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懂的文】che 14.0
哈利波特魔咒大全
【不可饶恕咒】
阿瓦达索命(索命咒):Avada Kedavra
魂魄出窍 (夺魂咒):Imperio伊帕利欧
钻心剜骨(钻心咒):Crucio 克鲁西欧
【攻击系】
统统石化(石化咒):Petrificus Totalus 拍曲菲卡斯 透塔勒斯
一忘皆空(遗忘咒):Obliviate 欧不利维特
粉身碎骨(粉碎咒):Reducto 瑞德克透
昏昏倒地(昏迷咒):Stupefy
神锋无影 Sectumsempra
【防御系】
障碍重重(障碍咒):Impedimento伊拍...
【不可饶恕咒】
阿瓦达索命(索命咒):Avada Kedavra
魂魄出窍 (夺魂咒):Imperio伊帕利欧
钻心剜骨(钻心咒):Crucio 克鲁西欧
【攻击系】
统统石化(石化咒):Petrificus Totalus 拍曲菲卡斯 透塔勒斯
一忘皆空(遗忘咒):Obliviate 欧不利维特
粉身碎骨(粉碎咒):Reducto 瑞德克透
昏昏倒地(昏迷咒):Stupefy
神锋无影 Sectumsempra
【防御系】
障碍重重(障碍咒):Impedimento伊拍迪门塔
呼神护卫(守护神咒):Expecto Patronum 伊克斯派替欧 帕岔纳姆
除你武器(缴械咒):Expelliarmus 伊克斯帕利亚玛斯
咒立停(停止咒):Fubute Ubcabtaten菲尼特 伊肯拓塔姆
盔甲护身:Protego普若拓勾
幻身咒(隐身咒_傲罗用魔咒):Disillusionment迪斯勒隼门特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悬浮咒):Wingardium Leviosa
【常用咒语】
阿拉霍洞开(开锁咒):Alohomora /əˌloʊhəˈmɔərə/阿拉霍默拉
荧光闪烁(照明咒):Lumos卢默斯
声音洪亮(大声咒):Sonorus索诺拉斯
悄声细语(小声咒):Puierus普尔瑞斯
恢复如初(修复咒):Reparo瑞帕柔
清理一新(清理咒):Scourgify斯涡基阀
火焰熊熊(火焰咒):Incendio伊森迪欧
飞来咒(召唤咒):Accio /ˈæki.oʊ/ 艾克希欧
清水如泉 Aguamenti 艾古阿门提
爆炸咒-Maxima/Bombarda
减震咒-Aresto Momentum
移形幻影 Apparate 阿普瑞特
飞鸟群群 Avis 艾维斯
蝙蝠精魔咒 Bat-Bogey Hexes 巴特-波基 赫克希斯(非咒语!)
快快禁锢 Colloportus 克洛朴塔斯
眼疾咒 Conjunctivtus Curse 肯僵克踢舞塔斯 克斯(非咒语!)
消隐无踪 Deletrius 徳勒曲耳斯
门牙赛大棒 Densaugeo 邓哨基欧
四分五裂 Diffindo 迪芬抖
幻身咒 Disillusionment 迪斯勒隼门特
快快复苏 Enervate 恩纳维特
速速变大 Engorgio 英咯基欧
愈合如初 Episkey 艾皮斯基
消隐无踪 Evanesco 艾文斯高
赤胆忠心咒 Fidelius Charm 发德利斯岔姆
障碍重重 Impedimenta 伊拍迪门塔
防水防湿 Impervius 伊泼维奥斯
速速禁锢 Incarcerous 伊卡瑟柔斯
火焰熊熊 Incendio 伊森迪欧
锁舌封喉 Langlock 兰洛克
金钟落地(无声) Liberacorpus 利不瑞卡泊斯
倒挂金钟(无声)Levicorpus 勒维卡泊斯
摄魂取念 Legilimens 勒基利门斯
箱子移动 Locomotor Trunk 洛克默托 呛克
给我指路 Poine Me
腿立僵停死 Locomotor Mortis 洛克默特 默提斯
闭耳塞听 Muffliato 玛福利亚透
尸骨再现 Morsmordre 默斯默爪
兰花盛开 Orchideous 欧曲迪欧斯
万弹齐发 Oppugno 欧帕格诺
闪回前咒 Prior Incantatem 普瑞尔 伊肯塔特姆
盔甲护身 Protego
永久粘贴咒 Permanent Sticking 泼玛内特 斯提金(非咒语!)
速速缩小 Reducio 瑞达西欧
力松劲泄 Relashio 瑞拉西欧
粉身碎骨 Reducto 瑞德克透
咧嘴呼啦啦 Rictusempra 瑞克拓瑟姆普拉
滑稽滑稽 Riddikulus 瑞迪克勒斯
清理一新 Scourgify
乌龙出洞 Serpensortia 瑟喷索提亚
无声无息 Sliencio 塞冷西欧
原形显现 Specialis Revelio 斯巴匈利斯 瑞维利欧
昏昏倒地 Stupefy 斯丢普阀
塔朗泰拉舞 Tarantallegra 塔朗泰拉格拉
旋风扫净 Tergeo 特基欧
瓦迪瓦西 Waddiwasi 就是“瓦迪瓦西
急急现形Aparecium--【显形咒】让隐形墨水显现
幻影移形Disapparation--高级咒语,巫师旅行的方式之一,可以瞬间从一个地方消失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消隐无踪Deletrius--使东西消失
四分五裂Diffindo--【分裂咒】使东西撕裂或分开
左右分离Dissendium--【分离咒】 使东西打开。这是通往霍格莫德村的秘道口令
快快复苏Enervate--【复苏咒】使东西变得有生气
消隐无踪Evanesco--使某物体立刻不见踪影
标记显现 Flagrate--它可以在物体上点燃,燃烧出想要的形状,以做为标记或是攻击之用。
障碍重重Impedimenta--【障碍咒】阻止某人或某物
荧光闪烁Lumos--【荧光咒】使魔杖发出亮光
诺克斯 Nox--【熄灭咒】熄灭魔杖光芒的咒语。
盔甲护身Protegos--【铁甲咒】可使自己不受侵害
快快禁锢Protego--【禁锢咒】立刻锁上门且静音
永久粘贴咒Permanent Sticking Charm --把某东西永远粘在某个地方
塔朗泰拉舞Colloportus--【毒咒】使对手疯狂地跳起踢踏舞
咧嘴呼啦啦Rictusempra--【毒咒】挠人痒痒
蝙蝠精魔咒Bat-Bogey Hexes--【毒咒]】倒地
火烤热辣辣 Furnunculus--【毒咒】被咒语击中,皮肤上会马上出现一个个又大又难看的疔疮。
乌龙出洞Serpensortia--【毒咒】驱使蛇去攻击人的咒语。
粉身碎骨Reducto--使对手粉身碎骨
无声无息Sliencio--使自己做事没有声音
腿立僵停死Locomotor Mortis--【锁腿咒】 让两条腿缠在一起卡的死紧。
黑魔标记(尸骨再现)Morsmordre--召唤黑魔标记的咒语。
声音洪亮Sonorus--让喉咙变成广播扬声器的咒语。
Ferula--【包扎咒】
悄声细语 Quietus--使噪音突然消音的咒语。
飞鸟群群Avis--施咒的魔杖尖端会飞出一大群吱吱喳喳的小鸟
门托斯 Portus--使用门钥匙
闭耳塞听 Muffliato
愈合如初 Epliskey
速速变大 Engorgio--被施了咒语的动物或人身体会瞬间增大。
速速缩小 Reducio--被施了咒语的动物或人身体会瞬间缩小。
力尽松泄Relashio--使魔杖射出火花,使对方退后的咒语。
防水防湿Impervious--让眼镜防水防雾的咒语。
…移动 Locomotor…
兰花盛开 Orchideous--魔杖尖端会迸出一束花,就像变魔术一样。
【幻身咒】Disillusionment Charm--这个咒语可以达到像『隐形斗篷』一样的效果,但有时斗篷会有遮盖不严的问题,而这个咒语却可以让人完全隐藏起来。被施了咒语的人,会有股冰冷的液体从魔杖敲击的地方淌下来流遍全身,使得身体出现和
【赤胆忠心咒】Fidelius Charm--将一桩秘密告诉另一个可信赖的人
【眼急咒】Conjunctivtus Curse--损害视力
【麻瓜驱逐咒】 Muggle-Repelling Charm--当麻瓜误入魔法世界时所用的驱逐咒语。
【疯狂生长咒】Engorgement Charm--海格用来使番瓜加速长大的咒语。
【变身咒】Animagi--巫师将自己变成动物的魔法。
【软腿咒】Jelly-Legs Jinx--中咒的巫师即刻变为软脚虾
【多毛咒】 Hair-Thickening Charm--这个咒语可以使毛发变得又浓又密
【发射咒】 Waddiwasi 让魔杖射出像子弹一样的东西。
记忆咒 Memory Charm--修改他们记忆的魔法。
冻火咒 Flame-Freezing Charm--从前巫师被处以火刑时,会使用『冻火咒』,火焰只会对巫师产生轻微的酥麻感,并不会伤害他们。
锁心术 Occlumency--一种保护心智不受外界侵入的魔法防御,虽然是非常冷僻的一门魔法,但是极为有用。
测盗咒 Stealth Sensoring Spell
冰冻咒 Imperturbable Charm
Mobiliarbus 移动物体的咒语。
Mobilicorpus 使不能够自己行走的人移动的咒语
安咳消:Anapneo 一个疗养咒语,能让人在被食物呛住的时候重新疏通气管。
变色咒:Colovaria
超感咒:Supersensory Charm 能够增强自身感知力。
复制咒:Gemino Curse
复苏咒:Rennervate
混淆视听咒:Confundo
石墩出动:Piertotum Locomotor
无痕伸展咒:Undetectable Extension Charm 能够扩展物品内部空间的神奇魔咒。
云咒撤回:Metelojinx Recanto 让衣服从湿润变回干燥的状态。
『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 I solemnly swear that I am up to no good. 这是在使用月亮脸、大脚板、尖头叉子、虫尾巴等人发明的 『活点地图』时,所使用的咒语。
『恶作剧完毕』Mischief managed
『对我说话吧,斯莱特林,四巨头中最伟大的一个』 Speak to me, Slytherin,greatest of the Hogwarts Four.
《心有不甘》完
高虐预警
我们心里都有这样一个人,你看不出他眼底岁月的痕迹,你问他从何处来,要到哪儿去。他只摇摇头,发丝随着动作幅度微微摆动。他会道一句,他从风中来。只这一句,便心甘情愿把心捧到他跟前了。
从前的严浩翔在贺峻霖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舍不得碰不得,就像一张老照片,多年后翻出来回忆其中的热意依然直抵心脏,嘴角上扬。
可现在他再朝严浩翔看看,发现自己这颗曾为了这个人而满满都是憧憬与爱意的心脏,跳得不是那么急促了。要不是贺峻霖朝马嘉祺轻描淡写的那一句“他再不放我出院...
高虐预警
我们心里都有这样一个人,你看不出他眼底岁月的痕迹,你问他从何处来,要到哪儿去。他只摇摇头,发丝随着动作幅度微微摆动。他会道一句,他从风中来。只这一句,便心甘情愿把心捧到他跟前了。
从前的严浩翔在贺峻霖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舍不得碰不得,就像一张老照片,多年后翻出来回忆其中的热意依然直抵心脏,嘴角上扬。
可现在他再朝严浩翔看看,发现自己这颗曾为了这个人而满满都是憧憬与爱意的心脏,跳得不是那么急促了。要不是贺峻霖朝马嘉祺轻描淡写的那一句“他再不放我出院,我就绝食跟他耗到死为止。”可能他现在都还被摁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
他们集体不让贺峻霖去看宋亚轩,怕冲击力会压垮贺峻霖的最后一根神经。趁人熟睡时连夜运到了严浩翔家中,连马嘉祺跟张真源都跟了去,守在门口防止出什么意外。说来蹊跷,从前的贺峻霖在严浩翔面前转悠,人家都不会看他一眼。现在他想走了,却安排一堆人少爷似的陪着他供着他看着他,就怕他寻短见。
你看,世人多奇怪啊。喜欢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在一起时百般疏离,失去了又怀念。闹到最后,还不是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其实张真源不止一次的抱怨过,一堆特工级保镖围在严浩翔别墅周围,就为了看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难免有些小题大做。但严浩翔皆不理,甚至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让kiki推掉了他进三个月以来的所有行程,寸步不离的跟着贺峻霖。
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说最近感觉有些害怕,不敢走。
再问他怕什么,他就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看到贺峻霖一天天消极下去也不肯去医院疗养,就觉得没由来的心悸。他不想看到贺峻霖病恹恹的样子,不想看到这个人宁愿绝食饿死,也不愿跟他开口说话。他觉得,不应该这样。
张真源问他,那应该是怎样?
………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半晌后,严浩翔才微微张了口,说:“只是我最近又开始失眠睡不好觉了,他在我身边,也睡不好。”
他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半夜从床上惊醒,恍惚中下意识伸手想要揽抱住本应该在身侧的人。可当他伸手探了个空时才逐渐清醒过来,贺峻霖还在隔壁睡着。有次他实在是被逼到精神恍惚了,半夜灯都没开便迷迷糊糊摸墙去了贺峻霖的房间。
贺峻霖睡得很浅,门一开他就睁眼看过去,严浩翔正单手撑墙单手扶脑袋,面色略微痛苦的站在门口。那种不安的感觉逼着他恨不得原地跪下,但屋内属于贺峻霖温暖的气息在舒缓他的神经。
贺峻霖半爬起来看着他,皱眉正要说话,严浩翔忽然跌跌撞撞朝他走了过去,到床前站稳身子不说话。借着月光,贺峻霖看到他脸上明显的疲惫跟焦躁,想了想后翻身准备继续睡觉,他不想管严浩翔。
可是严浩翔声音却忽然软了下去,几乎是妥协道:“....能不能给我抱一下。”
“.......”贺峻霖没回话,微微转身仰头看他,眼底满是抗拒。
严浩翔捂着脑袋,在床边慢慢蹲了下去:“.....我只是忽然想你了。”
听到这,贺峻霖再度做了起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严浩翔微微发抖的肩膀跟脑袋。虽说没有语面上的回应,但他还是缓缓抬起纤瘦的胳膊,轻轻放在严浩翔的头顶,很轻很小心的揉了揉。
严浩翔愣了愣,顿时不敢动了。
“回去吧。”贺峻霖声音很轻。
严浩翔就这么低着脑袋蹲在床边,摇摇头。他好像很久没听到贺峻霖这么温和的跟他说话了,好似是前不久,也好似是许多年前,总之他就是想的紧。严浩翔似乎懂了,但又依旧什么也不懂,干脆上半身直接趴在床边上,大有在这儿爬一晚上的架势。
贺峻霖的眼睛很大,神采奕奕的时候和狡诈的猫眼似的流转光彩。但现在,这双眼睛饱含深沉哀伤,黯淡了本应该有的色彩。
“你曾经喜欢我吗。”严浩翔忽然闷声问。
“曾经喜欢得快疯了。”
严浩翔似乎吸了口气,“那现在呢。”
贺峻霖微微慌神,被月光照得有些犯困,他难得勾了勾唇角,心平气和的说:“现在我想回家。”
“........”
严浩翔并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无条件的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只是心头蓦地被什么刺痛,然后钝痛感慢慢往四周蔓延,牵扯着心脏似乎要被撕裂成两半。
好疼。
为什么会疼到无法呼吸,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快要爆裂似的。有什么东西冲进了脑海,大脑不受控制,所有关于贺峻霖的记忆像汹涌的海浪要把他卷入深渊。他被困在了这个记忆力,各种方向都是各式各样的贺峻霖,每一个都在哭着对他说话。
他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脏会疼到让人直不起身,会疼到牵扯到泪腺,会疼到让一个人承受不住地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泪。这种疼比物理上的伤害疼千百万倍,让严浩翔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耳边只听见贺峻霖轻飘飘的一句话:
“严浩翔,我不该遇见你的。”
-
贺峻霖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肯吃饭肯说话,偶尔还会让马嘉祺用轮椅推着他去后院转转。虽然说每次丁程鑫来的时候看见这场面时表情会有些古怪,但看贺峻霖跟他很聊得来,马嘉祺便也没多想。
只是丁程鑫偶尔跟贺峻霖说去别的地方住的话题,一般这个时候马嘉祺就会把他牵走,禁止他动带走贺峻霖的念头。
“你体温很高。”
“.....我知道。”
站在不远处的严浩翔静静看着轮椅上不笑不动不说话的贺峻霖,神色愈发暗沉。张真源给他拿了几片感冒药过来,“降一降,我可不想你烧坏了脑子,到时候没法跟你的粉丝交代。”
严浩翔本来不想吃的,可张真源忽然说:“贺峻霖最近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刚刚午饭时还多喝了碗汤。”
“.......”
他伸手接过药一口吞了下去。
他说:“嗯,是好事。”
-
是好事吗?
严浩翔小心翼翼试着相信着。
-
“你能不能给我弹一次吉他。”
被kiki抓到书房背台词的下午,不知何时走到门口的贺峻霖忽然跟他提了这个要求。严浩翔回头看见他光着脚,直接不顾kiki的面子扔下台词本就要把人捉回卧室去。
“严浩翔!台词!”kiki嘴都要气歪了,“九月份光脚下地有什么问题?你养金丝雀呢?!”
严浩翔理都没理,伸手就要去捉贺峻霖。但手伸到半空见贺峻霖半退一步的动作,手还是僵在了半空。他抿抿唇手捏成拳收回去,露出个笑来:“回卧室吧,我弹给你听。”
贺峻霖便不再看他,转身往卧室走。
虽然说最近的贺峻霖乖到不正常,但身体有好转是真的,回卧室时自己乖乖钻会被子里,等到严浩翔拿出吉他走过去后,还朝他递过来一样东西。张开手掌一看,竟然是枚硬币。
“不是之前那个。”贺峻霖说:“买你两三句就好了,听完我就睡觉。”
察觉到贺峻霖的妥协,有一瞬间他还真觉得贺峻霖是不是放下了。但看到贺峻霖脸上依旧疏离的表情,严浩翔还是抱起了吉他,弹起了贺峻霖平时最爱听的那首——
“如果我在,角落里遇见他.....恰好有风,吹乱他的头发。”
“我会慢慢靠近,给他肩膀.....告诉他明天会有多晴朗....”
贺峻霖安安静静乖乖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打落在床单上,照亮了生命中最阴暗的地方。他呼吸浅浅宛如振翼的蝴蝶,白皙较好的面容也稍稍养出了些肉,阳光下美好脆弱似将化的白雪。
严浩翔就这么看着贺峻霖这浅浅的笑意除了神,直到自己歌曲的最后一个字与音落下,贺峻霖也终于绷不住口里的血腥味,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灿烂阳光带来的美好瞬间被眼前的猩红崩解破碎,严浩翔脑袋“嗡”一下子懵了,突然疯了一样扑上去将身子往下坠的贺峻霖抱进怀里,抖着声音喊:“贺峻霖!”
动静太大将门外的kiki跟张真源他们引了进来,两人一看到屋内的景象纷纷吓得愣了好半天才跑上去要把严浩翔拽开。哪知道严浩翔声音带上了哭腔,拼命反抗着两人的牵制要去抱眼皮快要合上的贺峻霖。
他抬手死死捂住贺峻霖的嘴巴,可鲜血却源源不断从他指缝中漏出。眼泪从他脸上落下来,他终于支撑不住抱着贺峻霖崩溃哭喊起来,一遍遍喊着贺峻霖的名字,声音哀痛嘶哑整个人都在抖。
可怀里的人气息却愈来愈弱,抬起一只手虚虚的搭上他的手臂,竟然混着血微微笑了起来。他就这么脱力地,虚弱地看着严浩翔,声音很轻很轻:
“严浩翔....你耗不过我的....”
“是我赢了....我原谅你了....别再拽着我了....”
严浩翔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惶恐地看着他,他动了动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去牵贺峻霖虚虚搭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可那只已经瘦到只能看到骨头的手搭着他维持了一秒,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不要....”
严浩翔手还捂着贺峻霖的嘴巴,面色苍白失神,声音都有些颤抖扭曲起来:“.....贺峻霖?”
他说完后,愣怔的一张脸瞬间痛苦扭曲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任由自己被人拉开,眼睛却紧盯贺峻霖那张苍白的脸,心脏扑通扑通无规律的疯狂跳动。这泪水砸在他心口上,忽然揪着胸口开始大口喘气。
他一只手死死拽着贺峻霖不肯松,整个人难过到半趴在地上崩溃干呕,嘴里吐字不清在说些怎么。医护人员赶来前,他的手一直都不肯松开。直到有人来要掰开他的手指,他才赫然抬头,声音像是从喉腔中挤出来的,连着自己后耳根许久未疼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随着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他的喘气声也愈来愈大,直到他盛满泪水的眼睛看向贺峻霖不再睁开的双眼,声音嘶哑道:
“贺峻霖...我们...才在一起多少次啊.....”
“我们在一起过吗,从你紧紧拴住我,到我紧紧拴住你,一直追寻我得不到的东西....”
“你总是不等我....总是...不等我....”
“求你了....”他被人牵制着,目光依旧不肯从贺峻霖脸上移开,颤声说道:“求你了啊.....”
“别丢下我....”
-
他看着急症室里躺着的少年,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命悬一线令人揪心。丁程鑫从开始一直站在急诊室门口,马嘉祺怎么劝都不肯走。贺峻霖后脑勺上的旧伤溃烂发炎伤到了脑神经,导致身体各个部分器官全部瓦解崩溃。要不是他平日里反抗的厉害谁都不让碰,再加上花了点心思每回都能将血污处理干净,也不会到人吐血进急症室才发现。
“病人自己没有求生意识,不愿醒来。”
医生的话就跟魔咒似的,一遍遍在他脑袋上空绕圈周旋。他记不清这段时间里的贺峻霖有多少次的精神状态不对劲,记不清他多少次发烧不舒服跟昏睡。他看到严浩翔醒后跑过来时双腿都在打颤,要不是有人摁着他能直接冲到急诊室里去抱着人哭。
贺峻霖就孤孤单单的躺在里面,氧气罩遮住大半张苍白的脸,仿佛门外一切都喧闹都与他无关,安静到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看到严浩翔的眼泪控制不住滚落出来,趴在玻璃上死死看着贺峻霖,生怕他消失。
等到做了消毒准备被允许进去探望病人后,丁程鑫看到严浩翔的脚步很轻,像是生怕打扰到床上的人。他颤抖的手想要去摸摸贺峻霖的脸,到中途还是缩了回去,趴在床边崩溃大哭。
丁程鑫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臂强迫不哭出声,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马嘉祺,终于撑不住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
“我真的很想保护他....只是你们怎么都不肯让我带他走。我没有料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我以为....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马嘉祺握上他的肩膀,忽然不知从何安慰。丁程鑫哭得很小心,声音也细细微微的:
“求你们了....”
“不要抢走他....求你们.....”
马嘉祺强硬的抬手掰开丁程鑫咬着自己的嘴巴,抬手将自己的手臂塞过去,直到钻心的疼从手臂直窜胸口,马嘉祺一把揽过丁程鑫的肩膀往怀里带,声音多多少少也有些梗咽:
“没事的,别怕。”
“别怕,丁程鑫,我在呢。”
-
那是严浩翔一辈子的噩梦。
他怀里的贺峻霖弯着腰大口吐血,血已经多到话都说不清楚,痛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当人抢救不过来,医生连续发了好几张病危通知单时,巨大的恐惧像是漫无边际的乌云,生生压得他爬不起来。
“贺峻霖....”
他被人拉着,但不肯挪动半步,“你别原谅我....别扔下我.....”
“别不理我....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买了...回县城的机票....买了一堆年货跟用品...我们说好了要回去过年...你答应我的....”
“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的。
-
死亡是....我清晨起来时,桌上不再有热气腾腾的早餐,是忽然安静下来的某个黄昏,我忽然记不起你朝我笑起来是什么模样。是我买了一堆想要送给你的东西,满心欢喜的守在床边等你醒。天色渐暗人流稀少,等来的却是一张死亡通知书。
你看,你还是不愿意等我。
你宁愿让我一个人过年,宁愿去找你最喜欢的宋亚轩,宁愿扔下想要带你离开的丁程鑫,宁愿去往另一个对你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都不肯停下来等等我。
今年是六十年难遇的冬天,我想着等你的身体好起来后,我要试着去接受你,要好好的跟你道歉。我要带你去看看宋亚轩,让你跟他说说话。我要给你和丁程鑫都过上好日子,我不想当明星了,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弹吉他。
贺峻霖。
贺峻霖。
你听见了吗。
今年的冬天很冷,我怕没有你,我撑不下去。
-
刘耀文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小雏菊。他来到陵园轻车熟路的找到熟悉的墓碑时,远远看到碑的侧手边竟然坐着个人。他走近一看,竟然是消失许久不露面的严浩翔。他正想上前问问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睡在陵园,余光瞥见他靠着的那块碑,碑上刻着的十分眼熟的三个字,震得刘耀文忽然迈不出步子。
就在宋亚轩的旁边,很新的一块碑。
严浩翔就这么靠在那块碑上闭着眼睛熟睡,也不知是不是刚来没多久,他怀里也抱着一束小雏菊。他很久没看到这个人这般颓废脆弱的样子了,终究是不忍心叫醒他,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小雏菊放下,跟严浩翔并排坐。
他最开始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陵园很安静,平时压根不会有人来,死气沉沉的连只鸟都不肯飞进来。到最后天色愈来愈暗,黄昏打在两人的名字上,恍惚间让严浩翔产生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惊得他睡意全无猛地抬头,竟然是寻过来找人的丁程鑫。
他身后还跟着个手拿风衣的马嘉祺,看着地上打瞌睡的他俩,也默不作声。刘耀文抬手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低落:“你怎么来了。”
丁程鑫:“kiki找不到你们。”
“....我就是来看看宋亚轩。”
他指了指身边:“然后就碰到了他。”
“我知道。”丁程鑫蹲下身:“他昨天就在这儿了,我们准备等他睡醒就带他回家。”
“你怎么忽然来看轩轩了,kiki姐很着急,说你午饭都没吃就独自跑出来了。”
“我....”刘耀文忽然觉得胸闷。
他看了看被自己放在边上的小雏菊,脑袋逐渐低下去,“前段时间宋亚轩的父母从外地赶回来了,我跟他们解释后发现他们竟然并没有多悲伤。还是kiki跟他们一通谈,才知道他们几年前就在外地离了婚,宋亚轩的爸爸有了外遇组了新的家庭,妈妈也已经再婚生了小孩儿,这事儿他们一直都没来得及找机会告诉宋亚轩。”
“.......”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就忽然发现,我以前对他做的事说的话,放到现在来看,真的挺过分。”
“他没有要害我的心思,我也以为他是那种生在温室里的小孩儿,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说到最后几乎没声儿了,丁程鑫抬手挫他的脸蛋,没想到将眼泪给搓了出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抬眼看他:“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我来看看他....我想来好好道歉的.....”
丁程鑫去揉他的脑袋,马嘉祺将风衣一人一件披上,抬眼看着旁边睫毛微动的严浩翔。他好像在做一个很舒适的梦,紧绷了数月的嘴角此时此刻竟然缓慢柔和下去,印着夕阳浅浅的笑着,大概是梦见了什么想要见的人。马嘉祺听见不远处的小街道传来炮竹声,随着天色逐渐昏暗,早早被高高挂起的灯笼被人们逐一点亮,通红的亮光指引着他们回家的路。
他张开手臂,缓缓揽住丁程鑫的腰往怀里带。两人身体贴的极紧,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刘耀文往风衣里缩了缩,朝旁边的碑小声说了句,你看,过年了,然后抬眼就看到睡梦中的严浩翔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眼看向不远处亮起的红灯笼。
他好像看到有一个少年戴着顶渔夫帽,跟着另一个背吉他的少年缓步走着。手上撑着雨伞嘴里叼着袋装牛奶,吉他少年抱着吉他缓缓的为他唱歌:
“让他偶尔停下承重的步子啊...让他短暂想起往日的温存啊....让他眼含泪光不敢再眷恋啊.....”
“让他在岁月深处流浪啊.....”
手中捏着的硬币已泛旧,少年的歌声与吉他,慢悠悠的随着灯笼飘到上空去。温暖的落日和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是一年好时节。
END
有另外两对的番外,周末发出来。
翔霖he番外在本子里。
谢谢还没放弃这篇的老婆们,希望没有引起不适。你看,这结局多甜,这场景多美好。
我不知道这文有没有成功,我只知道他花了我很多心思,我再也不要写这么长的文了,希望是你愿意二刷的质量🙌
然后,谢谢你。
心有不甘 上
全文虐/全员出场/初恋/失忆/狗血/追妻真的火葬场/总共10w/本篇9k+/如果可以请下划
“他想捕捉那些光芒,然而他却忘了,越亮的地方影子也就越暗。他总是觉得难过,却忘记了是谁让他那么难过,直到天空乌云散开。”
“那个很爱我的小傻子死了,那时候我抱着他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说着我爱他,扯着嗓子流着泪,可他却说配不上我的喜欢。”
-
我叫.....贺峻霖。
当然,其实我叫什么...
全文虐/全员出场/初恋/失忆/狗血/追妻真的火葬场/总共10w/本篇9k+/如果可以请下划
“他想捕捉那些光芒,然而他却忘了,越亮的地方影子也就越暗。他总是觉得难过,却忘记了是谁让他那么难过,直到天空乌云散开。”
“那个很爱我的小傻子死了,那时候我抱着他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说着我爱他,扯着嗓子流着泪,可他却说配不上我的喜欢。”
-
我叫.....贺峻霖。
当然,其实我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晚再次独自裹着小毯子在沙发上等到深夜。窗外月色很浓光线很温和,连路灯都罩着层霜般,很舒适。我要等的那个人依旧没回来,虽然我知道他有可能是故意的,但还是抱着丝侥幸心理,固执的等到深夜。
电视机被我静了音,画面里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不看字幕的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依旧对着上头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人儿出了神。严浩翔本人比电视上要好看,要上镜,要光彩夺目惹人眼球。
我跟电视上这个男孩儿很早就认识了,久到他还不是现在这般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久到他那时候还会弹吉他为我唱歌,久到那时候空气都很干净,至少比现在满是垃圾食品的屋子里要干净。
这接连下雨的梅雨天浇灭了我所有期待与热情,窗外击打在窗户上的雨滴声伴随着屋外匆匆的脚步声,唤醒了我所有记忆与意识。暴力的开门声吓得我一个哆嗦,门外窜进来的冷风偷溜到我裹着的小毯子里,浑噩的大脑顿时被激醒了。
我一抬头,严浩翔便披着单薄的外套,满脸戾气走了进来。他进门时明显抬眼瞄到我了,却仅仅是瞄了一眼,便看向了别处,似乎是想去洗手间。
略过我时,我裹紧了小毯子往前探了探,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严....”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洗手间,顺便抬手帮我关了灯。他回家的时候我顺手关了电视,此时屋内一片黑暗。视线步入黑暗后,我只能听到洗手间严浩翔开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他就像之前每次回来时那样,没有一次正视过我的存在。
我抓紧了毯子,鼓起勇气摸黑下了沙发,想要去找严浩翔说个清楚。水龙头声停了,我想着他肯定会出来便停了步子,可还是跟迎面走过来的严浩翔撞了个满怀。出于惯性我还是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膀,哪知道他跟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抬手将我往旁边一推,侧身避开就要回房间。
我被他推一个踉跄,忍了半天的委屈终于爆发,“严浩翔!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句话吗!”
我听到他开门后脚步顿住的声音,竟然被我叫住了。我心中惊奇,正准备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去,哪知道严浩翔带着浓厚疲惫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入我耳里:
“你跟我较什么劲?”
“可是我....”
看着他黑暗中逐渐明显的面部轮廓,我忽然就说不出话了。对啊,确实是我自愿的,可严浩翔却当我看中他的名气与利益,留我在身边也不过是因为我的死缠烂打,加上他也缺一个用来发泄的人。只是我捧在手心舍不得摔舍不得碰的真心小心翼翼的递出去后,没有哪次不是被他摔个稀巴烂。这回我也依旧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的捡起,却发现怎么都粘不好了。
抬眼时,眼泪吧嗒吧嗒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强忍住哭腔,梗咽道:“严浩翔,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记起我了吧?”
我等了很久,就这么跟严浩翔在黑暗中对视。我虽说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我能听见他说的话有多么令我寒心:
“这句话你很多年前就说过了。”
“咯哒”一声,他踏进房间关了门,不留我一瞬的希望。我盯着那将我隔绝在外的门板,满腔的委屈终于喷涌而出,颤着步子走过去伸手抚上门板,哭喊着严浩翔的名字。他不会理我的,他只会将窗帘拉上房门反锁,等我到什么时候哭累了哭够了回去休息的时候,他才会换衣出来洗澡睡觉,第二天继续人间蒸发,那么我就只能继续在电视手机时看到他。
若不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又怎会留我呢。
若不是多年前他承诺的话,我又怎会不肯走呢。
当然,多年前,还是少年模样的严浩翔,真的没多少人见过。那时候的他不是他,我不是我,都只是在小县城里漫无目的漂泊的旅人。只记得那天的县城很压抑,一连下了整周的雨,把整个县城浇得垂头丧气。空气沉沉闷闷的,我撑着伞去街边杂货店买生活用品,老板零钱不够找便多送了两袋子袋装牛奶,我便手上拿一个嘴里叼一个出了店门。
我喝着原味牛奶,想着回家后该算算这个月的房租,听着耳边响起有人哼起的小民谣:
“是那轻抚疲惫轮廓的晚风啊....是那藏着恋恋耳语的黄昏啊....是那满怀离情依依的衣袖啊....”
少年干净清澈的嗓音拽住我刚迈出去的步子,犹豫的回头看了过去,正巧对上少年刚刚抬起的眼眸,跟缓缓而来如水般清澈的歌声:
“如果我在角落里遇见他....恰巧有风吹乱他的头发.....”
恰巧有微风吹过带起少年鬓角的碎发,来往人群的嘈杂声跟雨点落在伞面上的噼啪声,都没有少年的歌声来得令人入迷。我就像着了魔般,一步步朝抱着吉他的少年走过去,情不自禁的用伞面帮忙遮住他被雨伞打湿半边的吉他。
他吉他声停了停,面上笑容未减,朝我弯了眉眼轻轻点了头,“谢谢。”
雨小了些,我叼着已经喝空的牛奶袋,口齿不清的问他:“你宅唱神魔?”
他被我逗笑:“小王,好听吗?”
我点头:“唔听。”
然后伸手掏了掏裤兜,找出仅有的一块硬币,朝少年旁边倒放着的渔夫帽里丢了进去。这人笑起来十分好看,眉目舒展目含秋水,温温和和的弹吉他给我听,一曲完了以后还会很轻的问我,还想听什么?
我鬼使神差的,“唔想听泥叫神魔名字。”
他停下动作,抬手将雨伞朝我脑袋上推了推,盖住我被雨点打湿的肩头。一抬头,就看到他在对我笑,说:“谢谢,我叫严浩翔。”
他从渔夫帽里拿出那枚硬币,将渔夫帽重新戴回头上。然后抬手拿过我叼在嘴里的牛奶袋,回身丢进靠在手边的垃圾桶里。他说,这硬币他就收走了,谢谢我愿意听他唱歌。我天生喜欢高颜值的人,严浩翔模样长得好看性子也温和,让我忍不住想要同他多说话。
我就问他,“你不是本地人吧?”
他看向我,“嗯,来这儿体验生活。”
我登时眼睛就亮了,“你就应该去看看彻夜灯火的北上广,而不是待在这个十一点连出租车都不跑的小县城里面。换句话说,我希望你可以看得更远,走得更远一点。”
大概没有哪个陌生人会同我一样话多,严浩翔也没想到我这么能说,也跟着笑起来。然后,我就跟他因为一把伞,一把吉他,一枚硬币,在这个下雨天熟悉了起来。我跟他说,严浩翔,你这模样长得这么俊,会弹吉他会唱歌,为什么不去大城市发展呢。他那时候跟我说得不多,依稀记得他经济情况不太好,在小县城都过得较为艰苦。房租,生活费,有时候保养吉他也要钱,他到了大城市可能一天都撑不下去。
我看着他充满希望的双眸,说,我帮你啊。
我怎么帮?
我家其实也没几个钱,或者说我并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家。我也是打工租房子生活,攒了些小钱准备留着长大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用。我爸妈很早就各自离婚成家各奔东西,我是舅舅从小一口米一口粥喂大的,后来舅舅得了癌去世,留下一笔小钱给我过日子用。这些钱攒到一起,也是不小的积蓄。那时候也考虑到这笔钱要是分给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是件很傻很蠢很没脑子的事。但那时候的严浩翔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去杂货店老板家借长椅落脚休息。他没有剩下的钱交房租,给他买的面包都能攒好几天吃。
我将那笔钱递给他时,他不肯收。
他说,贺峻霖,你是我交到过最特别的朋友。我不能收你的钱,因为你跟我一样,你也有你的路要去闯,小县城不适合你,以后去北上广看看吧。
他只要了我那枚硬币,揣在口袋里戴上渔夫帽,背着吉他撑着把伞,是我送他的那把伞。
说:“去了北上广,如果我有机会出名了,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硬币是定金,我给你唱歌。”
我眨眨眼,“好啊。”
-
“.....那他后来真的来找你了?”
宋亚轩听得津津有味,我帮他倒了杯水继续说道:“当然没有,我努力打工往上爬,有了点小钱后去了北京,有次就碰到他了。”
我想了想当时的画面,说:“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比我最开始遇到时要高了,面上也不带笑,模样俊郎了很多变化很大,身边很多黑制服的人跟着。”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宋亚轩一顿,接过水杯问:“这样子的?那他认出你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他还赶我走。”
好像也就几年前的事儿吧,北京的雾霾很严重,许多人带着口罩拖着行李箱下飞机。有的是回家有的是工作,我便是拖着行李箱刚来北京的新生儿,捏着地图不知道往哪儿走。要说遇见严浩翔,其实是来北京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当然,我见到他时还是满心欢喜的,摘下口罩跑上去抑制不住眼底的笑意,叽叽喳喳说着是你吗严浩翔你怎么变这么帅了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摘口罩给你看看,旁边的是谁呀你怎么不笑了?
严浩翔?你怎么不说话?
哦,他没理我 甚至看都没看我,就让他身边紧跟着的黑衣壮汉将我挤到了旁边,跟在最后面拿着笔记本的高跟鞋小姐还朝我怀里塞了张纸条。低头一看,里头还夹着张严浩翔的签名照。
我要严浩翔的签名照做什么?
我拿着签名照重新追上去时,那位高跟鞋小姐推了推眼镜转过身来拦住我的去路,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我说:“这位粉丝,严先生的一张签名照卖出去可以供你两个月的伙食费,如果还有其他事情,请关注严先生近期行程并寄信处理,请勿做出跟拍行为,谢谢合作。”
“我....”我看着她身后逐渐走远的人,说:“不是的....我们俩认识的,你拦着我做什么。”
高跟鞋小姐挑了挑半边的眉头,“作为一名专业经纪人,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你是这个星期第八个说跟严先生认识的粉丝。如果你再想纠缠下去,我们可就要叫保安了。”
她拦着不让走,我也只能焦急的解释,“不是的,我们真的认识....硬币!你告诉他那枚硬币!我们很久之前用一枚硬币听他的歌....”
“一枚硬币?”高跟鞋小姐眼神都鄙夷了起来,“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嘛?您知道严先生一首歌多少钱吗?”
她说完,熟练性推了推眼镜不客气道:“希望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别再跟上来了。”
高跟鞋小姐的身材跟气场都很好,每句话都能震到我无话可回。严浩翔的声音已经逐渐走远,远到我看不清他的背影,远到我已经不敢再追上去。北京三月份的天气还很冷,冷风窜进我衣袖直钻胸膛,冷到我浑身哆嗦。行李箱都感觉沉重了起来,拖起来轮子咕噜噜响,盖过了过路行人的呼叫声。我扭头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就被电动车把手勾了衣角直往地上抡,四周行人纷纷聚了过来。
我捂着阵痛的后脑勺躺在地上,觉得来北京第一天就这么倒霉,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刹车有点失灵一时没刹下来,你能站起来吗?”
我眯眼抬头,就看到一位少年模样的人满面焦急的来扶我。年龄看上去不大,脸上表情都快要哭了。他看我捂着后脑勺不回话还以为我被摔傻了,吓得低头掏出手机就要报警。我连忙摁住他的手,“我没事,就是摔懵了。”
少年面容青涩,皮肤细腻光滑,说话软乎乎的看着怪可怜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令我觉得北京果真是大城市,随便撞上个小朋友都长这么漂亮。这孩子还穿着校服,外衫掉落露出胸口的校园卡,抬眼一瞄,情不自禁的念出来。
他也抬眼看我,表情呆呆的。
我就这么认识了宋亚轩。
-
宋亚轩是本地人,假期出来打工结果因为是未成年而没人要,这才跑的急急躁噪的。他知道我跟严浩翔认识后刚开始也是很震惊,甚至跟高跟鞋小姐一模一样的表情说:“真的假的啊?听严浩翔唱歌得花几千块的门票进场,那也只能听最后排,你一枚硬币还能听他给你弹吉他?真不是唬我吧?”
“我....”我委屈了起来,“唬你做什么,他刚就在那边跟我撞上了,帽子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怎么叫都不理,就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当然要裹起来啊。”宋亚轩激动到,“不裹起来的话要是被粉丝认出来,那天的机场会变成交通大堵塞。你真不要严浩翔的签名照?给我吧给我吧,他这卖出去能炒翻倍的钱!我都不用打工了!”
我正想回答他,手机却不适宜响了起来。通讯录除了多年前存的严浩翔的旧号码就没其他人,一时间我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给我打电话来。以为是推销电话,便摁了挂断,可哪想这电话却坚持不懈再次打来。
宋亚轩探头来,“接吧,万一有事。”
我看了看他,摁了接通放在耳边,“喂?”
对方静了静,熟悉的严厉刻薄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贺先生吗?我是今天上午给您塞签名照的人,不好意思我这通电话打来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给我说的那枚硬币,可不可以具体讲一讲?”
高跟鞋小姐的声音太有辨识度,我微微降低了音量说:“抱歉,为什么这么突然?”
“这件事情不好跟外人讲,如果您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可以下午约个时间,跟我们严先生见一面。这对先生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尽快过来一趟。”
“可是我.....”
他不等我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末了以后手机短信传来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保持联系
宋亚轩在旁边啃着水果,“怎么了?女强人又刁难你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面露苦色,“倒也不是,只是下午让我去见一趟严浩翔,我有点不太想去。”
“见严浩翔?好事儿啊!多少人相见严浩翔挤破了脑袋门票都抢不到,你可以多帮我要一张签名照吗?我不想努力了!”
宋亚轩果真是十五六岁小孩子的性子,我抬手顺顺他的脑袋,“如果你这么想要签名照的话,我的那张给你。”
他表情一顿,“啊....那你呢?”
“我?”
“对啊,给了我你就没了啊。”
“....我下午再去要一张。”
-
我不知道为什么严浩翔突然不认识我了,也不知道高跟鞋小姐为什么忽然急着想见我。我只知道他们约我见面的地方是个位置隐秘的室内咖啡厅,进去时甚至能看到街对面有辆保姆车停着,车旁站着俩保镖模样的人物。看到我时朝我点点头,似乎在朝我确认周边的安全。我是小县城来得,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北京与我们城市不同,这里没有小地摊与早茶店,更多的是快餐店,所有上班族都是吃完就去工作,没有一秒钟是停下来休息的。我连树下闲聊唠嗑的大爷大妈都看不到,全场都觉得时间紧急分秒不能落下。
进了咖啡厅后有人将我往楼上领,刚走到半路就听到高跟鞋小姐唤我的声音。一抬头,她正现在楼梯口处等我。见我来了,他推推眼睛说:“贺先生,你可以叫我kiki,严先生正在等你,上来吧。”
她的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让人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我走得缓慢,上去时kiki正和严浩翔在交谈些什么,看到我时严浩翔竟然招招手让她走了,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略过我下了楼梯,高跟鞋声一下下敲在我心口上。严浩翔坐在我正对面的沙发座上,一手看报纸一手喝咖啡,抬眼瞄到我还杵着不动,便放下咖啡有些不悦道:“站着做什么,过来。”
“.........”
这人绝对不是我认识的严浩翔。
我认识的那个人说话明明很温和,说起话来嘴角带笑,怎么可能说话这么硬里硬气的一点儿都不讨喜。他只不过比我认识的那个严浩翔要长得精致好看些,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想到这里,我便摇摇头,“我不过去了,有什么事吗,我家里还没收拾,说完就要回去了。”
他放下报纸,“门口有保安,你走不掉。”
他直接站起身朝我走来,看我微微瑟缩的样子,沉默着别过脑袋给我看他的耳根。我原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抬眼一瞄,整个人忽然就怔住了。严浩翔的耳根靠近太阳穴那儿,有一道很淡的疤痕,有明显手术做掉的痕迹,估计是伤口太深,依旧有道淡淡的印子留着。
我脱口而出:“你出过车祸?”
他重新转过来,“刚来北京时的事儿,桌上盒子里有枚硬币,是不是你给我的?”
他说完,我都不用去看那个小盒子里到底有没有硬币,便瞬间激动起来,“是我给你的!你想起我了吗?这枚硬币你还留着?为什么上午你见到我....”
“不,我并不认识你。”
他打断我说:“只是这枚硬币让我觉得以前认识过你,因为潜意识里我不想丢掉他。我一直记得有一个叫贺峻霖的人,每晚都伴着阵痛令我无法入睡,你是不是叫贺峻霖?”
“....是。”
他打了个响指,“是就没错了,现在你把这枚硬币拿走,我只想睡个好觉。”
他语速很快,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那个群青色的小盒子被轻推了过来,拿过来打开一看,确实是枚硬币。只是画面都磨损老旧了,明显是多年前的产物。我看着它忽然就愣了神,多年前少年明媚的笑脸跟答应的话缠绕在耳边与脑海里,促使我张口说:
“严浩翔....你真的不记得我?”
他在我对面低头把玩着手机,跟我印象里的那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然我会引来不小的麻烦。kiki会给你一笔补偿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说完,毫无留恋的放下咖啡起身往外走,视我如无物。kiki就在楼下等着,见他下来后恭敬的点点头,抬头看到我几乎是木讷的走下来时,还是问:“需要我送你吗?”
我疲惫的抬眼看她,“....不用,谢谢。”
“....那个,能再要一张签名照吗?”
kiki回头:“严先生的?”
我摇摇头:“不,刘耀文的,可以吗?”
“........”
当着一个明星的面要另一个明星的签名照,舍我其谁啊。当然,我也以为那真的是我与严浩翔的最后一次见面。
-
宋亚轩喜欢的明星叫刘耀文,是跟他岁数差不多的青少年偶像。这孩子同意跟我合租时就天天嚷嚷,他以后一定要努力当上刘耀文的助理,到时候每天都可以看到帅哥起床的样子,简直是人间幸福时刻。
我笑他学什么不好学人家kiki。
他说我不懂,偶像这个词是很美好的,你所有人生努力的动力跟方向全都是为了这个人,宋亚轩还说,刘耀文就是他努力的目标,虽然他们天壤之别,但有个白月光放在心底也是极好的。然后那张签名照就被他放在枕头地方,每天枕着入睡。
有次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我去给他倒了杯热牛奶,顺口问他。年纪小小就追星,真以为能跟刘耀文谈恋爱啊,你把他当什么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当....当我的心动男嘉宾啊....嘿嘿....”
我没说话,替他盖被子。哪知道他竟然醒着,朝我嘻嘻笑两声,拽着我胳膊问,“那你呢,你不是跟严浩翔早就认识了吗,他对你来说算什么?”
“.......”
我看着宋亚轩稚嫩的面庞,跟记忆中还是少年模样的严浩翔逐渐重叠。思绪逐渐飘远到那个下雨天,声音也逐渐低下去:“初恋。”
“当我的初恋。”
宋亚轩得了回答,终于安心躺回去,嘴里却依旧嘀嘀咕咕,“这样啊....如果刘耀文也是我的初恋就好了.....”
-
初恋?
宋亚轩问我,是不是对严浩翔一见钟情。
我说不是的,我只是对那时候的严浩翔太美好了,雨天笑着给我唱歌弹吉他的场面太令我心动,直接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不去忘不掉。甚至每每回忆起来,仿佛那股伴随着雨后初晴的味道,夹杂着阳光犹然在呼吸间,美好的一如四月午后的暖阳,温柔的令人心醉。
那个令我心动的严浩翔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午后,毕竟现在的严浩翔已经不是我熟悉的模样,他只会打来一通冰冷的电话,语气也冷冰冰的说:
“贺峻霖,我现在马上就要见到你。”
“带着那枚硬币,来上次的咖啡厅。”
我脱口而出的拒绝,“不太好吧,不是说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你拿走那枚硬币后我没有一天能睡到好觉,赶紧带着他过来找我,我需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
看吧,那个温和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
“你又要去找严浩翔啊?”
宋亚轩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默默后脑勺说:“那什么....刘耀文代言的小零食刚上市,我要去超市抢立牌,我就不陪你啦....”
我失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陪我。”
他听后瞬间笑了出来,熊抱扑我身上蹭了蹭,“那你注意安全,晚上买点菜回来,我想吃点好的。”
“嗯,我尽量。”
小朋友欢欢喜喜的出门去给他的偶像进行物质上的斗争,我却垂头丧气的要去见严浩翔。不是不想见,而是我想见到令我熟悉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当然,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把硬币要回去,那之后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大明星跟我这位平民的交集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接触。
哪知道kiki跟严浩翔看到我后直接就不放人,保镖堵了门口kiki离开时顺手锁了门,吓得我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犯法事儿要被就地正法。严浩翔坐在那熟悉的沙发上,指尖一下下翻动类似于简历一样的东西。
“你很缺钱?”他问。
虽然害怕,但我还是老实的点头:“....嗯。”
他说:“你跟我几年,住所与生活的费用都由我出,你要做的就是隐瞒这段关系,并且成功的让我不再失眠。如果你愿意,这里有份合同,你看了签字,如果你不愿意,kiki现在就会把你家那位小朋友拐过来,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听到前半段我还在犹豫,可一听到他竟然派人跟着宋亚轩,我顿时急眼了,“严浩翔你什么意思!这跟宋亚轩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说他还是个小孩子?”严浩翔抬头,眼底是令我陌生的狠厉,“娱乐圈比他小的孩子多的是,你以为他们能有多干净?”
“他不是喜欢刘耀文吗?正巧我认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托关系把他叫到刘耀叫来。”
听懂他的意思后,我直接气到耳根通红,“我都说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绑架威胁我?你就不怕我报警?”
令我意外的是,严浩翔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抬眼无所谓的朝我笑笑,“随你,如果你希望我再也记不起来你,报警打官司随你的便。”
“可是我.....”我瞪着他,哑口无言。
他甚至眯眼看我,“你不想吗?”
“........”
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但我要的,不是眼前这个严浩翔。
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不会放我走,此时此刻在外毫不知情的宋亚轩也会被牵扯进来。想到日后我可能会跟严浩翔来一场持久战,便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你别动宋亚轩,让他安全回家,我答应你。”
说完,我听到严浩翔的轻笑,“好,在这里签字。你放心,我有足够的钱,你会过上想要的生活。”
“........”
我拿笔的手都在抖,完全没看严浩翔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相处的这几年,严浩翔想起来了呢?万一他想起来后还是那个令我心动的少年呢?万一我有这个能力呢?
我在末尾抖着指尖签上了贺峻霖三个字,字体张扬且用力,写满了我的不满。严浩翔看着我的字体,挑了挑半边的眉头,朝我伸出手。
说:“合作愉快。”
-
宋亚轩抱着一堆战利品哼着小调准备回家时,被一位带着墨镜高高瘦瘦的男孩儿拦住了去路。他怀里抱着巨多零食看不清路,依稀能看见少年俊秀的轮廓,便艰难道:“不好意思啊让个道。”
少年没让,反而摘了墨镜露出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盯着完全看他看到僵住的宋亚轩说:
“小宋先生?你好,我是刘耀文,kiki小姐让我来接送你回家,方便坐我的车吗?”
宋亚轩手上一抖,东西哗啦啦全都掉落在地上,脸颊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红,抬手堪堪捂住后说话直打结:“方方方....方便!方便!!”
“非常超级无敌巨方便!方便死了!!”
-
当然,另一头毫不知情的我,也并不知道严浩翔骗了我,我还单纯的以为,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令我心动的不会欺骗我的小少年。
TBC
父母爱情在后面。
【回转情诗】告别森林
马嘉祺x丁程鑫
至高无上是飞行。
至高无上是自由。
-
重庆南岸有一片松柏林,是我最常去的地方。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那时我十岁,这里匆匆忙忙建成,只看得到成片的松柏,因此附近百姓后来都知道这个地方叫“空军坟”,只有我管这里叫“森林”。这片森林里藏着我一生最重要的记忆。
我小时候住在重庆北边一个很偏的村子里,父母只我一个孩子,和我一起玩的都比我大些,因此她们去上学时,我也跟着一道去学校偷偷听课。我在学校里见到的第一个教书的老师姓丁,是城里最大的...
马嘉祺x丁程鑫
至高无上是飞行。
至高无上是自由。
-
重庆南岸有一片松柏林,是我最常去的地方。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那时我十岁,这里匆匆忙忙建成,只看得到成片的松柏,因此附近百姓后来都知道这个地方叫“空军坟”,只有我管这里叫“森林”。这片森林里藏着我一生最重要的记忆。
我小时候住在重庆北边一个很偏的村子里,父母只我一个孩子,和我一起玩的都比我大些,因此她们去上学时,我也跟着一道去学校偷偷听课。我在学校里见到的第一个教书的老师姓丁,是城里最大的那间当铺的小姐,嫁给了学校里教英文的先生。战乱时期,学校缺老师,她文章写得好,便顶了国文老师的空。我在教室最后面的墙角听她读过一首诗,是曹子建的“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念起来好听。后来听闻她怀了孕,就暂停了一年教书的工作。我后来也进入了那所小学念书,正巧碰上丁老师休息结束回来教课,我进了她的班里。
打仗打得最厉害的那段时间,学校开始断断续续停课。丁老师在停课之前同我们讲,愿意听她讲课的话可以到城里丁家寻她。我一直觉得老师声音好听,哪怕只是听她念课本上的文章和诗,都会很开心,便真的在一个下午去找她。我在丁家见到了老师的弟弟丁程鑫,那时他从重庆最好的中学毕业,已经申请上了欧洲的大学。我之前见过他一次,是因为他在中学组织了戏剧社,有一回到我们学校演出。丁老师在班里说她的弟弟在学校礼堂演出,请我们去看,我在礼堂第一次看到他时,觉得他和丁老师长得很像,笑起来都很好看。
第二天,从城里到我家的路就都被封了,我无处去,丁老师心善,愿意收留我,我便暂住丁家。我那时当然不会知道,此后十二年,我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那年是民国二十七年,我八岁。
外面打着仗,普通百姓里面的日子都难熬。丁家除了当铺,还开着一间茶庄,从丁老师的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便乐善好施,有了丁老师姐弟之后,更是常常接济百姓。我们村子里都知晓丁家多是善人,打仗这几年,为前线捐钱捐粮,更为逃难的人搭舍施粥。丁程鑫和我讲起这些事时说过,家里这么做除了解他人燃眉之急,也是为他和姐姐积福,愿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丁老师的孩子已经会叫舅舅了,他舅舅给他起了个小名,因在端午出生,便叫“粽子”。大约是怕我拘谨,丁老师嘱咐我也随着小粽子一样,叫丁程鑫舅舅。但他其实只比我大十一岁,我不好意思开口,更不好意思不开口,只好叫他“小舅舅”,显出区别来。他同我讲那些事的时候,我心想着小舅舅和丁老师一定会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那年冬天,小舅舅从外面回来时带了一个人。他叫马嘉祺,家在河南,父母两家都是经商的,堂兄是飞行员,去年在空战中牺牲,葬在了重庆,他是过来祭拜的。那一片都是林子,第一次去的人自然容易迷了方向,还好遇到我小舅舅。最近重庆从城里往外面去的路都要被戒严了,小舅舅便请他到自己家避一避。
这一避,一直避到他留下来在丁家过年。连年夜饭都是他帮忙做的,我也在厨房帮手,他一边切菜一边给我讲他那个当过空军的堂兄的故事。他讲话温温和和的,很能沉得住气,像我学校里老师们的气质,总之看不出他竟是即将进航校第十期驱逐科学习的学生。中央航校逐渐迁去了昆明,他只等过了年收到通知再去入学。
马嘉祺与我小舅舅年纪差不多,我慢慢开始叫他小叔叔。后来在一次饭桌上,家里人调侃“小舅舅”和“小叔叔”这两个称谓,说丁程鑫和马嘉祺这么小的年纪就是人家的舅舅叔叔了,长大了可不得了。我却认真地想,小舅舅和小叔叔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那么勇敢的人,日后一定能帮我找到我的家。
晚上想家想得睡不着,偷偷流眼泪的时候,丁老师就用重庆话唱民谣给我听。她同一首歌唱很多遍,我却只记住了一句歌词,“我望槐花几时开”。丁家院子里就种着一棵大洋槐,我听小舅舅说,春天快结束时它就会开花,然后,丁家上上下下的人一起忙着酿蜂蜜,自家吃。洋槐边上是一个用木板搭起来的台子,是给小舅舅排演用的,他说他上中学时很喜欢请戏剧社的同学到家里排演剧目。丁家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小舅舅喜欢拉着小叔叔陪他演那些在剧本上标着外国各种主义的剧目,我年纪小,只好陪着小粽子充当他们的观众。整日吵吵闹闹的,丁老师却说,“热闹好,热闹点才像家嘛。”
后来回想,才惊觉那一年在重庆丁家的日子,已然是我生命中最无虑的时光了。
第二年五月,空袭警报在重庆响了好久。我跟着丁家一大家子人在防空洞里待到第二日傍晚才回家,一路上都能听到婴孩的哭声。家里的洋槐前几日才开花,不知为何,这时看上去,又像要落了。那两日的空袭给小舅舅带去了巨大的震动,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绝不出来,只有小叔叔能进书房和他说说话。几天后他从书房出来时,已经决定好了放弃留学,他说他要去昆明报名中央航校。我惦记着家里人,那时已彻底失去联系,大约已经逃出重庆往外避难去了。因此我说服小舅舅和小叔叔,无论如何也要随他们一起出去。
和我们同去的还有瑞仪嬢嬢,她原是伺候丁家姐姐坐月子的,手脚麻利又勤快,后来就一直在丁家做帮佣。因我年岁小,那两个虽被我叫舅舅和叔叔,到底也比我大不到哪去,总要有人照顾我们。而我们是到了路上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是在空军队里做地勤的,去年突然断了联系,她盼着小舅舅和小叔叔做了空军,至少帮她找到儿子的下落。
我们离开那天重庆下暴雨,路很难走,我们的车子中途出了故障,只好搭乘过路好心人的车,等到了相近的城里再想办法买火车票。或许是从没出过远门的关系,一路上我都在生病,为了安抚我睡觉,瑞仪嬢嬢也总唱那首“我望槐花几时开”。
到达昆明时,已不知过去了几日。安顿好后小舅舅买了一份报纸,我们在报上得知就在前几天的空袭中,重庆死了四千人。小舅舅捏着报纸看了许久,那个数字好像从此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航校迁来昆明的时间短,因此到了昆明后,第十期也不断在招人,小舅舅幸运地以最后一名十期学员的身份进入学校,和小叔叔一样,学习驱逐科。那年昆明迁来很多学校,我在一所小学借读,每天很早就放了学,在简陋的学校门口等小叔叔和小舅舅来接我,带我去他们航校的机场外面看飞机降落。小舅舅那时刚接触飞机,新奇的很,每日傍晚定会偷偷多飞一趟。而小叔叔有时和他一起飞,有时就在地上,和我一起等他降落。如果小舅舅一直没有飞回来,小叔叔就飞出去找他。
他们一起坐进机舱之前,小叔叔总是不放心地提醒他,“害怕的话你就看我,往后看一眼不碍事的。”小舅舅嘁了一声,“我才不害怕。”他眼睛亮亮的,说不害怕,但我知道他飞到空中还是会习惯回头看小叔叔。只因他曾同我讲过,每一次实践课结束后,教官说要练习把自己在空中看到的东西写下来,他下笔时才发觉飞行途中自己只顾着找小叔叔的位置了。
我又爱上了这般生活,觉得和在重庆时也并无两样。但我隐约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第二年春天,小舅舅和小叔叔一起从航校毕业,进入空军第五大队25中队。我和瑞仪嬢嬢随他们一道离开昆明,搬去了雅安空军基地附近的一间空房子。这个房子之前住的是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空军小少爷,两年前在作战中失踪,后来这个房子就没人住了。小舅舅不迷信,他又不喜欢航委会分配下来的住处,小叔叔就决定买下这个房子。
空军基地人员排查严格,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所有可以证明我身份的文件上面,我的名字全部都从殷遇之改成了丁遇之。那些年里我白天去上教会学校,学英文、算术,晚上锁着门在屋子里努力听天上有没有飞机的声音。
有时我听到轰鸣声离我越来越近,便知道是小舅舅或是小叔叔飞过来了。每一个飞过自己家上空的飞行员都会低飞在房子上空绕一圈,再飞走。就像再自由的鸟儿,也一定有家给它停留。
我觉得飞行员好神奇,他们有的时候离天空很近,有的时候又离我很近。我爬到二楼窗台边,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驾驶舱中,他们的脸。我上了中学之后,二楼那间带有窗户的房间被改成书房,我常常在窗子前面看书,等待着小舅舅和小叔叔的飞机,低飞过我的窗前。有时在学校也能看到他们的飞机,我摇着胳膊和他们打招呼,整个班都在羡慕我。小孩子或许就是这样,他们看到飞机里的人和地上的人打招呼,就觉得地上的人,也飞到了天上。
我那时一天中最喜欢黄昏,因为只要没有任务,飞行员的训练总在黄昏结束,在院子里就能听到他们降落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瑞仪嬢嬢就开始准备晚饭,我拿一本书跑到院子后面的大树旁,心不在焉地看不满三页,就能看到小舅舅和小叔叔一起回家的身影。饭桌上小舅舅说在天上看到我们家,就是一个很小的小数点。我的数学刚学到小数点,心想怎么会那么小,那他们还能看着家的方向降落吗。
飞行员每次训练结束,要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写进飞航报告里。小舅舅的飞航报告里常常出现小叔叔的名字,像在航校时那样,他们总是一起。飞行,落地,往上面可以看到云,往下面可以看到家,而身边只看得到彼此。他们还会做饭,会做饭的飞行员可没几个,不用出任务的时候,小叔叔经常煲鱼汤给我喝。
瑞仪嬢嬢偶尔不在,小叔叔帮她在航委会打点好关系,她要去试着联系可能是他儿子的飞行员。有时联系上了,她甚至还会亲自跑一趟去确认。因此晚上想家时,小舅舅也给我唱那首民谣。慢慢地我也学会了,“我望槐花几时开”,我总唱这句。
我们院子里没有大洋槐,但院子后面种了一棵老树,模样和普通的树不太一样,树干弯弯曲曲像一条龙,附近的空军家属都叫它老龙树。传说很多年前它的旁边还有一棵凤树,后来凤树飞走了,老龙树就病倒了,是这附近住着的人合力把它拉了起来,只是它一直病病殃殃的,树干上的裂口也始终在那里。自从空军基地驻在这里后,便常常有家眷去给老龙树烧香,嘴里念叨着希望它早点痊愈,但其实她们是觉得这样可以为家里飞在天上的人积点福。慢慢的,老龙树就成了附近人们祈福的对象,家里有飞行员出任务的,家眷就过来祈求平安。
这些都是瑞仪嬢嬢讲给我听的,她说她其实不相信什么凤树飞走的故事,但为飞行员祈福总归是好的。
出任务最频繁的时候,会好几个月见不到小舅舅和小叔叔,有一年冬天他们去长沙,回来时已经是大年三十了。年夜饭我们吃火锅,他们回来时正赶上菜刚下锅,还带了队里其他几个没成家的飞行员。那是离开丁家后,我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那晚我们按旧俗守岁,过了十二点才睡的,小叔叔坐在床边唱着歌哄我睡觉。听小舅舅唱了那么几次的民谣,他就也学会了,经常试着用重庆话唱,“我望槐花几时开。”
小舅舅笑他的重庆话一点都不标准,我倒不觉得,只觉得小叔叔唱得好听,每次我都能很快睡着。在我不知道生死为何的岁月里,这首歌谣陪了我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它不再是一首唱相思的民谣,它唱的是我的童年,我的青春。
而我的童年和青春结束在小舅舅和小叔叔失去第一个队友的秋天。九月重庆空战,第五大队飞去重庆支援,我认识的一个飞行员哥哥被敌机打了下来,爆炸了。那个哥哥是25中队的队长,因为同是重庆人,便与我和小舅舅关系近些。他爱读书,写东西,曾同我讲过他要编写一本《军用飞机原理》,我答应他出了书一定买下几本给同学看。他前一年才没了父母,也没有成家,大队长申请,航委会也批准了,决定把他的遗骸葬在空军坟。小叔叔写信来,要瑞仪嬢嬢带我去重庆,他说是亲近的哥哥,我定要去送一程。那天,是我第一次到那片森林里去。
我才知道过去几年里死在空战中的飞行员几乎都被埋在这片森林里了,他们的墓碑上只刻编号,再无其他。甚至有些人连坟墓都没有,只有一块墓碑,和一个编号。小叔叔说,如果有一天他牺牲了,他的归宿,也会是在这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紧了旁边小舅舅的手。
我们只在重庆待了三天,便又起身回了空军基地,因此我们没能抽出时间回丁家看一眼。雅安离重庆本不算远,却成了小舅舅一生最大的遗憾。
中队长在这次空战中殉职,小舅舅顶了这个职务。他的压力骤然大了起来,整宿地睡不着觉,我天真地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听着“我望槐花几时开”睡着,原来不是。在那之后,我每天在家里最怕的事,就是听到敲门声。飞行员的家人,他们会在半夜突然来敲我家的门,大声质问小舅舅这个中队长是怎么当的,为什么连自己队友的命都保不住。
每次家里来飞行员眷属,小舅舅都把我赶出去,他不让我看到他一句话不解释,任由人家骂的场面。我只好到处去找小叔叔,他很会安慰人,只有找到他,那些飞行员眷属才会被劝回去。
我们家墙上挂着第五大队的合照,小舅舅和小叔叔挨着肩膀站在中间。每一次出任务回来,那张照片上的人都会少几个。第五大队每一个消失在合照上的人,小舅舅都会要我记住他们的名字。
有一天晚上,小舅舅给我检查作业时突然盯着我的国文课本,盯了好半天,然后同我讲,“小遇之,你作业纸借我一张。”我撕下最后一张给他,可旁边小叔叔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制止他时说,不吉利,换个地方写吧。他想了一下,我后来才知道,小舅舅是看到课本上的《与妻书》,想起飞行员要随时备好的遗书还没有写。
说起遗书,进入第五大队后第一次出任务前,因为遗书的事,他们还闹过一次不愉快。小舅舅不喜欢写这种东西,觉得写了就像是一定会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大队长来劝他,劝不动,只有小叔叔劝得动他。可小叔叔一开口讲这事,小舅舅就生气,“那你说我的遗书要给谁收,你还是遇之?”
这是真的气急了,才会把我搬出来。小叔叔无奈地按着他的肩膀,“我和你在一个队里,每天一起飞,一起降落,要出事也是一起出事,我没资格收的。”小舅舅更生气了,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会不会说话!”小叔叔苦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我自己要是出事了,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我。”
小舅舅摇摇头,他很倔强,“谁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会开飞机,天南海北都能找到你。”也许是看他这么坚决,小叔叔退了一步,软着语气开玩笑,咱俩到底是谁找谁比较多啊,在航校那时候你下了课也总喜欢偷偷飞出去,你知道在天上找人有多难嘛。小舅舅撇撇嘴,低着头轻声说,“你既然知道找一个人那么难,就不要离开。”
遗书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好说歹说,小舅舅总算愿意写好了交上去。
从重庆回来之后,小舅舅把自己关在二楼书房,写东西写到很晚。我问他写了什么,他笑着说在写遗书。他说他怕做第二个牺牲的中队长,到时候我和小叔叔连遗书都没得收,可就太遗憾了。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那个固执地不肯写遗书的小舅舅,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以前盼他们飞得高些,看看天上有什么,回来讲给我听。现在只盼着他们早点降落,我已经不想知道天上有什么了。我甚至会和瑞仪嬢嬢抱怨,“这几天晚上飞机声音好吵,我睡不着。”瑞仪嬢嬢说明天带我出去买蜂蜜,晚上睡觉前喝蜂蜜泡的水,就能睡得安稳。
可是第二天白天下很大的雨,我们都没出门。晚上雨停了,小叔叔去航委会领下个月的任务表,小舅舅在书房检查我的作业,有人敲门,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眷属。开了门才看到是机场的地勤,他说队里有个飞行员在上次任务中受到刺激,方才跑去机场不顾阻拦,开了一架飞机出去。天气不好,他很快和地面失去了联络。小舅舅匆匆忙忙就随他走了,我打电话到航委会告诉小叔叔这件事,小叔叔只安慰我两句,便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回来,瑞仪嬢嬢送我上学。在学校门口我问她小舅舅会没事吗,她说,小叔叔一定会找到小舅舅的,无论他在哪里。
这句话,我一直记到小叔叔没有办法再去找小舅舅的那一天。
瑞仪嬢嬢接我放学,到了家门口我说我想去给老龙树烧香。她愣了一下,笑着说你小舅舅小叔叔都已经回来啦,你去给谁祈福啊。我飞奔进家门,却觉得家里的氛围不同寻常。印象中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其实也算不上吵架,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救不救的。瑞仪嬢嬢在一旁炒菜,我趴在厨房的门边,支着耳朵听他们在外厅讲话。
原来前一天晚上的事惊动了大队长,他和我的小舅舅、小叔叔一起去寻找那个联系不上的飞行员。好不容易才能今日破晓时找到,回程的途中却遇到几架敌机突袭。那个刚被找寻到的飞行员精神还未恢复过来,恍惚中被击中,在无线电里喊了一声救命,机身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掉落的方向是一片树林,小舅舅本打算去救他,却听到队长下命令紧急返航。小舅舅不敢相信,几个小时前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队友,现在又要抛下。他在无线电里又问小叔叔,“真的不救吗?”他习惯听小叔叔的意见,只有小叔叔的话能让他安心。过了一会儿,无线电里传来小叔叔的声音,“阿程,返航。”
听到这里,我掀开厨房帘子,看到小舅舅猛然转过身,眼圈有一点红,“我从机场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为什么不救他?他掉下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他喊了我一声中队长。”
小叔叔冷静地望进他的眼睛,他说阿程,我们救不了他,不光救不了他,你也会受伤的。小舅舅突然盯着他问,“那如果是你呢,你不希望我救你吗?”小叔叔愣了一下,随即神情严肃地掰过他的肩膀,“在天上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救我,任何时候都不会。所以,哪怕你听到了,也要当没听到。”
小舅舅喉头动了动,声音低了下去,他说了很长一段话,“你还记不记得死在重庆的中队长,那天,机舱盖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死。回来之后大队长突然告诉我,他在遗书里面请航委会考虑让我接中队长的职。我突然想知道那天他在机舱里面被火困住出不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向我求救过。”之后小叔叔不论再和他讲什么,他都不搭腔。我放下帘子,替瑞仪嬢嬢把菜端上桌。
晚饭桌上小舅舅只埋头吃菜,还是不同小叔叔讲话。为了不尴尬,小叔叔让我讲学校里的事,讲到学校里的社团最近都在组织游行演讲的事情,小舅舅担心最近局势乱,终于开口嘱咐我上学路上小心。
这晚是小舅舅值班,临出门时他站在门口换鞋,直起身来对小叔叔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是我会去救你,一定会。”
他出门后,我把三天前收到的信拿给小叔叔看,是重庆来的。丁老师夫家的一名长工,托他会写字的女儿写来的,信上说,丁家全家在逃难途中失去了音信,凶多吉少。小叔叔看完信便抓了件外套要出门。他到底心细,也稳妥,临走前跟我讲,“你做完作业,拿到机场来给你小舅舅改。”他知晓我一定会担心他们什么时候和好,以至于一晚睡不着觉。
晚上的机场比别处冷,我裹着小舅舅从办公室拿来的,不知道哪个飞行员的夹克,厚厚的机油味道冲淡了冷意。小舅舅给我改着作业,小叔叔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他说,“其实中队长很早之前就和我讲过,他觉得你更适合这个职务,就算他没出事,平平安安和我一起回来,他也会请辞的。他说他更喜欢做一个自由的飞行员。”
“我当然不希望你被愧疚折磨,但是我真的很自私,比起看你愧疚,我更怕你出事。”
“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你又那么信任我,只好由我帮你分担一点愧疚。是我让你返航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听我的。阿程,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没有把握如果我们去救他,能把他救回来。大队长比我们都理智,他知道我们救不回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做了飞行员之后,我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因为没有把握,做出有可能会让你受伤的决定。”
最后小叔叔说,“过几天我陪你去空军陵看他。”
小舅舅把脸埋在我的作业本里,肩膀小幅抽动着,小叔叔把他的肩膀揽过去。他们明明不再讲话了,可我却知道小舅舅已经不生气了,他的情绪来得快,走得更快。我们三人坐在机棚外的草坪上,抬头看月亮,小叔叔给我唱“我望槐花几时开”,他的重庆话还是不标准。
我想时间停留在那一刻,可以让我多看几眼那天晚上的月亮,多听几遍不标准的“我望槐花几时开”。让我从此记住,我也曾有过庸常而热烈的生活。
民国三十年的冬天,西安那边突然来一封信,是给瑞仪嬢嬢的,她的儿子就在那边的空军基地做地勤。平时每个月都在固定的一个日子收到信,那个月不知为何迟迟没收到,瑞仪嬢嬢喊我去机场找小舅舅问问,小舅舅不在办公室,他的桌子上散着一摞信,最上头那一封,我永远记得那上面画着一只鸮。空军内部传统,只有报丧的信才会在信封上画一只鸮。这封信上写着母亲瑞仪收。
瑞仪嬢嬢看完信后抱着我泣不成声,我也跟着她哭,我知道她要离开了。我不仅哭她失去至亲,也哭我们就此分离,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那天晚上小舅舅在外面帮忙收拾行李,小叔叔唱歌哄我睡觉。我问他,瑞仪嬢嬢还会回来吗。他说会的,等仗打完了,所有离开的人都会团聚。我没问他,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我知道这个问题小叔叔也回答不了。
第二天小舅舅送瑞仪嬢嬢去车站,离开之前她跟我说,要好好听话。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过了冬天,五大队接到任务前往长沙支援。那次任务很奇怪,一个星期后所有人都回来了,除了小舅舅。我问小叔叔为什么小舅舅没有回来,他不回答。我知道小叔叔不会撒谎。第二天他给航委会写申请,他说他要去找小舅舅,航委会自然没有同意,私自离队是违反军规的。他把我托给附近住着的眷属,独自出门,几天未着家。
瑞仪嬢嬢离开后,没有人会再陪我等小舅舅和小叔叔回来了。
冬天下雨,很少连着几天都不停。小叔叔先回来的,他浑身淋透了,却没有带回小舅舅。雨下了两天,小舅舅也是在两天之后回来的,右肩上带着伤。当时小叔叔在机场,尚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他在沙发上把飞行夹克脱下来,血腥味还在上面。他告诉我,返航时他和小叔叔各带半队分开从不同路线返回,他那条线路上遇到敌机,当时需要一名队员驾驶尚能抵抗的飞机去吸引敌机,无线电里响起很多人说“我来”的声音。
“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了,再不做决定,剩下的队友都要死。这些队友里面,有两个刚刚结了婚,还有一个订了婚期,女友是你学校里的老师。我想到了我阿姐。飞行员飞到天上,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下面等的人,等的却是一辈子。”
“最后我想到马嘉祺,两个飞行员在一起,互相等的话,就是两辈子。”小舅舅笑着说,“赚到了两辈子,值了。”他在无线电里通知其他队员全部按计划下降低飞,并交代其中一名飞行员和最近的地面尝试取得联系,尽早降落。之后,他在所有队友的反对声中,偏离了预定坐标。
战机损毁严重,过了居民区后必须迫降。他还记得航校毕业前的每一次实践课,小叔叔和他一起飞,都会要他估算假如飞机损毁迫降,从降落到爆炸之间的时间差。赶在爆炸之前,他逃出了机舱,却遇到敌军。对方是陆军,他是空军,地上的本事到底差了点,他肩膀中枪逃进了一片荒草地。
“在那片荒草中,我想起你小叔叔的脸,勉强有了点支撑。最后还是在马上走出那片荒地的时候,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等到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救下了。”
我终于知道了,在那样的情形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在冒险。他不敢拿别人的命冒险,只好拿自己的。他盯着肩膀上的伤口,从他的眼神中我甚至不知道他还疼不疼。我看不懂他的心事,只能轻轻抱着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告诉他,“没关系,小舅舅回来就好。”我才十二岁,不懂什么叫劫后余生,在我心里,只希望他和小叔叔永远都能平安降落,哪怕晚一点,只要能降落就好。
小舅舅先去的医院,医生开的证明上写他肩膀上的伤口溃烂,全力救治,保住了胳膊,但是以后都不能开飞机了。我打电话到机场告诉小叔叔,说小舅舅回来了。我听到他松了口气,忍着眼泪又说,我们在医院,小叔叔你快过来。
病房里,小舅舅换了身白色的衣服,靠在小叔叔肩上,他说,“我没听你的话,抢着当英雄,结果飞机爆炸,我自己也弄成这个样子。”小叔叔摸着他的头发,这是他安慰小舅舅的方式。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不告诉小舅舅,其实他自己也不听话,违抗军令偷偷去找小舅舅,自己也背上了处分。
第五大队开会批评小舅舅,我偷偷趴在会议室窗户外面,看到大队长单独站在一个台子上,握着发言稿。他讲的话好难懂,我只听懂他说“中队长决策失误,后果严重”。可是明明除了小舅舅受伤之外,其他飞行员都好好的。他的伤情证明摆在那里,又有这个重大处分在身上,连我都知道,等待他的,只有伤退这条路了。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小舅舅和小叔叔,还有趴在窗边的我。小叔叔把小舅舅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好难过。
后来,小舅舅再也没有飞上过天空,第五大队出任务的时候,他会陪我一起在地上等小叔叔。我没有问过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我想到八岁那年我离开家之后再也没能回去,大约就是那种感觉了吧。
可他好像没有任何怨言,依然像以前一样,和小叔叔开幼稚的玩笑,晚上唱歌哄我睡觉,唱那首“我望槐花几时开”。不再写飞航报告后,他终于又有时间写他的日记了。他允许我看他的日记,有些东西他没有写到日记里,只是讲给我听。
“飞的时间久了,有时候走在地上,也感觉像在机舱里。怨不得人家说,做一天飞行员,一辈子都是飞行员。”
“可经历了差点死掉的那一瞬间之后,我偶尔会后怕。睡在家里的床上,安安静静的,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打败我。可是飞到天上往下一看,还是只有硝烟、尸体。我们每次飞出去的飞机,飞回来就会变个样子,有的甚至飞不回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那么轻易就被打败。”
“每次出任务飞到天上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落地。所以那几年里,我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他一起飞行。”
他这一番话,让我意识到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每走一步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推着,而那些一路走来的痕迹,是那个时代唯一的纪念品。
民国三十三年,航委会下了通知,说按照小叔叔的年龄已经可以申请退伍了。通知是直接下到我们家里的,那天是小舅舅到了雅安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他到学校接我放学,带我去买菜,做饭的时候把一道青椒炒肉给炒糊了,我笑他,他还理直气壮地讲,“等你小叔叔回来了让他做,本来就是要给他庆祝的嘛。”
小叔叔从机场回来时已经要开饭了,小舅舅还在兴奋地收拾东西。他说等退伍申请批下来,我们三个人就离开雅安,想办法回重庆。小叔叔情绪不太高的样子,他说先吃饭吧,按住了小舅舅收拾行李的手。饭桌上他也不提退伍的事,小舅舅慢慢明白过来,事情恐怕有变数。果不其然,小叔叔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退伍申请……上面没盖章,我给拿回来了。”
感觉到小舅舅懵了,小叔叔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过两天飞去河南,我做副队。打完了,再去找你。”
“哪会有打完的时候?”小舅舅含混地笑了一声。他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我坐他旁边,便想弯下腰替他捡起来,却被他伸手拦了一下。他说小遇之,门边那个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有香和火柴,你替小舅舅给院子后面的老龙树上根香,好不好。我问道,“求什么呢?”
“求……”他看了小叔叔一眼,“求我们一路平安。记得,是我们三人,你,我,小叔叔。”
我给老龙树上完香回来的时候,小叔叔在喝最后一杯酒了。他对小舅舅说,“不能陪你一起走……”仰头喝掉那杯酒,差点呛出了眼泪,他说,“我不后悔。”
到了此时,我才被告知,第五大队接到新的任务,小叔叔此时已是整个大队的副队长。这次的任务是在小叔叔的家乡,他是主动答应带队去的。航委会重视这次的任务,严格规整,所有已经退伍的飞行员都必须离开基地。然而两年前小舅舅接受处分之后虽然没有再出过任务,大家都默认他已经退伍,但退伍证明一拖再拖,一直没发下来。只是马上又要戒严了,外面还会乱一阵子,因此上面决定让小舅舅先离开雅安,这是绝不能再等下去的了。待小舅舅和我出去之后安顿好住处,再打电话过来告知地址,五大队的后勤会负责把退伍证明寄过去。
其实我知道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飞行员的命运由天决定,不由自己。而我们的时代,天也决定不了。
离开雅安是在一个晚上,那天是十五,月亮正圆,是团聚的日子。我恍惚想起了五年前离开重庆那次,那天的月亮没有今天这么圆。原来离开的感觉也会不一样。我回头,在夜色中找寻那棵老龙树,只能看清个大概。我觉得它又要倒了,而且这一次,好像不会再有人把它拉起来了。在它倒下之前,也在我离开前,我最后一次向它祈求,希望小叔叔结束任务就去找我们,不要太久,我想小舅舅也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谁了。
我上了车就开始哭,问小舅舅,小叔叔会没事吗。他说会的,可他说不出一个理由,只好一直重复着,“会的……会的……”我哭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小舅舅一边拍着我身上的薄毯子哄我睡觉,一边轻声唱,“我望槐花几时开。”
我知道他本来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的,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自言自语,说等到小叔叔回来的时候,要罚他做半个月的鱼汤,才能消掉一半的气。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叔叔。他失踪了。我们一路辗转,本想回重庆,路上被告知学生们占了四川边界,进不去了。最后只得转道昆明,原打算住旅店,可小舅舅的身份证明上依然是空军,这个身份曾经给他带去多少光荣,现在就带来多少麻烦。这样又辗转了一天,我们才得以暂住在小舅舅中学同学的亲戚家里。小舅舅往雅安打电话,打了三次才有人接,接电话的人我认识,是在空军基地做地勤的哥哥。他很像我想象中瑞仪嬢嬢的儿子,因此我常在机场同他玩,听他讲老空军的故事。那天是我第一次恨不得他不要开口。他说中原空战五大队死伤一半,而小叔叔失踪,没有回来。小舅舅只听到这里,他把电话给了我,而我只听到地勤哥哥最后的补充,“但也没有找到残骸。”他还说小叔叔留了些东西,过两天那些东西会和小舅舅的退伍证明一起送到我手上。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看到我二十五岁的小舅舅瞬间老去了,飞行员的意气风发结束在一通电话里。我想不通,瑞仪嬢嬢曾和我说过,无论小舅舅在哪里,小叔叔都会找到他。可为什么这一次,小叔叔自己反而不见了。
我在曾经作为航校如今已被废弃的那片空地上等地勤哥哥,他亲自过来的,可我什么话都没有同他说。我带回了小舅舅的退伍证明,和小叔叔留下的东西,那里面装着第五大队的合照,还有他留给小舅舅的一封信。飞行员每次出任务都要事先写好遗书,小舅舅也曾和我说,若有一天他出了事,要我把他屋子里面那个装着书的箱子最下面那封信交给小叔叔。我知道他们这两封信唯一相同的一点是在信封上都画了一只鸮。
信就在桌子上,小舅舅伸着胳膊僵持在半空,最后他还是垂下手,分不清到底是没有勇气,还是他选择骗自己。他说小叔叔只是失踪,“万一……过几天他突然回来了,那我看了他的遗书,他岂不是还要重新写。”于是他把那封信收了起来,收进他的日记簿里。连带着他飞行员的身份,也一齐被他收进日记里。我们在昆明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民国三十八年,战火比预想中停的晚了几年。兵荒马乱中,其他飞行员都离开了自己的基地,小舅舅的身份因为曾经的处分问题变得微妙起来。离开的人数有限,他被放弃了。他带着我找去雅安,航委会的大楼里已经空了,到处是一叠一叠凌乱的文件,有些长官的勋章甚至在逃离途中掉落在楼梯上,来不及捡。二楼的档案室里留下了整个第五大队所有受过处分的飞行员资料,小舅舅在那里面找到了小叔叔的资料和处分记录。
他看完后问我,“小遇之,我被撤职的那次任务,在我没回来的那些天里,你小叔叔去了哪?”他以前总是笑着的,很少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我说他去找你了,你走了几天,他就找了几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找到你。
他在这段没能及时了解的历史中手足无措,因此是我先注意到的,乱糟糟的桌子上,小舅舅的处分通知单上,明显的新鲜笔迹,写着“待重新处理”五个字。
从其他文件里面小舅舅终于拼凑出真相。原来航委会那边答应了小叔叔,只要他做副队飞去河南支援,就考虑撤销小舅舅处分的事。很多飞行员哥哥都对我说过,退伍之后最想回航校做教官,再不济,总要做个助教。而想要回航校,背着处分是绝对不行的。
他是他的爱人、战友、亲人,是这世上最紧张他生命,关心他前程的人。
小舅舅坐在那堆文件里一言不发。自从我们在那个晚上匆匆离开雅安,他就再也没有开怀笑过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情绪上来时容易生气,需要小叔叔劝慰。他变得沉默,沉默得像永远留在我们院子后面的那棵老龙树。
战争结束了,所有人的苦日子都到头了,可我和小舅舅不一样。我们最好的日子,早就结束在民国三十三年的夏天。现在,我们的苦日子,才要开始了。
一九五零年的春天,我和小舅舅终于回到了重庆,此时的重庆,已经和十年前不一样了。丁家的当铺和茶庄被公家收走了,还好小舅舅随身带着地契,我们至少有地方住。他突然同我讲,“小遇之,我陪你回家看看吧。”我花了很久才意识到他说的“家”是指什么。我们在重庆西边那个已经由战乱慢慢恢复过来的村子里,找到了我十二年未曾回过的家。我想起十二年前那个平静的下午,我在那个下午离开家后再也没能回来,从此踏上不断告别的人生。
回到重庆后,我们过了几年平静如水的生活,我在小学教书,等到我教书时才真正懂得了“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是什么意思。小舅舅在一家档案馆里做收发工作,可战时的身份给他带去不小的麻烦,他被人请去谈话,那时小舅舅已经四十七岁,还是档案馆的人担心他的身体,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我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小舅舅在写悔过书,写了整整两张纸,签上名字,才算完。签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指不小心擦到旁边的字迹,晕开一道浅浅的笔墨,像飞机飞过去时留下的痕迹。最后登记的人问,“你的家人呢?”
我赶紧走到他身边,告诉登记员,“他是我舅舅,除了我,没有其他家人了。”我们早就没有家了,我们的家在天上,在云里,在初夏的重庆,下雨的昆明,和充满轰鸣声的雅安。
那次谈话过去不久,小舅舅就病了,加上之前肩膀处的枪伤复发,住进了医院。我想留在医院照顾他,毕竟除了我,他再没别的亲人了。可他固执地不需要人照顾。他说他这一生和太多人分开过,早就尝尽了离别的滋味,前半生艰辛,后半生酸楚,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了。
我问他值不值得,短短三年飞行生涯,却换来漫长的伤痛和思念度余生。他说如果他讲得出来值不值得,当初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在那间医院住了十八年,在医院里没人知道他以前是空军,只有一些看上去比他还要大些岁数的,问过他一把年纪了为什么独身一人。他就笑着说很早就已经成家了,“对方是个飞行员,飞去很远的地方救人了,很快就回来。”
老了之后他常常忘记很多事,比如中午吃了什么,下午睡一觉起来,就忘记了。也会突然记起一些很久远的回忆,比如他常念叨之前在雅安最喜欢喝的鱼汤,他说在重庆,怎么都喝不到那样好喝的鱼汤了。我每次去看他时,他总让我念他年轻时的日记给他听。他的日记从我们离开重庆奔赴昆明那天,一直记录到了战争结束。他第一次试飞行,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第一次在战斗中见证队友和敌机同归于尽,统统都在日记里面,替他记住他的光辉岁月。还有他第一次的爱情,我说他愿意永远和小叔叔一起飞行,一起降落。我在他日记薄的最后一页,总是看到那封信,从小叔叔失踪后,一直没有被打开的信。
他甚至还记得“我望槐花几时开”,会问我,小遇之,家里的洋槐开花了吗?他说要酿蜂蜜给我泡水喝,喝了蜂蜜泡的水,晚上睡得安稳,不会被飞机轰鸣声吵醒。
大多数时间里,他凌晨就醒来,套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坐在桌边看自己的日记。小叔叔曾说他的字坚定又洒脱,应当是哪怕遇到天大的烦扰,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性格。可他错了,因为我看到小舅舅的日记停留在战争结束那年的冬天,那年我们还在昆明,想各种办法回重庆。可当我们终于可以回重庆时,他却说回家之前想去雅安看一看。我记住了那年冬天又干又冷的雅安,几年后整个西康省被撤销,雅安并入了四川。因此我关于飞行员的记忆,就在那天终结了。他在那天的日记中写,「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机会再过来,如果你要飞回来,我们换个地方见。」
我的小舅舅,我很少和别人提起他,可每次我提起,总会说他在等一个人。虽然更多时候,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又等了多久。他少年时喜欢戏剧,在那些剧本中,等待是世间最具浪漫主义的事。小舅舅说他不觉得浪漫,只恐怕自己会一直等下去,这里等不到,就去别的地方等。
很多年之后的一个晚上,小舅舅突然把小叔叔失踪后留在空军大队的合照和信找了出来。他看着那张合照,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数,最后一个数到小叔叔的名字,他停顿了,而且仿佛要永永远远停顿在那里。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愿意打开小叔叔留下的那封信。这天是农历十五,很像我们连夜离开雅安的那个晚上,月亮很圆很亮。我站在他的病床前,念小叔叔留给他的遗书。
「阿程,假如我们必须走到这一天,由你来看这封信,那我想必定是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既如此,我没有什么要交代你的,唯有两个希望,第一,不可以哭,第二,战争结束之前,不要忘了我。除此之外,如果你愿意的话,天南海北,记得找到我。」
听我念完信,小舅舅长久地看着窗外。最开始他沉默地看月亮,后来看着那轮月亮,他来来回回念叨着,“我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好想告诉他不是的,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必须离开。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的这些话在月亮面前显得巧言令色。
我一直觉得小叔叔还活在世上,虽然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就像我找不到我的家人一样。小舅舅也说,“我会去找他的。以前总是他找我,这次他几十年都不回来,肯定是生我气了,我去找他,他就肯回来了。”他说你小叔叔那个人啊,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找得到他的。
我再去医院时,发现小舅舅已经走了。医院的护工告诉我,他离开医院的时候神志清明,办出院手续时甚至还和护士开玩笑。他说他去找一棵大洋槐,找到的话,他就亲自酿蜂蜜,给医院里的人都送一罐。护工问我,要不要找找丁先生。我告诉他不用了,小舅舅他只是回家了。
收拾东西时,我发现他只带走两样东西。第五大队的合照,和那封四十年来都不敢拆开的信。这两样东西,就是他的一生了。
也许,他也回到了那片森林,他和我一样相信小叔叔在那里等他。我的小舅舅和小叔叔,被战争、信仰和责任束缚了一生,我宁愿相信他们后来终于获得了自由。
后来,我去了那片森林。听负责管理的人说,最近一段时间,总看到一个老人过来,静静地坐在一个孤独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就是那里。”他说。我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我好像听到有个年轻却温柔的声音,在唱一首我熟悉的歌。
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
娘问女儿望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
全文 完
参考作品:纪录片《冲天》、电视剧《一把青》、书籍《一把青》《巨流河》《中国空军抗战记忆》《浴血长空:中国空军抗日战史》
一点想说的话:
关于这个故事,起因是我今年夏天第五次看电视剧《一把青》,又重新把白老的原著拿出来读,依然深受感动。不敢说是致敬白老,哪怕只是为了圆我的一个想要写飞行员的梦,也想好好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特殊时代下,个人的选择是如此无奈,我们的两个小朋友却如此勇敢。就像文中阿程说的那样,他说不出来值不值得,因为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离开故乡去奔赴一片属于飞行员的蓝天,嘉祺也一样。在硝烟下言爱或许太残忍,但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战争可以夺去很多东西,但飞行员的爱情是独独属于蓝天的。最后,很荣幸参加这次活动,感谢每一位老师的付出。
下一位: @漂浮水银
【郁郁以终|祺鑫】他不是罪犯
-be预警 1w+
-摄影师马×刑警丁
-勿上升
-你还欠我张合照-...
-be预警 1w+
-摄影师马×刑警丁
-勿上升
-你还欠我张合照-
丁程鑫喜欢小孩子,特别喜欢。
“喂,丁警官,今天又跑去看小孩子了?”
“不是请过假了吗,月底要去当义工的。”
挂了电话,孤儿院门口的吵闹声传来丁程鑫抬头一看,是半年前就常出现在这的熟悉身影。
那是一位摄影师,来的时候总会带一大袋糖果或者玩具,再帮孩子们与它们合影留念可奇怪的是,他从不拍孩子们的脸,只有一双双捧着糖的小肉手。
七月飘着些零碎的雪花,落在丁程鑫的鼻尖。
“马老师………啊qiu”
“丁警官,别忙着办案忽略了身体健康啊”
高领毛衣的男人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狭长的眼尾一闭,双眼皮若有似无,倒添一丝慵懒的艺术气息。
“别打趣我了,距离我接上一个大案子已经是半年前了”
鹰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透出些许冷意。
小朋友们看丁程鑫来开心的蜂拥而上。抱着他一个劲的喊丁哥哥。陪着小朋友玩了一会儿,马嘉祺便离开了,说是有工作要做。
丁程鑫一个人陪着几十个孩子,倒也不觉得累。
可孩子们都不喜欢院长不吃他煮的饭,嘟着嘴还要吃丁哥哥做的饭。一双双小手勾上丁程鑫的小拇指,似有似无的传达着什么。
马嘉祺拿起相机,看着眼前毫无血色的手,捧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白色的磷粉撒在上面,红丝绒蛋糕最完美的点缀。
“三,二,一”
只一瞬而闪过的灯光下火光大亮。马嘉祺轻笑。
火焰印在他的脸上,阴郁的笑脸多了几分生气。
瞳孔里闪烁的,是对这条生命泯灭的嘲讽。
“小朋友们,吃饭啦”
一颗颗小脑袋低低围成圈,小朋友里藏了只大朋友,他一眼露出虎牙笑的甜蜜。撑着下巴对他眨眨眼。
“丁警官,我也要吃饭”
“你刚去哪了?我做饭快累死了”
马嘉祺提着一大袋零食把账单拿给丁程鑫,问他,能报销吗?
当然………
不能。来自许久没有挣大钱而钱包瘪瘪的丁警官。
傍晚将至。天色微凉,古怪的风带来一股腐朽的烂臭。丁程鑫出于职业敏感,迅速绷紧全身。
“怎么了?”
“有腐臭味”
丁程鑫在马嘉祺搭上他肩的那一霎,身子一颤。
“估计是冰箱里的肉坏了”
马嘉祺打开冰箱保鲜里的猪肉,黏糊糊的粘在塑料膜上。腥臭味熏得人犯晕,小孩儿们纷纷捏着鼻子跑开。
马嘉祺朝他们抱歉的笑笑,把肉丢进了垃圾袋。
“妈呀,这肉多久了”
“保姆阿姨走了好久,冰箱里的东西没人管,我应该早点翻翻冰箱的。”
“崔阿姨?她去哪了?”
崔老太婆是孤儿院的常住客,大半生的心血都放在了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身上。
她已经年迈,将近80,舍不得孤儿院的孩子才一直留到现在。
“得有个人来照顾他们”
秋天的尾巴英语记马嘉祺已经照顾了还孤儿院的孩子许久,相机里记录着上百张生活碎片,他挑了几张,以《家》命名发了出去。
相机的按键停在了最后一张炽热燃烧的照片上。
黑色的幕布衬的那双手白皙骇人。
手掌心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央的火苗染成淡淡的黑色。
摄影者微哂,唇下的虎牙露了个尖。
“炽燃之心,献给罪恶。”
一场大雨后冲去了安逸生活都开始变得忙碌。冲洗过的泥泞化开坚韧的土层,褐灰的土壤中,一双肮脏的眼睛愤恨的看着天空。
“小丁西边发现一具男尸被埋在土里失去了双臂,心脏被掏空,快点带人过来现场。”
“怎么会有人这么狠……”
从土里挖出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驱虫趴在眼角蠕动,欲将腐朽放大。
烂臭味泉涌一般源源不断的往外扩散,丁程鑫嫌弃的盖上了白布。
“初步断定一周前死亡,死因不明。周围的土壤被雨冲过,脚印无法提取。先带回去化验再说。”
消息很快传开,现场的记者议论纷纷,叽喳不停的吵杂声和闪的刺眼的闪光灯晃的丁程鑫头疼。
“马嘉祺?你怎么在这?”
人群中他着一身喜庆的红色,看见丁程鑫时笑了笑。
“陪记者朋友来的,这发生什么了?”
“死人了。”
丁程鑫对上马嘉祺波澜不惊的眼神有点惊讶,他的冷静,他只是风轻云淡地耸耸肩。
“天要其亡,无人可救”
一声雷响,天空又下起了雨,雨滴打在林子里的树叶上噼啪响。
再过一会儿,雨下的大了,四周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极了掌声。似乎在为着什么欢呼。
声音听着悦耳,马嘉祺哼起了小曲。
“看见这个世界快要腐烂,怎么办昨晚直到现在还没吃饭……”
他唱着唱着笑了,若隐若现的虎牙是啊该给孩子们做饭了。
“丁警官,我先走了,孩子们饿着呢。”
丁程鑫挥挥手,那人已经走运。微扬的唇角带着笑意,丁程鑫打了个寒颤。
“死者是齐永心孤儿院前院长。”
“前院长?”
图片调了出来,是丁程鑫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这个孤儿院不是没有挂名吗?”
“嗯,前几天新院长来给他办了个身份。”
“哦,叫什么?有联系方式吗?我去问问。”
“嗯,叫马嘉祺。”
孤儿院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样,金色的“齐永心孤儿院”六个大字挂在大门正上方。
里头的游乐设施也换了新,几个孩子晃木马正晃的欢。
“白雪公主逃掉了猎人的追击后遇见了六个小矮人,他们对公主很好……”
“嘉祺哥哥,为什么小矮人这么善良,后妈这么坏呀?”
丁程鑫透过门缝看见马嘉祺带着那副金丝眼镜,摸摸小朋友的头,对他笑笑。
“因为一个故事里必须得有好人和坏人呀。”
“不可以没有坏人吗?”
“总会有人当坏人的”
对于孩子们穷追不舍的提问,马嘉祺从不生气,耐心的一个个回答,脾气堪比幼儿园老师。
一个人大眼睛的小朋友大喊一声阿程哥哥,跑到门口的丁程鑫面前抱着他的腿左右晃。肉乎乎的小脸却是丁程鑫不太熟悉的面孔。
“阿年,别吓着你阿程哥了”
从乡下来的小朋友热情,平时听马嘉祺抢丁程鑫英雄事迹时,就激动的不得了。一看照片,马上将丁程鑫的脸印在了脑海里。
“他是阿年,山城里来的孩子,随以前家人的叫法,说是亲切。”
“你好呀,阿年,我是……阿程?”
小朋友蹦跶两下,一手拉着丁程鑫一手拉着马嘉祺。
“阿程哥哥和阿祺哥哥。”
“我们日理万机的阿程今天怎么来了?”
马嘉祺打趣着他,却被他拉到角落里一脸严肃的质问。
“你怎么突然成孤儿院院长了?你的摄影师工作不要了?”
“摄影本来就自由嘛,再说孩子们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死的人是前院长?”
马嘉祺摘下眼睛,正对上丁程鑫的视线。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
“嗯。”
他告诉丁程鑫,前院长生前惹过太多货,很早就留下崔阿姨一个人照料,有一次吵架吵的凶,差点伤到了孩子们。
“难怪孩子们不依赖前院长。”
丁程鑫正想重马嘉祺口中在问到点什么,却到了孩子们该吃饭的时候,马嘉祺盛情邀请了丁程鑫留下来一起共进晚餐。
他从冰箱里拿出牛肉娴熟的切成厚度适中的片状,一刀刀下去都干净利落。
“你煮饭这么厉害。”
丁程鑫很少自己煮饭,泡面火腿常是主食的最佳拍档,看马嘉祺煮饭倒还是第一次,就像是进了米其林大厨的厨房一样。
“小时候家里人是卖猪肉的,看多了学的。”
刀面一翻,马嘉祺将剩下的一小块牛肉斜切成薄片,精细的刀工不输大厨。
“其实我觉得吧,我家就缺你这种会做饭的人,要不你来我家当厨师吧。”
贼兮兮的手伸到碗里顺走了一片刚卤好的牛肉,随即手背迎来一击。
“阿程啊,你跟阿年一块去看花园宝宝得了。”
被赶出厨房,丁程鑫闲来无事在花园里瞎逛。林子一侧荒废的土地空旷与旁边生机盎然的花圃格格不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这么丑。”
你诚心走进邻里旷地的土壤明显松了许多,应该是多年没人管,野猫野狗把这当成了天然茅厕,悠悠的烂臭味飘在空气里。闻久了竟然有尸臭的腐烂气味。
“丁程鑫!”
马嘉祺少见的喊了他的全名,音乐带录音的声调与他平时的温柔大相径庭。
他随即展开了笑颜。招招手让他过来吃饭,心有余顾的丁程鑫走来,捂着心口念叨说吓了我一跳。马嘉祺微微笑着道歉,眼神飘向身后的旷地。
“马嘉祺你花铺后面那块地不管管吗,光秃秃的好丑。”
丁程鑫吃的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马嘉祺眼里的恨意。
“那块地不属于我。”
他顿了顿。
“但我会找时间好好安排的。”
前院长姓江,换过很多个名字,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名。而最近的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江轼。
“他是从中东那一块儿来的,小时候被卖到西南也是个孤儿,从小化名在各个地方打工,混的也算不错。后来才被孤儿院的人发现,收进去的时候才14岁。”
“不是不让招未成年打工吗?”
“是,这就是他一直化名伪装的原因。从资料上看,他身材较高大。从尸体部分伤辨认的出来,他大概一米九左右。”
个人资料上写着江轼性情暴躁,常得罪人,但从各个认识的人口中得知,他只是欺软怕硬而已。
“这资料太少了,还有别的吗?”
“有还有两位最熟的人没有问到一位就是现任院长马嘉祺,一位是崔老太。我找你来就是拜托你来问问他们。”
今天过去,丢失的尸体部分还未找到,线索也还不足,丁程鑫颇有些头疼。
“他…不是个好人”
马嘉祺的回答是这样。
“老崔阿姨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回家了。”
丁程鑫知道马嘉祺了解的也不多,便没再追问什么。回警局调了崔老太的资料,愣在原地许久。
“她……一直是在孤儿院的,哪儿来的家。”
尸检报告出来,江轼的身上除了两处遗失,并没有任何伤口。
“如果单从动机看,他生前的仇人最有作案动机吧。”
丁程鑫记下了与江轼接触过的人的联系方式。组长告诉他,不必要。
“从动机上来看,什么人最可能杀他呢?可以从中获取利益的人,比如接任他的位置。”
言下之意明显,丁程鑫噌地站了起来。
“我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丁程鑫自己都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默默地坐下,组长深思丁程鑫说的也不无道理。
“先问个话吧,对上头也好交代。”
丁程鑫在来孤儿院的时候是带着任务来的,组长被马嘉祺带到了客厅坐下,与他客套几句便开始了流程。
“十六,十七号两天你在哪里?”
“孤儿院。”
“只是在陪孩子们吗?”
“噗,当然要出去买菜的”
马嘉祺像是在咖啡厅与人聊天一般,轻松悠闲,冷静的不像话。
审问的过程顺利,丁程鑫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马嘉祺看见丁程鑫额角冒着汗过来接他,伸手擦去他额角的细珠,指尖掠过他瞬间涨红的耳廓。
“问几个问题而已,没事的”
或许是没缓过紧张劲,丁程鑫左胸口依旧砰砰狂跳。
从孤儿院回来,丁程鑫得到组长的消息,拿到了一个牛皮袋,他打开里面是马嘉祺的个人资料。
“他以前也在这个孤儿院”
在床头擦拭相机,马嘉祺被阿年拍醒,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阿祺哥哥,我想家了”
阿年的父母死于泥石流,小孩从城里偷玩回家后什么都没了,村里人只找到了父母的尸骨,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听说被人送出了村,从此妹妹成了孩子心上唯一的牵挂。
“哥哥也很想家,只是哥哥不知道,自己的家是什么样的。”
“那阿年跟哥哥分享阿年的家”
小孩本哭的无声,趴在马嘉祺怀里闪着泪花。听到这话一吸鼻子,眼眸亮晶晶地跟他说自家的阿猫阿狗,村头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阿祺哥哥,我想妹妹...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呢......”
抽泣声越来越小,马嘉祺轻抚他的背将他被子盖好。
他在寻人网站上发布了好几条帖子都无人问津,转瞬即逝的落寞被笑容代替。
“要是我丢了也能这样被人挂念,该多好。”
他缓缓走到花圃前,想幼儿园老师一样点名念了一串名字,最后的三个字,是崔阿姨。
“放心吧,那双玷污过你们的手,我已将它埋进这土中,滋养你们的尸骨。”
小半个月过去,案情的进度只走完了三分之一,发现了崔阿姨失踪后,组长准备去孤儿院调查清楚。
“监控拍到她出现的最后时间是江轼回来的第二天早晨,买了菜回的孤儿院。但第二天早上就没有再看见她出去买菜了。”
“小丁,马嘉祺那里你继续盯着,万一崔阿姨失踪跟他有关系,那就不仅仅是一个谋杀案这么简单了。”
丁程鑫看着组长给马嘉祺的名字画上一个红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阿程哥哥!”
门口站着的人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拿着便当朝他笑笑。脖子上的相机和卫衣装扮衬托出少年意气。
“阿程哥哥,我们来给你送饭”
阿年接过马嘉祺手中的便当跑过去给了丁程鑫。此时旁边人眼疾手快的举起相机定格下这一幕。
“阿程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妹妹?”
马嘉祺闲来无事在休息室坐下,博客上的作品被推上热潮,《炽燃之心》受到许多好评。嚼弄文字的热评对作品阿谀奉承,摆弄着文采试图告诉别人自己有多优秀。看的马嘉祺不忍笑出了声。
评论最底部,一句真实的话得到马嘉祺欣赏。
“细思极恐,火苗中央好像真的有颗心脏......”
“干嘛呢”
丁程鑫抱着已经睡去的阿年走进休息室。阿年眼睛四周浮肿,看起来又哭过了。
“小孩儿说一半就开始哭哭了,一会儿就趴着睡着了。”
他轻轻将阿年放在床上。丁程鑫坐到沙发上,好奇的把玩马嘉祺的相机。
“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丁程鑫举起相机对着马嘉祺玩手机的侧脸聚焦,按下快门。
马嘉祺转头,摄像头正正的对着它,不适感涌上心头,惨痛的记忆历历在目。
“好看诶”
一点的阳光爬上马佳琪的鼻尖,光线的明与暗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好似一个极具线条感的雕塑。
“我不喜欢拍照。”
马嘉祺伸手盖上镜头盖,丁程鑫放下相机后还怔怔的看着他。
“阿程。”
“嗯。”
面前人的距离不足一根手指头那么长。扬起下巴呼气,丁程鑫脸上浮过一股温热的气息。他眨眨眼,望向马嘉祺的喉结,心跳失去控制,如坏了的钟表一般胡乱跳动。
“小飞虫看你不动便停下来歇息,是不是把你乱蓬蓬的头发当成自己家了?”
丁程鑫捋捋头发,伸出爪子往马嘉祺头上一顿乱挠。
“现在你的头发才是小飞虫的家了!”
得逞的丁程鑫嘿嘿笑两声,马嘉祺捋顺头发看着他。
“多大人了这么幼稚。”
扯上毯子准备休息,丁程鑫发现自己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偷偷瞟向身后人,大脑乱成一片,奇怪的心悸。
应该是有人搬进来了,不然心脏怎么会乒乓响呢?
马嘉祺看着相机里自己的照片,他已经十几年没拍过照了,就连身份证上的照片都是用自己小时候照片处理过的。
他正要按下删除键,又看了看沙发上呼吸匀称的人。他是傻瓜吧,不知道自己慌乱无措的眼神出卖了自己吗。
最终他没有删去那张照片,把它放在了相册的隐藏空间里。
“小丁,我们找到了江轼的家。”
江轼的家距离藏尸点只有一江之隔,是一栋小洋房。一楼的客厅里摆着绿植,光照充足。丁程鑫做好了防备工作,走了进去。
江轼的家很大却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一楼的房间像是场景的精细布置,中世纪的格调,放着红玫瑰,铺着黑墙纸。
丁程鑫小心地走进来,木地板很滑,但干净如新,好像从未有人住过。
“这房子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
组长调出了江轼生前用的银行卡,里面的余额不足两位数,可房子的房产挂名上写的也是江轼。
“这是什么?”
桌边黑布的一角上沾着些许白粉。丁程鑫拿了下来,装进塑封袋里。
“磷粉。”
搜证完毕后,丁程鑫坐在江边深思。
经过调查知道,江轼生前有晕水症。可他买的洋房正好就在江边,一出门便能见到江水,况且这磷粉对江轼又有何用处?
星空闪过一道亮光,接着是一声雷响。差点忘了这是多余的季节。丁程鑫起身要往家里走,豆大的雨点却不留情的打在了他脸上。
这场雨下的猛烈,马嘉祺刚应付完警察陪着孩子们在室内喝下午茶。阿年捧着丁程鑫的照片天天念叨,下起了雨,就想着阿程哥哥有没有淋到。
“阿年,你是要把你阿成哥天天带在身边才开心呐。”
“见不到阿程哥哥,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淋到雨。”
马嘉祺笑着摸摸他的头,双眼弯成月牙形,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阿年回给他一个微笑,眼里是满满的纯真。
“阿祺哥哥的笑好像我妹妹。”
马嘉祺顿了顿,望向窗外下着大雨的天空,此时的丁程鑫,会在哪里。
回到家后,丁程鑫身体开始发热,眩晕感涌上脑袋。刚想走进浴室洗个澡,打开喷淋头的瞬间双腿就没了力,靠着墙滑坐在了地上。
马嘉祺站在雨中看着花圃,最近花圃里的白蔷薇开了花,纯洁的象征。马嘉祺嘲讽的笑了笑,他说,带血的蔷薇,是不是失了纯洁呢。
手机铃声响起,是丁程鑫,那头传来软糯的声音,四周啪嗒啪嗒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马嘉祺,我好像生病了”
“你在哪?”
阿年自己做了道西红柿炒蛋,端出门想要给马嘉祺看,就看见他匆忙开车出去,走前喊了句照顾一下孩子们就走了。
丁程鑫住在21层,电梯赶上维修,马嘉祺一路跑上去,按了快五分钟的门铃才有人来开。丁程鑫烧红了脸靠在门框上,笑着说你来了。
“快躺床上去”
马嘉祺手一揽把他抱起,他或许是真的烧的厉害,浑身散发着热气,隔着棉质睡衣都感受到他高度的体温。
好在药店门没关。马嘉祺来的路上买了点药,给他贴上退烧贴后去厨房翻找,冰箱里空空如也,他只好再出去买菜。
丁程鑫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模糊,下床走路脑袋昏沉,看到厨房里围着围裙切菜的男人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走过去靠在他身上。
“真的是马嘉祺啊”
马嘉祺摸摸他的脸,烫手的高温从他身上传来。
“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丁程鑫摇了摇头,伸出手抱住了马嘉祺,喊了句妈妈。
“妈,我现在是警察了,当初害死你的坏人我帮你抓住了,那你能不能回来夸夸我...”
他说着,从一个二十快三的大男人变成了如阿年一样八九岁的小孩子,一抽一抽的把眼泪和鼻涕留在了马嘉祺的身上。
马嘉祺切菜的刀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丁程鑫抱着。
“妈...我认识了一个人,叫马嘉祺。他人很好很好,我想把他介绍给你,要是可以,我希望他能陪我一辈子......”
“妈,我又生病了,我是不是很不争气。今年你不在我身边,我生病了也没人给我煮粥了......”
马嘉祺就这样听他说着,肩头湿了大半也没敢动。等他黏黏糊糊说着什么像是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转身将他抱回房间。
丁程鑫睡着的时候嘟着嘴,嘴唇一张一合嘟囔着什么。额头出了汗,马嘉祺伸手给他擦去。
“阿程啊,我不好。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是个杀人犯,我没有资格让你爱”
马嘉祺从包里拿出相机给丁程鑫拍了张照,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正好衬出他脸色的红润。
“阿程,我也没有妈妈,从出生就没有。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不喜欢拍照,很不喜欢,特别是拍脸。小的时候,院长把我和我的朋友关在房间里,让我们拿刀刮花对方的脸,手,身子。我们不要,我看见崔阿姨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还在扒着窗户告诉我们不要这么做。我们听了崔阿姨的话,然后崔阿姨就不见了。过了好久,院长走进来看到我们抱在一起很生气,他知道我不爱说话,就把我的朋友嘴巴打出血,让我学他一样扇巴掌。我拒绝了,他就放了把火。我亲眼看着我的朋友们身上着火,我被他们推出来,他们用烧的焦焦的手,把我推了出来。”
马嘉祺扒开自己的袖子,小臂上是一块狰狞的灼烧伤疤。
“我使劲扒开门,还是被烫伤了。但是我的朋友们,他们全身上下都是烧伤。他看着我从火里爬出来,他很开心的拿相机给我照相,把这张照片洗出来,挂在客厅里。阿程啊你知道吗,他也是个杀人犯,他把我的朋友们丢在了花圃那一块,用土埋起来,然后在晚上狠狠地打我,打崔阿姨,让我们闭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马嘉祺笑了几声,握住丁程鑫的手。
“最后我被崔阿姨送出来了,送到了养父手里。我养父是卖猪肉的,他教我怎么杀猪,怎么用刀。我学了解剖学,因为他的教导,我学的很好。后来我回到孤儿院,遇见了你,我从没想过除了崔阿姨以外会有人对我好。那个人是你啊,你笑的好灿烂,不像我,笑脸都是装给别人看的。但是啊阿程,那天院长又回来了,我不小心把相机落在那里,忘记关录像。等我第二天拿回来的时候,里面的录像是红色的封面,房间里的角落还有崔阿姨的血。”
电饭煲响了,马嘉祺松开丁程鑫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问我崔阿姨去哪了?其实,她被藏在花圃后面的土里了。”
丁程鑫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他看见一个小男孩从火海里爬出来,他看见孤儿院花圃里盛开的白蔷薇上沾满了血。
他在惊恐中醒来。
“醒了?”
马嘉祺坐在他床边端着粥。
“你你你...你给我做的?所以在厨房里的人也是你?”
丁程鑫梦里的妈妈化成一缕轻烟,被风吹散。马嘉祺戏谑的看着他,捂着心口。
“有幸当了回妈妈”
本来烧退的差不多,丁程鑫听见这话脸又红了起来。
“我没...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只是思念妈妈了。你先把粥喝了”
丁程鑫端着粥,甜甜的粥,不稀不稠刚刚好。
“麻烦你照顾我了”
马嘉祺眼里透着笑意,看着丁程鑫一口一口抿着粥。
“你快回去吧,孩子们需要你照顾”
“你自己都跟个小孩子似的”
丁程鑫瞪了他一眼,便见他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桌子上有药,怎么吃我给你写在冰箱上了,记得按时吃”
他望着马嘉祺离开的身影,低头看着粥,眼睛不由自主滴出了眼泪。
“妈,他代替您照顾了我。”
手机响起,组长发来一组调查报告,他们在孤儿院后面的花圃里找到了崔阿姨的尸骨和江轼烧残的手臂与心脏。
“小丁,马嘉祺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马嘉祺回到孤儿院的时候,门口停着两辆警车,阿年从里面跑出来,敲打着他的车窗。他让阿年上了车,阿年哭哭啼啼的让他先把车开到别的地方。
“阿祺哥哥,他们说你是杀人凶手,你快跑啊呜呜呜......”
马嘉祺抱住阿年,告诉他会没事的。
“我...我不相信你是坏人....哥哥,你..你快走,别让他们找到你”
马嘉祺给阿年擦掉眼泪。
“阿年,记得我说过吗,总有人当坏人的”
丁程鑫赶到局子里的时候,组长给了他现场调查证据。
“他拍的《炽燃之心》正是在江轼家一楼房间里,磷粉的作用是引燃。除此之外,房间里的氧气充足,他利用旧式闪光灯所发出的热度,超过了白磷的燃点,瞬间引燃,继而有了这张照片的诞生。”
丁程鑫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资料。
“那,那解剖怎么解释,一个摄影师怎么会把解剖技术运用的这么好?”
法医拿着残臂和烧黑的心脏走来,点了点头。
“他的资料上写着,大学专业是生物解剖学,去他们大学调查了,他的导师都很不解他选了摄影这个与专业毫无关系的职业,毕竟他以前专业从来都是学校第一。”
法医看了看马嘉祺的个人资料,惋惜的叹了口气。
“要是可以,我真希望他来我这,我们就缺这种解剖人才”
“那他人呢?”
“在逃嫌犯,明天就登刊找人。监控也在调查中,你也试试能不能找到他,哎,千万别包庇啊”
丁程鑫打着电话冲出去,拦了辆的士。到了孤儿院,警局安排了人照顾他们,孩子们被安顿的很好,只有阿年不见。
“阿年出去找院长哥哥了”
快把大半个城市转了一遍,丁程鑫在江边看见了马嘉祺的车。
“马嘉祺,我劝你快去自首”
丁程鑫看见组长穿着便服,周围也没有其他弟兄,应该是偶然遇见的。
“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把该安顿的事情安顿好,我就去自首”
“阿祺哥哥不是杀人犯!”
阿年张开双臂挡在马嘉祺身前,盯着面前不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的男人。
“你不许带走哥哥,哥哥不是坏人!”
组长一步一步走来,马嘉祺和阿年退到了围栏边,还没建好的围栏是几根竹竿搭起来的,组长怕小孩掉下去,妥协的点点头。
“好,孩子,你跟你哥哥先回去一晚上,明天他必须来警察局好不好?”
丁程鑫看着他放在背后的手机打通了,上面写着的备注是警局的助理小陈。
阿年缓缓放下了手,转身扯扯马嘉祺的衣角。
“阿祺哥哥,你真的杀了人吗?”
马嘉祺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了虎牙。
“阿年,现在很多你不懂的事,等以后长大了,你会明白的”
趁着马嘉祺站起身,阿年放开手的机会,组长冲过去钳住马嘉祺的手,没想到阿年一下子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腿。
“你放开阿祺哥哥!你放开!”
“小孩,你松手”
马嘉祺蹲下身子想要拉着阿年,却被组长死死扯着。组长为了让马嘉祺乖乖被捕,使劲的拉着他。阿年拉着他的腿不放,跟着他的腿,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不要抓阿祺哥哥...啊!”
阿年靠着的竹竿断成两半,重心不稳往后倒了下去,小手在空中胡乱挥着,可怜又无助。
“阿年!”
“阿年!”
丁程鑫冲了过去,正要义无反顾跳下去的时候被马嘉祺拉住。
“发烧了就别逞能。放开我,我要去救那个孩子!”
组长一时吓傻了眼,不通水性的他只能放开马嘉祺,看着他噗通跟着往下跳。
“愣着干嘛!打电话找人啊”
丁程鑫眼里的泪水绷不住往外泄,他是实在无法回忆往日阿程哥哥叫着的孩子刚刚是以怎样绝望的坠下去的。
马嘉祺在水里胡乱划着,始终没摸到阿年。泪水糊了眼,他往桥墩边的芦苇丛看去,一块白布露在水面上。他奋力游过去,不顾冰凉的水浸湿他身上的毛孔,不顾夜晚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
把小孩抱上岸后,马嘉祺看着阿年红润的脸蛋变成无血色的白,嘴唇发紫,胸口没有一点起伏。他在杀人的时候都没这么希望自己学的东西能派上用场,可阿年的嘴里没有吐出一滴水。
送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的灯亮了一下就熄灭了。丁程鑫由于还发着烧的原因眼睛猩红,看着组长宛如怨魂。
“你们怎么不早点救人?肺里积水过多,窒息死的,好好安顿吧。”
组长抱着头坐在地上哭出了声,马嘉祺揪着他的领子往他脸上盖了一拳,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我真想杀了你,顶着正义名号的假警察。”
手术室里阿年闭着眼睛,看起来走的很平静,小孩眉头都没皱一下。马嘉祺站在原地说不出话,眼泪在脸上慢慢滑下。
“他在最后一刻都相信我是无辜的。”
丁程鑫摸着阿年已经冰凉无温度的脸一遍一遍道着歉。
“阿年,哥哥对不起你......哥哥帮你找妹妹,你醒来好不好......”
出于对阿年的愧疚,组长同意给马嘉祺一周时间,并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请辞,再去自首承担自己犯下的错。
马嘉祺把阿年安顿在了他遇见阿年的地方,是一个郊区的山上,阿年说这里曾经是他上学的地方,但后来没人读了,学校拆了,被人建成了山。
阿年是这小半年来最亲马嘉祺的人,哪怕这三个月里不断有孤儿被送来,马嘉祺对阿年的偏爱已经成了心中的第一顺位。
“这孩子心思纯净,不应该在这个年纪中止人生,他从来不相信他的阿祺哥哥是坏人”
马嘉祺看着丁程鑫。
“他是无罪的,但他替我死了。”
丁程鑫嘴唇颤抖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马嘉祺,甚至是安慰自己。他也同样不相信,马嘉祺是杀人犯。
“他为你争取了一周的时间”
马嘉祺把关于阿年的照片全部洗出来放在墓前,每一张照片上的手都是那么干净。
“阿程,如果我有资格爱一个人就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只有丁程鑫。
“上帝给了我被爱的权利,却没有给我爱人的权利。多可悲啊。”
身后的山裂开一条缝,细碎的石块从山顶滚下。
丁程鑫拉着马嘉祺走到一半,身后骨碌碌的声音愈发清晰。他转身,马嘉祺身后一块大石头正朝他滚来。
“马嘉祺快跑,山体滑坡了!”
两个人都没放开对方紧攥着的手,一路跑下山。马嘉祺清晰的从丁程鑫的手里感受到了暖意。
“马嘉祺,我是爱你的”
丁程鑫跑到山下,捧着他的脸。
“我相信你也是爱我的。”
马嘉祺身后宁静没有半分钟,一块大石头滚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他推开马嘉祺,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块头不大,冲击力不小,丁程鑫的脑门上被砸出了个血窟窿,不停往外渗血。
“呀,流血了”
丁程鑫应声倒下,马嘉祺跑过去搂住他,用自己的衣服捂着伤口。
“马嘉祺....我是不是会死啊.....我还没跟你合照过呢”
马嘉祺拨通电话,说话时嘴里咸咸的,眼睛酸酸的。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丁程鑫笑了。
“怎么阿年刚走,我就要去陪他了呢”
“别胡说,你给我好好活着”
“马嘉祺,我要是走了,记得在死前留一张合照”
他说完没了声,倒在马嘉祺怀里。
“怎么样?”
“还在昏迷中”
马嘉祺看着病床上的丁程鑫,眼里的悲伤再也藏不住。
“阿程,我把你家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前带去你家你没吃的菜,我都丢了,不然会坏。”
“阿程,你是个好警察,你给了阿年和其他孩子很多爱,我很谢谢你。”
“阿程,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不喜欢拍照,但是我帮你弄出了一张合照,只是没有我的正脸,希望你别介意。”
他留下了两人唯一一张合照,落下最后一枚吻,咽下从不曾表达的浪漫。
“阿程啊,你忘了我吧。”
两个月后,马嘉祺被处刑,处刑前,法官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从小无父无母,没尝过爱的滋味,也从未爱过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顿了顿,摸着手腕上冰凉的手铐。
“但我很感谢,这个世界把我最爱的人带到了我身边”
全国都在为此欢呼,病房里的丁程鑫被局长授功,说他对此次案件帮助很大。可丁程鑫在病房里昏迷,昏迷期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马嘉祺在他生病时说的话,一字一句成了他最后的怀念。
护士觉得奇怪,201的病人每天都在掉眼泪,却没有一天见醒了过来。
直到昏迷的第二个月,他恍然睁眼,打开手机,想要打电话给马嘉祺,通讯录里的这个人不在了,微信上的这个人不在了,相册里关于他的东西也都不在了。
“护士!护士!”
电视机上还在播放着马嘉祺前几天被处死的新闻。丁程鑫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就变得支离破碎。
枕头下放着一张照片,一半是自己生病时被偷怕的照片,一半是他给马嘉祺拍的那张照片。
“马嘉祺!这张合照不合格!你给我回来重拍.......”
医生护士冲了进来,只看见疯魔了的丁程鑫。
“病人?病人?您先躺下做个检查......”
丁程鑫恢复的很好,很快出了院。马嘉祺是孤儿,骨灰没人领走,丁程鑫跳了一天偷偷拿走,找了个好地方将他安顿下。
天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飘在丁程鑫身上。他给墓刻上了字,雨大了,打在墓上,丁程鑫哭着护起墓,不让它被淋湿。
他亲吻着石碑上马嘉祺的名字,哭的不像个大人的样。
“马嘉祺...我甚至没来得及吻你...你就离开了......”
他靠着墓,哭了好久。回到家时又发起了烧,可这次,没有人照顾他了,也没有人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粥了。
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半年后,丁程鑫找到了阿年的妹妹,她笑起来很可爱,福利院的大人们叫她笑笑。
“笑笑,以后你跟爸比生活好不好”
她笑的灿烂,露出嘴角的小虎牙。
“好呀”
她不解的擦去丁程鑫眼角的泪水。
“哥哥别哭,是不喜欢看笑笑的笑吗”
丁程鑫抱住她,嘴里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笑笑,这是你的爹地”
丁程鑫把笑笑带到马嘉祺的墓前,笑笑歪了歪头。
“这个名字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不是个罪犯吗”
丁程鑫蹲下,严肃的看着她。
“他不是罪犯,他是最爱你爸比的人,他是个英雄。”
马笑笑点点头,露出小虎牙笑了,她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他不是罪犯,他是英雄。
END
夕暮蜀川
背景:民国时期
人物设定:学生文×戏子轩
请勿上升真人,BE预警,第一次写文,不喜勿喷
谢谢❤
刘耀文是私塾的学生,空闲时间便在琼韵楼打零工。一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二是为了听曲儿。琼韵楼是山城最著名的戏阁,向来是高官、权贵聚集之地。
刘耀文打小便爱听曲儿,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刘耀文家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在坊间小有名气,刘父做的桃花酥也是一绝。
琼韵楼的活招牌便是宋亚轩。宋亚轩是个孤儿,被琼韵楼的老板娘收养后,便开始培养他唱曲儿,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更是让他成为了活招牌,唱的《夕照祁山》更是一绝。刘耀文第一次见宋亚轩是在后台,他去送道具时,偶然遇见了宋亚轩。当时...
背景:民国时期
人物设定:学生文×戏子轩
请勿上升真人,BE预警,第一次写文,不喜勿喷
谢谢❤
刘耀文是私塾的学生,空闲时间便在琼韵楼打零工。一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二是为了听曲儿。琼韵楼是山城最著名的戏阁,向来是高官、权贵聚集之地。
刘耀文打小便爱听曲儿,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刘耀文家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在坊间小有名气,刘父做的桃花酥也是一绝。
琼韵楼的活招牌便是宋亚轩。宋亚轩是个孤儿,被琼韵楼的老板娘收养后,便开始培养他唱曲儿,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更是让他成为了活招牌,唱的《夕照祁山》更是一绝。刘耀文第一次见宋亚轩是在后台,他去送道具时,偶然遇见了宋亚轩。当时,宋亚轩靠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仔细。喧闹的后台唯他那处是一片净土,他就像画中仙那般,不可接近,他有着自己的小世界。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刘耀文脑海中,成为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此后,刘耀文便开始关注宋亚轩,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
—————————————————————
“2月1日,他唱了《夕照祁山》,来听的人还是那么多。”
“2月2日,后台的道具不慎倒了,差点伤着了他,我搭了把手,他给我道了声谢。”
“2月6日,昨天遇见他在杂物间招书看,便想着今天带一本书赠予他,他起先拒绝了,后又接受了。因为我们达成了一个约定。”
……
“2月28日,他今天不登台,我给他带了他喜欢的志怪小说,他答应下午给我唱《夕照祁山》。”
……
“3月4日,今日是他生辰,我带他去了嘉陵江边玩,还给他带了父亲做的桃花酥。他说,他喜欢海,可是山城没有海,他也从未去看过海,希望有生之年带我去海边,看潮起潮落。那时,我觉得他眼中便有星辰大海。”
……
“4月2日,他染了风寒,不能登台。我给他煎药,他在一旁看书,说我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其实,我可以一直对他很好。”
……
“4月28日,他的病好了,登台唱了《夕照祁山》。他在台上,我在台下;他在戏里,亦在我心里。他说他感谢我一直陪着他。我向他要奖赏,他答应给我唱一辈子戏。”
……
“5月4日,他今日登台,我去参加学生爱国游行,未能听到他唱戏。傍晚我回到戏阁,他不理我,有些生气。我便向他解释了缘由,说出了我的抱负。我想去前线杀敌,报效我的国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让我明日给他带一份《新青年》,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
“7月5日,自从那次游行过后,我给他带的书都是关于爱国的。他起先觉得我只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学生,报效祖国这等话只会在嘴上说说。后来他看了许多爱国的书籍,在交谈中,我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如若不是戏子这层身份束缚了他,或许他也会是万千爱国学生中的一员吧!”
————————————————————
寒来暑往,爱情的种子不经意间种在了两位少年心中。某日,山城的一位大地主钱二爷来听宋亚轩唱戏,待宋亚轩下台后,差人去请了宋亚轩到楼上雅间。刘耀文见宋亚轩下台后,便赶向后台去寻他,未果。
“娟姐,你看到起宋亚轩儿没得诶?我找不到他了。”
“宋亚轩啊,那个钱二爷把他叫到楼上雅间去了。你个瓜娃子找他做啥子嘞?”
钱二爷出了名的好色,宋亚轩长了一副好皮囊,许是钱二爷看上了他。刘耀文扔下手中的书,便向楼上雅间冲去。
“宋亚轩儿——宋亚轩儿,你在哪儿?”刘耀文突然听见隔壁雅间传来一声尖叫,飞奔而至,只见钱二爷将宋亚轩按在床上去。刘耀文急了,抄起茶壶便往钱二爷头上砸。急忙拉出宋亚轩,匆忙离开。刘耀文牵着宋亚轩跑出了琼韵楼,一直跑到小巷口才停下。刘耀文转身抱紧了宋亚轩,“宋亚轩儿,你没事吧!怪我来晚了,对不起。”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宋亚轩不知所措,他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便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刘耀文的背,轻声道“我没事,不怪你。”
月光洒在紧紧相拥的少年身上,镀了一层银辉,他们在无人的小巷尽头接吻,吻到万家灯火灭……自那日起,两人便在一起了。
某日,宋亚轩甚是想吃甜食,刘耀文便打算带他回家。宋亚轩第一次去刘耀文家,内心有些许紧张,刘耀文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宋亚轩从刘耀文口中得知,刘父爱喝茶,便领着刘耀文往茶庄走去。刚走到门前,一阵枪声从远方传来,两人急忙躲进茶庄内。
日军兵临城下,守城的士兵弹尽粮绝。枪声越来越近,许是日军攻了进来,刘耀文内心有些许莫名的慌张。待枪声消失后,刘耀文牵起宋亚轩的手飞奔似的跑回家。一路上不少尸体,血腥味充斥着他们的鼻腔。
刘耀文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心冷到了极点。刘父被一把刺刀钉在了地上,刘母被奸杀。温热的液体从刘耀文脸上滑落,滴在了手上,也滴在了宋亚轩心里。宋亚轩拍了拍刘耀文的肩以示安抚,刘耀文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掩面哭泣。
两人为刘父刘母掘了墓,立了碑,入土为安。乱世之中,他们也未能拥有一个体面的葬礼。即日起,刘耀文便下定决心前往参军,但却并未告诉宋亚轩。
自刘父刘母惨遭杀害后,刘耀文便有好些日子没了琼韵楼了。
————————————————————
“10月3日,我登台了,我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在后台等我,没想到等我回到后台,却不见他的身影。他为什么没来呢?”
“10月6日,我今天把他给我的书全部看完了,书中的新思想渐渐改变了我,我也想成为爱国学生中的一员,可是身不由己啊!”
……
“10月12日,刘耀文有小半月没来了,是不要我了吗?不是说好了我给他唱一辈子的戏吗?”
—————————————————————
“诶,亚轩,经常缠着你那个瓜娃子咋没来了啊,你俩吵架了?”
“娟姐,我们没吵架,他许是最近忙吧!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宋亚轩垂下了眼眸,其实他也不确定刘耀文是否还会回来。
“都说戏子无情,我们亚轩就是个有情的戏子,多难得啊!在这乱世中,这份情啊,太重了!许是那瓜娃子有了新欢吧!”娟姐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宋亚轩心中。他这份情,刘耀文是否领了呢?
“拜别,诀别,黄泉无限川江恋,来生再作蜀川客。”回首间,宋亚轩仿佛看见了他的少年郎,但却他蹙着眉头,转身离开了。宋亚轩心想:“他为什么走了?是我唱得不好,他失望了吗?”可戏一旦开场,便不能停下。下台后,宋亚轩顾不得卸下身上的道具,便向房间冲去,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推开门,便瞧见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正眉眼带笑的看着他。宋亚轩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人上前为他拭泪,拥住了他。宋亚轩挣扎着推开他,用手捶打他的背。“你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你还没回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娟姐说你有新欢了,那我算什么?刚刚突然跑开,是我唱得不好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刚刚出去,是瞧见你今日唱得非常好,买一盒桃花酥奖励你。我又怎会负了你。”刘耀文领着宋亚轩到桌前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将桃花酥的包装拆开。
“我有事与你讲,你听完后不许生气,好吗?”刘耀文盯着宋亚轩的眼睛。
“你先说吧!”宋亚轩沉思一下。
“那日,父母惨遭杀害,日军兵临城下,国难当头,我想为国家出一份力,尽一份责,我便去参军了。后日早晨便会出发前往训练,而后奔赴战场。对不起,我没事先与你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
宋亚轩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桃花酥。“我不怪你,你去吧!”
“真的?你别生气啊!”
“没气。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虽为戏子,但骨子里流的是华夏血。若我并非戏子,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国难当头之际,也会挺身而出。你去吧!平安归来就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宋亚轩将颈上的玉取下来,交予刘耀文。“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贴身佩戴。娟姐说,我命苦,也亏得这块玉保平安,才幸运地遇见了她,被她带回琼韵楼,要不然早就饿死了。今日赠予你,愿你平安归来。”殊不知,这玉离开宋亚轩后,便保不住他了。
刘耀文收下了这块玉。“亚轩,你要等我回来,我绝不负你。你再给我唱一曲《夕照祁山》吧!”
“我想去嘉陵江,在那儿唱吧!”
那晚的风很凉,混着宋亚轩的曲儿,拂过嘉陵江,也拂过刘耀文心头;那晚的水很清,江边依稀可见两人的倒影,印在了江面了,也印在了宋亚轩心里;那晚的月很明,月光洒在少年肩头,少年相拥而泣。他们在无人的嘉陵江边相拥相吻,晚风,江水,明月共同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次日,宋亚轩不登台,刘耀文带着他去祭奠了刘父刘母,带着他去了家中,用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手艺,亲手为他做了桃花酥,赠了他一个银制的戒指。宋亚轩觉得那日的桃花酥格外香酥可口,唇齿间桃花香肆溢,就像整个人穿梭在十里桃林中,花香包围着他,久久未曾散去。
“刘耀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作战时,永远要冲在最前面,头脑要保持冷静理智,不要贪生怕死,带着我的那份爱国情,在前线奋勇杀敌;第二,平安归来,此去凶险,不知何时才能把家还,此行珍重。”
“宋亚轩儿,我答应你。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走以后,就不能给你送书了,今日将巴金先生的《灭亡》赠予你,让它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刘耀文离开那日,山城飘起了大雪。冷风混着雪呼啸而过,便是刺骨的寒冷。宋亚轩去送了他,直至送到了城门外,直至已看不见刘耀文的身影。那天的风太凉,吹散了一对有情人。自那日送行归来后,宋亚轩便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亚轩啊亚轩,为了那个瓜娃子,你何苦呐?那个战场上,刀枪无眼,都不晓得他回得来不。你可是我们琼韵楼的活招牌,不能倒下诶!”宋亚轩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娟姐心软了。
“那个,娟姐刚刚说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头去。那个瓜娃子福气大,肯定会平安回来嘞。他还要听你唱《夕照祁山》,你可得把身体养好哈!”
……
刘耀文离开了一个星期了,宋亚轩的身体任未好转,时不时还咳血。
刘耀文离开的第18天,日军攻进山城,烧杀抢掠,犯下滔天罪行,负下累累血债。佐藤大佐带领的日军进城后,便开始屠城。血雾笼罩在山城上方久久不能散去,尸体躺满了整个大街。
佐藤大佐虽为日本人,但十分仰慕中国戏曲文化。早先便听闻琼韵楼乃山城第一戏阁,宋亚轩唱的《夕照祁山》是琼韵楼的活招牌。便差了一个汉奸赵二狗去请宋亚轩到司令部唱戏。宋亚轩拒绝了,赵二狗大怒,想强行带走宋亚轩,宋亚轩以死相逼。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佐藤大佐得知此事后,给戏阁老板娘娟姐施压,娟姐便去与宋亚轩商量。娟姐虽薄情,但毕竟身体里流的是华夏血,拒绝了佐藤大佐,还让人带了宋亚轩的话给他。“我们虽为戏子,但骨子里仍是华夏血脉。今尔等倭寇占我国土,杀我百姓,掠我财宝,实乃卑鄙无耻之徒。身为华夏儿女,我万不会在尔等倭寇前唱戏。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佐藤大佐收到此话后,觉着此人甚是有骨气,但此时山城已是日军的囊中之物,这戏他必须得唱。
佐藤大佐次日便带人围了琼韵楼,破门而入,想强行带走宋亚轩。宋亚轩以死相逼,佐藤便用琼韵楼几十口人的性命威胁他。
“我唱便是了,你不必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司令部,我不会去的。戏,就得在戏台上唱,戏阁中听。我生于戏阁,长于戏阁,成于戏阁,这里便是我家,我不会离开,也从未离开过。若愿听,那便明日酉时来吧!届时烦请各位卸下武器,这是规矩。我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伤不着各位分毫。”宋亚轩站在戏台上,凝视着佐藤。台上便是他的主场,他曾经从未在这戏台上感到过恐惧,但这一次,恐惧感袭入他的内心。他害怕了害怕佐藤会拒绝,害怕刘耀文会伤心……
“阁下所言有理。明日酉时,烦请阁下给我们带来一出好戏,山城已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囊中之物,阁下不必负隅顽抗。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话毕,佐藤便离开了琼韵楼,下令放了琼韵楼几十口人。
娟姐自由后,冲上戏台给了宋亚轩一耳光。“你为啥子要唱,你的骨气诶?你先前还说‘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如今却要给日本人唱戏,太令我失望了!你走吧!我琼韵楼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让我永远都看不到你 我就当没养过你。罢了,明日我便一把火烧了这琼韵楼,我随此楼一并去了,就算死,也不能给日本人唱戏,也不当卖国贼 ”
娟姐说完话,便跪在戏台上哭了起来。宋亚轩挨了娟姐一耳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映在他因病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他听完娟姐的话后,愣了愣,随娟姐一同跪下,用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娟姐一把推开他。“你挨到我做啥子?古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虽读书少,但这骂我们的诗句我一直都记到起的,从未忘过。我虽薄情,但此类卖国求荣之事,我决不会做。”
宋亚轩盯着娟姐的眼睛,“日本人负下累累血债,我一介戏子,又怎能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从未忘记过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报效我的国。娟姐,我有一计,你可愿帮我?”
娟姐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突然间觉得有些陌生。孩子长大了,虽为戏子,仍心系祖国,不再是那个爱掉眼泪的小孩子,蜕变成了一个有家国情怀的男子汉大丈夫。娟姐听完宋亚轩的计策后,十分赞同,连忙差人制备道具,当晚便遣散了戏阁的帮工。
宋亚轩看见空荡荡的戏阁,感到了陌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地方会如此安静。他穿过长廊,进入后台。原本喧闹的后台,如今却空无一人,道具凌乱地散落在一旁,戏服随意地搭在椅子上,一派荒凉之景。他随后进入后厨,听见切菜的声音,米糕的香味从中传入宋亚轩的鼻腔。他好奇地走进,发现王婶正在做饭,心生疑惑。“王婶儿,您不回家吗?”
“哟,亚轩来了啊!这不要回老家了嘛,想着给你俩做顿好吃的,就当告别吧!我害给你蒸了米糕,可好吃了!”王婶看着宋亚轩解释道。王婶看着宋亚轩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名满山城的名角,不经感叹道,岁月的流逝。
宋亚轩从怀中掏出一个戏本,递与王婶。“王婶,这是《夕照祁山》的戏本,里面有我的标注、笔记,是我和娟姐毕生的心血。明日不知道我能否继续活下去。这戏本我交予你,若遇有缘人,便此戏传下去吧!娟姐也不希望此戏失传。”
王婶双手颤抖着接过戏本。“孩子,放心吧!”
宋亚轩随即回了房间,将刘耀文赠予他的书放入戏服内的小暗包里,刘耀文一直在他身边。上台不可佩戴首饰,刘耀文赠予他的银戒便被他带在了脖子上,隐在了戏服内。那一晚,宋亚轩梦见了刘耀文,他平安归来,但自己却身处火海中,无法与他相拥……
次日,宋亚轩与娟姐逛了一遍琼韵楼——他们的家。随后,前往杂物间,将油泼遍琼韵楼内,除戏台外。他们将过节时用的红布扎成花,挂满了琼韵楼,与血流成河的大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娟姐替宋亚轩描了眉,化了妆,梳了头,换好戏服,静候日军。“娟姐,你怕吗?”宋亚轩问。
“怕啥子怕,娟姐啥子大风大浪没见过。”娟姐将火折子藏入袖中。
酉时已到,台下座无虚席,娟姐关了戏阁的大门,到台上示意日军安静,好戏马上开演。便进入了后台。
后台,娟姐为宋亚轩整理戏服,准备上场。“娟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登台吗?你也是这般为我整理戏服。”娟姐望向宋亚轩,愣了愣。
“我啷个可能搞忘诶!你第一次登台就唱了《夕照祁山》,一战成名,成为了我们琼韵楼的活招牌。”娟姐将火折子递给宋亚轩,宋亚轩将其藏入袖中。
宋亚轩望向那个熟悉的戏台,缓缓开口。“是啊!我成于《夕照祁山》。今日便用这成名曲,送我们去一个无战乱的和平之地吧!”
话毕,登台,好戏开演……
宋亚轩一开嗓,便惊艳了台下众人,天籁之音绕遍了整个琼韵楼。偌大的戏台只有他一人,他就像那戏中人。待日军听得如醉如痴之际,娟姐将火折子点燃,扔到了泼了油的绸带上,后台传出了烟雾。日军正听得沉醉,便以为只是舞台效果,也未曾多想。
直至火势蔓延至戏台前,他们方寸大乱。欲拔枪,却忘记进入戏阁前已卸下枪支武器;欲破门而出,却发觉戏阁大门已被堵死,且火势太太。日军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宋亚轩借着动作,一挥手,将袖中的火折子甩了出去,火海阻断了台前与观众席的路。
戏台上之人全然不顾此番闹景,唱得沉醉。老祖宗说过,戏一旦开场,便不能停,即使不唱与人听,也得唱给鬼听。宋亚轩未停下,他眼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柔情,如海波般的柔情。他生前从未见过海,此时却看到了他与刘耀文在海边嬉戏。转眼,他身处于火海中,恍惚间看见刘耀文向他奔来,却被火海吞噬。
一个黑影从火光中走来,立身于台下,火却并未伤他分毫。他身着黑色斗篷,戴着鸭嘴面具,望向宋亚轩,面带微笑地说到“你好,我是赫尔墨斯,灵魂的摆渡人。”
琼韵楼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光照亮了那不平凡的夜,见证了山城一代名角的落幕,也见证了一个少年的爱国之情。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
火烧琼韵楼那晚,刘耀文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觉着宋亚轩赠予他的那块玉热得发烫,他有些心神不宁。但玉又渐渐凉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战斗的号角吹响,刘耀文的思绪被转移到了战场上。
自刘耀文参军后,因在训练中表现异常优异,便被派往前线。他在前线骁勇善战,奋勇杀敌,令上级对他刮目相看。他随部队迈过万水千山,见过了日军的残暴,见过了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见过了无数战士为保护这一方国土英勇就义。他也曾受过伤,流过血,但从未丧失过要保家卫国的决心。军中生活不似家中那般安逸,随时都有可能吹响战斗的号角,身边的战友们互相鼓励,并肩作战,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
刘耀文也曾想过回家,可如今国难当头,国是千万家,没有国哪还有家?他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了。他从未忘记过临行前,宋亚轩给他说的话。行动中,他冷静地分析局势,理智对待行动中的突发情况。
行军至山城附近时,他们遭到了敌军的伏击。刘耀文为保护上级,不幸中枪,差点危及性命。许是宋亚轩赠的平安玉保护了他,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被送往了山城附近的小山村中养伤,寄住的是一对夫妇家。
静养一段时间后,刘耀文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从大娘口中得知,此村离山城较近,便想回去看看宋亚轩,哪怕远远见一面也好。
当日晚上,刘耀文难以入眠,幻想着与宋亚轩相见的场景,期待宋亚轩见到他的反应。一别多日,不知宋亚轩是否看完了他送的书,是否想念他做的桃花酥……不知想了多久,少年嘴角带笑,进入了梦乡,口中人呢喃着爱人的名字。
黑夜放慢速度,东方露出了鱼肚。刘耀文伴着刚爬山地平线上的太阳,穿过树林,悄悄潜入山城。他躲在琼韵楼附近的小巷口,四处观望,看是否有敌军,才从小巷口出来。在小巷口内,他看着青石板路,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吻时的场景。那天的天空中挂了一轮满月,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他愈发的期待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待他到琼韵楼前方时,发现此处已变为一片废墟。在战场上一贯沉着冷静的他,此刻失去了理智,他疯似的冲向废墟中,双手拨开烧断的房梁,在废墟中寻找关于宋亚轩的线索。
“宋亚轩儿,你去哪儿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吗?你不是说要给我唱一辈子戏吗?你让我上战场后奋勇杀敌,你让我平安归来。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却躲了起来,是生我气了吗?”
刘耀文坚信宋亚轩只是生了他的气,躲了起来,并未抛下他一个人。
刘耀文失魂落魄地返回小山村,脑海中播放着宋亚轩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在穿过小树林时,他晕倒了。他寄住的那家男主人去小树林捡树枝时,遇见了晕倒在地的刘耀文,便将他背回了家。
刘耀文在昏迷中梦见了宋亚轩。宋亚轩带着他去看海,看潮起潮落,看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宋亚轩笑得很开心,眼里装有星辰大海,在海边唱起了《夕照祁山》。突然,一个涨潮,宋亚轩被海水淹没。刘耀文向前冲去,却冲进了琼韵楼,眼前便是戏台。台下座无虚席,楼内张灯结彩。台上的一抹倩影,便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他正想走上前,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火顺着楼内的绸布,爬满了整个琼韵楼。宋亚轩仍沉浸在戏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在火海中唱着“拜别,诀别,黄泉无限川江恋,来生再作蜀川客……”
刘耀文欲上前带宋亚轩逃离火海,却怎么也到不了戏台牵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亚轩被火海吞噬。
他说,他喜欢海,最终却葬身于火海。
“你的心愿已达成,我们走吧!”刘耀文的床边出现两道身影。身着黑斗篷的那位,便是赫尔墨斯,而另一位,便是宋亚轩。
“我们走吧!”宋亚轩望向床上的那人,只见他蹙着眉头,口中呢喃着宋亚轩的名字。
宋亚轩走了,赫尔墨斯将他带去了那个无战乱的和平之地。
“宋亚轩儿,你不要走——等等我——”刘耀文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觉得宋亚轩刚刚就在他身旁,但屋内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他发觉头疼得厉害,五脏六腑仿佛被碾压过。耳畔忽远忽近传来了《夕照祁山》中的片段,却不似宋亚轩唱的那般余音绕梁,语调间缺了独属于宋亚轩的那一份韵味儿。
他不想放过关于宋亚轩的任何一丝线索,便忍着疼痛起身下了床。
推开房门便闻着一股熟悉的米糕味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他向声音的源头走近,发现一位大婶儿正在灶前蒸米糕,口中正哼着《夕照祁山》中的片段。
大婶儿瞧见了他,从灶台前出来,将他领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孩子,好点没?你昨天呐,晕倒在了树林中,我们便将你带了回来。”
“谢谢大婶儿,我好多了。这米糕真香啊!大婶儿,我是不是见过您啊?”刘耀文觉着大婶甚是眼熟。
“啊?可能见过吧!来,尝尝这刚出炉的米糕。”大婶从蒸笼中夹出一块米糕,用碗盛着,递与刘耀文。
“唉,大婶儿。你刚刚哼的啥曲儿啊?还挺好听的呢!我家中那位爱人也爱唱曲儿,唱得那叫一个好听啊!”
“呀!是嘛!你可能不知道,这曲儿啊,叫《夕照祁山》,是咱们山城第一戏阁琼韵楼的活招牌!”大婶满脸兴奋地向刘耀文介绍。
“唱这戏的是谁啊?”刘耀文明知故问。
“唱这戏的啊,是咱们山城第一名角——宋亚轩。这孩子啊,可懂事了,总爱甜甜地叫我王婶。就是命太苦了!”王婶一脸惋惜地望向刘耀文。刘耀文很快便意识到,王婶可能知道宋亚轩的去处,便忍着内心的那份激动,耐心向王婶询问。
“我之前在琼韵楼当厨娘,一直看着宋亚轩长大。不久前,日军攻进山城,要宋亚轩为他们唱戏。这孩子爱情,有骨气,宁死不从。”
“后来呢?”
“后来啊,日军用琼韵楼几十口人的性命威胁他,他不得不从啊!老板娘当晚便差人买了许多油,放在杂物间,说是明日有用,然后便遣散了我们。临走前,那孩子将《夕照祁山》的戏本交予我,让我遇到有缘人,便传下去。”
“那您知道那位名角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诶!只是听说,次日晚,琼韵楼起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估计那孩子葬身火海了吧!命苦啊命苦!今日我便将这戏本交予你,你带给你那位爱人。既是有缘人,便传下去吧!也算是遂了他的遗愿。”话毕,便将戏本递给刘耀文。回首,边看见刘耀文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刘耀文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自他参军后,便很少有哭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此时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他流着泪接过戏本,声音因哽咽变得嘶哑,“好!”
“你这孩子,咋哭了呀?”
“没事,只是想家中的爱人了!”
刘耀文将戏本装进了上衣口袋,那个口袋离心脏最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宋亚轩永远在他心中……
知晓事情的经过后,刘耀文变得很偏执,他不信宋亚轩会抛下他离开,仍然坚信宋亚轩只是躲了起来。他每天都会悄悄潜入山城,到琼韵楼附近的小巷口,寻找宋亚轩的身影。他有一种执念,宋亚轩终有一天会回到琼韵楼,这里是他的家,他生长的地方。
刘耀文心想:那便等吧!等到他气消了,会回家的。每夜便会捧起戏本,认真翻阅宋亚轩的笔记。他渐渐变得颓废,一心只想找到他的爱人。
过了几日,他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前线战事吃紧,即将开战,令他两日之内务必返回前线作战。
他接到命令后,愣了愣,沉默无言。
当天夜里,他从王神家借了一壶酒。悄悄回到琼韵楼,望着那片废墟,敬了三杯酒。一杯敬宋亚轩的爱国之情,一杯敬娟姐的勇敢无畏,一杯敬他们的过往……他拎着酒壶又去了嘉陵江,吹着他吹过的晚风,唱着他唱过的戏曲……
他犹记得临行前,宋亚轩在嘉陵江边给他唱了《夕照祁山》,与他相拥相吻;也记得宋亚轩曾在嘉陵江边说过,要带他去看海,看潮起潮落……
次日,刘耀文去父母坟前祭奠他们。他修理了坟边的杂草,为父母上了香,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孩儿不孝,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一次。我在军中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可是,宋亚轩不要我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答应他的,我都做到了,他却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刘耀文祭奠完刘父刘母后,便沿着小路返回王婶家。
在路上,他遇见了一位断了一只手臂的老人家在坟前上香,却怎么也点不燃火。他便上前帮了一下。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头子断了一只臂啊,不太方便。但是能为国家献出一条手臂,也算值得。哪怕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愿意。可惜啊,我老了,无法再奔赴前线了。”
刘耀文与老兵交谈片刻,得知他也曾上过战场,还损失了一条手臂。参军那些年,他家人被杀害,回家后只见满地狼藉。“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老兵给刘耀文讲诉了那些的的军旅生活。他无比期望自己能够重回战场,收复故土,报效祖国。
“孩子啊!你要记得,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战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多少英雄战士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守护我们的国家。你们是祖国的希望,肩负着祖国的未来啊!”刘耀文听完,陷入了沉思。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祖国,他必须做出取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告别了老兵,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王婶家。
“哟,你回来了!刚刚你们首长派人来问你伤好没有,前线战事吃紧得很呐,盼着你早点回去呢。”王婶放下了手中的活,迎来上去。
“我的伤好完了,明日一早我便回去。这些日子麻烦您了,谢谢!”话毕,刘耀文便回了房间。
刘耀文拿出宋亚轩的戏本,轻轻翻开。“宋亚轩儿,明日我便要奔赴战场了,你给我的平安玉,我一直贴身带着,你给我的叮嘱,我也全都记得。我说过,我绝不负你,我会信守承诺。待战争结束后,我便回山城,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气消了,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次日,东方露出来鱼肚白,刘耀文已收拾好行囊,准备奔赴战场。临行前,他去厨房为王婶夫妇做了早餐放在灶头上热这群,在灶前留了一张纸条,表大清早就对他们的感激之情,用土碗压着纸条边,便奔赴那个充满无限未知的前线。
前线战事吃紧,日军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他们更换了武器,补充了粮食,火力全开。我方军队此时已弹尽粮绝,全凭战士们的意志在作战。刘耀文到达战场后 便立即投身于战斗中。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理智,还是那个骁勇善战的战士。
夜已渐深,枪炮声仍然不断,火光照亮了黑夜。在黑夜之中,有无数人死去,祭奠着不平凡的夜。两军休战片刻之际,刘耀文被上级叫到了指挥处,委以重任。上级命令他带领一个小队潜入敌军司令部,刺杀敌军司令官,并偷出敌军布防图。《三国演义》中说过“唯有从万军丛中去上将人头,方可取胜。”
他明知此行异常凶险,却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五人小队深知此行可能有去无回,且肩负重任。若小队人数过多,便可能引起敌军注意。于是上级便派了能力较强的四人与刘耀文一同前去。他们五人之前本就为一个排的,默契自然不用说。五人小队制定完计划,收拾好装备后,便趁着夜色出发了。
五人小队伪装成日军,潜入了敌军后方。在烧敌军粮草时,一人不慎被俘虏,而后英勇就义。剩下四人带着那人的期望,成功潜入了敌军司令部。在刺杀敌军司令官之后,他们未能全身而退我,有两人为掩护他们去偷布防图而牺牲。刘耀文与那仅剩的一名队友,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成功偷出了布防图,准备离开。
在偷偷穿过防线,即将到达我方战场之际,敌军发现了他们,队友领着刘耀文向山中跑去。只须翻过这座山,便能到达我方阵营,他们的任务将会圆满完成。敌军司令官被刺杀,布防图失窃,若能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布防图送到我军手中,我军定能打日军个措手不及,胜利指日可待。
队友不慎腹部中了一枪,但一直忍着痛没吭声。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在他怀中的布防图边上留下来丝丝血迹。队友突然加快脚步,然后顿在了原地,一手捂着腹部,让他不要靠近。
“顺子,你咋啦?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顺子将怀中染了血的布防图仍给刘耀文。“你快走吧!别管我,将这布防图送到指挥处。”刘耀文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布防图上的丝丝血迹。
“你……”
“我中弹了,现在脚下踩着一个地雷,一旦离开有,便会引爆。这片是雷区,你绕行吧!”
远方传来了猎犬声,探照灯的灯光在树林间扫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走吧!别管我了!顾全大局……为了能够胜利,我不怕死……”
那晚的月很明,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银辉。他强忍着泪水,手中紧握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布防图,伴着月光奔向那胜利的前方。枪声从他身后传来,可他却不能回头,更不能停下。背后一片火光,点亮了黑夜。顺子引爆了地雷……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黑夜渐渐褪去 黎明的曙光洒在奔跑的少年身上……
布防图成功送至了我军指挥处。我军司令员便开始制定计划,准备开始进攻。司令官被杀,布防图失窃的日军接连败退,溃不成军。
待准备冲入敌军司令部,一举剿灭敌军之际,敌军隐在暗处的狙击手悄然瞄准了刘耀文的心脏。胜利就在前方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了即将胜利的军队身上。他们将会伴着落日的余晖,到达胜利的彼岸。
一声破空声穿过,子弹狙中了刘耀文的心脏。战斗的号角已吹响,可他却无法像往常那样,时刻冲在最前面奋勇杀敌。战友从他身边飞快地穿过,奔赴前方战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刘耀文胸前的戏本。
残阳的余晖洒在了刘耀文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辉。平安玉碎成几块,掉在了他脚边。他逆着光,眼中仍燃烧着希望的火焰。眼神突然转而温柔——他仿佛在如血的残阳中,看到了宋亚轩——他的爱人。他听见宋亚轩唱着“拜别,诀别,黄泉无限川江恋,来生再作蜀川客……”
他在火海中落幕,他在残阳中牺牲。鲜血在刘耀文上衣口袋中的戏本上,开出来朵朵血花……
宋亚轩的故事改编自《赤伶》
《夕照祁山》是川剧中的经典曲目,详情见百度
@梅林有只小白狗 @Muriel(可爱的黎子酱) 谢谢两位小伙伴!
此篇BE,后有梦幻联动@梅林有只小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