,药物可以帮助她入睡,但只有她自己能战胜病魔。

 

她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和抑郁的诊断挺符合的。对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感情更不用说了,父母着急也没有用,原本她生了点念头随便找个人嫁了,就当给父母个交代,但想起此前对郑秀妍的伤害,这个念头立马烟消云散。

 

“泰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睡不着吗?”心理医生总是从她失眠的原因开始入手。

 

“其实只是因为之前做的事情太差劲,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

 

“我知道她最近过得挺好的,她自己开了工作室,打算做自己的品牌了,她还被韩国的杂志报道了,说是韩国时尚界第一人。”

 

“我挺为她高兴的,我之前那么对她,她能过得好,我再高兴不过了。”

 

“你真的高兴吗?”心理医生打断了她。

 

“我高兴,但是我也为自己难过,”金泰妍突然显得有点痛苦,“她以前很喜欢跟着我的,还喜欢挽着我的手,她常常和我去看电影,后来我发现她看恐怖电影害怕,我就故意挑着恐怖的看,那时候她总是捂着眼睛不敢看…”

 

“那么好的人,我说丢就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应该很后悔吧,曾经和我在一起…”

 

“泰妍,你知不知道Jessica最近接受了一次访谈?”

 

“诶?”Jessica是郑秀妍作为设计师的名字,金泰妍虽然买过不少郑秀妍设计的东西,但是这类访谈倒是没太注意。

 

“她说她最想回到21岁。”

 

金泰妍愣了愣神,嘴角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云十五

【黑寡妇x你】食物链关系

呆在坑底自吃自产系列

梗来源 @大嘴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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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逐渐落至地平线之下,昏暗橙黄的天空缓缓被黑暗吞噬。

      天色由明转暗,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街景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一瞬间后,就已经模糊不清,变幻了通常的形状。

      夏天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可以将半个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因此很多人选择在这散步。

      但此...

呆在坑底自吃自产系列

梗来源 @大嘴蛙

ooc是我的





      夕阳逐渐落至地平线之下,昏暗橙黄的天空缓缓被黑暗吞噬。

      天色由明转暗,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街景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一瞬间后,就已经模糊不清,变幻了通常的形状。

      夏天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可以将半个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因此很多人选择在这散步。

      但此刻他们的视线都放在倚着墙叼着烟神情慵懒的女人身上。

      她完全不同于平时在复仇者联盟和神盾局的时候一身又一身的皮质战服——黑色的贴身包臀裙极完美的将身材展现了出来。

      裙摆勾勒笔直的腿部线条,露出洁白的脚踝,女人踩着十二厘米的黑色高跟鞋,V领凸显纤细修长的脖颈。

      漂亮的锁骨与薄而流畅的手臂肌肉,好看的叫人着迷。

      如果说外表是人间尤物,微阖的绿色眼睛却空无一物,就好像是看透世事,沉淀而冷淡,距离感浓烈。

      你咬了咬唇,眼巴巴的看着吞云吐雾的女人。

      香烟的青雾几乎在亲吻她的红唇。

      女人熟练的弹了弹烟灰,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灯照耀进来显得那样耀眼。

      她抬头看过去,就笑了起来,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Natasha几乎是无奈地感受心底一阵又一阵的翻腾。

      女特工曾经想过很多次,因为她的过去,你们可能根本没办法在一起,可真的分手了,她却发现自己的爱从未停止过。

      她一直都很想跟你见面,但是一直忍着,直到你第一次主动来见她。

      很久了。

      Natasha很久没有这种心跳如雷的感觉了,大概是因为成为特工后,她的性格就被打磨的格外沉稳。

      明明是去跟已经分手的ex见面的,可她紧张的像个刚刚谈恋爱的青涩少女,对着衣橱来来回回的挑选,不知道要穿哪一套才比较好看,直到临出门才草草挑选了一套。

      抽完了最后一口,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精致的眉眼在烟雾和灯光中有着蛊惑人心的妩媚。

      你的心跳漏了一拍,发现漂亮的人就是抽烟也赏心悦目,“Natasha……”

      “走吧。”她的话都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些许酒精的味道,二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女人转身长腿一迈,下意识地放缓速度,走在靠车流的一边,等你跟上来缀在她身边。

      Natasha订的餐厅,带你去吃的仍是清淡的饭菜,在距离约定地点并不远的一个餐厅里吃的。

      此时落地窗外,天早已经黑成了一团,一盏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早已经被点亮,看上去有着诗意的感觉。

      女人的烟瘾又犯了,她刚勾到香烟,你大脑还没开始转动身体已经很自然的给出了反应——先她一步抢到了桌上的打火机,然后攥在手心一脸严肃地控诉,“你怎么还抽烟?”

      Natasha习惯性的举手投降,立刻摁掉,心里可惜的不行。

      这可是好烟啊,一支缓解疲劳,两支神清气爽。

      熟悉的场景,让你们一同想到之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女人只要一抽烟,你就一抓一个准,还把她的打火机藏起来,让她烟瘾犯了最后都是偷偷用燃气灶点的火。

      两人的笑慢慢地就消失了。

      上餐的时候,夜幕彻底降临,夏季的夜风徐徐的吹过,俯眼是满城灯光,抬头是满天星光。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默默无言。

      “我想,按照我的经历身份来说,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你闻言,抬头看她,眼中有着许多情绪,可女人不想去看了,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不够坚持。

      “这个梦如果醒不过来,也好不了。”Natasha喝了口柠檬水——凉的,但加了薄荷的味道更加冰冷。

      她透过玻璃杯,以及上面的唇印,望着你,“所以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女人认为自己有太黑暗太肮脏的过去,同时对你又坦诚的近乎残忍,你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所以你只能这样看着她,你的爱人这么好,你只是看着她,就充满喜悦,“……我不在乎。”

      女人轻笑,像你这样几乎是纯白的人,和她在一起,再柔和的爱意也不会结果。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寄托任何希望,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

      有的曲子一响起来,曲中人就能听出来奏的是曲终人散。

      她一早看到了未来。

      所以尽管你这么说了,Natasha也并没有多么高兴。

      她只是凝视你,不像平日里的风情万种的明艳,也没有漫不经心的慵懒——温柔的叫你想要落下泪来。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长到你面前的柠檬水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和你的心一样,冷冰冰的。

      你不知所措的,喃喃地说,“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Natasha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知事的天真孩子,没有点头答应。

      对于你来找她,女人的心里是喜悦的,她能够感受到那种雨后的花朵终于挣扎着怒放的由衷快乐。

      可是她也觉得就算两人重新在一起,也仍然不会有结果。

      尽管拒绝你的同时,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不再掌控身体,让人恍惚几乎下泪。

      其实女特工清楚的,如果她想,她大可隐瞒一辈子,可她这样,和欺骗有什么区别?

      女人的五官还是那样艳丽,却因为眉眼稍微锐利的缘故显得凌厉至极。

      她的唇上抹着鲜艳的绯红色,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就像涂了一层鲜血,透出一股触目惊心的美感。

      你终于眼泪汪汪的明白过来,Natasha今天过来,就没想过跟你和好。

      所以为什么在内心期待女人给自己一个欢喜的答案呢?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再见面,更不要想着在一起,这样的话也不会难过。

      艳丽的女人看见你面前的餐巾纸逐渐被水气晕染开来,她别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眼睛酸软的要命。

      没有人有心思继续吃已经冷掉的食物,结了账就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像过去一样并肩往前走,月光洒在地上,照耀的清朗。

      夜风吹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你们之间悄悄地哭泣。

      你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先是变长,又变短,然后躲在树影子底下再也瞧不见。

      月光侵蚀露在外头的皮肤,有一丝丝清凉,这样的夜晚太容易让人变得软弱。

      毕竟你还喜欢着这个人,真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渴望和她和好如初。

      但是和好也许可以,如初怎么可能。

      你们永远都会记得这一次的事情——Natasha会固执的站在暗影里,然后把你轻轻推向光明。

      等到以后,缝上线,这就成为旧伤口,埋藏在心底,一挖出来,就钻心的疼。

      怎么会好呢。

      不可能会好。

      谁都好不了。





      神盾局的聚会上,整个大厅衣香鬓影人来人往。

      你礼貌的笑着和人碰了下杯,抿了一口后借口补妆躲进了洗手间。

      你走进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艳丽的女人向你的方向递了一眼。

      好像在看你,又好像没有。

      站在洗手间镜子前,你伸手抚上那烙印清晰的蝴蝶,试探性的按了按。

      黑色的蝴蝶,在眼部肌肤上有些不平的凹凸,携着一点点的棕,像极了你眼睛的颜色。

      这个蝶形印记是两天前倏忽出现的,当时你攥着拳窝在办公室,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眼角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你忍的手背上青筋浮绽,却因为害怕旁人发现,死死咬紧牙,不肯松开。

      待那阵疼痛缓慢散去,这个印记就烙在了眼角,跟纹身似的。

      你拍了拍脸,摸出化妆包补了些腮红,让面上的红晕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没有那么憔悴。

      临走出去前,你抓住了在身侧翻飞的凤尾蝶,黑色的,带一些些棕色,放在耳边,像极了栩栩如生的装饰品,和眼角的蝴蝶相得益彰。

      两天前那阵疼痛过去,你心知有哪里不对,悄悄溜出办公室,径自开车去了至圣所——之前和Natasha在一起时,你也曾跟着她见过复仇者联盟的众人,相谈甚欢。

      到了至圣所,奇异博士恰巧刚出诊回来,他拧着眉看着你眼角和身侧的蝴蝶,一边听你解释来龙去脉,一边想伸出手碰一碰,被你啪的打掉手,“不要碰。”

      看着披红色斗篷的男人愈加蹙紧的眉毛,你想了想,小小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Stephen,我只是觉着…你最好不要碰——我之前就是在公园里不小心碰到一只蓝色蝴蝶,才慢慢浮现这个烙印的。”

      Stephen脸色又黑了几分,他扔下一句“在这等一会。”便扭身上楼,估摸着是去翻阅藏书了。

      你等了一会,王也回来了,提着两兜蔬菜,很惊讶的看着你,“好久不见,你怎么脸都瘦尖了?哟,还带了只蝴蝶来。”

      你笑了笑,招了招手,“好久不见,王。”

      抬眼看着蝴蝶,你伸出了手,黑色的凤尾蝶乖顺的停在你的指尖,细小的足轻轻的搭着。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只蝴蝶怎么回事…不过我看着它感觉不太好就是了。”

      王撂下提兜,卷起衬衣袖子,“来来来我帮你。”

      还没等你拒绝,他张口就是一串儿魔法咒语,砸在了凤尾蝶上,同时还传来Stephen的喊声,“别!”

      被咒语覆压的蝴蝶,在金光散去后露出毫发无损的身形,甚至还抖了抖翅膀。

      但王和站在楼梯上的Stephen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不过王的更偏向不知所措,Stephen则是了然和深沉。

      你有些懵懵然的低头,左臂上一条两寸长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

      但是很奇怪的是,你没有感觉划伤,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化蝶症。”Stephen捧着本古籍走下来,慢慢的念着。

      化蝶症,一种奇特的传染病,具体特征是会在眼角下烙下一个蝶形印记,同时身边还会跟着一只同印记颜色相同的凤尾蝶,碰触则被传染病症。

      同时凤尾蝶无法被杀死,但作为病体的人却会受伤。

      染上化蝶症的人会在几天之内失去所有痛觉,然后在一周后,全身血肉骨骼一点点幻化成蝶,飞到心爱的人身边,消融在其皮肤上将最后的温柔与力量传达给爱人。

      你垂着眼包扎伤口不说话,余光却瞟到法师有些可惜的眼神,想了想,你请求他不要告诉别人,Stephen答应了。

      不动声色地跟上司打了电话,答应一定不逃避宴会并请了个长假后,你站在河边,双指架着烟,任由它一闪一闪的燃着,隔上一会儿才晃神般抽一口。

      凤尾蝶似乎不太喜欢烟味,不肯停留在你手边,只是围着你绕圈圈。

      跟爱人在餐厅挑明分别不久后,你发现自己学会了抽烟。

      ……找不到打火机的时候,燃气灶果然是非常好用的。

      一根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灼热的温度烫到了手指,你却仅仅觉着比较暖。

      你踩熄烟蒂,慢条斯理地又抽了一根出来,点燃了夹着,下意识地抚上眼角的微凸蝴蝶。

      眼睛里黑漆漆的,似乎有太多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不再疼痛的烙印,教会了你不要强求。





      Natasha身边的Clint穿着一身白西装,他看起来依旧成熟爽朗,用手肘怼了一下身旁艳丽的女人,“她好像……不太对劲?”

      女特工蹙着眉,她很了解你,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也许不够了解。

      再加上她黑进你上司的电脑,看到了你请长假的假条,还是批准了的那种——这是想躲着她吗?

      女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修长挺拔,姿容似乎比原来更艳丽。

      是那种能把所有人都焚烧成灰烬的艳丽,就像一团蜿蜒流动的岩浆。

      但是那双碧绿的眼眸沉郁而晦暗,隐忍着纷杂的情绪。

      她觉着她满心满身的都是委屈,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委屈从何而来,但就是源源不断地出现。

      聚会从头到尾,你和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目光也偶尔会有交汇的时候,彼此微微一笑,便别过头去,像是多年未见已经生疏的老友,只剩下这样浅淡的问候。

      Natasha一直认为,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当这双眼睛认真地温柔地凝视着她的时候,她会以为自己得到救赎。

      但是她跟你之间,喜欢太多了,导致分手以后朋友都没可能,生怕会有爱意重新燃烧起来,直至殆尽。

      是Natasha她自己亲手划了这道泾渭分明的线,那就永远不会越界一步。

      她在吧台前站着,随意地端着Clint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的确蛮好喝,她也能感受到这完美的味道——可是,她的心脏没有因为这个感到幸福或是快乐。

      好喝是好喝,但也仅仅只是好喝而已,Clint能从小甜饼一类的食物中得到的满足与享受,在她那里统统为零。

      她唯一想的,是看你一眼。

      最后你借口不舒服先回去,走的时候Natasha没有看你,也没有送你。

      只是在你的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艳丽的女人抬起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与人谈笑风生起来。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决定要走之前,看到伫立在不远处的爱人。

      她站在吧台边,一半沐浴在光线下,一半隐逸在黑暗中。

      她骨子里的风情根本不需要卖弄就足以令人失神。

      这么多人,喧嚣嘈杂,可你在看到她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静。

      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在这时女人旁边凑了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似乎是Clint。

      你看到男人递给她一杯红酒,笑嘻嘻地说了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

      很熟悉的,但变得陌生了。

      因为不再属于你。

      你站着看了几秒,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身边跟着一只凤尾蝶,没有再回头。

      这一次,你没有哭。





      又一次血淋淋的任务过后,复仇者们在马路边坐成一排,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女特工的短发蓬乱着,严谨地擦着手上的枪,仔细地看着零件损坏的程度。

      她不知道于此同时,一间公寓里,东方姑娘的血肉骨骼一点点透明幻化成蝶。

      所幸已经失去痛感,你沉默的看着自己逐渐淡化,就像越来越透明的水晶一般。

      有些虚幻的黑色蝴蝶一只一只飞出窗外,你甚至能奇妙的感受到微风拂过蝶翼的感觉——就像是你的灵魂也附着在上面一样。

      检查完,Natasha拎起半瓶水,抹掉蹭上的泥土灰尘,喝了一口。

      她还穿着战服,太过贴身的剪裁将女人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那效果比不穿还要火辣。

      倏忽,她听到了街边人的惊呼,心下一紧,难道刚刚任务实际上没有结束?

      抬眼望去,却是一群近乎透明的黑色凤尾蝶飘忽。

      黑色的蝴蝶,带着微微的棕色,翅翼却多了几分透明的虚幻。

      它们似乎有目的一样,围绕着女特工飞舞,上下律动着,产生着奇异的波动。

      凤尾蝶一只一只触碰她的肌肤,短发,消融之后只有淡淡的温热,却没有任何触感。 

      漂亮的蝴蝶卷起了一场小型的风暴。

      黑芒流转,妖冶诡异,却温柔美丽。

      “每个化蝶症患者都是一道盛景。”

      披着红斗篷的男人微阖着绿色眼睛,不动声色的站到有些茫然的女人身边,没有去惊扰最后一只透明融化的凤尾蝶。

      “这是她最后的温柔和力量,Natasha,越喜欢,蝴蝶就越多。”

      Natasha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手指罕见地一抖,瓶中的水一下子就飞溅了出来,尽数洒到了地上。

      化蝶症?

      女人听着伙伴解释了这个令她不知所措的名词,指尖无意识抚上了最后一只凤尾蝶枯萎落下的地方。

      用了点力,于是那一小片肌肤立刻发红发烫起来。

      她的绿色眼睛也有类似的感觉。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美好欢喜,可在那过后,生活就不需要继续了吗?

      如果继续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有误会与争吵,分别与放弃呢?

      ——也许你们两个人从根本上就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好过你委委屈屈地忍着伤痛,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予她。

      但她是Natasha Romanoff,是有着黑寡妇之名的蜘蛛猎手,能够漫不经心设网捕捉猎物的特工。

      所以按照食物链的关系,蜘蛛拥有蝴蝶也是天经地义

      女人笑了起来,她低着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木然地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别着枪,不发一言的走了。

      像是一个生了锈短了路的机器人,吱嘎作响,噼里啪啦带着蓝色火花,但终于还是踉跄地走了。

      等她开了锁,进了你的家,看到桌子上摊开一本笔记本,绿色的,白色的纸上抄了歌词,旁边没盖帽的钢笔表示主人似乎还没有完成就离开了。

      只不过再也没有机会完成。

      Natasha走近了看,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你们第一次遇见时一起听的歌。

      那个午后有个好天气,女特工无聊的打算找点什么东西喝喝,就去了神盾局内设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挺少,于是她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晒太阳,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的东方姑娘。

      你穿着白衬衣搭配黑色西装长裤,齐耳碎发,除了腕表和耳机,没有任何装饰。

      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的东方姑娘,年轻活泼得犹如朝阳一般明丽。

      Natasha被这颜色晃了眼睛,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坐在你对面。

      你抬了头,黑色眼睛是明亮的,仿佛摆着疑惑和好奇。

      女特工难得有些紧张拘谨,问你在听什么歌,你索性摘下藏在碎发后的耳机,凑过去递给她,“你要听吗?”

      Natasha看着你的脸微微的红,手伸到她面前,笑得温和,让看见的人觉得周围的颜色都变得明亮起来。

      女人伸出手,接过了白色的耳机塞好,浅淡的女声悠悠飘出来,“……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干净的姑娘和艳丽的女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从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Natasha坐了下来,将笔帽盖好,钢笔放好,忍不住翻起了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写了大半了,纯白色的纸面上字迹很秀气,最后一页就是没抄完的歌词。

      “那是我和Natasha在分手两个月以后,离得最近的时刻。”

      “她坐在我对面,依然很好看,让人着迷——几乎让我忽视了她淡然无波的眼睛。”

      纸上还有几点糊开的印记,像是水渍一样。

      “然后她决定离开我了。”

      最后一行似乎是犹豫停顿了很久,然后再落笔,第一个字母晕染出深沉的墨迹。

      “但是我相信她的爱。”

      艳丽的女人感觉到有些晕眩,感情几乎要战胜理智。

      每一页都是Natasha,Natasha,Natasha。

      密密麻麻,字里行间。

      女人坐在那,恍惚间又回到初次见面的午后,有阳光照着微暖,耳边还有柔和的女声轻巧的唱着。

      爱意在回忆里总是非常明白。

      没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也没有哪个人是必须的。

      她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消失不见。

      你相信吗?

      世界上有一个人,她出现的那一刻,坚韧的女特工感觉自己补全了因为过往而缺失一半的灵魂。

      你就是了。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①

  







——end






①:摘自《fly me to the moon》,大意为你是我渴望的一切,我崇拜和尊敬的一切。换句话说,请真诚些。换句话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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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哪吒之魔童降世》片尾的彩蛋吗?

作为彩条屋“神话三部曲”的第二部,《姜子牙》是首部将“姜子牙”形象搬上大银幕的动画电影。影片将“众神之长”姜子牙“去神化”,讲述了被贬下凡的姜子牙寻回自我之路

故事发生于封神大战之后。昆仑弟子姜子牙,率领众神战胜狐妖,推翻了残暴的商王朝,赢得封神大战的胜利,即将受封为众神之长。在巅峰时刻,他却因一时之过被贬下凡间。失去神力,被世人唾弃。为重回昆仑,姜子牙踏上旅途。在战后的废墟之上,他重新找到了自我,也发现了当年一切的真相……

本片将于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全国上映!


【活动时间】 

参与时间:1月16日-2月16日

公布时间:1月21日(抽票),2月18日前后(抽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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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寡妇x你】食物链关系

她固执地站在暗影里,把你轻轻推向光明。


云十五:

呆在坑底自吃自产系列


梗来源 @大嘴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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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逐渐落至地平线之下,昏暗橙黄的天空缓缓被黑暗吞噬。


      天色由明转暗,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街景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一瞬间后,就已经模糊不清,变幻了通常的...

她固执地站在暗影里,把你轻轻推向光明。


 

云十五:

呆在坑底自吃自产系列


   

梗来源 @大嘴蛙 


   

ooc是我的






   

      夕阳逐渐落至地平线之下,昏暗橙黄的天空缓缓被黑暗吞噬。


   

      天色由明转暗,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街景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一瞬间后,就已经模糊不清,变幻了通常的形状。


   

      夏天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可以将半个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因此很多人选择在这散步。


   

      但此刻他们的视线都放在倚着墙叼着烟神情慵懒的女人身上。


   

      她完全不同于平时在复仇者联盟和神盾局的时候一身又一身的皮质战服——黑色的贴身包臀裙极完美的将身材展现了出来。


   

      裙摆勾勒笔直的腿部线条,露出洁白的脚踝,女人踩着十二厘米的黑色高跟鞋,V领凸显纤细修长的脖颈。


   

      漂亮的锁骨与薄而流畅的手臂肌肉,好看的叫人着迷。


   

      如果说外表是人间尤物,微阖的绿色眼睛却空无一物,就好像是看透世事,沉淀而冷淡,距离感浓烈。


   

      你咬了咬唇,眼巴巴的看着吞云吐雾的女人。


   

      香烟的青雾几乎在亲吻她的红唇。


   

      女人熟练的弹了弹烟灰,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灯照耀进来显得那样耀眼。


   

      她抬头看过去,就笑了起来,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Natasha几乎是无奈地感受心底一阵又一阵的翻腾。


   

      女特工曾经想过很多次,因为她的过去,你们可能根本没办法在一起,可真的分手了,她却发现自己的爱从未停止过。


   

      她一直都很想跟你见面,但是一直忍着,直到你第一次主动来见她。


   

      很久了。


   

      Natasha很久没有这种心跳如雷的感觉了,大概是因为成为特工后,她的性格就被打磨的格外沉稳。


   

      明明是去跟已经分手的ex见面的,可她紧张的像个刚刚谈恋爱的青涩少女,对着衣橱来来回回的挑选,不知道要穿哪一套才比较好看,直到临出门才草草挑选了一套。


   

      抽完了最后一口,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精致的眉眼在烟雾和灯光中有着蛊惑人心的妩媚。


   

      你的心跳漏了一拍,发现漂亮的人就是抽烟也赏心悦目,“Natasha……”


   

      “走吧。”她的话都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些许酒精的味道,二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女人转身长腿一迈,下意识地放缓速度,走在靠车流的一边,等你跟上来缀在她身边。


   

      Natasha订的餐厅,带你去吃的仍是清淡的饭菜,在距离约定地点并不远的一个餐厅里吃的。


   

      此时落地窗外,天早已经黑成了一团,一盏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早已经被点亮,看上去有着诗意的感觉。


   

      女人的烟瘾又犯了,她刚勾到香烟,你大脑还没开始转动身体已经很自然的给出了反应——先她一步抢到了桌上的打火机,然后攥在手心一脸严肃地控诉,“你怎么还抽烟?”


   

      Natasha习惯性的举手投降,立刻摁掉,心里可惜的不行。


   

      这可是好烟啊,一支缓解疲劳,两支神清气爽。


   

      熟悉的场景,让你们一同想到之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女人只要一抽烟,你就一抓一个准,还把她的打火机藏起来,让她烟瘾犯了最后都是偷偷用燃气灶点的火。


   

      两人的笑慢慢地就消失了。


   

      上餐的时候,夜幕彻底降临,夏季的夜风徐徐的吹过,俯眼是满城灯光,抬头是满天星光。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默默无言。


   

      “我想,按照我的经历身份来说,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你闻言,抬头看她,眼中有着许多情绪,可女人不想去看了,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不够坚持。


   

      “这个梦如果醒不过来,也好不了。”Natasha喝了口柠檬水——凉的,但加了薄荷的味道更加冰冷。


   

      她透过玻璃杯,以及上面的唇印,望着你,“所以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女人认为自己有太黑暗太肮脏的过去,同时对你又坦诚的近乎残忍,你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所以你只能这样看着她,你的爱人这么好,你只是看着她,就充满喜悦,“……我不在乎。”


   

      女人轻笑,像你这样几乎是纯白的人,和她在一起,再柔和的爱意也不会结果。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寄托任何希望,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


   

      有的曲子一响起来,曲中人就能听出来奏的是曲终人散。


   

      她一早看到了未来。


   

      所以尽管你这么说了,Natasha也并没有多么高兴。


   

      她只是凝视你,不像平日里的风情万种的明艳,也没有漫不经心的慵懒——温柔的叫你想要落下泪来。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长到你面前的柠檬水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和你的心一样,冷冰冰的。


   

      你不知所措的,喃喃地说,“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Natasha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知事的天真孩子,没有点头答应。


   

      对于你来找她,女人的心里是喜悦的,她能够感受到那种雨后的花朵终于挣扎着怒放的由衷快乐。


   

      可是她也觉得就算两人重新在一起,也仍然不会有结果。


   

      尽管拒绝你的同时,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不再掌控身体,让人恍惚几乎下泪。


   

      其实女特工清楚的,如果她想,她大可隐瞒一辈子,可她这样,和欺骗有什么区别?


   

      女人的五官还是那样艳丽,却因为眉眼稍微锐利的缘故显得凌厉至极。


   

      她的唇上抹着鲜艳的绯红色,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就像涂了一层鲜血,透出一股触目惊心的美感。


   

      你终于眼泪汪汪的明白过来,Natasha今天过来,就没想过跟你和好。


   

      所以为什么在内心期待女人给自己一个欢喜的答案呢?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再见面,更不要想着在一起,这样的话也不会难过。


   

      艳丽的女人看见你面前的餐巾纸逐渐被水气晕染开来,她别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眼睛酸软的要命。


   

      没有人有心思继续吃已经冷掉的食物,结了账就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像过去一样并肩往前走,月光洒在地上,照耀的清朗。


   

      夜风吹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你们之间悄悄地哭泣。


   

      你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先是变长,又变短,然后躲在树影子底下再也瞧不见。


   

      月光侵蚀露在外头的皮肤,有一丝丝清凉,这样的夜晚太容易让人变得软弱。


   

      毕竟你还喜欢着这个人,真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渴望和她和好如初。


   

      但是和好也许可以,如初怎么可能。


   

      你们永远都会记得这一次的事情——Natasha会固执的站在暗影里,然后把你轻轻推向光明。


   

      等到以后,缝上线,这就成为旧伤口,埋藏在心底,一挖出来,就钻心的疼。


   

      怎么会好呢。


   

      不可能会好。


   

      谁都好不了。






   

      神盾局的聚会上,整个大厅衣香鬓影人来人往。


   

      你礼貌的笑着和人碰了下杯,抿了一口后借口补妆躲进了洗手间。


   

      你走进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艳丽的女人向你的方向递了一眼。


   

      好像在看你,又好像没有。


   

      站在洗手间镜子前,你伸手抚上那烙印清晰的蝴蝶,试探性的按了按。


   

      黑色的蝴蝶,在眼部肌肤上有些不平的凹凸,携着一点点的棕,像极了你眼睛的颜色。


   

      这个蝶形印记是两天前倏忽出现的,当时你攥着拳窝在办公室,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眼角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你忍的手背上青筋浮绽,却因为害怕旁人发现,死死咬紧牙,不肯松开。


   

      待那阵疼痛缓慢散去,这个印记就烙在了眼角,跟纹身似的。


   

      你拍了拍脸,摸出化妆包补了些腮红,让面上的红晕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没有那么憔悴。


   

      临走出去前,你抓住了在身侧翻飞的凤尾蝶,黑色的,带一些些棕色,放在耳边,像极了栩栩如生的装饰品,和眼角的蝴蝶相得益彰。


   

      两天前那阵疼痛过去,你心知有哪里不对,悄悄溜出办公室,径自开车去了至圣所——之前和Natasha在一起时,你也曾跟着她见过复仇者联盟的众人,相谈甚欢。


   

      到了至圣所,奇异博士恰巧刚出诊回来,他拧着眉看着你眼角和身侧的蝴蝶,一边听你解释来龙去脉,一边想伸出手碰一碰,被你啪的打掉手,“不要碰。”


   

      看着披红色斗篷的男人愈加蹙紧的眉毛,你想了想,小小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Stephen,我只是觉着…你最好不要碰——我之前就是在公园里不小心碰到一只蓝色蝴蝶,才慢慢浮现这个烙印的。”


   

      Stephen脸色又黑了几分,他扔下一句“在这等一会。”便扭身上楼,估摸着是去翻阅藏书了。


   

      你等了一会,王也回来了,提着两兜蔬菜,很惊讶的看着你,“好久不见,你怎么脸都瘦尖了?哟,还带了只蝴蝶来。”


   

      你笑了笑,招了招手,“好久不见,王。”


   

      抬眼看着蝴蝶,你伸出了手,黑色的凤尾蝶乖顺的停在你的指尖,细小的足轻轻的搭着。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只蝴蝶怎么回事…不过我看着它感觉不太好就是了。”


   

      王撂下提兜,卷起衬衣袖子,“来来来我帮你。”


   

      还没等你拒绝,他张口就是一串儿魔法咒语,砸在了凤尾蝶上,同时还传来Stephen的喊声,“别!”


   

      被咒语覆压的蝴蝶,在金光散去后露出毫发无损的身形,甚至还抖了抖翅膀。


   

      但王和站在楼梯上的Stephen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不过王的更偏向不知所措,Stephen则是了然和深沉。


   

      你有些懵懵然的低头,左臂上一条两寸长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


   

      但是很奇怪的是,你没有感觉划伤,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化蝶症。”Stephen捧着本古籍走下来,慢慢的念着。


   

      化蝶症,一种奇特的传染病,具体特征是会在眼角下烙下一个蝶形印记,同时身边还会跟着一只同印记颜色相同的凤尾蝶,碰触则被传染病症。


   

      同时凤尾蝶无法被杀死,但作为病体的人却会受伤。


   

      染上化蝶症的人会在几天之内失去所有痛觉,然后在一周后,全身血肉骨骼一点点幻化成蝶,飞到心爱的人身边,消融在其皮肤上将最后的温柔与力量传达给爱人。


   

      你垂着眼包扎伤口不说话,余光却瞟到法师有些可惜的眼神,想了想,你请求他不要告诉别人,Stephen答应了。


   

      不动声色地跟上司打了电话,答应一定不逃避宴会并请了个长假后,你站在河边,双指架着烟,任由它一闪一闪的燃着,隔上一会儿才晃神般抽一口。


   

      凤尾蝶似乎不太喜欢烟味,不肯停留在你手边,只是围着你绕圈圈。


   

      跟爱人在餐厅挑明分别不久后,你发现自己学会了抽烟。


   

      ……找不到打火机的时候,燃气灶果然是非常好用的。


   

      一根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灼热的温度烫到了手指,你却仅仅觉着比较暖。


   

      你踩熄烟蒂,慢条斯理地又抽了一根出来,点燃了夹着,下意识地抚上眼角的微凸蝴蝶。


   

      眼睛里黑漆漆的,似乎有太多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不再疼痛的烙印,教会了你不要强求。






   

      Natasha身边的Clint穿着一身白西装,他看起来依旧成熟爽朗,用手肘怼了一下身旁艳丽的女人,“她好像……不太对劲?”


   

      女特工蹙着眉,她很了解你,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也许不够了解。


   

      再加上她黑进你上司的电脑,看到了你请长假的假条,还是批准了的那种——这是想躲着她吗?


   

      女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修长挺拔,姿容似乎比原来更艳丽。


   

      是那种能把所有人都焚烧成灰烬的艳丽,就像一团蜿蜒流动的岩浆。


   

      但是那双碧绿的眼眸沉郁而晦暗,隐忍着纷杂的情绪。


   

      她觉着她满心满身的都是委屈,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委屈从何而来,但就是源源不断地出现。


   

      聚会从头到尾,你和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目光也偶尔会有交汇的时候,彼此微微一笑,便别过头去,像是多年未见已经生疏的老友,只剩下这样浅淡的问候。


   

      Natasha一直认为,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当这双眼睛认真地温柔地凝视着她的时候,她会以为自己得到救赎。


   

      但是她跟你之间,喜欢太多了,导致分手以后朋友都没可能,生怕会有爱意重新燃烧起来,直至殆尽。


   

      是Natasha她自己亲手划了这道泾渭分明的线,那就永远不会越界一步。


   

      她在吧台前站着,随意地端着Clint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的确蛮好喝,她也能感受到这完美的味道——可是,她的心脏没有因为这个感到幸福或是快乐。


   

      好喝是好喝,但也仅仅只是好喝而已,Clint能从小甜饼一类的食物中得到的满足与享受,在她那里统统为零。


   

      她唯一想的,是看你一眼。


   

      最后你借口不舒服先回去,走的时候Natasha没有看你,也没有送你。


   

      只是在你的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艳丽的女人抬起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与人谈笑风生起来。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决定要走之前,看到伫立在不远处的爱人。


   

      她站在吧台边,一半沐浴在光线下,一半隐逸在黑暗中。


   

      她骨子里的风情根本不需要卖弄就足以令人失神。


   

      这么多人,喧嚣嘈杂,可你在看到她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静。


   

      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在这时女人旁边凑了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似乎是Clint。


   

      你看到男人递给她一杯红酒,笑嘻嘻地说了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


   

      很熟悉的,但变得陌生了。


   

      因为不再属于你。


   

      你站着看了几秒,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身边跟着一只凤尾蝶,没有再回头。


   

      这一次,你没有哭。






   

      又一次血淋淋的任务过后,复仇者们在马路边坐成一排,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女特工的短发蓬乱着,严谨地擦着手上的枪,仔细地看着零件损坏的程度。


   

      她不知道于此同时,一间公寓里,东方姑娘的血肉骨骼一点点透明幻化成蝶。


   

      所幸已经失去痛感,你沉默的看着自己逐渐淡化,就像越来越透明的水晶一般。


   

      有些虚幻的黑色蝴蝶一只一只飞出窗外,你甚至能奇妙的感受到微风拂过蝶翼的感觉——就像是你的灵魂也附着在上面一样。


   

      检查完,Natasha拎起半瓶水,抹掉蹭上的泥土灰尘,喝了一口。


   

      她还穿着战服,太过贴身的剪裁将女人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那效果比不穿还要火辣。


   

      倏忽,她听到了街边人的惊呼,心下一紧,难道刚刚任务实际上没有结束?


   

      抬眼望去,却是一群近乎透明的黑色凤尾蝶飘忽。


   

      黑色的蝴蝶,带着微微的棕色,翅翼却多了几分透明的虚幻。


   

      它们似乎有目的一样,围绕着女特工飞舞,上下律动着,产生着奇异的波动。


   

      凤尾蝶一只一只触碰她的肌肤,短发,消融之后只有淡淡的温热,却没有任何触感。  


   

      漂亮的蝴蝶卷起了一场小型的风暴。


   

      黑芒流转,妖冶诡异,却温柔美丽。


   

      “每个化蝶症患者都是一道盛景。”


   

      披着红斗篷的男人微阖着绿色眼睛,不动声色的站到有些茫然的女人身边,没有去惊扰最后一只透明融化的凤尾蝶。


   

      “这是她最后的温柔和力量,Natasha,越喜欢,蝴蝶就越多。”


   

      Natasha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手指罕见地一抖,瓶中的水一下子就飞溅了出来,尽数洒到了地上。


   

      化蝶症?


   

      女人听着伙伴解释了这个令她不知所措的名词,指尖无意识抚上了最后一只凤尾蝶枯萎落下的地方。


   

      用了点力,于是那一小片肌肤立刻发红发烫起来。


   

      她的绿色眼睛也有类似的感觉。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美好欢喜,可在那过后,生活就不需要继续了吗?


   

      如果继续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有误会与争吵,分别与放弃呢?


   

      ——也许你们两个人从根本上就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好过你委委屈屈地忍着伤痛,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予她。


   

      但她是Natasha Romanoff,是有着黑寡妇之名的蜘蛛猎手,能够漫不经心设网捕捉猎物的特工。


   

      所以按照食物链的关系,蜘蛛拥有蝴蝶也是天经地义。


   

      女人笑了起来,她低着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木然地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别着枪,不发一言的走了。


   

      像是一个生了锈短了路的机器人,吱嘎作响,噼里啪啦带着蓝色火花,但终于还是踉跄地走了。


   

      等她开了锁,进了你的家,看到桌子上摊开一本笔记本,绿色的,白色的纸上抄了歌词,旁边没盖帽的钢笔表示主人似乎还没有完成就离开了。


   

      只不过再也没有机会完成。


   

      Natasha走近了看,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你们第一次遇见时一起听的歌。


   

      那个午后有个好天气,女特工无聊的打算找点什么东西喝喝,就去了神盾局内设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挺少,于是她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晒太阳,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的东方姑娘。


   

      你穿着白衬衣搭配黑色西装长裤,齐耳碎发,除了腕表和耳机,没有任何装饰。


   

      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的东方姑娘,年轻活泼得犹如朝阳一般明丽。


   

      Natasha被这颜色晃了眼睛,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坐在你对面。


   

      你抬了头,黑色眼睛是明亮的,仿佛摆着疑惑和好奇。


   

      女特工难得有些紧张拘谨,问你在听什么歌,你索性摘下藏在碎发后的耳机,凑过去递给她,“你要听吗?”


   

      Natasha看着你的脸微微的红,手伸到她面前,笑得温和,让看见的人觉得周围的颜色都变得明亮起来。


   

      女人伸出手,接过了白色的耳机塞好,浅淡的女声悠悠飘出来,“……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干净的姑娘和艳丽的女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从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Natasha坐了下来,将笔帽盖好,钢笔放好,忍不住翻起了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写了大半了,纯白色的纸面上字迹很秀气,最后一页就是没抄完的歌词。


   

      “那是我和Natasha在分手两个月以后,离得最近的时刻。”


   

      “她坐在我对面,依然很好看,让人着迷——几乎让我忽视了她淡然无波的眼睛。”


   

      纸上还有几点糊开的印记,像是水渍一样。


   

      “然后她决定离开我了。”


   

      最后一行似乎是犹豫停顿了很久,然后再落笔,第一个字母晕染出深沉的墨迹。


   

      “但是我相信她的爱。”


   

      艳丽的女人感觉到有些晕眩,感情几乎要战胜理智。


   

      每一页都是Natasha,Natasha,Natasha。


   

      密密麻麻,字里行间。


   

      女人坐在那,恍惚间又回到初次见面的午后,有阳光照着微暖,耳边还有柔和的女声轻巧的唱着。


   

      爱意在回忆里总是非常明白。


   

      没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也没有哪个人是必须的。


   

      她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消失不见。


   

      你相信吗?


   

      世界上有一个人,她出现的那一刻,坚韧的女特工感觉自己补全了因为过往而缺失一半的灵魂。


   

      你就是了。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①


   

  








   

——end







   

①:摘自《fly me to the moon》,大意为你是我渴望的一切,我崇拜和尊敬的一切。换句话说,请真诚些。换句话说,我爱你。



独

you are mine (abo)果然

为了您的阅读体验,请点目录首篇预警。


真的很卡。


郑秀晶作为一个好妹妹当然不会做出什么让姐姐感到尴尬难堪的事情,吃完晚饭简单寒暄了两句就找了借口早早开溜,要是一不小心拖得晚了,就得问郑秀妍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离开了,还得解释为什么会在金泰妍的宿舍吃烤肉。

郑秀晶不用想就知道她姐姐肯定会张口结舌,既不想说出实情,又不想骗她,只能选择沉默,但不发问又显得自己奇奇怪怪,还是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好。

事情也正如她所想。

金泰妍刚刚随便把碗筷丢进了碗池,有客人在的时候自己跑去洗碗是不对的,现在唯一被她暂时划定在客人范围里的人撤退了,她也就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洗碗。...

为了您的阅读体验,请点目录首篇预警。



真的很卡。






郑秀晶作为一个好妹妹当然不会做出什么让姐姐感到尴尬难堪的事情,吃完晚饭简单寒暄了两句就找了借口早早开溜,要是一不小心拖得晚了,就得问郑秀妍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离开了,还得解释为什么会在金泰妍的宿舍吃烤肉。

郑秀晶不用想就知道她姐姐肯定会张口结舌,既不想说出实情,又不想骗她,只能选择沉默,但不发问又显得自己奇奇怪怪,还是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好。

事情也正如她所想。

金泰妍刚刚随便把碗筷丢进了碗池,有客人在的时候自己跑去洗碗是不对的,现在唯一被她暂时划定在客人范围里的人撤退了,她也就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洗碗。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郑秀妍刚刚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虽然这个动作做得并不明显,但是姿态在她看来还是挺明显的。

想得太过认真的后果就是拧开龙头就被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郑秀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悄无声息就站在她身侧。

金泰妍宿舍的碗池是两个池的,郑秀妍在这住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两个人的确也是一起洗碗的。

“秀妍,我来就好了,你坐着去。”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

郑秀妍不动,不伸手和金泰妍抢碗,也不离开,就站在她身侧。

金泰妍觉得手里的碗都烫手起来,迟疑地想着如果再用身体不适的理由提醒郑秀妍坐着去她会不会生气。

她没有斗争太久。

但郑秀妍赶在她开口的前一秒阻止了她:“我没有不舒服,不想坐着。”

金泰妍也只能闭上嘴巴,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暗暗下定决心要买个洗碗机回来。

她莫名有点心慌,也许不是莫名,郑秀妍刚刚就一直奇奇怪怪的样子,她自问今天的招待应该得体,从食物的消耗量来看,郑秀晶和郑秀妍应该都被喂得很饱,郑秀晶离开的时候心情也不坏,离开的时间也和她预计的差不多。

郑秀妍又是怎么了呢?难道刚才当着郑秀晶的面表现得太过亲密了?

还是她想和妹妹一起回去却走不了不高兴了?

所以听到郑秀妍说“我们谈谈”的时候,金泰妍只有“果然”的感觉。

“为什么是我呢?泰妍。”

郑秀妍没有选择和金泰妍面对面,默默地在她身侧坐下,姿势可以说是半靠着她了,金泰妍稍微有些发僵,听她发问,下意识“嗯”了一声。

“为什么是我?我们......”

她的话音被金泰妍陡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盖住,金泰妍手忙脚乱想按掉来电,但来电人是sunny。

郑秀妍看到了,拽了拽金泰妍的手臂:“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金泰妍不自觉地撅了嘴,她很想好好回答她的,虽然肯定会磕磕巴巴,需要郑秀妍耐心听她把意思表达清楚,但郑秀妍一定会有这个耐心的。

眼看来电的时间要结束了,一只手划开了接听键,金泰妍一愣,那是郑秀妍的手,接通之后她就收了回来,安抚似的轻轻揉了揉金泰妍的头。

然后郑秀妍就准备起身,表示不打扰她接电话。

但,她起不了身。

金泰妍勒住了她的腰,把她抱住,却不抬头看她,空出的手点了一下扬声器,飞快地收回来也绕在了她腰上。

“......果然是决定粉饰太平,那个omega在医院,跟疯了一样,暂时还没收到被记者挖到的消息。”

郑秀妍垂眼,金泰妍把脸贴在了她的手臂上,貌似静静在听sunny说的话,实际上紧张的鼻息都能让她有所察觉了。

手臂上本来紧绷的力道松了下来,郑秀妍软下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靠回金泰妍身上,金泰妍难得大了一次胆子,顺着她的动作让她直接偎进了怀里。

郑秀妍也没有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窝着不动了,金泰妍的手从腰侧转移到了肩背和手臂,松松圈着她。

“疯了一样是什么意思?公司打算怎么处理?就让医院关着她?”

“抱怨坏了她的事什么的,脑子不清楚,觉得你对她有印象,一定是公司拦着你,演唱会照弄,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晚上好好休息。”

sunny的话音充斥着一言难尽的感觉,把事情交代完之后转而开始八卦:“杰西卡还好吗?她是昨天就开始休假了,我看她妹妹好像照常在排练?”

“她很好,你......”

“你都把人做......”

“李顺圭!”

“金泰妍?想死吗?”

“呀!挂了!”

金泰妍火烧火燎摁掉了通话,带动了郑秀妍拉住她的手臂稳住重心,赶紧低头想确认对方的状况,正对上郑秀妍似笑非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