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明】短篇
1.前两篇各种我流au及ooc,脑袋一堆奇怪的想法,每次写到一半就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就放弃了,但不知不觉间也累积了一些wwwww。
2.第三篇是摩尔加纳视角。
3.主人公的名字一律使用雨宫莲。
4.以上可以接受再请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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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两篇各种我流au及ooc,脑袋一堆奇怪的想法,每次写到一半就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就放弃了,但不知不觉间也累积了一些wwwww。
2.第三篇是摩尔加纳视角。
3.主人公的名字一律使用雨宫莲。
4.以上可以接受再请往下↓
【主明】恋爱防线
1.警察(雨宫莲)x侦探(明智吾郎)的ooc
2.各种瞎写,可以接受者再往下↓
……就是这里了吧。
照着讯息上的地址找到地点,再次确认无误后,他看了看一旁刻着“雨宫”的门牌。
他得暂时在这里住一阵子。
难得来到东京……正确来说应该是准备要长久留在这个城市,在求学期间他也曾经待过东京,只是学业结束后他立刻飞往国外……在按下电铃前,他转过身再多看看窗外的城市几眼。
已经跟记忆中不一样,这几年的变化让他有些惊讶,不过整体来说算是好的改变,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本就打算回国,这几年他虽然在国外的事业还算稳定,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在考虑是否要转变一下心情时,他接到一通电话。
“我最近正在承办一件连续杀人案,希望你能来帮我。”
“……会不会太突然。”
接到这通电话时是半夜一点钟,他还是在迷迷糊糊睡梦间被吵醒,显见话筒那端的人并没有理会时差这个问题。
“完全不会。”对面的女声一点都没有忏悔之意,还有些理直气壮,“这已经是我第五次邀请你了。”
“我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的人叫新岛冴,是在前年跨国侦办案件时认识的,那时新岛冴等人须要翻译,便找上了他;本来他的工作就只有翻译嫌疑人的证词,结果他不但在这之中抓到漏洞,还逮到真正的凶手,从此他就被新岛冴缠上。
“这不是重点,你就来东京吧!这里有很多挑战性的案子,你绝对会有兴趣,你就当我的搭档,我不会亏待你的。”
当时因为工作才交换联络方式,没想到却变成被人紧追不舍的手段,不过他并没有特别觉得困扰,所以没换掉号码。
“就算您这么说,突然之间叫我过去,我很难做准备。”
虽然他是有这个打算,但他都还没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一时之间要他就这样丢下一切回去有难度。
“机票钱我出,你只要负责收拾行李搭上飞机就没问题了。”
“……不,我没住的地方。”
“我拜托了妹妹的朋友,他那里正好有空房,你就暂时先跟人一起住,我也问过他了,他说只是短期的话没有关系。”一切都已经在预料中,新岛冴说得信誓旦旦,“这样你就能一边帮我一边找适合的宿舍,我也会帮你找的。”
这算盘打得真精。
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就是等着他跳进去,不甘心就这样被带节奏,他用略带着点赌气的口吻反击,“我也可以暂时借住在冴小姐那边。”
“我可是跟妹妹一起住,还没让她出嫁的打算,休想得逞。”
“您想太多了。”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新岛冴有妹妹,更有没见过,怎么可能产生奇怪的想法。
总之他就这样被决定了命运,在快速交办完这里的事情后,他坐上指定班机、接着再搭上电车来到这里。
得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虽然新岛冴一直强调自己跟雨宫非常熟稔,所以完全不须要客气,不过基于礼貌,他还是准备了一点打扰的伴手礼。
叮咚。
按下门铃后,他惯性地稍稍退了一步等待,隐约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朝这里靠近,不一会门开了。
微卷的黑发和同样颜色的镜框第一个进入他眼帘,也构成第一印象。
一个适合黑色的男人。
大概是开门的瞬间见到的是陌生人,对方有些愣住,就算事前有通知,人还是歪过头想了下才回忆起来,“……明智先生?”
“是。”
跟他想得不一样。
人的声音比他预期得再沉静一些,依据新岛冴的说法,雨宫是个话不太多的人,但性格温和、做事也很冷静,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不用客气地直接请求帮忙。
新岛冴把话说得好听,但实际的情况是他们完全处于陌生的状态,不会有人想依赖一个不熟识的人。
确认过身分后,雨宫带着他进入屋内,在踏进玄关时,他大致上将四周望了一遍。
整体空间不算太大,但也不到一眼就能望尽的程度;看得出屋主会定期整理,整体明窗净几,客厅接连着开放性的厨房里放满许多厨具,有着强烈的生活感。
想想他在国外时期的住宿,说没有人居住或许会有人相信。
“你的房间在这里,”将他带到房门前,指了指里面已经整理好的空房,人接着又转身指向廊道的尽头,“浴室在那里,厨房在刚才客厅旁,两边都可以随意使用。”
点了个头表示理解,接着雨宫又带他往另外一个方向。
“晒衣服的阳台在左手边,洗衣机也在那里,没有门禁时间,只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人记得要将防盗锁上,如果还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直接问。”雨宫快速解说完毕以后,手伸了过来,“钥匙。”
过了一会他才钝钝地接过,当沉甸甸的重量落入他手中时,他却没什么太大的真实感。
雨宫说明结束后就回到房里去,于是他也走进房内,大致上将行李简单整理好后,他决定去洗个澡。
进入浴室,发现竟然有浴缸,可以泡澡,于是他转开热水;在洗好后身体泡进那热呼呼的水时,他喘了口气。
稍微在里头尽情地放松一会后他才起身,回到房间他又看了看四周,跟以前比起来小了许多,却多了点安心感,真是奇妙。
虽然生活空间没有以前大,不过对他来说并不影响;况且也只是暂时的,他会安分地当着借住的客人。
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太讨喜,所以他决定不跟人有太多交集,不过基本上他跟人的生活时间应该不会重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在外头。
一早起来他就闻到咖啡的香气,洗漱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就看见雨宫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人泡着咖啡的动作熟练,显然是会自己下厨的类型,这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领域。
也发现他了,于是他对着人轻轻颔首当作打过招呼后便出了门。
在便利店买了早餐,到了检察署快速将买来的饭团吃下肚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新岛冴真的是对他物尽其用,丝毫不浪费地将他的价值利用殆尽;先是调阅卷宗要他先读过一遍了解情况后、又跑了好几个现场勘查,接着整理证据资料、对照证词,他把这个案件大致上厘清就花了七天的时间。
中餐和晚饭也在外头匆匆解决,虽然他一般不怎么吃晚饭,只是最近新岛冴盯得紧,为了不让人啰唆,他只好将就一下。
他通常比雨宫晚回家,不过有轮值的时候雨宫会在早上才回家,和正要出门的他不期而遇。
点个头当作招呼,他对于人的工作不会过问,雨宫对他的生活也从不干扰,他们在同一空间各自生活,谁都不去打扰谁,他认为这样其实也不差。
今天早上他一到达检察署,就接到新岛冴通知有新的案件,有人在河上发现尸体,打捞起来时已经泡得面目全非,很难马上确认身分。
怀疑跟之前的凶杀案是同一个犯人,新岛冴立刻决定动身前往,让他的早饭只得先暂时躺在提箱内。
跟着人走到停车场,那边已经有人在等他了,黑色的卷发和黑框眼镜有几分面熟。
不,他应该要很熟悉才对,只是面熟这说法似乎有些过分了。
发觉对方在他的认知里只能算是见过的程度,这要是说出来绝对会被新岛冴唠叨一番。
“早上好,雨宫。”
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的新岛冴只是很自然地和前方的人打了招呼,而前方的人也配合地响应:
“新岛小姐早安。”
问好就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大眼瞪小眼的时间,觉得状况有些微妙的新岛冴眨了眨眼看了看两边都很安静的他们各一回。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见面,按照常理还是要简略厘清一下彼此身分,况且他们看起来就没什么互动,新岛冴明事理地热络气氛,“明智吾郎,私人侦探,目前是我的搭档,个性有点诡异,偏偏脑袋很聪明。”
……诡异是什么意思?
对这介绍有微词,他轻瞪了新岛冴一眼,只是人假装没看见地继续说明:
“雨宫莲,东京总局警部补,虽然是新人,不过工作能力很好,我想你们应该都能帮上彼此的忙。”
完全不同的待遇,新岛冴明显对雨宫爱护有加,不过论熟识的程度确实让新岛冴的偏颇有理,于是他把意见吞回肚子。
“那么今天就麻烦雨宫带我们到现场。”
“我知道了。”
由雨宫开车带他们到现场,这期间他很安静地听着新岛冴跟雨宫谈事情。大部分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就算一时走神漏几个主题也没有太大影响;不过雨宫莲的话真的不多,通常新岛冴说了一堆,雨宫才回答一句,这明显的反差让整个空间几乎只有新岛冴的声音。
“那明智在你那边没有添什么麻烦吧?”
话锋一转,突然扯到了他,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又不得不将看着窗外的视线收回。
他没有很在意雨宫对他的看法,只是如果把他说得不动听的话他还是会适时抗议,不过被问到的雨宫仅停顿了一会,就给出了答案:
“没有。”
不好也不差的中庸回答让新岛冴一瞬间露出无趣的表情,似乎本来期待可以藉由这个话题稍微让他们有些交谈,可惜失败了。
车子开到了山脚下,跟他预计的地点不一样,他等着雨宫停好车后发问。
“不是台场?”
是他太久没回来记错了台场的模样?其实这里就是台场?
“不是,只是去台场前有些东西想让新岛小姐先确认。”
简单说明,接下来得用徒步的方式,他下车跟着爬上隐密的山林间,这期间他不忘计算时间,大约花十分钟才抵达,他看了看现场拉起的封锁。
新岛冴跨过封锁线进入,他跟着一起,接着蹲下身检查四周的草木……几个地方明显有重物碾压过的痕迹,但血迹太少,又没有擦试过的痕迹。
“这不是第一现场,而且没有拖行痕迹。”皱起眉头,他转过头问雨宫,“有另外找到行凶现场吗?”
马上理解过来,毕竟台场那边只说发现尸体,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延伸,加上行命案现场跟弃尸地点常会分开,既然如此,这边遗留下来的线索会更有价值,难怪雨宫要先把他们送到这里,只是这里似乎也不是凶手行凶的地方。
见他立刻会意,雨宫似乎有些愣住,于是新岛冴拍拍雨宫的肩,一脸自豪。
“早跟你说他反应很快,所以案件上的事情你根本不用客气,直接问他就对了。”
“……”这两个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说了些什么。
如果是相同案件就算了,但如果还要额外请他处理工作外的事件,还是先放过他吧。
不知道有没有把新岛冴的话当真,雨宫只是搓搓额前的浏海,跟着一起蹲了下来,“死者的致命伤是胸口的穿刺伤,这里的血迹少得让人起疑,但又和台场被害人的血迹一致。”
“一个人要拖着成年人的尸体上山基本上有难度,而且这之中没有看见拖行痕迹。”
他刚才才算过,而且还是他两手空空时爬上来的时间,凶手带着尸体上来肯定更花时间,为了故弄玄虚耗费这么大的心力跟风险,也太过麻烦。
雨宫歪过头,思索了一会后开口,“如果是一个集团呢?”
“你怀疑凶手不只一个人?”
“……嗯,但没有人相信,连新岛小姐都反对。”
“不,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里有野兽踩踏的足迹,加上又有血腥味,就算有这样的证据恐怕也已经被破坏,必须再找找有没有能够左证的。”
“……”
“怎么了?”见人没有马上回答,他只好转过眼看向人。
“没什么,你是第一个这么认真接受这个理论的人。”
“侦查时本来就不能否定任何可能。”他从来不排斥各种说法,忽然又想到新岛冴刚刚的话,他垮下脸,“但别在工作以外的地点跟我谈工作。”
就怕人在家突然开始跟他天南地北高谈阔论起来,他会很困扰……不过雨宫话少这一点应该在工作上也适用,不至于抓着他聊上一整天。
“真严苛。”
对他补充的这句有些哭笑不得的雨宫露出苦笑。
这时新岛冴呼叫起雨宫,于是人起身改往到另外一边,他继续留在原地掏出本子纪录。
写上重点后才站起,看见雨宫已经准备跟其他人员一同前往更上方的地点,这才发现从第一天开始借住后,他们终于有交谈,但竟然是在工作场合上,简直比邻居还不如。
就算只是室友多少还是会说上几句话,现在意识过来,他在雨宫的心中或许已经被贴上冷漠的标签。
山区的搜查没什么太大成果,河岸边也没有证据,调阅监控想看看山下往返的车辆,结果比想象得多,这之中也没有人停留在这里或下车上山的纪录,明显卡在了。
难怪新岛冴千方百计地想把他逮回东京。
犯人的手法异常高超,而且行踪隐密,果然棘手……他翻着自己的笔记,陷入思考,直到墙上的钟里短针和长针会合在一起发出的声响让他稍微回过神。
时间晚了。
不小心沉思得太入迷,基本上他没有将工作带回家的习惯,只是这个案件让他忍不住从回家的路上就开始思考,洗澡的期间也不忘想再挖出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导致现在都要睡觉了,他都还放不下这件事。
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不会让自己的逻辑出现误判,强制自己睡觉,他掀开棉被躺了进去,睡着前他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今天的雨宫难得比他晚回家,他抱着这样的感想入睡。
一早起床,他照着既定的步骤完成事前准备,接着拿起提箱准备出门,经过了客厅,看见已经醒了的雨宫坐在沙发上。
没有下厨、也没有打开电视,单纯地就只是坐在那边发着愣,罕见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多瞧一眼。
……休假吗?
就算再怎么勤奋,还是得有休息的时候,雨宫的假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不,他没有兴趣。
没有放在心上,他直接出了门,还没到警局就先遇上新岛冴,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拖往停车场,被迫又到了台场。
第二天他起得比较早,本来是想悠闲一点准备的,只是新岛冴好像窥探到他的作息,不断传来的讯息让他也不得不提早出门。
出门前,他又看见雨宫在客厅,这次没有发呆,而是打扫起厨房。
不以为意,他匆匆出了门。
今天他留在检察署整理数据,等到他终于想到要休息时,时间已经来到下午,看看窗外的夕阳,他这一天又不知不觉地过了一半。
放下资料休息,这时新岛冴走了进来,看了看疲惫的他一眼,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阵子辛苦了,适应这里的生活吗?我带你四处熟悉一下,顺便请你喝咖啡。”
“现在才想到吗?”
见新岛冴笑得灿烂兼理所当然……但这件事早该他踏入东京的第一天就要做了才对。
“我确实刚刚才想到。”也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就是忘记这件事,新岛冴悠然地拨了拨自己的长发,“不过我可是有在帮你寻找合适的宿舍,看在这分上就别抱怨了。”
“……”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
在新岛冴的心中,他就只是这种等级的存在……算了。
总比没有得好,他收拾好跟着新岛冴一起搭上电车,新岛冴带着他到涩谷,介绍了几家有名的美食、跟一些日常生活可能会光顾的店家后,又转往到四轩茶屋。
一下车就感觉到差异,跟那热闹的涩谷街头比起,这瑞安静许多,连建筑的风貌都显得怀旧,没想到东京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新岛冴带着他进入小巷,并且在第一幢建筑物前停下。
“这里的咖啡很好喝喔。”新岛冴指了指招牌。
这里竟然有店家,如果不是新岛冴带路,他恐怕不会知晓……低头瞧了瞧瞧牌子上的店名,卢布朗。
算是别致的名字吗?或者说跟建筑的气氛挺搭的;新岛冴推开店门,叮铃的声音响起,连带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气。
“欢迎……喔,”正看着报纸的老板放下了手,在转头看见他们后,本来扳着的脸孔随即露出笑容,“妳来了啊。”
看来新岛冴跟老板是熟人,那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对待客人的模样;而新岛冴也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拉开吧台的椅子。
“跟之前一样。”连点餐都很随兴,新岛冴说完自己的需求后,又比了比他,“给这位店家推荐的。”
“马上好。”
老板转身准备去了,在等待期间他不免俗地观察店内环境,店面的面积不大,顶多只能容纳七至十个人左右,再多的话就会失去品质。
“气氛不错吧。”看他对这里似乎挺好奇的,新岛冴做起补充,“雨宫之前高中时借住过这里,人冲咖啡的手艺就是跟老板学的,这么说来,你算是喝过卢布朗的咖啡了。”
“……”
“真好,每天都可以喝到好喝的咖啡。”
“……我不知道。”
新岛冴擅自认定他已经喝过雨宫的咖啡,但事实上他们没有熟识到这种程度,他完全不明白新岛冴说的事。
“咦?”
对他的回答非常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错愕,新岛冴停顿好一会,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老板端出来的咖啡适时解救了他。
咖啡在送上面前的那一刻,扑鼻的香气成功纾解他略带疲惫的神经。
“说到莲,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听到他们提到这个人物,老板很自然地直接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并且泄漏出不得了的消息,“双叶跟我说他被停职了?”
这次换他愣住,拿着杯子的手颤了一下,险些将咖啡洒了出来。
突然被问起,新岛冴也不怎么慌张,反露出为难的表情,“啊啊……关于这件事……雨宫他啊,之前值勤时抓到正在恐吓路人交钱的现行犯……”
似乎是在想要怎么简单解释,新岛冴歪头想了想才继续说明,“结果对方亮出了证件,说自己是议员的儿子,就算是局长来了也动不了自己……于是雨宫把人摔了出去……当着十几个众人的面。”
这下懂得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听起来就很糟糕,老板抚着头疼的前额用力叹口气,“真是的,还想说他最近怎么忽然有空常往这边跑,还帮我做起生意,早就跟他说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妥协的。”
“现在议员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气得打电话直接下令把雨宫开除,只是停职观察算是轻微的了。”新岛冴补充目前结果。
“……您不是说他很冷静的吗?”
也插上了话,他看向新岛冴,这跟人之前说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设定。
一般来说,对方会特别彰显自己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时,就表示后台绝对强硬,多少会忍气吞声,况且雨宫是会用脑袋思考的类型,突然一头热就把人摔了出去,这怎么听都不对。
“不……通常这种人生起气来也是最可怕的。”
“……”
看来他还不是很了解雨宫莲。
不过他早就严重脱节,以目前的情况他明明最接近雨宫莲,该是第一时间发现人不对劲的角色,结果却等到现在才知道。
并不会分享喜怒哀乐,他跟雨宫的关系只有如此,这是事实,却又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虽然他说过不想住宿场合谈工作,但真的乖乖遵守的雨宫也太听话,跟他抱怨一下他还是愿意听的。
新岛冴和老板继续讨论起政坛的腐败,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浅浅尝了口咖啡,却发现自己没有心思去细品是什么滋味。
一早起床,他看看墙上的钟……不小心又早起了,不过这次新岛冴没有传讯息打扰他。
换好衣服离开房间,经过厨房看见雨宫正在忙碌,正踌躇着该不该跟人招呼时,雨宫转过身先开口了。
“啊,要吃早餐吗?”见他比平时出门得早,雨宫看了看时间,发出提议,“我可以多准备一分。”
不知道是因为闲得发慌、还是想趁机转换心情,总之对方率先邀请他,他怔了一会才点头。
“……麻烦你了。”
拒绝的话总觉得过意不去,他对人有诡异的愧疚感,明明跟他没有关系。
答应只是想让自己的心情好过点,只是在拉开椅子、第一次坐上餐桌前,那静到只有餐具发出碰撞声响的用餐气氛让他后悔了。
可恶,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了。
那依然各自管好自己面前餐点的场面,老实说跟只有自己一个人用餐没有太大差别,本来他还想借机观察人的状态,结果弄到只有自己尴尬。
很久没跟其他人面对面吃饭的场景让他不适应,只好拿起杯子想喝一口咖啡来缓和心情;那漆黑的液体一入口,浓郁的果香伴随着咖啡特有的气息在嘴里发酵,吞下后最后淡淡的甘甜味盘旋在舌尖上,做了完美的收尾。
果然很好喝。
比想象中惊艳,虽然这跟之前他在卢布朗没有品尝的心情所造成的反差有关,但这确实已经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冲泡出来的水平。
从他的表情就能知道心得,他看见对面的雨宫莲对着他轻轻扬起笑。
从那之后,雨宫都会帮他准备早餐,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似乎找到一点目标,雨宫每天都会推出不同菜色,对于只是想简单解决早餐的他来说太过奢华,不过这样可以让雨宫开心一点的话,他也能接受。
今天他依然窝在办公室翻着文件、昏昏欲睡,已经不知道看过几次的证据报告让他快要背了起来,但就是不想放过任何线索,或许哪天他会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有看见的关键,一举突破盲点,成功逮捕凶手。
只是这样美好的结果不知何时会降临……这一点雨宫似乎也一样。
“啧,申诉又被驳回,那群死老头,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们--”
新岛冴对着手机里的讯息不断用力咒骂,似乎透过关系想让雨宫申请复职的文书可以顺利审核,可惜还是遭到退件,再这样下去,直接革职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家,一开门就发现里头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声响,打开鞋柜……雨宫平时出门穿的鞋子不在,肯定出门去了。
阖上鞋柜的门,他先去洗澡,接着把脏衣服收集起来拿到阳台。
从阳台出来后他听见开门声,于是走回客厅,反射性对着玄关的人开口:
“你回--啊,抱歉。”
差点踰矩,这里不是他的家,他那像是一家之主的口吻明显是大忌;不过雨宫的气度显然比他想象中大得多,不但没有计较他的口误,还顺理成章地回答:
“我回来了。”
这让他感到有些羞耻,于是他没有再继续对此做反应。
雨宫回房前从口袋拿出了手机,还在振动的效果一直到雨宫按下了按键才停止,对着讯息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也接收到了申诉失败的通知。
对面权威的压迫,只会让自己重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他想雨宫也很清楚,但就是不想放弃。
今天假日他起了个大早,在看见时间上的短针稳稳指着六时,他用力叹口气。
那个如魔鬼般的新岛冴昨天忽然像是良心受到谴责,终于愿意让他放几天的假,他本来想好好睡一觉,结果生理时钟依然催促着他在这个时间点张开眼睛。
既然都醒了也没有想再睡的打算,他来到客厅,微微亮的空间一片沉寂,雨宫还没有醒来。
难得他比人早起,他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吃的,结果琳琅满目的食材让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完全没有概念,他放弃地关上冰箱决定等雨宫醒来再说……不,这样他岂不是把人当成使唤的奴仆了。
太习惯雨宫的付出,他差点要变成坐享其成的坏人,既然今天有时间,就换他下厨,不过是早餐,有什么困难--
--收回前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地狱。
没煮过饭,只用过微波炉,眼前那些用具每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未知,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想了半天才决定烤个吐司及煎蛋,这应该是难度最低的,至于咖啡……虽然他手艺不及雨宫,但还算可以接受的普通程度,毕竟他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为了可以在家享受宁静的下午茶时间,有稍微研究过咖啡的冲泡方法。
挽起袖子执行,他笨手笨脚地从冰箱里取出材料,接着打开炉火、架上平底锅,加点油一口气把蛋打进去,然后--啊,不妙。
不小心火开过头了,蛋的边缘有些焦黑,不过好在他挽救实时,没有太大影响。
吐司部分,烤箱他看了半天,勉强找到应该是开关的键转动,但不到几分钟,烤箱就传来烤好的提示音,他拿出烤盘,上面的吐司都还没热。
……跟他想得不一样,就在他把吐司重新送进烤箱,重复一样的动作,结果依然相同时,他终于没了耐性。
正想着要从哪里把这烤箱给拆了时,雨宫的房门开了,人走到客厅。
第一眼就被他那略带狼狈的模样吓到,雨宫瞪大眼睛顿了一会才回过神,“……早安。”
即便他把自己的下厨过程形容得多么云淡风轻,但现实就是他被这些食材弄得灰头土脸,厨房的台面也是一团混乱。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维持自己最后的优雅,“……我做了早餐。”
听到他下厨,雨宫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毕竟他在这里的期间从来没碰过厨房,不会煮饭的这个可能性很高。
雨宫没再说什么,只是去洗漱完毕后,坐在平时的位置上等着他将早餐端上桌。
把有些焦的煎蛋跟还没烤好的吐司装在一个盘子上递出,看见这些东西的雨宫又是一个长长的停顿。
他后悔了。
在雨宫面前端出这些根本不知好歹,就在他想收回时,雨宫已经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
说完的雨宫率先拿起那从冰箱取出、还有些硬梆梆的吐司咬着,一点嚼劲都没有的模样明显谈不上美味,接着在雨宫拿起叉子、在咬下的蛋中传来喀拉的声响时,他终于没有忍住地站起抢过盘子。
“倒掉。”
不小心连同部分的蛋壳一起进入锅中,他决定趁雨宫还没真正嫌弃前湮灭证据,只是雨宫阻止他的动作。
“不需要。”
又把盘子收回去,雨宫挑出了壳,将剩下的部分吃完后放下叉子,拿起杯子。
轻尝了口,雨宫对着眼前的液体眨了眨眼、又怔了一会后才露出笑。
看来咖啡勉强及格。
经历过前面的洗礼,正常的咖啡味道反让雨宫有些措手不及;稍微停下,雨宫看向窗外那明亮的天气问:
“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再度发出的邀请依然让他迟疑了一会,跟着看向窗外,他下意识地开口,“吉祥寺。”
其实他也不知道去那里要做什么,只是随口说了个他还没去过的地点。
“那就去那里吧。”
雨宫没有反对,于是在结束掉这个不怎么成功的早餐后,他们一同搭上电车前往吉祥寺。
第一次到这里,他们随意地参观了一遍,一家甜品店引起他的兴趣,还有能够打台球的店也让他印象深刻,不过还是爵士俱乐部最符合他的喜好,在那里待了将近一整个下午。
不过平日店家只有晚上才开,根据老板说法,是因为邀请很久的歌手终于愿意来店里演唱,偏偏歌手的时间又只有下午有空,才特地在今天开了下午时段。
“明智的运气似乎还不错。”
雨宫这样说。
……如果他运气真的很好的话,那个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的雨宫应该也要连带跟着幸运,结果他一出现,雨宫马上就遇到大难题,该不会是他把人的好运抢走的关系。
当然这只是无意义的假设,对从小就没有父母的他来说,他早就不相信运气,他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等到他们走出店外已经是傍晚,到了晚餐时间,雨宫对着不知道该吃什么的他提议。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咖哩。”
既然都被推荐,他也大方接受;重新坐上电车来到四轩茶屋,雨宫在巷子口的第一家店前停下。
“……”
怎么还是卢布朗。
看见那熟悉的店面、熟悉的招牌,他一下不知要如何解释现在的心情。
“怎么了?”
见他没有跟上,雨宫特地回过头问。
“之前冴小姐带我来过……但只有喝咖啡。”
“是吗?”
对这情况没有太惊讶,雨宫只是这样响应后,照样推开门。
“欢……唉……”这次老板换上的是唉声叹气的脸。
看见又是认识的人,老板这次连话都不想说了;雨宫无视掉老板无奈的眼神,光明正正大地走进工作台。
“我可以用厨房吧。”
“随便你。”
老板丢下这句话,接着又捕了句“我去抽个烟”以后离开了店,完全丢给了雨宫。
看着人熟练地穿上围裙开始工作,不间断的动作让他感受到人确实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不过雨宫只是负责将咖哩加热跟泡咖啡;不一会咖哩的香气传来,雨宫在盘上添了白饭,并把热腾腾的咖哩酱淋上。
餐点送到了面前,他接过雨宫给的汤匙,舀起一口,在将和着咖哩酱汁的白饭送进口中时,他突然好像明白雨宫的厨艺会这么好的原因。
在这里学习料理的话,怎么样都不太可能做出难吃的东西,虽然这跟人的手巧也有关系。
见他吃得还算津津有味,不排斥这样的味道,雨宫在替自己也呈上一晚咖哩的同时说着:
“工作结束后可以直接回来,晚上我都会下厨。”
间接提示他晚饭不用外食……不知道是因为看他总是一整天都待在外头、还是新岛冴有告诉雨宫他都是在资料室里啃着文件吃饭……只是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他。
很想回答人还是先担心自己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后他又吞了回去。
放假的几天除了和雨宫出门外,他几乎待在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书,累了就拿出手机寻找各式各样八卦,有时那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传闻反而会在某天变成重点。
这时他听见门铃响起,基于好奇,他走出房外查看。
是一名染着金发和蓝发的男子,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混血,三个人手上各提着一个袋子,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装着满满的零食和酒。
第一次遇见有客人来访。
本来他就假设过雨宫的交友圈,或者有女朋友之类的,现在这情况他不算太意外。
发现他站在廊道口观望,雨宫替他介绍起成员:
“这位是坂本龙司跟喜多川佑介,另外一位是摩尔加纳,三位都是我高中时认识的朋友。”
将三个人大略简单说明后,雨宫改转面向那三个人。
“这是明智吾郎,新岛小姐的工作伙伴,住在我这里。”
雨宫的介绍词霎时让他愣了下……人似乎忘了加“暂时”两个字。
“晚上好。”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摩尔加纳率先跟他打招呼。
“……晚上好。”
既然如此,他也就假装没发现,他顺着摩尔加纳的寒暄点了个头。
“今天打扰了。”喜多川举起手上的袋子,“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还要工作。”
本来想很干脆地拒绝,后来他还是临时多加了个理由……当然这只是借口。
他不凑热闹选择回房,不过吵闹的聊天声还是让他不太能专注,陆续传来的聊天声不外乎是替雨宫抱不平、或者埋怨工作压力,最后大概是喝醉了,还有人唱起歌。
五音不全的歌嗓一度让他连文字都读不下去,最后索性放弃,改成整理房间。
不知不觉间外头安静下来,甚至静得不太寻常;又因为好奇,他来到客厅,看见一群人倒成一片,只剩下雨宫还是清醒的。
正在整理环境,空罐及零食包装乱糟糟地散落在桌上及地板上,让雨宫一人收拾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于是他蹲下身帮忙。
将罐子装进袋里,雨宫则是负责擦拭桌面,就在他起身要将装着瓶瓶罐罐的袋子拿去丢掉时,坂本龙司也突然站了起来。
本来他以为人醒了是要上厕所或者回家,没想到坂本龙司摇摇晃晃地走进他的房间,接着门用力一关。
“……”
不知道人进到他房里要做什么,他不得不跟上,没想到打开房门便看见坂本龙司已经趴在床上,打呼的声音传了过来……睡得真快。
“抱歉,平时我都是让其中一个睡沙发,另外两个挤客房……”
看来这情况是常态,坂本龙司不过是照着平常的习惯、直觉地朝现在是他的房间移动,再看看另外一个倒在地上的喜多川佑介……确实没办法让人睡在这里。
“我去附近的旅馆。”
毕竟他才是那个占了空间的人,他决定到外面找间旅社暂时度过这一夜,但雨宫拉住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雨宫莲的房间。
从来没有想过要跨入,房间的格局理当比客房大,整理得也很干净,果然从外面的公用空间情况就可以大致归纳出一个人的习性。
雨宫让出一半的空位给他,不过两个人睡在一张单人的床上果然还是有些拥挤,不敢真的占太多位置,他尽量往外边靠。
“可以过来一点。”
见他再差一点就要掉下去,雨宫伸过来的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又往内侧推移。
被迫拉近距离,他本来想转身背对人,但雨宫箝制在腰上的力量让他无法动作。
“……可以放开了。”
“这样掉下去前我可以先发觉。”
讲得颇有几分理直气壮,他又不是小孩子,真的要掉下去的话他也是会发现的。
虽然想抗议,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沉默,替他盖好棉被,对他说了句“晚安”后,雨宫便闭上眼。
几乎可以把彼此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面对这种距离,对方还可以安稳地睡着,就某方面而言他不得不佩服。
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过分在意这种肌肤贴合的接触,为了不落入只有他一个人难堪的局面,他决定跟着闭上眼。
柔软的床铺和舒适的温度让他很快就睡着;他依然在指定的时间醒来,只是雨宫似乎比他早起,一睁开眼他就和人的视线对上。
不知道这样看他多久了,只是雨宫在他醒来后,依然没有移开视线或者那放在他腰上几乎一整晚的手,又朝他靠了过来,雨宫的前额抵上了他的。
他倒抽了口气。
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人笑出声音,然后依然用平静的口吻跟他说了早安。
有被小看的感觉。
好像在捉弄他,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不甘示弱地扳起脸,“早安。”
把这个反击收进眼底,雨宫再次扬起愉快的笑容。
本来他以为这样就能够结束这场对奕,但雨宫似乎还不想起床,轻轻吁了口气,又将在他腰间的手收紧,眼看再差一点他们的距离就要归零时,房门被轰了开来。
“莲!我的头好痛!我要醒酒茶!”坂本龙司抚着前额叫着。
“……”
来得真是时候。
雨宫的脸上是这样写的。
不得不起床,雨宫去准备醒酒的热茶跟早餐,等一切完成后其他人也醒了;三人一边有气无力地喊着头痛、一边又狼吞虎咽地吃掉他两倍以上的分量后,拖着步伐回去了。
留下其他残局要收拾。
清洗他那沾满了酒味的被单……今天恐怕得换他睡沙发……不,沙发的套子也送洗了,大概率又得跟雨宫挤同一张床。
将洗好的被单拿到顶楼晒太阳,顺势将一些衣服也拿来晒,他看着动作利落的雨宫,突然想起昨天的事。
“你……”吞吞吐吐,他迟疑半天才勉强把话完整挤出来,“你有什么困扰的话,也、也可以跟我说……”
不是他平时会说出口的台词,这短短几个字对他来说简直酷刑,但又非说出口不可,显见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很深的疙瘩。
老实说,在昨天听着雨宫和其他人抱怨工作时,他心里有些不耐的急躁,明明每天都见面,雨宫却还真的一个字都没提,他的地位明显排在最后,他不甘愿。
听到他的话的雨宫歪过了头,真的煞有其事地思考起来。
“这么说来……”雨宫皱起眉头,认真地露出烦恼,“龙司他们买来的酒太多了,冰箱摆不下也没有地方可以放,必须喝完才行……”
“……啊?谁管你这个--”
还以为人终于想跟他说说被停职的事情了,结果竟然是这种无关痛痒的,跟他想要的完全不一样,有种被玩弄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刚刚那么努力吐出那些话的自己像个笨蛋。
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怒火,雨宫歪着头一脸天真,“明智不喝酒吗?”
“不喝,会妨碍思考。”
“不是因为酒量不好?”
“放心,我的酒量比你好。”
不满被小看,他想也没想地回击。
“不是不喝吗?为什么会知道。”
逮到他的语病,雨宫的反问让他开始赌气。
“知道的事情就是会知道。”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知道的事情不须要尝试也会知道。”
“……”
“……”
对话越来越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他跟雨宫互相对看了一眼后,得出一个结论。
又到便利店买了新的,酒罐几乎要淹没整个桌面,他跟雨宫隔着那残存的空隙对望,就等有人发声。
“谁先停下就输了。”雨宫这样说。
“可以。”
规则简单粗暴,非常适合现在的气氛。
既然不相信,那就用实力来证明,他跟人同时拿起离自己最近罐子拉开拉环。
随着瓶数增加,他开始感觉到脑袋在发热,不过还算是清醒,他看看对面的雨宫,还余刃有余。
可恶,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难不倒。
仔细回想,昨天确实就只有雨宫一个人还活蹦乱跳,虽然身上有酒的味道,但说话很清楚,走路也没摇摇晃晃……酒量恐怕比他想象中得好。
“还没有要认输吗?”雨宫在将手中喝空的罐子往旁放置后问。
“这是我的台词。”
“现在投降的话明天至少不会宿醉。”
“闭嘴,你这个垃圾。”
一个大意,不小心就用他平时对待嫌疑犯的口吻说话……可恶的酒精,果然会降低他的防御;而见他露出真面目的雨宫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反扬起邪佞一笑。
“那是什么。”
看来他们对彼此都还隐藏一些本性,现在因为酒精的催化下显露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他有些不记得,只知道他们还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吵了起来,甚至差点打架,最后怎么睡着的他没有印象,只是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直接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
不妙,头好痛,身体也很沉重,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感觉身体完全脱离掌控,无法顺利行动,只有眼睛勉强还能动,看看对面的雨宫,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但似乎被他的声音吵醒了,人抚着前额抬起头。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竟然大白天就开始跟人较劲,现在清醒过来后忽然发现异常幼稚的他们面面相觑。
“……下次比别的吧……”他这样提议。
“……就这么办。”雨宫说。
虽然再隔了一个晚上,他身上的酒精浓度退去不少,但还是让他异常疲惫;只是今天得去检察署,他无奈地拿着自己的提箱出门。
到资料库办公,这时也抵达的新岛冴打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招呼,新岛冴就率先垮下脸。
“呜哇,都是酒味。”新岛冴嫌弃地退了好大一步,“喝太多了吧。”
“……稍微。”
虽然他想说都是雨宫莲害的,不但闪避他的话题,还把他拐去灌醉……不过就这样被挑衅的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
忍着头疼他打开计算机屏幕,开始今天的工作。
整个空间只有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停下来后会听见新岛冴翻动纸张的窸窣,他双手抱着胸对着屏幕思考,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处置才是最好的。
“明智,”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新岛冴皱起眉,“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暖身。”
知道他不是在查凶杀案,而是做其他的事情,不过这种工作本来就不会专注在单一的案件上,他追查别的事件也是合情合理。
“哈?”
“在办理大案子前,要先露一点身手证明自己的能耐对吧。”
他可是非常了解这个领域的潜在规则,如果没有做出成绩让人信服,之后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因此在连续凶杀案前,他会先用其他的事件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到达哪种程度,这样调度证据及人力的难度会降低不少。
“……你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隐约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新岛冴也隐晦地给他提醒。
“只是转移风险而已。”讲得轻巧,他没有理会人的劝告,“而且我不打算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既然雨宫闭口不跟他说,那他也决定不知会人,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自由,他就是这么赌气。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一股脑往前冲的角色,当然会先设好退路,这件事确实有风险,但不做的话,他会后悔。
今天雨宫依然帮他准备了早餐,跟他不一样的完美烤吐司,上面还抹了果酱;咖啡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喝,让他有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在出门前他看见雨宫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报头条,在穿鞋子的期间,他听见电视的记者用直述的口吻播报内容:
“昨日警方在井之头公园当场破获一起毒品交易现场,并赫然发现兜售毒品的对象竟是石川议员的儿子,目前警方已将人羁押,并开始彻查石川议员住处,不排除石川议员知情隐匿--”
“……”
雨宫看着报导陷入了沉思,他假装没看见地关上大门。
“太好了,这下证据充足,又引起这么大的关注,起诉是早晚的事情。”
“是吗?”
没有特别感到兴奋,他只是在想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障碍,毕竟政治人物很难一击就扳倒,他还得再多准备一些可以进攻的证据。
“这样就没有人干涉雨宫的复职了。”新岛冴显得非常高兴,“雨宫会感激你的。”
“不用跟他说。”
没打算邀功,会想要这样做只不过是他自我满足。
自从查到那个施压的人叫做石川后,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直接选择挖出人的底细,只能说做过亏心事的人怎么样都藏不住,如果石川可以稍微管好自己的儿子,他可能还没办法就这么一刀毙命。
“不过本来还很担心他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上回见到时精神还挺不错的,”新岛冴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陪他。”
“……不是我的功劳。”
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值得让雨宫觉得欣慰的事情。
“别这样说,我请你喝咖啡。”
心情大好的新岛冴今天完全没有要跟他斗嘴的气势,反而还鼓励他要他别小看自己,肉麻到让他起了哆嗦。
不过比起酒,果然还是咖啡比较好,既然有人要请客,又可以暂时放下工作,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坐电车到达卢布朗,拉开店门,没有看见那总是摆着臭脸的老板,而是雨宫莲在工作台前。
“咦?你在这里啊。”
看见雨宫,新岛冴惊讶归惊讶,但还是拉开椅子就定位。
“惣治郎说要带双叶去办事,叫我看店。”
“老板也是物尽其用啊……啊,不过快要可以回来上班了吧。”
“嗯,下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真快。
真的是一看局势不对后,立刻换边站,那群被新岛冴称作老头的人果然势利,不过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没有坏处。
“太好了。”由衷地替人感到高兴,新岛冴难得笑得灿烂。
“谢谢新岛小姐帮我申辩。”
“不客气。我可是很期待可以再跟你合作喔。”
“到时请多多指教。”
“……”
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他低着头等着咖啡什么时候送上来。
“话说回来,”只是复职的话题很快就结束,新岛冴把焦点改放在他身上,“你找到宿舍了没有?”
“……还没。”
别说他没有在努力,他在假日时也是有在网络上搜寻过一回,可惜没找到让他满意的。
“唉,别说我没帮你,”非常满意他的回答,或者说就是在等这样的发展,新岛冴得意地从包中拿出一袋资料,“这些是我挑选出几个不错的出租公寓,你可以参考,这样雨宫也可以快点摆脱你。”
“……”
还真的是把他当瘟神。
虽然知道新岛冴只是在开玩笑,但他确实叨扰太久,反正雨宫也成功回归岗位,扣除掉凶杀案,他有更多的时间加紧脚步处理这件事。
这时新岛冴的手机响起,人起身到外头接电话;既然咖啡还没有好,他也趁着这空档打开纸袋,抽出里面的资料。
看看第一家公寓……位于十楼,采光还不错,不过--
还没有看完,他手中的纸张就被抽起,下一秒换到了雨宫的手上,人盯着密密麻麻的叙述后皱起眉。
“这个太远了,搭电车要30分钟才会到检察署。”雨宫指出了缺点。
“……这时间很普通。”
“太远。”
“……”
强硬的语气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于是他无视掉人手上那一张,改看起下一个套房--
结果他还没读完就照样被抽走。
“没有厨房。”
依然嫌弃,雨宫再度提出缺陷,他不甘示弱。
“我又用不到。”
“我用得到。”
“啊?”
什么意思?是指他搬家以后人还要过来帮他准备三餐吗……不,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啧了一声,他看起另一张--
“空间太小。”雨宫又开口了。
“我一个人不须要太大空间。”
“是两个人。”
“……我又没朋友会--”
“总之两个人。”
……决定再度无视掉这个发言,他看向手中最后一个希望--
“上野这地区会有很多奇怪的人蹓跶,佑介说的。”这次雨宫针对起地区挑刺。
“确定他不是奇怪的人之一吗?”
上野是许多艺术家喜欢盘旋的地方,艺术家的行动总带着几分独特,被说成是怪人也算合理,喜多川佑介也是这其中一员……这件事是上次人来雨宫家喝酒时,他听见人在抱怨最近油画颜料又变贵时得知的。
一而再、再而三被反驳,明明是他要住的,结果变成雨宫在决定,他不满地反问,“那怎么样的条件才算好?”
既然人这么挑剔,那么心里一定有完美的理想,他就听听看雨宫有哪些要求。
“至少离工作场合在两个车站内、从我家就能徒步就到达的距离。采光要好,厨房设备至少要有两个炉火跟料理台,还有阳台上要有可以种植的空间,浴室的话……果然还是有浴缸比较好。”
“等等,为什么要以你的标准来决定,而且这范围也太小了!”
虽然是他开口问的,但雨宫还真的不客气地完全照自己步调来,根本没顾虑到他;而且这样听下来他能住的地方根本就被限制在雨宫家附近,那里可又不是什么亲民的地方,他查过雨宫附近一带的租屋,价钱不是他这种才刚回国的人想负担的。
既然如此,他站起身半赌气地撇出冷笑,“我继续住你家算了。”
这下雨宫也会觉得困扰了吧!毕竟一直有人赖在自己家,还没有付房租,换作是他,就会恨不得人赶紧搬离自己的生活空间,图个清静。
听了他的宣言的雨宫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紧张,仅仅只是挑了下眉,接着向前倾过身,猝不及防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那就这么办吧。”雨宫悠然地下了总结。
……他是不是失去了什么?
此时说完电话的新岛冴走了进来,看看愣住的他、再看看现在才开始准备泡咖啡的雨宫,新岛冴一脸困惑。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似乎隐约有听见他们争论,但又不清楚内容,而且觉得问题就在他身上,新岛冴瞇上眼质疑他。
但他却无法回答……这叫他要怎么说明。
“新岛小姐,”于是雨宫出声转移新岛冴的注意力,将纸整整齐齐放回到袋子内后,再干干净净还给人,“这些不需要了,以后也用不到。”
“?”
越来越不明白,新岛冴不断望来的眼神扎得他好痛。
现在他要好好仔细思考,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出错。
* * * *
【主明】神明大人不恋爱
1.设定上是:人类(雨宫莲)x神明(明智吾郎)的ooc。
2.摩尔加纳是猫妖,某次被明智救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明智。
3.可以接受再往下↓
位在半山腰,不上不下的距离、略带隐密的山林中,有座半旧不新的神社。
从镇上到神社的路途其实不算复杂,也没有什么能够混淆方向的小岔路,大人的脚程大约20分左右就能抵达,山的另外一头的镇上走来也大约是15分钟,是个地理位置还算不错的地方;只是在没有灯光的夜晚上行走,也是有迷路的可能性。
拖着下巴,他在升起的太阳还没真正走上山头前就已经醒来。在神社时,他的娱乐不多,整理前庭的花草是目前最大的打发,只是他的神社大部分都是杂草,之前神官种植的花因缺乏照顾早就枯萎殆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拔草。
有时他会到附近走走、或到河边打水散步;什么事都不想做的时侯,就会坐在神社的前廊,看着对面那几乎一成不变的山景发着呆,顺便想象过了这个秋天,山的那一头顶上开着的白色花群,就会随着气温的降低凋零,白色的花瓣落在泥地上,像是初冬提早下的一场雪景。
已经看了几百年的风景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意外,因此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逃出他的认知,他对这一带所有的细节几乎了如指掌。
就在他闭上眼,想要假寐一会时,草丛间传来动静。
张开眼,他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瞥去,窸窸窣窣的草丛中钻出一只兔子。
说是兔子其实不太正确,毕竟没有一只普通的兔子头顶会长角,及那条比身体多出两倍长的尾巴。
……这样不会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吗?
他一边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一边扳起脸色,在对方感受到他的杀气、朝他这边看时,他用无声的唇语威吓:
“滚。”
明显感受到差距,小怪受到惊吓跑走了,不到三秒又回归到方才的宁静,他重新闭上眼--
“明智--!”
吵闹的声音再度强迫他睁开眼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撞进他的怀里,霎那间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发出低哼,他没好气地看着那手上捧着一堆物品、嘴上还咬着热腾腾、冒着烟的馒头的黑猫。
“明智!吾辈回来了喔!”
扯着嗓门大叫着他的名字……正确来说应该是他曾经用过的人类名字,在这已经荒废的地带上已经没有人会这样叫他,结果却被这只猫继续拿来延用。
“你看,吾辈刚刚去了丰收之神那里,拿到好多馒头--”咬着食物口齿不清地不断说着,接着将嘴里的馒头吞下后,大大叹了口气,“唉,你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闭嘴,你这只没原则的猫。”
想当初明明就还是个得靠他从其他妖怪的口中救下、不成气候的小妖,结果在他这里修养茁壮后,经常就跑到其他地方蹓跶,还拿其他神的情况来揶揄他,完全就是个叛徒。
“吾辈才不是猫!”大声反驳他的用词,接着在他的大腿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摇着尾巴故作可爱,“今天还是没有人吗?”
“你每天都问这个问题不会腻吗?”
“唉唉,没想到神明也会退流行啊。”
“我还是把你埋了吧,山顶跟河边你选一个。”
开始后悔救下这只背信忘义的猫,不知道现在灭了还来不来得及。
知道他是真的会做到,于是猫立刻闭上嘴,乖乖地吃着自己从其他地方拿到的供奉品。
看看背后那空无一物的建筑,就连最基本的神职人员也没有,他瞇上眼。
曾经这里也有过大量的参拜者,只是现今科技进步,人们对于信仰的依赖感越来越薄弱,加上建筑变多,鬼怪们的生活空间遭到压缩,虽然依然有一部分仍然居住在人类的世界,但大多数都选择搬入山林,在都市中几乎没有妖怪的身影。二来拥有灵异体质的人也渐渐减少,妖魔鬼怪变成一种传闻,没有多少人再愿意相信,他的存在也变得可有可无。
掌控着强大的能力,他的工作就是驱除世上所有带着邪念的妖怪或恶灵,只要是怪物原则上都对他敬而远之,甚至连部分的神明都嫌弃他的暴戾之气太重。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须铲除,在工作领域里,他一直把敌人的标准区分得很清楚;至于那些老是想排挤他的神明,他本来就没有想合群过,完全无关紧要,有时和妖怪相处还比较自在。
而且这样倒是让他显得清静,独自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偶尔会无聊罢了。
在妖怪横行的年代中,他曾被人类器重过,害怕被未知生物盯上的人们每天都来到神社前参拜祈祷;甚至做了许多亏心事、怕已死的仇家化成冤灵找上门的坏人都不例外地来祈求他,人类的百态成了他当时的消遣娱乐。
他也曾伪装过人类、显现在众人面前,以除妖师的身分在村庄里生活,和人类互动谈不上有趣,但也不枯燥。对于人类的请求他几乎有求必应,直到某天他放过了并没有任何危害力的妖怪后,突然所有人一同倒戈,说他是妖怪的同伙,并想把他逐出村落。
这样的转变说完全不惊讶是骗人的,他确实小看了人性,就在他重新回到神社,远离村落时,村中的人民却没有想要就这样放过他,集体在夜半时分闯进神社,想一把火烧掉这里,试图想了结他的生命,直到他现出真面目后,这些人才知道自己惹怒到了谁。
得罪神明的人类会有怎样的下场不须多说,虽然上级对于这件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这成为他没落的开始,也是他对人类抱持芥蒂的起点。
张开眼睛,太阳已经下山,只剩下姣白的月光成为唯一的照明;不小心睡得有点沉了,他听着猫头鹰发出的咕咕声,以及细微的脚步声在林间游晃着。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妖怪出没的时间大多在夜晚,也是他开始工作的时刻,不过这些妖怪通常不会踏进他的视线范围内,既然眼不见为净、又没有人遇害,他就不会刻意找麻烦;决定玩忽职守的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压着自己动弹不得。
“……好重。”
这只蠢猫。
山下的城镇人口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有些传统的建筑大部分都住着年纪稍长的长辈,年轻一辈的几乎都在升上大学后就离开家乡;不过这里的气候稳定,竞争力也没有外头高,还是会有部分的人选择回到这里工作;至于另外一头的城镇就热闹不少,主要的生活机能都集中在那里,因此不少人会爬过山跨越到另外一头城镇采购,只是现今的交通发达,大部分都选择搭乘交工工具,越来越少人徒步前往,一整天下来他见到的人类用一只手就可以算完。
今天依然是好天气,太阳勤奋地挂在空中,旁边那只猫正因为无聊在廊上打着滚;就在他要猫到旁边去静一静时,草丛里传来的声响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不知道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妖怪闯了过来,就在他放开手上的蠢猫,挽起袖摆、起身要走进草丛驱赶时,一团毛茸茸的卷毛扑倒在地上。
……人类的小孩。
虽然有些妖怪几乎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但气味上还是有区别,并不难分辨;好久没看见年纪这么小的人类,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明明感觉到了妖怪的气息--
“哈!”
都还没思考完,紧接着张有疵牙咧嘴、高壮的人形妖怪也冲出了树丛。
原来如此。
很快就厘清状况,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这是我的地盘,别在这里恶作剧--”
这种妖怪就是喜欢到处捉弄人、把人类推下河、绑在树上什么的他都见过,而且非常不会看脸色,是不怎么讨喜的性格。已经出言劝阻,可惜对方似乎不想听他的劝,反而张大嘴露出两排尖牙发出嘶吼,朝他挥动爪子。
话说在前头,他可不是那种好脾气性格。
既然不听他的,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好犹豫,斩杀才是他的本职。
挑了下眉,他微微侧身,闪过攻击的同时抓住对方手臂,接着将手一抬,把对方摔了出去。
腾空的身体再重重摔落到地的剎那扬起大量尘土,他一个跨步踩上妖怪的头,随着举起的手一同幻化出的长剑再度顺应他的动作刺穿妖怪的后颈。
全程没有眨过一下眼,在血渍喷洒到脸颊时,他连擦拭都嫌懒,等怪物的身躯化成了灰消散在空中时,脸上的血迹也跟着一同蒸发殆尽。
“喂,稍微顾及一下形象,会吓跑小孩子的。”
对他那略带残暴的手法有意见,猫很适时地提醒。
“反正又看不见。”
除了特殊体质或者他刻意现身外,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他,因此他完全没有在顾忌刚才那儿童不宜的血腥画面是否会被看见。
这时一直维持着趴倒的姿势的男孩到现在终于想到要爬起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大概是摔痛了,人坐在地上休息,并用手抹掉脸上的脏污。
他蹲下身,看着人满身污渍,眼角上却没有任何一滴眼泪,倒是挺有勇气的,他伸出手帮忙抹掉鼻尖上的泥土,这对人来说大概就像是有风吹过的感觉,因此觉得痒的男孩又伸手抓了抓鼻子,弄出更多的尘土在上面。
真笨。
这愚钝的反应逗得他轻轻笑了几声,再瞧瞧人身上像是幼儿园的校服,上面的名牌绣着“雨宫莲”。
大约四到五岁左右,那大大的眼睛和略带圆滚滚的脸颊是人类小孩固有的特征,虽然不怎么可爱的他也见多了。
没兴趣再去多研究,既然这附近他已经没感觉到有威胁性的生物在游荡,再过一阵子男孩就会自动回家,他起身准备离开。
“摩尔加纳。”
在走之前他不忘回过身叫猫跟上,只是一转头却看见那只猫已经爬到男孩的头上,男孩现在正因头上忽然多出的重量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发白的脸色明显不知所措,他忍不住上前将猫一把拎起。
“你在做什么?”
“只是觉得有趣,毕竟好久没在这里见到人了,谁叫明智不受欢迎。”
“真是啰唆。”
绕了一圈话题还是又回到这部分,他啐了声,然后把猫扔进神社里;不过猫就是猫,根本不在乎这么一点高度,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后,轻巧完美落地。
啧,下次还是扔水里好了。
突发事件让他今天多了一点消遣,但也不到能打发时间的程度,他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夜幕再度落下,进入黑暗时间,四周静了下来,就连空气的流逝都显得缓慢。
山上的夜晚说安静也不全然,要热闹也能挺热闹,会在夜间出没的动物总是会在这时觅食,夜行性的动物步伐轻盈、却又虎视眈眈,动作悠缓、但在瞄准目标后迅速猛烈,是高等的狙击者。
不过今天的热闹和平时明显不一样,杂沓的脚步吓跑不少动物,混乱的摩擦声和交谈声堆栈在一起。
“好多人啊……”摩尔加纳抱怨。
“喂,那边找过了没有?”
“坂本家的过去了,另外一边是不是还没找过?”
“应该不会在山顶吧,一个五岁的孩子不可能跑那么远。”
“河边呢?”
“莲--”
“……”该不会还没有下山?
听着一群人的对话他快速整理过情况,这些人在找的,恐怕就是下午他遇到的那名男孩。
情况不明,只是照这群人的搜索方法,恐怕花上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要是男孩死在这里他会很困扰;加上人一多,被妖怪盯上的可能性大增,他还得花时间处理……不管哪一个都麻烦。
必须排除掉,但要把男孩带下山的话,就必须出现在世人的眼前……高中生的模样好了。
他的外表容貌接近人类高中生的年纪,因此伪装成高中生最不容易被起疑,也比较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至于校服……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不知道这附近高中的校服长得如何,只能凭记忆猜测,想来想去,还是选了最普通的西装样式;为了配合季节,他还多加了件外套和手套。
手轻轻一挥就将身上的和服换成指定服装,摩尔加纳也在这同时跳上他的肩,论夜视力,这只猫还是比他厉害,可以帮到一些忙。
不过实际上他也不太须要辅助,毕竟下午已经见过人,他可以从人身上的气味去追踪,因此很快就在离他神社约三千米外的树林内找到人。
又被妖怪缠上,这次是全身黏稠的小球绊住男孩的脚,让男孩定在原地怎样都移动不了,好不容易拔了出来,却因为用力过猛,又摔了个难看的姿势。
啊--烦死了。
重复上演的场景让他的耐性一下子就被消磨殆尽,他上前朝那还准备继续玩弄男孩的妖怪抬脚一踢,妖怪立刻像是流星一般,画出美丽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喔,全垒打--”
看着在空中消逝的物体,摩尔加纳发出赞叹。
解决完了麻烦,他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蹲了下来。
“喂,站得起来吗?”
用不怎么客气的口吻问,或者说他一向如此;只是听了他的话的男孩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坐在地上发愣。
“明智,态度。”
认为是他的口气吓到人,摩尔加纳提出纠正。
垮下了脸,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孩装模作样,但他还是勉强换上灿烂的笑容及温和的语气,“小朋友,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喔。”
终于抬头看他了,男孩的错愕中带着些朦胧,像是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于是他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后才将手递了过来,他轻易地就拉起人。
一路上男孩很安静,甚至没有问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样静静地任他带路,如果他是不怀好意的坏人,这小孩大概已经被列入失踪人口或者成为冰冷的尸体--
“太没戒心了吧……”
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虽然他这副打扮就是要降低人的警戒,不过也未免太没警觉性,好歹稍微打探、或怀疑他一下再跟他走也不迟,这么没挑战性反激起他想说教的心情,看来他必须教导人最好多提防他这种陌生人,只是--
低头看看那不哭也没闹、用无辜不解的眼神望着他的男孩、以及被紧紧抓住的手……算了。
不想留下坏印象在人的记忆里,他倒是给了竟然会在意这种小事的自己一抹冷笑。
很快他就在山腰遇到正在搜寻的人群,那些人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又走了几步,刻意制造出一点声响后,才有人朝他这边望来。
“啊!”
率先指着他喊出声的是一个顶着肥肚、发量稀疏的大叔,人的声音大到足以让全场停下动作。
“莲!”
过了几秒,一名年轻的妇女率先认出他牵着的男孩,看来应该就是母亲的模样;女子朝他这个方向奔了过来,并不由分说一把抱住男孩。
又亲又摸,像在确认男孩真的还活着、并且检查身上有没有太严重的伤口,最后在确认真的没事、心情平复下来后,起身转而向他道谢。
“谢谢……”
“不客气。”他露出无害的笑容回应。
女子那充满感激、及被人类道谢这件事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当然,在开心过后总该有人冷静下来,很快人群中开始有人对他感到警戒,并且提出疑惑。
“……你是哪家的小孩?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面对这预料内的问题,他轻轻一笑,随手指了个方向,“我住在山的另外一头,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经过这里,今天自习留晚了,正好撞见人迷路。”
煞有其事的解说让人放松一点警惕,不过还是有人看起来不太相信,但他选择无视,毕竟他没打算跟这些人纠缠太久,也不会再见面。
不过不论他的来历如何,至少男孩的妈妈对他是感激的,女子没有理会那些小小碎语,径自跟他确认:
“可以告诉我你住哪里或者哪间学校,明天我再带着莲正式道谢。”
“不用了,我并不是因为想要回报才帮忙的。”
只是想让自己的领域可以清静一点,没有其他想法;他用必须赶快回家,否则家里的父母会担心的借口逃脱;他快速让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树林间后,恢复原本的穿著。
不一会人群浩浩荡荡地下了山,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得飘渺。
终于安静了。
又回归到常态,今天接连的偶发让他多少感到疲惫,轻轻喘了口气,他回到神社。
今天的天气像是变了个模样,气温比昨天高上了好几度,只是这里相较于山下凉爽多了,因此他并没有特别感觉到不适。
只不过旁边的猫不这么认为。
“明智,吾辈想吃那个冰冰的、酸酸甜甜的冰棍--”
“去喝池子里的水就行了。”
“小气!隔壁的都会有供奉--啊--吾辈的胡须!”
被他扯住猫须的摩尔加纳痛得哇哇大叫,并不甘示弱地亮出爪子,就在他们差一点就要打起来时,一个响亮的碰地声再度吸引他们的目光。
……又来了。
看着那又扑进他的领域、每天跌倒姿势都堪称精彩绝伦的毛茸茸卷发,他撇了撇嘴。
再看看这次的祸首,是一只有着三对翅膀的蝗虫。
“摩尔加纳,”他指着那正发出讨厌笑声的生物,“把那个吃掉。”
“不要,看起来就不好吃。”摩尔加纳满腹的嫌弃。
每天抱怨又不工作,真是标准的白吃白住。
轻瞪了摩尔加纳一眼,他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瞄准目标弹了出去。
不偏不倚,飞出的石子打穿蝗虫的身躯,掉落在地不到几秒就蒸发殆尽,他没什么干劲地叹了口气。
男孩照样坐在地上满是茫然,摩尔加纳跳下外廊道走到男孩面前,绕了一圈观察后,得出结论:
“这孩子似乎是容易吸引妖怪的体质,明明看不见。”
这才是最棘手的。
看不见却又容易被缠上,这样连最基本的躲避都办不到,只能一直被捉弄。
“总有一天会被吃掉。”
已经可以想象,男孩被巨大的妖怪追逐着,不明所以的小男孩只能毫无目的地逃窜,最后还是被逮住;瘦弱的身躯在非人生物面前显得渺小,妖怪张大嘴一口就将男孩吞下肚,连骨头都不剩。
对于男孩最终可能的遭遇没有感到任何怜悯,话说也还没有实际发生,他根本不须要有任何亏欠感。
“你可以帮他的吧。”摩尔加纳转过头问。
“……”
也不是不行,但他没有理由特别照顾单一对象,况且他都已经不被信仰,再跟人类纠缠实在麻烦。
“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吗?别偷懒。”
这只游手好闲的猫,反倒摧他工作起来了。
确实是他的职责,但就如前述,他没必要特定去关心一个人类小鬼……
瞥了男孩一眼,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人的身上有许多不明显的擦挫伤,不知道一天会遇到几次这种事……要持续这样的生活一辈子,不但可能会被排挤,恐怕也很难跟人有正常交流。
这次用力地叹出了气,他半妥协地开口,“如果有项链或者戒指、那种能够半永久穿戴、不须要太频繁替换的物品在身上的话我就能处理。”
“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把能力储存在里面,虽然效用当然不会比亲自驱逐的效果好,但能保证等级低的鬼怪不会想靠近。”
“原来如此,”点了个头表示理解,摩尔加纳又将男孩看了一下回垂下尾巴,“没有那种东西啊。”
“那就没办法了。”
“果然很小气。”
“闭嘴。”
他不是不帮忙,而是帮不上忙,他又不可能全天都跟在男孩身边。
这个提议在没有足够的执行条件下就此作罢,小男孩照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回去了,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安静了好几天,小男还都没有再出现,就在他差不多要把这件事从记忆里删除后,人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次终于不是连滚带爬登场,而是正正常常地爬着山路出现在神社;男孩像是终于可以好好欣赏周边的景色般,东看看西瞧瞧,一下盯着前庭的供奉箱里有没有钱,一下又摸起旁边的木柱,展现出充分的好奇,毕竟之前都匆匆忙忙的……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总觉得人长得和之前不……啊。
“……眼镜?”
看了半天他才终于观察出来,男孩的脸上多了一副眼镜。
黑边的镜框显得有些老气,但意外地又跟人挺搭配,这不可思议的组合让他忍不住又多瞧几眼。
“现在的小孩就是喜欢看电视、打电动,才会小小年纪就近视。”摩尔加纳马上摆出大人嘴脸说教。
“不过眼镜的话,都只在某些特定时间才会拿下来对吧。”
对男孩的喜好不感兴趣,他只知道眼镜这种辅助品,通常只在洗澡跟睡觉等固定时间取下。
“是这样没错。”
这样问题一下就变得简单多了。
走到男孩面前弯下腰,他伸出手轻轻敲了两下镜框。
这下子就不能说他渎职了吧。
已经把能力存在眼镜里,况且不一定要戴在身上,就算放在身边也会有效果,因此就算睡觉或洗澡,只要不把眼镜放在手勾不着的范围外,几乎等于二十四小时都能得到保护。
事情算是解决了,男孩可以不用再每天跌倒、稍微过上快乐普通的生活了;不过这之后男孩还是常常来到神社,通常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自己一个人喂着池子里的鱼、或者拔拔神社周边的杂草,自得其乐的样子在他看来却是另外一种隐忧。
“话说回来,这小子怎么都是一个人。”也发现同样的重点,摩尔加纳皱起眉,“感觉没有朋友……被排挤吗?”
普通的小孩不太可能把这里当游乐场所……不,也不是没有过,这几百年间不乏有好奇的人士或小孩前来,但热度通常只有几天或几个月,随着探索得越多、好奇心就会跟着削减,到最后完全失去兴趣、不再出现,但眼前这个男孩却似乎乐此不疲。
不过也不是不能想象,毕竟人之前那种状态,看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是个会突然跌倒、动不动就灰头土脸的奇怪小孩,被当成异类也是情有可原--
“莲!”
就在他们假想起男孩的交友情况时,一个看起起来年龄相仿、染着金发的男孩冲了过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把抓住人,金发男孩扯着人朝前方的鸟居移动,“妈妈说这里供奉的神比鬼还可怕,会吃掉人的!”
“啊?”这评论他可不能假装没听见,他冒着青筋瞪着那口无遮拦的臭小孩,“谁会吃难吃的小鬼--”
“原来如此。”
摩尔加纳一脸恍然大悟,那略带同情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多余。
……算了。
跟这种小小年纪就染发的小鬼太过计较就显得他的肚量狭隘,他决定假装没听见。
“可是……”
小男孩显得依依不舍,于是金发男孩拉大嗓门。
“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啦!而且被大人知道你又跑来这里的话他们会生气。”
好吵。
“啧,要滚快滚。”
受不了这种音量一直在他这边喧嚣,也希望这两个快点离开,他做出赶人的手势--虽然当事人看不见。
“……”
被这样一说的小男孩垂下头,露出了委屈。
最后小男孩被同伴拖下山,让他回归安宁,但没过半个小时后,小男孩又偷偷溜了回来。
“……真是奇怪的兴趣……”
看着男孩这次开始研究起池边的青蛙,摩尔加纳发出感叹。
看来不是没朋友,只是比起和同伴玩耍,更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随着时间更迭,小男孩身上的校服也开始有所不同,背着书包到他这里来的次数变多;寒暑假的时候更是常常待上一整天,甚至中午回家吃饱后,又回来睡午觉,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人身上的眼镜也替换过了一遍,好在人几乎每天都来报到,所以他可以很快重新输入能力。
又过了好些时,男孩变成了少年,换上国中校服,课业的压力也变得繁重,人到这里已经不是玩耍,而是写作业跟念书。
竟然把他这里当成自习的场所……不过比起山下确实安静不少。
相较之下的确很适合拿来念书,不过这也未免太过自然……还有那只猫也是。
“明智,”叼着袋子,摩尔加纳哼着轻快的嗓调,“莲把冰棍忘在这里了。”
就连摩尔加纳对人的称呼也换了,像是非常亲昵的模样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格格不入。
“别偷吃人的东西。”见猫已经准备拆包装,他压下袋子制止。
雨宫莲偶尔会把东西忘在这里,通常他都会原封不动等到隔天让雨宫莲自己发现后拿走。
“又不可能放到明天。”
“……”
确实没有办法,他想了会后放开手,任由这只猫大快朵颐……话说昨天摩尔加纳才吵着天气热想吃冰,没想到今天就捡了个免费的,真是便宜了这只猫。
不过这样明天雨宫莲来的时候,发现东西被拆开或者整个袋子都凭空消失会不会起疑……只是人隔天完全像是没有这回事般,继续打开本子书写习题,一点都没有忘过东西的自觉。
毕业了的雨宫莲继续升学到高中,看见人的新校服,摩尔加纳开始赞叹这可是有名的升学学校,看来人的头脑不错,念书也得心应手的样子……嗯,是不是要归功于他这里可以让人好好念书的关系。
然后在某天,雨宫一如往常地走上了山,正好和刚好从河边回来的他并行,这时他才惊觉到,人的身高已经能够跟他并驾齐驱,再过一些时,说不定还能超越他。
没想到那个当初必须要让他弯腰的小鬼都快要改成抬头看了,人类的成长真是惊人。
上了高中的雨宫莲很忙碌,平日很少出现,只有假日固定会上来念书;最初他不以为意,只是这个次数正在逐渐降低,甚至到了这周的休息日,都没有见到身影。
这是雨宫莲第一次没有在固定的时间点出现。
“怎么还没来……”等得有些不耐烦,摩尔加纳焦躁地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回左边,接着跳到他的大腿上,“明智,我们去找莲吧!”
“不须要。”
从来没想过去理解或干涉雨宫莲的生活,况且也没有人规定雨宫莲一定要过来,摩尔加纳的反应在他眼里反而太过夸张。
“有什么关系,你也很想莲不是吗?”
“……”
一下就被戳到痛处,就算他的话讲得再理智、内心再平静,确实都压不下这个事实。
他从来没有想念过什么,这不是他该有的;而这个在他漫长的岁月中、陪伴他根本连百分之一的时间都填不满的雨宫莲,却占据了他全部心思。
这是始料未及的情况。
第一次对人类产生执着的他,最后还是被摩尔加纳说服,他们一同下了山;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雨宫莲的家在哪里,在镇上胡乱绕了几圈也没找着,就在他正准备放弃时,两名穿着跟雨宫莲相同校服的女子跑了过去。
“不妙!睡过头了!”卷发的女子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整理头发,将长长的发丝绑成马尾。
“等等,我跑不动了……真是……假日办什么学园祭……”
一副要虚脱的模样,相较于卷发的女孩,这名戴着眼镜的少女显得苍白虚弱。
“快点啦!小爱已经打电话来摧了,她说本田班主任快气炸了。”
声音伴随着女孩的奔驰逐渐变远,直到女孩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那喧闹的声响才跟着得到喘息。
“原来是学园祭啊!”从这之中的对话稍做一点推论就能明白,摩尔加纳兴奋地在他的肩上跳着,“去看看吧!”
“人太多了。”
并不是很想去拥挤的地方,毕竟人多时容易发生擦撞,就算一般人看不见他,他又不是幽灵,还是有实体,被撞着也是会痛;加上以对方视角来看,就像是撞上隐形墙一样,绝对会造成混乱,他不想惹是非。
“但莲可能在那里。”
“……”
这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没有办法,他只好找了个没有人的暗巷换了套衣服。
既然学园祭谁都可以进去,就不一定需要校服,因此他挑了件普通的衬衫,摩尔加纳的话,外型本来就是猫的模样,不须要做其他变化。
摩尔加纳知道学校在哪里,于是他将把猫抱在怀中,让猫来指路;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抵达;在踏入校门前,他不忘先观望四周,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有体验人间的世俗风尘。
看到建筑勉强回忆起一点事情,他很久以前似乎曾经来过,只是建筑和摆设都和记忆中有出入,连氛围都不一样了。
不过他之前来这里是为了什……啊。
他毫不迟疑地向左转,略过了临时搭建的服务台、前庭,来到花圃旁。
他蹲下身,左右仔细查看一遍后找到目标。
竟然还在。
轻轻一笑,他的手抚上那白色中带着浅粉的花瓣。
并不知道花的名字,只是看中那如粉雪般的色彩,他想着把这朵花种在神社后方的空地,等着花繁衍开来、填满了领地,或许到了某个季节,他的领域就不再只有单一的绿叶,而是跟山头那端一样美;想是这样想着,但他终究没有把花带走……为什么呢?
有些回忆不起来,大概是那时虽然这样想着,但又不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不过对他现在的庭院而言,这或许变成一项必须执行的事。
再看着那成群的花,开得灿烂的花旁有花的果实,现在摘下一些的话应该也没有关系。
伸出手正想执行,冷不防那只猫爬了上来,一脚踩住他的头顶。
“喂!明智!都来学校了!就别管花了!”
“……”
“快点!”
硬是阻断他的动作,摩尔加纳扯着他的头发逼他起身,他忿忿地起身抓下头顶上的障碍物,改用拎的方式前进。
“炒面面包喔!限量的炒面面包!只剩下三个了!快点来买!”
一来到建筑内,率先受到冲击的是嗅觉,各种食物的气味混在一起后他反而没有好吃的感觉;第二个接收到的是听觉,依然是杂乱无章、多种事物发出的声响在他耳中跟噪音没什么区别。
“明智!吾辈要吃炒面面包!”眼睛亮了起来,摩尔加纳挣脱他的手,跳到他的肩。
“我没钱。”
“什么?!你不是神吗?人类的奉献呢?”
摩尔加纳大声在他耳边喊,这下噪音又多了一个。
“没有。”
根本故意激怒他,长年下来这只猫是什么时候看过人类来贡献祈祷的。
“对了,贩卖机!听说贩卖机下面常常会有掉的零钱。”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说的,总之现在什么方法都想试的摩尔加纳深信不疑,“明智你去捡。”
“啊?”
“快点!不然炒面面包要卖完了!”
被喊得心不甘、情不愿,他随便找了个饮料贩卖机蹲了下来。
“……什么都没看到。”
“不对啦,要再趴下一点。”摩尔加纳毫不客气地指挥,“伸手进去摸看看。”
“……”
等回去以后他一定会让这只猫知道“死”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竟然要他趴在地上捡硬币,他也是有形象坚持的,只是现在不做这只猫会啰唆非常久;没有办法,他只好将整个身子几乎都压低在地上、努力将手伸进缝隙,并用视线搜索其他手没碰到的区域。
“没有。”
“怎么可能,手再伸长一点。”
“就说没--”
“喂,你在做什么?”
似乎是他在这里维持奇怪的姿势太久,开始有人觉得他可疑了;他收回手站起身,在拍掉身上的灰尘之际不忘解释:
“我的零钱滚进去了。”
讲得从容冷静,他看向眼前那一头金色短发、长相带点凶悍的少年觉得有几分眼熟,接着余光瞥中人的手臂上别着的“风纪委员”臂章。
他记得这个应该就是所谓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因此现在只要低调地打发过去,他就能全身而退。
半信半疑,听了他解释的少年也蹲了下来,做出跟他刚才几乎相同的姿势,朝贩卖机的底下望了遍。
“没有啊……很可疑喔。”站起身,少年插起腰,“而且为什么一直自言自语?”
“我在跟猫说话。”
“捡硬币为什么要跟猫说话?”
他跟黄头发的绝对个性不合。
对这穷追不舍的态度露出愠色,但他还是保持最后一点好脾气扯出僵硬的笑容。
“也没有人规定不可以,”他一边说一边抱起摩尔加纳往一旁移动,“零钱没有在这里的话那应该是滚到其他地方了,我再找找。”
“等一--”
“龙司。”
金发少年拉住他,被这动作惹怒的他正想反击,冷不防传来的声音硬是打断他们双方的动作。
太过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其实他认识……不,过雨宫莲在他那边几乎没有说过话,他只听过人小时候的声音。
怔了好一会才抬起眼,仅仅一周,对人类来说也不算是太长的时间,因此人的外貌并没有任何显着变化,他连一点点的差异性都说不出来。
“啊,是莲!喂--莲--吾辈跟明智来找你了喔!”
也看了雨宫莲,摩尔加纳开心地挥动前爪大叫。
“这只猫怎么这么爱说话……”
金发少年这下终于体验到摩尔加纳的聒噪,只是在一般人的耳中,就只是无意义的喵喵叫罢了。
“走了。”
当然也听不懂、看不懂的雨宫莲只是提醒自己的同伴该去下一个地方巡逻,于是金发少年看了他一回后决定放他一马。
金发少年快步来到雨宫莲身旁,亲昵地将手搭在了人的肩上;目送着离开的身影,他看见雨宫莲的左手臂上有着跟金发少年一样的臂章。
“都是明智啦!害吾辈的炒面面包没了。”
结果他没有在贩卖机下捡到零钱,限量炒面面包也很快售罄,哪一个都没有得到好处,就当作两边都做出不少牺牲。
“我们不是去吃东西的。”
根本彻底偏离目标,况且已经见到雨宫莲,马上少了留在那里的动机,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选择回神社。
“也是,”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算是一趟成功的出门之旅,摩尔加纳点了个头,“至少见到莲了,原来是在忙学校的事情……不过果然不认识我们啊……”
“……”
何止不认识,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视线完全没有交集,就算他在雨宫莲小时候现身过一次,但这对人类来说也算是有点久的事情,肯定不记得了。
隐隐约约一股寂寞的伤感在内心发酵,就算是他,也是会有情绪的,就像当年被人类背弃时,他的愤怒和失望从来没有少过。
决定要睡一觉来缓和心情,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于是他二话不说立即在外廊的地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
很快就谁着,进入梦境前,他听见摩尔加纳在他耳边磨着牙,这是摩尔加纳睡着时会有的癖好,因此他翻了个身,想拉开一点距离。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脚步声,还有轻徐的风抚上脸颊,发丝搔得他的脸痒痒的,他却没有拨开的动力;脚步的声音持续在他的周边响起,肯定是摩尔加纳醒了之后不安分--
可恶。
睡觉磨牙就算了,现在还磨起爪子,喀拉喀拉的声音不断干扰他,最后还有一股毛茸茸的东西扑上他的脸,让他用力睁开眼。
“喔,你醒啦!天都黑了!”
见他醒了也没收回动作,摩尔加纳放在他脸上的猫爪又挠了挠。
“……下次可以用别种方式叫我起床。”
拿开那碍事的爪子,他才刚坐好身,摩尔加纳又用猫爪指了指他的头。
“你在搞什么啊,花都黏在头发上了。”
一时之间他并没有理解过来摩尔加纳的话,因此顿了会才伸手摸摸自己头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那朵别在他发上的小花,取下放在掌心;他看见那白色的花瓣中透着微微的浅粉。
不知道为什么、或什么时候就在他身上,就算他又回想了一遍还是无法解释,于是他最后选择不去追究。
将花凑近鼻子闻了闻,只有淡淡的香气。
整理出一小块地后,他将花上的种子埋进土里,接下来就只要勤劳浇水,等待花开的那一天。
变成他最近的消遣,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去关心,摩尔加纳在一旁吐槽着没有那么快,他当然也明白,只是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然后到了周末,雨宫莲总算又来到神社。
“太好了,还没有被抛弃。”
见人坐在一如往常的位置上翻开参考书时,摩尔加纳像是放心地松了口气。
抛弃什么的,这用词显然夸大了,因此他轻睨了猫一眼。
不过在经过这件事情后也让他意识到,太久没有和人类相处,他差点都忘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要面临分别,就算不是现在,但人类的生命长度和他不一样,即使他怎么挣扎也逃不过这个定义。
秋天微凉的气候让吹来的风带着股慵懒之意,坐在外廊上享受这舒适感,他不自觉地闭上眼,进入短暂的浅眠中;没一会他就醒了过来,看见本来一旁在念书的雨宫莲也躺在廊道上睡着了。
念书念得累了的雨宫通常会这样小憩,这情景见怪不怪,通常天黑前就会醒来,如果人真的睡得太沉,他也会适时让周遭的物品发出一点声音打断人的梦境。
“喂,明智,吾辈刚刚发现河边有新的妖怪,因为正在欺负动物所以吾辈把他--啊,莲也在啊。”
从外面绕了一圈,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摩尔加纳完全都没有要放低音量的打算,他皱起眉。
“太吵了。”
“反正又听不见。”
不论他们说得再大声都吵不醒人,因此摩尔加纳总是显得随性,也因为这样,他跟摩尔加纳常当着雨宫莲的面讨论本人:像是最近好像又长高了、怎么还不交个女朋友之类的。
以人的外貌,肯定能够吸引不少女性,加上高中这年纪就算没有血气方刚、也差不多该情窦初开,不过把这里当成约会场所的话他可是敬谢不敏,他一点都不想看见人接吻的场面。
曾经真有过情侣来这里幽会,还差点擦枪走火、上演儿童不宜戏码,好在他在事情发生前就先把摩尔加纳扔到男方脸上,让看不见摩尔加纳的人瞬间以为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吓得落荒而逃。
虽然摩尔加纳说得没错,但他自己想耳根子清静,还是禁止了猫再继续喋喋不休,于是摩尔加纳没趣地找了个地方趴下来休息。
安静下来后,他无事可做地先是看了看前方风景,接着再把视线转向旁边睡着的人……啊,又换眼镜了。
发现人又换了新的,虽然款式大同小异,不过有没有他的加持这种事一下就能感觉出来,他伸手敲击镜框的边缘。
结束后他没有马上收回手,迟疑了一会后移动到了侧脸边,指腹轻轻抚过人的肌肤,接着用手指卷了卷人的发丝……这触感挺新奇的。
觉得有趣,让他忍不住多玩几遍,发现他正在把这件事当成娱乐,摩尔加纳打了个呵欠后开口:
“你不想和人说说话吗?”
“……”摩尔加纳的声音像是把他唤回现实,他怔了会后收回手,“不用了。”
“为什么?”
“没有意义。”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他明白了就算他出现在人面前、和人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已,终究有结束的一天,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开始,就不会有结束的问题。
“让人类的寿命得到永续对你们来说不难吧,”知道他在说什么,摩尔加纳歪过了不解的头,“你办得到不是吗?”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而且须要当事人同意。”
确实有过很多前例,他也见过许多成功的例子,只是不是每个人的性格都能适应,这种近乎无限的孤寂感不是每个人都能招架,而且待在这种地方肯定觉得无聊,还是和朋友一起嬉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比较适合雨宫莲。
摩尔加纳好像想继续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这时雨宫莲突然缩了下身体,他和摩尔加纳立刻将眼光移了过去。
好像会冷的样子。
在这里吹风久了还是会受寒,看着人用力皱着眉头,却又不想醒的模样,摩尔加纳站起身。
“吾辈去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保暖的。”
“哪有这种东西。”
自从六十年前最后一位神官退休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类居住过,他也没去刻意打扫,只有一间偶尔他会用来休息的房间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算有什么能保暖的,也早就不堪使用。
但摩尔加纳没有听劝,执意在里面逛个一圈……突然间摩尔加纳像是弄倒什么东西,乒乒乓乓的砸地声响吵醒了雨宫莲。
人茫然地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没有什么改变,于是很快就把焦点转换到屋内。
雨宫站起身,迟疑了一会后才走进去,这还是雨宫第一次进屋内。
一般时候雨宫都只在外廊道活动,或者在外头走走,还没有真正探索过里头。
摩尔加纳带着一身灰跑了出来,还不忘用力咳上几声,“都是灰尘。”
看着那从黑猫变成白猫的摩尔加纳,他选择无视,跟着一同站起,他跟在旁边,看着雨宫莲开始对屋内的构造展现出好奇。
先在大厅绕了遍,接着手按上开关想要开灯,只是不管雨宫莲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没缴电费啊……”摩尔加纳撇了撇嘴。
“这不是废话。”
他又不须要照明,况且他哪里来的钱。
“说得也是,毕竟明智连炒面面包的钱都付不--咕喵!”
觉得猫的话太多,他没有犹豫地将猫按在地上狠狠掐了个遍。
雨宫莲来到事发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雨宫上前捡起其中装着煤油的罐子,已经打翻的油把地板弄得更加凌乱,如果这时再点把火,想必就会成为镇上头条了吧。
雨宫皱起眉头,找到勉强能够清洁的工具后,打扫起来了。
从此以后,雨宫莲多了一项兴趣。
光是整理完一区还不满足,隔天雨宫索性自己带了打扫用具,念书倦了就东扫西擦,弄得他好像不跟着整理的话,就显得自己在偷懒。
于是晚上的时候,他也开始着手整理一些雨宫莲还没有经过的区域,这样既能不被发现,也能让雨宫事后打扫起来减少一点负担。
至于家具部分,真的用不着的就丢了,还能修理的雨宫莲从来不会浪费,在人的努力下,许多家具都重获新生。
“不会吧……莲的手也太巧了……”
看着人把一张本来破旧的桌子整修得只差没发亮,摩尔加纳惊讶到下巴都掉了下来……他突然想知道人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整理完后的雨宫莲有好一阵子又消失不见,等到人再度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又是漫长的等待,途中摩尔加纳再度提议要去找雨宫莲,这次他很明确的拒绝,最后只有摩尔加纳下山。
整整去了两天才回来,摩尔加纳说现在雨宫莲几乎都待在学校,假日也要去其他地方上课。
“感觉很忙的样子。”摩尔加纳用这句话当结论。
没有追问,他只是应了声“原来如此”,摩尔加纳好像也知道再追查并没意义,也不再提下山的事情。
再度来到神社的雨宫莲依然顶着那头翘得理直气壮的卷发,不过看起来轻松不少。
来到他这里不再是只有念书,而是改整理起室外的花草,雨宫莲会帮那片预定的花田浇水,累了就坐着休息,偶尔拿出手机,惬意的模样和之前大相径庭。
“啊,这么说来,”开始计算时间,摩尔加纳扳着爪子数数,“莲该毕业了。”
原来又到了这种时候,这样说来,他看着人穿高中校服也已经快三年了。
“看他这么悠闲,考上大学了?”摩尔加纳试着推论。
“似乎是这样。”
想起前几天他看见雨宫莲正滑着手机,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没有仔细过目,现在回忆起来或许就是在查询榜单;他还记得那天人心情似乎特别好,对着屏幕露出难得的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在笑。
“大学的生活非常自由,有很多社团、每天都可以联谊、唱歌喝酒,这次真的可以交到女朋友了吧!大学还能同居,毕业后找个工作、成家立业--”说着说着,摩尔加纳本来开心的脸庞黯淡了下来,“大概不会回来了。”
“……”
这个人类要离开他了。
这次真的时侯到了,或许在这个时间点结束是个不错的句点,因此他没有上回的焦躁感。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大概只剩下几天的时间相处,摩尔加纳肯定会失落好一阵……话说回来,雨宫莲又看不见他们,相处什么的,只是他们单方面的认定。
想起了在这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他总没记住,只是这次,他或许会稍微考虑把人刻进记忆里,然后封存起来,偶尔想起来时,可以笑着说曾经他遇到过一个明明看不见他、却陪了他一小部分时光的人类。
对话就到此为止,他继续盯着前方山顶累积的霭霭白雪,等到了春天,这些雪化掉后,就会融进土里成为养分,让大地开出雪白花朵。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逃出他的认知。
“大学的话,从那条路走到隔壁镇的公交车站牌只要十分钟,通勤上没什么问题,我也没打算加入社团或联谊,倒是须要打工支付水电费才行。”
延续刚才的话题,人解释了今后的打算,只是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因此只是轻轻应了声。“是吗”后,回归了沉默--
“……”
“……”
等等,刚刚是谁在说话?
突然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向摩尔加纳,“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吾辈才想问呢!你什么时候把人调查得这么清楚了。”
“……我没做这种事。”
“……”
“……”
不,该不会……
想来想去现场也只有他跟摩尔加纳、还有雨宫莲,扣除掉这只猫,能够开口说话的,也只有--
跟摩尔加纳一同朝旁边望了过去,不偏不倚和雨宫莲对上了眼,这是他们第一次视线有交集。
“还有这边的电路和水的部分已经申请通过了,摩尔加纳可以不用去河边打水了。”
不管他们那定格住的错愕,雨宫莲指了指内侧,接着又比了比河的方向。
“……你看得见?”
瞬间有太多事情须要厘清,但脑袋一时之间又反应不过来,一团混乱下,只剩下这个问题他能先问出口了。
面对这个问题,雨宫莲先是眨了下眼,接着发出一笑,伸过来的手滑过他的鼻尖,“打从一开始就看得见。”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人做过的动作,显然从那时开始雨宫莲就把他所有举动都收进眼里,他脑袋瞬间有什么东西发出断裂声。
“啊?!”总算理解,他用力站起身,激动地发出低吼,“为什么不说啊!那我们之前岂不是像个白痴一样!”
“什、什么?!怎么回事?!莲你看得到吾辈?!咦?是吾辈不小心显身了吗?!”
至于这只猫,反应比他慢上了好几拍,显然还没跟上节奏,乱叫乱窜的模样表现出了崩溃感。
“因为那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种凶残的画面,受到惊吓,而且又被认定看不见,加上怕一出声可能也会被消灭,最后索性就无视。”抱住那上下乱窜的摩尔加纳,雨宫摸了摸猫的头后继续解释,“但后来明智来找迷路的我时却又主动跟我还有其他人说话,所以隔天我想来确认却又恢复成看不见的模式,小时候根本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最后干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竟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见人喊得这么自然……到底被听到多少?
那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对一个当时只有五岁的小孩来说,真的很难全部理解……雨宫莲在第一次看见他斩除妖怪后,一开始以为他也是妖怪不敢跟他说话,但在发现他没有对自己出手后又认为应该是好人,那天晚上恐怕也是想跟他求救才又冒险跑上山却迷了路……不对,他为什么要帮人解释!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一路胡涂到底还比较轻松,现在突然又跟他们说话是有什么目的?
“因为我要住在这里,姑且还是先通知一声比较好,”雨宫莲瞥了一回屋内,“我已经打扫过了。”
“……啊?!”
原来人这么勤奋打扫是别有目的。
“你想把这里当成免费的宿舍?”
见人擅自就决定好,他抚着有些疼起来的太阳穴啧了声。
“反正没有人使用,在这里也比较看不见奇怪的东西,虽然有眼镜不会被恶作剧,但还是常被猛然冒出的幽灵吓一跳,也不想被妖怪吃掉……而且摩尔加纳说大学就可以同居?”
竟然反问他,而且还用带着无辜的眼神看他,瞬间所有的火气被浇熄一半,他无奈地又重新坐下叹了好大一口气。
“吶吶,”这时还处在亢奋状态的摩尔加纳爬到雨宫莲的肩上,兴奋地转了一圈后问,“那冰棍真的是要给吾辈的?”
歪头想了会才记起有这件事,雨宫莲轻点了个头。
“莲人真好--”
确认后的摩尔加纳立刻主动蹭起人的脸撒起娇,于是雨宫莲摸了摸摩尔加纳的背,摩尔加纳还真露出愉悦的表情喵喵叫了起来,他一把抓过猫。
“你这只猫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明明前一秒还在不能接受,现在马上又投诚,他把猫拎到眼前大眼瞪小眼。
这只只要有吃的就什么都好的猫,竟然这么简单就妥协。
“有什么关系,都认识好一阵了,莲又不算外人。”
摩尔加纳伸出前爪抵抗,就在他们两个要来上一场对决时,雨宫莲伸过来的手把摩尔加纳抱到一旁,并挪动身体,朝他靠了过来。
太近了。
随着人持续逼近,他也不断向后倾,等到他发现再这样下去不太妙时,他也已经无路可退;雨宫一下就将他试图一直保持的距离破坏殆尽,他被逼得背部不得不完全和地板贴合在一起。
被人压制在身下的姿势可不是他期望的,想爬起身,雨宫莲突然过来的手先是箝制住他的手腕,接着过来的膝盖抵在他的双腿间,被迫打开的大腿变成更加难以抵抗的姿势。
倒抽了口气,不过还没结束,雨宫压下身体,在他的耳边低喃:
“除了住宿外,这个也考虑一下吧。”
“哪、哪个--”
还没想清楚雨宫莲在说哪件事,他的唇就被一股温暖的触感堵住,慢了一拍才发现自己被吻,他愣愣地任由人吸允舔舐他的唇瓣,等到人离开后他又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轻瞪着人,他顶着微红的脸质问,“……你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他一直以为人是安安静静、温顺乖巧的类型,没想到侵略性这么强。
“嘿--”故意拉长了音,雨宫莲撇出一抹佞笑,“哪种?”
“……”
果然不能被外表给蒙蔽。
人性真难预测,不过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没有互动,他确实不了解雨宫莲的个性。
见他没有再回应,雨宫莲用另外一只手拿下眼镜;再度少了层阻碍,雨宫的唇贴上他的侧脸,空着的手不忘撩起他的发丝放在指腹上卷了卷,密合的身体接触和吐在肌肤上的热息让他发出了轻吟。
“这么没戒心不行喔,就算是小孩子,还是多提防一下会比较好对吧。”
唇瓣再度回到他的耳边,人在说话的同时不忘吻过他的耳廓,接着本来抓着他手腕的手也爬上掌心,跟他十指交扣。
原来最没有警戒的是他自己吗?
轻易地就让一个小孩闯进他的领域,还放任人为所欲为,看这模样,雨宫莲恐怕没有近视,学园祭那天连花也是雨宫在他睡着时别上的……他竟然被一个小鬼玩弄得这么彻底。
“不过,”雨宫莲在说话期间,另外一只手又不安分滑过他的腰间,“我都忍耐了十几年,今天稍微越界应该不为过吧。”
直觉这个宣言有危险,他瞬间起了一个哆嗦,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完了,看来要被吃掉的是这一边。”
摩尔加纳爬上雨宫莲的肩膀,用俯视角度并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闭嘴,你这只没原则的猫!”
竟然因为一只棒冰就彻底倒戈,他绝对会找这只猫算账。
“就说吾辈不是猫了。”摩尔加纳舔了舔前爪,被骂得不痛不痒。
可恶,二对一。
不知不觉间就处于劣势,他轻啧了声,转回的眼对上雨宫莲,只见人略略瞇上眼。
“我不行吗?”
这个问题让他又是一顿,雨宫莲的的表情是认真的,不是他能敷衍带过的程度,一时之间他竟然回答不上来。
“放心,没有回答就是可以的意思,其实他挺喜欢你的--”
见他不说话,摩尔加纳非常好心地帮忙解读,顺便拍拍雨宫莲的肩膀。
“蠢猫!我要把你埋在河边--”
因为恼羞还有被猜中的不甘让他的脸涨成红色,这只话多的猫,等到他能行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灭口--
本来无趣的日子在一瞬间天翻地覆,接下来的往后,大概已经没有所谓的安宁,用“吵闹”这两个字恐怕都不足来形容了。
* * * *
【主明】摩尔加纳是只猫
1.摩尔加纳视角看主明两人,是在写完情人节文后突然灵光一闪脑抽的产物, 故事时间点不明。
2.主明两人没交往。
3.正篇往下↓
他,摩尔加纳,天鹅绒的主人在领域被侵占的那刻被创造出来的生物,一出生就带着拯救世界的任务,他一直以他自己的使命为荣。
虽然外表是猫,但他内心本质却是人类,所有的思考模式跟行动也跟人类无异,如果他拥有人类外型的话,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不接受异议。
虽然猫的外型让他不太满意,但也有许多意外方便的地方,比如像人类对于猫这类的动物没什么戒心,从这样的人类身上获取关注、得到情报根本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有着人类般的思维和语言能力,因此在善于观察及思考的他眼中,人类是万种生物中最渺小的存在。
虽然人类的意志强大、坚忍不拔,让他有所憧憬,但另外一方面却又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总是为了点小事就反目成仇、斤斤计较,被利欲蒙蔽双眼、贪求享乐,让这个社会陷入疯狂。
为了端正这样的风气,他成立了怪盗团。
再强调一次,怪盗团是他成立的。
当初社会闹得沸沸扬扬、人气鼎沸的怪盗团,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在这腐败的社会中形成一股清流,他们是弱小无助的人们最大救赎,能够改变人心、端正风气,虽然在经历许多风雨后没有了最开始那样的高人气讨论度,但低调也不无是一种美学。
团里的每一个人都极具自己的特色,各司其职;至于身为创始人的他,自然是指挥团员作战、调度人员分配、四处为委托奔波、承担重责大任……一开始他是这样计划着。
只不过他这样的外表在人类的世界中实在不方便随心所欲,一堆的店家总是标示着“禁止宠物”,让他忿忿不平。电车也没有动物专用的票台,明明他能自己刷卡付钱、也能自己上下车;但他说了半天、就是没有一个服务人员听得懂,最后还把他拎出车站,要他别再来--真没礼貌。
算了,反正创办人在幕后低调指挥会显得更加帅气,于是他另外推举了代表,来帮他承担这些工作。
雨宫莲,怪盗团的团长,当初他一眼就看中拥有强大潜力的男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也没有错,雨宫的天赋远比任何成员都惊人。
在人类的眼中,雨宫或许并不是那么出彩、甚至因为背上伤害前科硬是被压到社会最底层,但在异世界里,雨宫几乎是压倒性的存在,在那看似文静端秀的外表下,有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冷静的决策、沉稳的洞察、胆大的行动,以怪盗团团长这个角度而言,雨宫近乎完美。
如果要问谁可以与之批敌,那么大概只有明智吾郎。
是稍微有些名气的侦探,也是面具的操作者,虽然明智能够操控的面具没有雨宫多,但在决断力、战斗经验,明智确实更胜一筹,还有在对敌人的“不留情”上,不是性格较温和的雨宫可以模仿的。
只是明智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怪盗团的成员,也无法说是帮手,若真要给一个位置,或许“对手”这个词会更加适合。
他们彼此的行动一直都建立在有目的之上,明智会加入他们都只是因为利益一致才暂时连手;一旦目标达成,合作关系自然也不存在,而且更多时候,他们的立场是相反的。
明智是侦探、雨宫是怪盗,打从这个身分烙在身上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敌对的结局,不论台面上还是私底下都一样,这样的两人缘分很奇妙,他一路观察下来,总有说不尽的感想。
一开始是明智找上雨宫,虽然有很多事情要做,但雨宫还是会抽出时间配合明智的邀约,他通常不会跟着,不过从雨宫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觉得有些麻烦;但渐渐地,他观察到雨宫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样不甘,反而多了期待。
唤起了胜负欲,雨宫潜在的性格被激发出来,虽然他只在打撞球时跟过一次,但与明智在一起的雨宫,和平时明显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或许还不差,只是这个状态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很快就发现,明智散发出的友好背后,不过是想要杀掉雨宫罢了。
面对这样的转折,说不失落是骗人的,有几次他看见雨宫在发呆,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总带着寂寞,他第一次看见雨宫有这样的表情。
一直以为合得来的朋友其实非常讨厌自己,在摸不清明智的动机和目的的状态下,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明智是个坏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辜负了雨宫的期待,他一度这样认为;但在实际揭发明智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明智对雨宫并不那么无情,又或者说正因情感太过深刻,才会出现这样的发展。
明智对雨宫的感情比他想得还要复杂,非白即黑的论点太过武断,人类的思想如果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说透,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纷争,看来这一点他还得再重头学习。
在这些事结束、终于了解明智的内心后,这两个人的关系又悄悄有了改变;说争锋相对还不至于,只是雨宫也变得伶牙俐齿不少,改成用斗嘴来决胜负已经屡见不鲜。
这样的两人从里到外都不合拍似乎理所当然,但说相处不差又好像合情合理,至少并没有再发生肢体上的冲突。
观察保护期结束后的雨宫继续留在卢布朗,岁月的轮转中,明智升上了大学,雨宫也来到高三;成员们大都面临到接踵的考试压力,因此怪盗团的活动几乎处于半暂停状态,如果被社会大众知道怪盗团也须要烦恼考试、维持自己的学业的话,大概会被笑掉大牙。
大学生的明智通常会选有雨宫在的时间来卢布朗,至少他还没听老板提过明智会在雨宫上学的时间出现;明智会找个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打起报告;通常不会待太久,因为总有异想不到的变量,只是明智也不见得会呼应那样的变数。
叮铃。
假日的午后,卢布朗的店门被打了开来,进来的明智一如往常地扫过除了老板、没有半个客人的店面一回后,任意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才刚打开计算机的电源,明智的手机就响了,人接起后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等着话筒另外一端的人说到一个段落后才缓缓开口:
“冴小姐,”瞇上眼,明智平静的语气中掺杂着一点不屑,“大学生并不表示无所事事,我还有报告要处理。”
依然持续在检警单位担任侦探,明智的工作随着上大学后多了起来,似乎被认定大学生都很悠哉、有很多闲暇时间;撇开那须要自给自足的打工学生不谈,一般确实会有这样的印象。
和自己工作伙伴的争论没有太久,明智就果决地挂了电话;如果真的是很紧急的事件,那么大约再半小时后,他们就会看见新岛冴冲进卢布朗、二话不说将明智从座位上强行拖离;这时的雨宫通常会默默帮忙收拾好桌面,然后等明智回来拿取物品。
雨宫将泡好的咖啡送到明智的桌前,并顺势地瞥了明智的屏幕一眼。
“还没有结束?”
对明智的报告主题非常清楚,毕竟在帮忙关掉屏幕前总会不经意瞄个一眼,因此雨宫可以很快就发现明智的进度依然和上回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
看来侦探的工作确实占走明智大多数的时间。
“垃圾别说话。”
明智一直都毫不保留地展现恶意,不论态度还是语气,几乎从没对雨宫留情过,但雨宫没去在乎这些,久而久之变成这两人的一种相处模式。
雨宫也拿出作业,在明智的对面坐了下来;三年级的雨宫有着许多课题,除此之外还得为之后的考试准备,不过雨宫在念书这一方面并没有太大困难,不须要他人指导也不必被外人督促,因此他只是打了个呵欠,在旁边梳起毛。
空气中只剩下敲击键盘及笔画过纸张的声音,两边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是雨宫总会比明智先结束,盖上作业的雨宫会转着手机打发时间,偶尔点击屏幕阅览报导。
明明无话可说,却一起待了一个下午。
就在外头的天色微微暗下,在时钟上的短针超过了五,即将走上六时,雨宫站起了身。
就在他以为人终于觉得无聊想要离开、去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时,结果雨宫只是走进厨房,煮了咖哩泡了杯新的咖啡放在明智的桌前后,又陷入刚才的循环。
真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
不论是雨宫或明智,对于这样的场面没有人觉得不妥,明智虽然嘴巴不讨喜,对雨宫却没有实质上的不满;雨宫对明智也没什么抱怨,就算明智在这里待上一整天,整场的对话不超过十句,雨宫都能陪到最后。
雨宫唯一有意见的,就只有那件事。
以明智的工作性质来说,多少伴随着一点危险,他认为以明智的身手及反应,并不须要太过操心,只是当明智整整一周没出现在卢布朗、也没有任何联络讯息时,就已经不是“只是太忙”这几个字就可以掩盖过去的。
一开始雨宫也没有太去在意,毕竟个人的私事及行程他们彼此都不会详问太多,只是在到了第二周,按照惯例应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时,雨宫还是选择拨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却没有接通,这让人不禁开始往各处联想,于是在又拨打第二次依然是一样的情况时,雨宫毫不犹豫地扔掉手机、脱下围裙。
“去哪里?”
见人连外出用的包也不拿,他只得站在人的肩上询问。
“检察署。”
目的明确,但不见得有用,现在的雨宫正处于一种赌博心态,压着脑袋那一股快要溢出的各种情绪下得到的结论。
雨宫可以很冷静,他很清楚人的性格,但遇到明智,却似乎又不能完全理性,这也是让他觉得人类奇妙的地方。
好在雨宫的运气还不错,在来到检察署的外边绕个一两圈后,就碰到了熟人。
“啊,雨宫同学。”
对方主动叫住了雨宫,他率先转过头,看见新岛真的姊姊正拿着公务用的文件站在检察署的门口。
“新岛小姐,”雨宫走上前,一开头就直接进入重点,“明智呢?”
他认为雨宫本来的预想是明智或许正在跟新岛真一起工作,因太过忙碌才抽不出时间来卢布朗;因此在看见只有新岛真一人时,这种被推翻的预测让雨宫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安。
“咦?他没跟你说他要去奈良吗?”
“……”
新岛冴的回答在可想象范围内,但又不那么能够完全符合预期,一瞬间他看见雨宫的脸色沉了下来。
“最近奈良的检方请求协助办案,明智被调派到那里,后天才会回来。”
明智不论发生什么事,雨宫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甚至完全被略过,对于这个顺序,雨宫一直颇有微词,只是基于目前这仅仅只是卢布朗的借宿者和客人的身分立场而言,哪一个都没有办法过于干涉彼此。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这个周末的明智总算出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地一如往常挑了个位置,然后等着雨宫将咖啡送上。
“去哪里了?”
只是这回的雨宫没打算客气,一开口就颇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但雨宫质问的对象可是明智吾郎,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毁掉的人物,怎么可能害怕这小小的不满。
“跟你没关系。”
果然,明智一句话就想打发,瞬间优势好像输了一半的雨宫怔了怔,又过了一会才继续开口:
“……你没接电话。”
“工作。”
越来越简便的回答让雨宫明显碰了软钉子,放弃继续从明智口中追出答案,雨宫默默坐了下来打开手机。
今天的明智只待了一点时间,在把桌上的那杯咖啡喝完后就离开了;在打开门的同时,雨宫朝门口的方向望了眼,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
看了看雨宫、再看了看明智,被今天这紧迫的气氛弄得无奈,害他连睡个觉都尴尬,叹了口气,他在店门关上前从缝隙钻了出去。
跳到明智的肩上,瞬间明智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并瞪了他一眼,但没有其他的后续,人重新整顿好姿势前进,于是他也不拖泥带水。
“我说你,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无法过来的话,就知会一下莲,”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他甚至还主动打折,“至少来个讯息也行。”
他想雨宫也没有想要求什么,只是希望在明智无法出现的时候能够有个可以放心的保证。
明智稍微停下脚步,皱起眉,安静一会后才用不怎么明显的音量说话:
“……我没有这个立场。”含糊的自语间透漏着一丝踌躇,但很快又武装回自己的明智接着反问,“况且说了又如何?”
人类真的是矛盾的生物。
明明是为了见雨宫才来卢布朗,却又不愿意坦然地交心,这两个人的拉扯常常让他不断重新定义人心到底是什么。
明智很聪明,雨宫也不笨;与其在意明智说了什么,不如去关注人没说什么,雨宫一直都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揣摩明智;但明智也不是这么好摸透的角色,被明智的话语敷衍或误导也不是没发生过,两个脑袋一流的人打起心理战可谓暗潮汹涌。
今天一如往常,假日的午后,雨宫留在了卢布朗,上午时坂本龙司他们还轰轰烈烈地闯进卢布朗要雨宫教他们念书,结果没一个小时纷纷阵亡,到了下午就撤退离场。
“真是……这样是要怎么考试啊……”
开始担心起这些人的前途了,不过像喜多川那种有一技之长、能够被推荐入校的,就不须要太过烦恼;他的杏殿下英文能力优秀,找一个外语专长的学校也没什么问题,这里面有危险的恐怕只是坂本。
说归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窝在吧台最里边的椅子上看着电视,等着下午应该出现的明智,只是到了人该出现的时间后,卢布朗还是空空荡荡。
……又发生什么了吗?
他在心里忍不住这样想着……算了,只是迟到个一、两分钟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看看雨宫还能若无其事地洗着碗盘,他的坐立不安只会显得不够从容。
这时新闻镜头转到像是学校建筑的场景,他歪着头看着画面,正当觉得似曾相识时,主播小姐非常尽心尽力地报导起来:
“为您插播一则消息,今天中午发生一起自有车失控闯进校园事件,该车因被列为可疑车辆,故警方上前盘查,车主拒绝合作和警方发生追逐战,开进了校园--”
“啊,这不是明智的学校吗?”
听着听着,他终于想起是在哪里看过了,这地方他跟雨宫去过几次,当然是为了找明智;而且雨宫预定就读的大学也在这个地方,因此他已经先提前熟悉了环境。
瞬间雨宫停下洗杯子的手,快速瞥了报导一眼后,从口袋拿出手机。
“车主在校园内四处冲撞,直到撞上护栏才弃车逃逸;虽然是假日,但仍有多名学生待在校内,因此有不少人无辜遭受波及受伤。轻伤者已能自行离开,其余伤势较严重者已经被送往医院,院方正在一一联系家属;根据车牌调查,车主为38岁无业男子,有抢劫、窃盗等多项前科,警方目前还在追缉中;此外,被喻为『侦探王子二代』的明智吾郎也在现场,不过是否遭受波及或者仅是协助办案还在厘清--”
这下子也不须要再确认什么了,新闻直接了当的指名道姓让雨宫的脸色沉了下来。
竟然靠新闻才知道这件事,而且听起来事件至少是前几个小时就已经发生;完全被蒙在鼓里,这下雨宫也不等手机接通就直接挂断,关掉水龙头,雨宫忍着那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气,转头只是简单地和老板交待自己要出门后,把他晾在一旁。
“啊,莲,你忘了吾辈--”
见雨宫就这样出门,这次还完全把他彻底忘了,可见脑袋已经被怒火烧到什么都快要不剩。
……算了。
已经跟不上,他自己一个又坐不了电车、也不可能徒步到明智的大学,他只能放弃这次的行程。
不过等着等着也无聊,途中他睡了半小时,起身伸个懒腰看看时间……还没回来,看来恐怕还要再一阵子……四处晃晃好了。
去找佐仓双叶问问的话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情报,只是他一到佐仓双叶的房间,就看见人正在玩游戏,全心投入的模样压根没有发现他来了,这时要是出声反而会惹佐仓双叶生气,于是他又默默离开。
在四轩的茶屋逛了几圈,顺便听听有没有路人讨论这件事,但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件、也或许这附近的家庭小孩还没有人读大学,因此没有人在关注。
在他又绕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消息,就只有捍卫地盘的流浪猫对他展现出兴趣时,他决定回卢布朗。
跳上屋顶,他熟稔地走着他平时回家的路径,在来到卢布朗的屋檐、准备进入窗台前,他听见了声音。
是雨宫和明智,对这两人的声音已经很熟悉的他不可能会认错。
真是,白担心一场。
既然明智在这里,就表示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不过随着距离越近,声音也跟着清晰起来时,他听出一丝火气。
两人虽然平时会抱怨彼此,但仅止于斗嘴的程度,现在他听见的语调,与其说是吵架,更像在争论。
轮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这些小鬼动不动就爱吵吵闹闹,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物为这些家伙调解、劝劝架也是应该的。
跳下屋檐,来到窗台前,就在他挺起胸膛,摆出大人样,准备好好跟这群人说道理;只是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后,把话吞了回去。
明智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大伤,稍微瞄了一回后只见到左手腕上缠了些绷带;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场面像是狠狠打过一架后的狼狈,衣衫不整的明智正被雨宫压制在床上,在下半身被限制住行动的情况来看很难反击;至于雨宫则是坐在明智身上、扯着明智已经被解开上扣的衣领、微微倾下身凑近到人的耳边。他这里听不见雨宫跟明智说了些什么,只是明智的脸上多了分潮红,紧咬住的唇泄出闷哼,只是没有要认输,明智瞪着雨宫,随时都在找可以回击的机会。
虽然姿势有点不妙,不过身上的杀气更不妙,两边都一副想掐死对方的模样,这跟他想得不一样。
就算要劝说,也是得挑时机,就在他认为现在的氛围先撤退才是上策,并要缓缓后退时,两个人都发现他了。
四只眼同时瞪来的剎那,他起了好大的哆嗦,抬起的前脚卡在空中,尴尬地冒出了冷汗。
“蠢猫,你给我回来--”
率先说话的是明智,人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警告,要是他没照作,下一秒他就会被明智折成两截……话虽如此,但另外一边雨宫眼神中透漏的却是“滚”这个字,这是他猫生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团长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在酝酿。
“呃……”
现在演变成谁在他心中造成的恐惧最大、谁就会获胜的比赛;他看着那两个都堪称鬼一般等级的男人,进退不得--
“喵?!”
嫌他犹豫太久的明智用唯一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把他捞了过来,由于太过突然,害他发出了猫--
不行,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明智把他当成了盾牌,让他夹在了这之间,这个角度正好把雨宫的杀气全部接收得满满的,他忽然懂得阴影的心情了。
不论殿堂还是印象空间,里头的阴影在看见雨宫后大部分都会选择逃跑,虽然他认为这跟等级的程度差距有关,不过在真正交战前谁也不会懂彼此的实力有多少;因此有更多的原因,就是被雨宫的眼神吓跑。
觉得再被看下去他的猫生可能就会到此结束,尤其雨宫瞪着那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从这里扔出去,于是瑟瑟发抖的他--决定逃跑。
“明、明智,吾辈和你人猫授受不亲,”挣脱掉明智抱着他的单手,他不忘补上一句,“你还是抱着莲吧--”
“啊?”
被他这不明所以的话弄得更加不明不白,在明智重新转瞪向雨宫前,他跳回窗台。
“那吾辈不打扰你们了……”
小心翼翼地撤退,在离开前,他仍然听见那两人不断喧闹的对话:
“喂!你脱衣服做什么--”
明智的声音显得慌忙,不过以人现在处于劣势来看,确实是会对雨宫所有的行动都异常提防。
“在床上脱衣服还能做什么?”
相较之下,雨宫就显得平静,或者说,这是身为优势方该有的从容。
“可恶!不要连我的一起脱--你手摸哪里!给我放开--”
……今天晚上他还是去佐仓双叶那里好了。
决定到佐仓家避难,等明天一早再回去,他一点都没兴趣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想去理解。
佐仓双叶的房间很久没整理了,又变回那乱七八糟的模样,不过双叶正沉浸在电玩的世界中,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打算,因此至少还有一张床的空间可以让他休息。
隔天他起了个大早--严格来说也不算太早,太阳都已经升起,只是还没到卢布朗的营业时间罢了;依然是假日的清晨街道显得冷清,就连流浪动物似乎都在偷懒,睡到现在还没起床。
轻声小巧地跳上窗台,他这次不敢直接大剌剌地走进,而是先观望里头的情况。
明智还待在这里,显然一路吵到了底没有回家。雨宫坐在床头正看着手机,明智则窝在床尾,脸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发着呆。
已经结束了?
虽然散发在空气中的氛围还是有些微妙,但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都已经平静下来;他试探性走进,两个人的眼光都朝他瞥一回,没有任何人说话。
很好。
没有像昨天那样强烈的反应,他放胆走到床中央,接着转向床头。
“莲,吾辈肚子饿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东西,佐仓双叶又从头到尾都没理他,好不容易一早破了关,双叶大喊了声“太好了”之后,马上倒头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他也是猫生艰难啊!
听见他的话的雨宫稍稍抬起头,又望了他一回后起身,在戴上眼镜、穿上外套的期间朝明智的方向看去。
“要喝咖啡吗?”
雨宫明显是对着明智问,被问到的人微微动了下后,又把视线撇到别处。
“不想喝。”
明智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没什么精神,他歪过有些困惑的头看向明智。
“咖哩?”
“走不动。”
不管雨宫问了什么,明智全都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回答,感觉明智不是不想吵了,而是耗尽力气。
面对这弱小的抵抗,雨宫绕到明智的面前,伸出的手轻易地将明智打横地抱起。
“!”
被雨宫的动作吓到,明智僵在雨宫的怀里动弹不得,于是雨宫没有得到什么阻碍地把明智抱下了楼后,再把人放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并调整好位置后才收回手。
“真的走不动啊……为什么?”他在明智一旁的位置上坐定,侧着头问。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只是明智的气话,没想到是真的的样子,尤其是腰的部分,明智在坐下后手马上去扶住腰间,并且发出闷哼,像个老人家一样。
被这个问题激起了一股火,明智顶着略略红着的脸瞪向他,“去问你的团长,笨猫。”
“火气真大……”他撇了撇无辜的嘴,这是迁怒啊。
“我不记得有做什么会让人生气的事。”
倒是那个号称应该是罪魁祸首的人一脸稀松平常。
于是明智忍着腰痛,一手捏住雨宫的脸,“你给我反省--”
被拉得像是不痛不痒,除了被拉的脸颊有些变形外,雨宫依然处变不惊地眨了下眼,“下次我会先准备好--”
“谁在跟你说下次!你休想还有下次--”
咬牙切齿,明智不断加重手的力道,但由于雨宫的反应太过平淡,于是明智很快就放弃这个反击举动,改一把将他抱起,放在吧台上,阻挡雨宫的视线。
不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但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明智整个人的警戒马上升到最高等级,又把他推到第一线挡箭,他无奈地看着雨宫射过来的眼光带着不悦。
“为什么非得抱着摩尔加纳?”对这个也颇有意见,雨宫瞇上了眼。
“先问你自己,阁楼垃圾。”把问题丢回去,明智显得理直气壮,“而且为什么不能抱着猫。”
虽然明智和其他团员抱着他的定义不相同,不过他已经习惯被人类这样搂在怀中,因此就算动机不一样也不影响他的体验,但果然还是被杏殿下抱起来最舒服--
“摩尔加纳不是猫。”
没想到雨宫比他更快反驳,话说他被这两人弄到都快要忘了争论这件事。
这还是第一次除了他自己以外有人替他否认,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该开心吗?
竟然被说不是猫,这像是梦一般的台词在今天终于实现,但他的开心还维持不到几秒,那两人再度一言不合。
“明明就是猫。”
“不是。”
……又吵起来了。
连这种事都开始意见不同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反击了好一阵后,矛头对准了他。
四只眼再度看了过来,又一次被迫选边站,无形的压力缠着他,明明快要夏天却感觉脊背发凉,他艰困地开口:
“吾辈是……喵--”
他第一次认怂。
“喵喵喵--喵--”
散失语言能力,他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跳脱明智的怀抱躲到角落。
于是这次的争论在他不表示任何意见的窘境下结束,空气再度陷入沉默;雨宫将他的食物装进碗里后端到他面前。
总算吃到饭,他松了口气,愉快地嚼着他的食物。
差不多吃饱后他看看那一端还在对峙着的两人,明智对雨宫送上的咖哩和咖啡一口也没有动过,那僵持不下的场面让他叹了口气。
“真是,到底在吵什……啊,喵--”
不小心把内心话说了出来,他赶忙改口,只是已经太迟,他的话像是潘多拉的禁忌金盒再度被开启,四周又开始弥漫刀光剑影的肃杀之气。
“医院只是根据大学那边的紧急联络人资料联络罢了。”隔了半晌,由明智率先发出抗辩。
“改掉。”
“你又没有血缘关系。”
“新岛小姐也没有。”
很好,显然第一局由雨宫先拿下。
看来明智当初在填写数据时,把新岛冴列为首要紧急事件联络人,既然连新岛冴都可以,那么明智那必须有血缘关系才能成为联络人的论点明显站不住脚。
知道自己的理论有矛盾,明智轻啐了声,“我怎么可能填一个高中生当紧急联络人。”
“快要不是了。”
确实,再不到一年雨宫就会脱离高中生活,到时就会是能拥有独立行为、可以承担责任的大学生……虽然他认为跟现在也没太大的区别。
再度被驳回,明智陷入短短的沉默后,小小声地开口:
“……跟你又没有关系。”
这可以说是最后绝招了,以这两人的关系恐怕都很难说得上是朋友,就算成为朋友,也都没有资格去干预彼此生活。
“现在有关系了。”
可惜有备而来,连这个最坚实不摧的防御都被雨宫用一句话轻易地驳倒,连他都不得不露出惊讶、赞叹着雨宫的反应。
而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明智更是快速红了脸,红潮甚至一路延展到耳根,明显是害羞的模样实在稀罕。
但明智依然不是那种会轻易投降的类型,就算面红耳赤,也要拚命维持住最后防线;明智努力扳起脸,最后在嘴开开阖阖中挤出了句子:
“就算有关系没有同居事实也没办法--”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明智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知道明智要说什么,就算是有亲属关系的父母,如果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北海道,即使填上父母的联络方式也没有太大作用,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是这明显又是另外一个漏洞,因为新岛冴也不符合这个要件。
虽然明智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雨宫仅是皱了下眉,接着放下手上的咖啡壶。
“摩尔加纳。”
“喵?”
这次他可是记得了自己的设定,面对雨宫的呼唤,他歪过头发出可爱的猫叫声。
“搬家。”
雨宫甩掉手上脱下的围裙,准备上二楼收拾行李。
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马上动作的强大执行力让明智彻底败下阵,绝对不可能让雨宫实行,明智压着声音低吼:
“我知道了!我去改总行了吧!不准过来!”
妥协宣言传遍了卢布朗,只不过率先摀住耳的雨宫把最后的投降堵在了听觉外。
唉唉,做人好难,还是当一只猫好了。
每次写着写着都觉得不管哪篇都能再用另外的视角补充,但就没有动力,想要有多一点的休息时间……555……
第一篇只是想试试两人先从同居开始的感觉……其实好像本篇也可以的样子,有机会就从雨宫先搬到明智的家开始,案件因为不重要,所以就没有写到最后……写成人时虽然好像有更多东西可以发挥,像是交际应酬、喝酒什么的,但总有几分违和感,莲的部分本来也想写,但真的……zzzzzz……
第二篇是基于明智总是一个人的孤寂感想到的,然后莲的设定倒是改了很多次,从小时候就开始一路算计明智的莲……不是,是一直在等自己长大的莲莲,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wwwww。然后关于非人类的设定,还想过身为吸血鬼的莲和负责驱逐的明智,每天物理上的打打闹闹……=口=
第三篇本来只是想想,但在试着写情人节的番外时这篇又突然从脑袋冒出。用其他人的视角写很有趣,有机会的话还想再试试看(摩尔加纳:饶了吾辈吧)。
【褪/罗】潜藏者时代的艾尔登之王会和死诞者联姻吗?-其四
少量预警:
内含尸体描写(可否算得上G向?)
内含原创角色(原创角色越来越多,搞更多死鬼!耶!)
以及老样子,不和原著的瞎√8解读
比如我直接把死诞者当不死族来讲这事儿)
————————
事实上,罗杰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楚 “死诞者为律法接受”将会为交界地带来什么,直到他死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的灵魂都处在如同昏睡的状态里,直到某个时刻一切长成,菲雅将他唤醒。而那些东西……它们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或者灵魂里?并非被谁转告或者从哪里习得,但是它们出现了,叫罗杰尔一瞬间搞懂了一切——新的律法,葛德文的王国,河流与船。
但是当来到黄金树脚下,玛丽卡的寝宫外时,他还是不由得倒吸...
少量预警:
内含尸体描写(可否算得上G向?)
内含原创角色(原创角色越来越多,搞更多死鬼!耶!)
以及老样子,不和原著的瞎√8解读
比如我直接把死诞者当不死族来讲这事儿)
————————
事实上,罗杰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楚 “死诞者为律法接受”将会为交界地带来什么,直到他死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的灵魂都处在如同昏睡的状态里,直到某个时刻一切长成,菲雅将他唤醒。而那些东西……它们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或者灵魂里?并非被谁转告或者从哪里习得,但是它们出现了,叫罗杰尔一瞬间搞懂了一切——新的律法,葛德文的王国,河流与船。
但是当来到黄金树脚下,玛丽卡的寝宫外时,他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里原本是玛丽卡的闺阁,但现在已然变成了一所祭坛的模样,原本是床榻的地方被修建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圆形平台,平台下点着烛火,而平台上铺着黑金配色的鹅毛垫子。玛丽卡女王,交界地的神人合着眼,垂着头跪在垫子上,她双臂举起,宛若一尊雕像。
她的皮肤已经不再如石头一般满是裂纹,但仍旧黯淡无光,不似活人。尽管双臂得以补全,但她的半边脸,脖颈与胸腔仍旧是损坏的,内部是说不上来的颜色,罗杰尔能看到法环被承载在她的体内,金色的光芒在她的胸腔里流动变幻着,仿若活物。
而玛丽卡女王的背后,则是已与死亡伴生,黄金卷着灰白色枝繁叶茂的黄金树。
“我修复法环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罗杰尔与王一同站在玛丽卡的寝宫外,巨大的门洞与镂空的窗叫他们能够看到寝宫内的场景,但红与黑的封印却阻挡着他——即便是他也不例外,除却艾尔登之王,无人能踏足女王的寝宫。
“如果只是‘死亡’的话,葛德文不会将此事瞒着我,所以我想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艾尔登之王轻描淡写地说着,罗杰尔不愿去思考他与玛丽卡女王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关于缥缈的未来,新的半神之类,那叫他觉得恶心。
“倒霉啊,原本她需要处理的政务全跑我身上来了。”他的王冲他耸了耸肩,眼里带着笑意:“所以你愿不愿意……”
“咳咳!”
褪色者原本想说的话被眼前的不速之客打断了,不过这也好,因为罗杰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他。
“王,史东薇尔城的使团求见,您能否……?”那是个身穿白袍的臣子,他头发花白垂在两肩,听声音像是一位老者。
“啊,埃德加,那你正好……代我送罗杰尔先生回客房吧。”王在反复道歉过后像是一阵风似的跑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提前结束,有什么话只能留到晚上。
那名臣子抬起头来,他的脸呈现出一种与石灰相似的惨白色,皮肤如革一样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眼眶,两腮下陷,浑浊且干瘪的眼球看向他:“那,罗杰尔阁下,请?”
他是一个死诞者。
罗杰尔瞧着那个被王称为“埃德加”的男人,他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脊骨仿佛刺破皮肉,在长袍上留下节节分明的凸痕。
“抱歉打扰了你们。”一阵沉默之后,罗杰尔听到那人低声说了起来:“只不过史东薇尔……啊,那里的事端向来都是最多的。”
“介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罗杰尔加快几步,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与他还是活人时所见的大多数死诞者不同,埃德加的皮肤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黏在他的骨头上,经年累月之下甚至变得半透明来,他抬起手,罗杰尔借着光线能看见他的骨骼。
“您知道史东薇尔过去的城主是葛德文陛下的子嗣,而葛德文陛下也有一部分圣遗体在那座城下吧?”
是的,是的,老生常谈了……
“一些死诞者想要觐见那处遗体,但是史东薇尔城的现任城主……既不是葛德文的亲眷,也不是死者。”
那老头儿慢悠悠地说着,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您是葛德文陛下的使者,您怎么看这回事呢?”“死诞者和活人……当真能相安无事地一同生活吗?”
曾经的褪色者称王已经有了五个年头,不接受这般“崭新的”律法的大有人在,曾经的弱者有了他们的王(该死,还是两个!),但曾经的强者就成了新的弱者。
一些人接受了新的律法,像是眼前的这位埃德加,但是一些人仍旧坚守着旧的律法,尽管他们的律法已经不再运转,他们也无法得到任何赐福。史东薇尔的城主仍旧宣誓宁姆格福听令于新王,但没人知道这份忠诚能维持多久,至于亚坛高原上就更要命了,西边的火山有了新的主人,继续着背叛律法的道路。一些固守旧律法的人竟然开始与拥有弑神力量的阵营合作,对玛丽卡女王的性命,和她体内的法环蠢蠢欲动。
“人可真固执,不是吗?” 埃德加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这事儿在王城也不见什么缓解——倒不如说更严重了还差不错,您应该多和王城里的其他死诞者聊聊,就算帮不到整个交界地的死鬼,也至少帮帮我们这群骨头——您会同意王的请求吧?”
他的话叫罗杰尔噎住了,呃,其实他还是……
“我是他的朋友,他也是因为我的观念而成为死诞者的王的,所以我想……”
“唉唷停停停——”这个叫埃德加的家伙比罗杰尔想象的能说会道多了:“我们可不敢谈论死诞者们生前和活人建立的关系——这根本没用!”
“等你死过一回你就知道了——呃,这话对你来说好像不那么贴切,但是……”埃德加那半透明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你现在看上去仍旧像个活人,但是他们……他们迟早会意识到你不是。”一声叹息从他漏了风的喉咙里吐出:“你摸起来是凉的,你的骨头露在外面,然后他们在此之前与你的牵绊,那些诺言或者亲密的关系就都不算数啦——所以现在,年轻人,能抓到多少就抓多少吧,在你的王还没发现你是一具尸体之前!”
“你想啊,你把应得的那一份抓住了,今后说的话也更占分量不是吗?”
“就算他打算后悔,这事儿也从个人情感变成政治问题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至少,也能多为其他死诞者谋求点儿什么不是吗?”
白头发的死诞老头儿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多亏赐福,他的声带早都烂光了却完全不妨碍他的絮叨。罗杰尔跟在埃德加的身后默不做声地听着,感到自己的耳朵即将长茧——没准真长出来茧子更好,这样他就听不到了。
直到朵莉和朵特一前一后地出现在走廊里,一左一右地围上他们。
“咦?”
“咦?”
“老骨头你怎么跑到使节大人的身旁去了?”
“该不会又动了什么坏心眼吧?”
“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哦?”
“你们放屁!是王叫我送他回来——”
“是是是,知道啦~”
“不过使节大人的侍女是我们哦~”
两个女孩推着埃德加的腰,把他从罗杰尔的身旁推走,那老头身上发出一阵“咯喇咯喇”的声响。
“等等,轻点儿,轻点儿!我的腰要给你们弄断了!”
“总而言之想想我的话——”
那老头儿一副不忿的模样,敲着自己的脊骨,它们“咚咚咚”地响着,听上去像是一阵牢骚。待到他终于走远,罗杰尔瞧着他的背影,不禁松了口气。
“使节大人不要管老骨头说的话哦~”
“他的脑子腐烂掉了啦~”
“他自从被学生们抛弃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啦~”
“嘛,不过这是他自找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罗杰尔感觉自己从一个耳朵长茧的深渊掉进了另一个耳朵长茧的深渊。
而且还是双重带回音的!!!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半是关于刚才那个名为埃德加的骷髅老头儿,一半是关于王城里杂七杂八的事情——人手一直不够,指虫和大老鼠似乎总杀不尽,曾经落满王城的灰烬也永远扫不干净。五年了,整个王城的重建工作只推进了四分之三,新的时代到来了,法环被修复,然而黄金之城看上去永远都不会恢复往日的繁华了。
“王说,如果您喜欢硬一些的——我们可以派人把床换成您的石棺。”
“或者如果您认为陵墓更合适的话,王说您可以继续使用那里作为寝殿。”
如果他是一副骨头架子,或者身体不断溢出体液的类型的话,石棺的确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在客房中的落地镜前,罗杰尔摘下了他的手套。
他没有腐烂,他的皮肤和肌肉仍旧完整地留在他的骨头上,摸上去柔软有弹性,只可惜血液早已不再流动,他的双手与脸从原先健康的小麦色变得好像涂了一层白蜡,原本应该遍布于血管之中的血液们聚积在他的手腕和小臂一侧,变成大大小小的红色斑块。
他想这大概是曾经的褪色者的手笔,那人从某处搞来了不知是祈祷还是法术的东西,将一环金色的纹样植入他的腹部,从耻骨一直到胸骨下端。它熠熠生辉,不带新时代律法的灰黑色,而是纯金的,如同呼吸一般闪动着。
罗杰尔不认得那纹样,它看上去就像是法环或者法环的一部分,或者黄金树,或者人类的血管与神经,他拿手碰了碰那东西,腹中顿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呃,他决定暂时还是先不要碰它的好。
罗杰尔回头看了一眼客房的门和窗,确定它们是关好的,于是继续脱掉自己的里衣,解开腰带,叫衬裤滑落到地上。
他不记得自己曾打过绑腿,但是那双腿的确被布条缠着,一些液体曾经透过布条渗出来,在裹布上留下深褐色的印迹,罗杰尔为自己搬来一张椅子,解开绳扣,将那些吃了腐液的布条一层层褪下。
他的双腿在他死前就已经腐坏了,它们干瘪下去,变得比正常的时候小了一圈,死亡荆棘留下的孔洞内以及周围的皮肤与肌肉已经变成了黑色,他左腿膝盖和右脚上的皮肤不见了,露出肌腱与白骨来。
“你现在看上去仍旧像个活人,但是他们迟早会意识到你不是。”
那从漏风的喉管里发出的声音又一次在罗杰尔的脑海里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