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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淮

【闲泽】骗局(31)

⭕️很多废话⭕️

🌸大家说得都对,范闲嘴上说得很好听,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讲这些,反而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他一直处在上风,是人生赢家,所以看人看事也有一种不自觉的乐观,他虽然已经感觉到李承泽的不容易,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有多不容易,所以可以一味劝人善良。李承泽跟范闲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并非不懂范闲说的那些事,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比范闲更胜一筹的浪漫主义幻想者,但是现实逼迫他做现实主义者。李承泽对于小美人鱼的评价,是他在和现实的争斗中说出来的最冷血也最真实的话,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范闲不懂这种完全的绝望,他本意并不坏,他只是以游移在外的观赏心态来当劝导者,反而错上加错。......

⭕️很多废话⭕️

🌸大家说得都对,范闲嘴上说得很好听,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讲这些,反而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他一直处在上风,是人生赢家,所以看人看事也有一种不自觉的乐观,他虽然已经感觉到李承泽的不容易,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有多不容易,所以可以一味劝人善良。李承泽跟范闲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并非不懂范闲说的那些事,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比范闲更胜一筹的浪漫主义幻想者,但是现实逼迫他做现实主义者。李承泽对于小美人鱼的评价,是他在和现实的争斗中说出来的最冷血也最真实的话,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范闲不懂这种完全的绝望,他本意并不坏,他只是以游移在外的观赏心态来当劝导者,反而错上加错。

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谈恋爱”,其实完全不是谈恋爱,只不过是互相了解。等李承泽了解了范闲真的一片真心,范闲也完全理解了李承泽的处境,两个人能各自站在对方的靴子里思考的时候,才算真的开始谈恋爱。

🌸这一章完全就是信马由缰,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我觉得范闲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和他生活的时代有关的,他的所有不羁和大胆,除了叶轻眉的恩情,其他都是时代给予的。纵使没有叶轻眉,范闲也会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人,因为时代思想的先进性让他区别于其他的“古代人”,他不畏惧皇权。

李承泽虽然心动于范闲说的仙境,但是他是切身实地感受到皇权压迫的人,所以他不会放手成为范闲希望他去做的逍遥人。

不过等范闲意识到在南庆大环境下,皇权能够轻易把他搓圆捏扁之后,事情就会不一样了。而等李承泽也意识到,他只要能把皇权掀翻了,他就可以做逍遥人的时候,他俩才算真正合拍上了。




李承泽松开剪刀,自顾自地摊开被子,把自己囫囵塞进去后,就背对着范闲草草睡下了,多的眼神也没分他一个,连送客的好态度也懒得装。

他又一次被范闲那种“举世无双的包容大爱”给狠狠恶心到了,恶心得甚至想吐。

难道李承泽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天生就是含着蜜出生的吗,难道李承泽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天生就是为了做自己而活的吗,他太知道了,所以两相比照下,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可恨。

而范闲把这个世界上最绚烂难得的东西捧出来给他看,劝他说你应该也学着做这样天生好命的人,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身后安静了好一阵子,然后传来沉闷的声响,是范闲把剪刀拔了出来,又起身替李承泽剪灯花。

一剪子下去,满室的柔和亮光倏地暗灭,李承泽被小美人鱼拨动的心弦也随之冷静,他睁着眼睛侧身躺着,听范闲的动静。

范闲站在烛台前,怔怔地看蜡烛上飘起一抹烟。

他对李承泽并非心血来潮,因此看李承泽忽然发作,也没有觉得不快,反而仔细想起缘由来——他知道问李承泽为什么生气最方便快捷,但他也知道李承泽不会告诉他,所以只好用了最笨的法子,一个人细琢磨。

他看了半天烟,想了半天李承泽为什么生气,却也琢磨不清,总归还是之前两人针锋相对吵过的事。

范闲颓然地回到床榻边,看着李承泽的后脑勺,想摸摸他的头发,又凭空生出一些畏惧,最后只是帮他掖了掖被角:“……我知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觉得,你值得去看看更好的。……哪怕只是看看。”

李承泽一动不动,只是闭起了眼睛。

随后床榻一轻,范闲又翻窗出去了。


很久以前,他刚刚被推上这条路时,曾经极度渴望过自己是一个女孩。

他期盼着自己会日渐丰满出一对乳鸽嘴似的胸部,只要丁香结般一手可握的大小,下身只有含苞的两瓣肥嫩花叶,而无那根沉沉垂着的花茎。

李承泽天真地希冀着,看着镜中那张尚还雌雄莫辨的漂亮脸孔,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一个女儿,一个南庆皇朝的公主。

李云睿就是公主,她拥有庆帝和太后的宠爱,她可以安然自得地在皇宫里一辈子不出阁,她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拒绝做一切自己不想做的事。

唯一的一个女儿,就可以不用卷入手足相争,就可以不用听庆帝的敲打,就可以不用看承乾半是恐惧半是憎恨的眼色,就可以一生一世都在母妃的书阁里闻墨香。

即便庆帝连女儿都要推出去做交易,他也只要拜别这座辉煌但冰冷的宫殿,然后披上头纱奔赴遥远的北方。李承泽想,他是不在乎宫廷,也不在乎北齐皇帝的宠爱的,他只在乎自己这条命,在乎自己拥有的微薄的自由。他出嫁后,在北齐的皇宫里做第二个淑贵妃,那也很好。

可是这终究是镜中零落的花,一团艳色最后浓稠成一坨凋敝的腐烂的深褐,而李承泽端照着镜中的自己,青涩的身体永远不会前凸后翘,而是逐渐抽节,他仔仔细细看着镜中那个少年,最后裹起衣袍,再也不做这种蠢事。

海的女儿重新唤起了他曾经对镜自怜的记忆,李承泽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从来就别无选择:正常皇家的女儿也绝不会像李云睿那样疯那样癫,李家人注定做不成逍遥人,哪怕真去了北齐和亲,他也不能做成第二个淑贵妃。

李承泽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他姓李,只要他是庆帝的能利用的子嗣,他就当不了小美人鱼,而范闲却要他看看,好残忍。

可是李承泽还是看了。

他虽然闭着眼睛,却鬼使神差地在脑中描绘起了自己无忧无虑的样子,他会修书,会成天地逛京都的市集,会嘲笑李承乾为了政事焦头烂额,会在流晶河上放烟花,会去看海。

儋州的海。

李承泽转过身来,叹了口气,胸口还是沉甸甸的,他想,如果范闲明日还来,就让他给自己说说儋州的海是什么模样。


范闲第二日也来了。

他本打算翻窗户,可是又怕李承泽又拿从前和林婉儿的事讥他,于是规规矩矩地走至门口,屈指敲了几下:“殿下?”

窗纸上的影子明明还随着烛火而摇曳,屋内却传来李承泽的回答:“我已经睡了,小范大人明日再来吧。”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

范闲做贼心虚,他夜里偷香窃玉,有贼心也有贼胆,偏巧没了功夫,在谢必安的剑下吃不着好处,自是小心非常,生怕关门的响动大了些,把人给招来。

他拎着一个食盒,屏息掩了门,这才缓缓走至李承泽面前,脸上露出卖乖的笑:“殿下少诓我,谁人睡了还把蜡烛点得这么亮堂堂的?更何况,你不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吗?”

李承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想范闲这人还真是有股子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儿,要是李承乾被他像昨日那般嘴过,非得跟自己闹上几天不可,哪能像范闲似的从善如流,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还能再提着食盒过来——他全然忘了,昨夜入睡前,自己也期待着今天范闲的到来,甚至已经打算好了让范闲说些什么新鲜事。于是他也从善如流,伸出手去把食盒盖掀开,看着范闲小心翼翼地捧出两碗红通通的东西。

他粗粗一看,只瞧见几个雪白的丸子,一坨细粉,藕片菜叶之类的物什,还有些掩在底下。这碗食物市面上没有见过,看着是挺新鲜的,不过李承泽也不觉得自己非常心动,只是懒懒地拿筷子把细粉给挑开:“坐吧。”

一口下肚,李承泽的眼睛亮了亮,但他又不想在范闲面前表现得太过惊喜,于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而范闲在一旁一直关注着二皇子的动静,当即很有眼力见地接话道:“下次就不放太辣了。”

李承泽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满意这个临时搭就的台阶,心里对范闲的气又因为范闲的上道消了一点,又让范闲给自己讲讲儋州的风物。

范闲正愁不知道如何展开话题,继续说童话故事吧,心有戚戚焉,讲别的呢,又觉得不够浪漫,听到李承泽主动开口说要听儋州风物,简直喜上眉梢:都说互有好感的征兆,就是开始向对方诉说一些比较私密的记忆,李承泽都要范闲讲儋州了,这可不是迈出了一大步吗!


于是他给李承泽讲儋州的范府,讲范老太太,讲府里大腹便便又狗眼看人低的周管家,讲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女姐姐,讲儋州的街上七歪八拐处有家手工作坊是专编竹篾的,讲自己从小习武的竹林是如何在台风来时哗哗作响的,讲自己跟着五竹跳崖时是如何的紧张和孤注一掷。

明明范闲的童年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可是听起来却那么好,儋州乡野之地听起来也那么好,李承泽心不在焉地戳走范闲碗里的丸子,问:“只有儋州才养得出你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可是范闲听懂了。

他在京都出名后就招了人嫉妒眼红,但他不知道原来李承泽也羡慕自己。

旁人的眼热有迹可循,可是李承泽,一个皇子,能渴望自己身上的什么呢?范闲小心翼翼地试探:“殿下可是觉得微臣粗鄙?”

李承泽已经上手把范闲没怎么动过的麻辣拌给挪到自己面前了:“不是说这个——虽然你确实粗鄙——我是说,”几个词来回在舌尖上打转,一向伶牙俐齿的李承泽反而觉得有些词穷,他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形容范闲给自己的感觉,到最后也还是那句老话,“像你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儋州是块风水宝地吗?”

“怎么样?我诵诗三百,敢和李云睿叫板,就算见了皇帝也想说什么说什么?”范闲毫不在意自己被争夺走的麻辣拌,他甚至非常顺手地把李承泽已经吃完的那碗给收回食盒里,“儋州是很好,我觉得自己长大的过程很快乐,但这远远不够。”

他凝视着李承泽,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要长成我这样,别说区区一个儋州,就算赌上一整个南庆,也远远不够。”

“是吗。”李承泽避开了范闲的视线,自顾自地用筷子搅了细粉去裹碗壁上的蘸酱,听闻小范大人居然敢夸口整个南庆也沾不了他养育之恩的光,很是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要陪些什么,才能造化钟神秀出你这么一个少年英才?”


范闲依旧凝视着他。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和林婉儿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每每问起范闲怎么会是这般模样,这样的荒诞不经,这样的大逆不道,这样的出人意料,却总是让人觉得新鲜和向往。

那个时候,范闲如实给了林婉儿回答,他说起自己的现代生活,给林婉儿讲那个帝制消亡的国度,最后他问林婉儿信不信。

林婉儿说信,但是范闲看得出,林婉儿并不是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她只是沉醉于两人之间的爱情,一厢情愿地做范闲的体己人,无论范闲说得多夸张多虚幻,林婉儿都会毫不犹豫地说信——只要那是范闲说的话。他为此失落过短短一瞬,但很快又投入进恋爱的甜蜜中,安慰自己这话在旁人耳朵里都是疯言疯语,林婉儿能说信已实属不易。

现在,在他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林婉儿,而是李承泽,范闲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得到的答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可他固执地觉得李承泽是不一样的,他对李承泽的万般无奈和心痛,都基于对对方莫名生出的很多很多的期望。范闲要再试一次,他想确认自己的感觉,想知道李承泽是不是那个独一无二,于是他说:“我不是在南庆长大的。”


他又一次讲起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讲人民如何起义革命,讲时代的浪潮如何冲刷已经腐朽的制度,讲大地上燃烧的火种,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讲天下大同人人平等,讲阶级的跨越,讲理想的光辉。

那个世界生养出了范闲,给了他沽名钓誉诵诗三百做文坛诗仙的资本,给了他跳脱的大胆和开放,给了他在李云睿和庆帝面前也肆意妄为的勇气,给了范闲成为范闲的土壤。最后,范闲问:“你信吗?”

两个碗摞在一起,静静放置在食盒中。

李承泽没有回应范闲殷切的目光,只是皱着眉头,好似在研究碗上的青花:“如果你是长在这样的地方,那倒很正常了。”

“什么意思?”范闲不明白李承泽这话是信还是不信,语言艺术便是如此,模棱两可,既可以充当夸赞,也可以是骂范闲活脱脱一个疯子。

二皇子终于看腻味了碗上青花,他把头转过来,面上居然有些释然。

他对着范闲笑了一笑,比从前那种游戏似的笑容多了许多真切,竟叫范闲有些恍惚。李承泽很认真地对范闲道:“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怎么能活成这样。但你说你是另一个世界长大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你是应该这样才对。”

他从桌旁站起身来,推门出去,门外清风朗月,吹动李承泽的衣袍:“你说的那个神仙洞府,处处高明,若是你没被教养成这副模样,倒还是你不知好歹。”

范闲跟着出来,只见李承泽仰头去看月亮,面上一派肃容:“范闲,你生长在那样的地方,如今却立身南庆,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孤独吗?”


这话狠狠击中了范闲,惊得他立时止步。

他确实觉得孤独,他拥有很多,在这里拥有的远比当初躺在病床上要多得多,可是范闲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放眼望去,身遭有亲朋好友,有忠仆可遣,但是他寻不到一个知心知意的人。

做病人的时候也孤独,但没到这个份上。在南庆,他常常在得意忘形之际说些俏皮话,可是没人懂他究竟在讲什么。

自从他知道叶轻眉有着和他近似的来历,但叶轻眉又作古多年后,那种孤独更是难以排遣。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贪心,已经有了许多,还要渴求一个能在这种荒唐事上也通心意的知己,可是今夜听李承泽问出这句,范闲才恍然大悟,也许他最想要的只是这句问话,而不是那些叶轻眉的遗赠。

他定了定神,回问道:“你信吗?”

李承泽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是你讨人厌。因为你弄错了一件事,这里是南庆,不是你的天下大同人人平等。在这里别人都要跪,你却站着,你凭什么。”

范闲好似没有听见,他只是走上前去,想要确认自己问题的答案:“李承泽,所以你相信是吗?”


望着月亮的眼珠动了两动,总算如范闲所愿地转了过来直视他。

范闲凝视着李承泽的眼睛,发觉其中有着庞然的不甘和无奈,他听见李承泽答道:“范闲,你说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要等多久啊?”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此时此刻从李承泽的嘴里吐出,比月色更冷。

范闲明白了,李承泽是信的,他相信自己说的那个美丽新世界,可是他不抱希望。二皇子向往范闲的描述,但他知道自己此生也无法到达范闲口中的时代,所以他不要等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他要做这一世的狠心人。

阴差阳错间,历史的循环往复造就了如今的可笑局面:李承泽用春江花月夜,合了张若虚立今叹古的意,他们身处的南庆,也的的确确是在对于范闲曾属时空而言的遥远未来;可若论时代的卓越和精神的先进,他们又像古人一般,把目光投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来的新浪潮——即便这个新浪潮很久以前就出现过,但它依旧要在未来才能再次到来。

好一个莫比乌斯环。

范闲想大笑,又想大哭,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李承泽的意思。

李承泽是在告诉他,无论范闲是哪朝哪代人,但是那个梦境一样的朝代绝不会发生在当下,他也做不了范闲一样的梦中人,李承泽要挣自己的命,而这条命在南庆。

可是范闲还是说:“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提子葡萄汁

【闲泽】二殿下好像病了

·ooc是我的,甜蜜是他们的

·一发完,1.7k

二皇子的嘴是出了名的挑。

皇帝设宴时,自然是不必说的玉盘珍馐,此次设宴甚至还有从东洋飘洋过海来的精致料理,见有新鲜,二皇子提了兴致,齐了筷子夹菜。

“这东洋人的料理不错。”二皇子接连夹了好几筷子,但也仅仅是那么几筷子便停下了。瞥了一眼案桌上的菜碟,美眸半阖,似乎是寻觅无果,浅浅叹一口气,又抬眸环顾。

却对上了某个人探询的目光。

李承泽也不恼,只是抬起,胳膊肘支在桌面儿上,下巴尖往自己腕子上一贴,一双美眸便在范闲身上扫来扫去。

小范大人在臣子们的恭维之下饮了不少酒,面颊上显出些粉红,倒是与范闲今日一袭白袍...

·ooc是我的,甜蜜是他们的

·一发完,1.7k

二皇子的嘴是出了名的挑。

皇帝设宴时,自然是不必说的玉盘珍馐,此次设宴甚至还有从东洋飘洋过海来的精致料理,见有新鲜,二皇子提了兴致,齐了筷子夹菜。

“这东洋人的料理不错。”二皇子接连夹了好几筷子,但也仅仅是那么几筷子便停下了。瞥了一眼案桌上的菜碟,美眸半阖,似乎是寻觅无果,浅浅叹一口气,又抬眸环顾。

却对上了某个人探询的目光。

李承泽也不恼,只是抬起,胳膊肘支在桌面儿上,下巴尖往自己腕子上一贴,一双美眸便在范闲身上扫来扫去。

小范大人在臣子们的恭维之下饮了不少酒,面颊上显出些粉红,倒是与范闲今日一袭白袍作了点缀。看见二皇子的动作,范闲觉得那人真像猫儿,挑嘴又娇媚,可看着那人,又有些担心,李承泽本就偏瘦,不爱晒太阳,皮肤白,这次见他,似乎比先前又消瘦了些,瞧着带有几分病弱,不会真如传言般病了吧?

如是想着,忠臣小范大人坐不住了,开口问:“二殿下似乎食欲不佳,可是病了?”

“小范大人有心了。”二皇子勾起嘴角,浅浅一笑“最近确实没什么胃口,想来是天气太热了些。”

“殿下若不嫌弃,范某斗胆为您瞧个病?”

“......那便有劳小范大人了”看见那人眼中盈满的关切,似一池秋水,李承泽不忍打碎那澄澈。



酒过三巡,范闲双颊红扑扑,却没忘记自己应下的约,晃晃悠悠地跟在二殿下的身后上了马车。

“二殿下,借你的肩膀来靠。”便往李承泽肩上一倚。二皇子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痒,偏过头一看,范闲一头乱糟糟的大波浪披散着,发带早就不知所踪。

“范闲,你醉了,还如何给我瞧病?”

“.....承泽......我没醉,没......醉”范闲像只巨型犬,往二殿下的颈窝里一个劲儿的拱,眉骨碰到了二殿下的耳朵,范闲的脑袋挨了一下拍打,这才老实下来,只是仍窝在二殿下颈窝。

“必安,回府。”



“范闲,下车。”李承泽轻推那人,自己先下了马车。

“欸,承泽,你等我一下。”那人扶着车门框,身子有些歪,脑袋缓缓探出来,看见李承泽,露出个傻傻的笑,便不由分说向二殿下倒去。

李承泽到底瘦弱了些,趔趄了几下,这才稳住,没做了那小范大人的人肉垫子。你说那范闲醉了,他那双手还紧拥着李承泽的腰;可你若说那范闲没醉,他又晕乎乎晃悠悠。李承泽试图拉开腰间的手,几次无果,只好任他抱去,半拖半拽把范闲带回寝殿。



二皇子好不容易把小范大人拽上了软榻。直起身来,小范大人面色潮红,眼睛半睁半闭,范闲眼尾本就向下耷拉,此刻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倒是会享受。”李承泽无奈,面着范闲弓下腰,伸了手欲帮范闲脱外衫。

“承泽,别忙活了。”范闲伸手握住李承泽的腕,将他向前带。

李承泽一下子失了重心,猛地向前扑去,撞上了范闲的胸膛。“嘶......”李承泽左手撑在范闲胸膛,右手揉着额头。

范闲紧张地问“承泽,撞疼了?我看看”说罢双手托着李承泽的臀,让他离自己近些。

“疼......小范大人得补偿我。”李承泽偏头吹灭烛台。

“好,你只管说,我若有,定双手奉...唔”玉白的手掠过范闲的耳朵,轻轻插进乱糟糟的卷发。

动作看似老练,实则双手微微发抖,也只知道唇贴唇。勇敢又青涩。

...... ......

“殿下,我的好殿下,范某人醉了,您就别欺负我了。”说完吧唧一口亲在李承泽的额头,“殿下安歇吧,范某明日酒醒了,再为您瞧病。”



何夜无月

[闲泽] 拯救你是我的荣幸

⭕全文7500字

⭕范闲有点疯

⭕求红心评论❤️


“你不该在这里。”


李承平登基,人人皆知范闲扶新帝上位,年不过而立已是两朝元老,却在风头正盛之时归隐,他现在的确该在儋州而非神庙。


“但是你管不着。”


年轻的澹泊公头发上还粘着未化的雪。这次没有王启年和海棠陪同,他花了近两倍时间摸到神庙。


神庙比上次来时还要破败,唯有面前全息投影的使者形象还有高科技的影子。


你来做什么?救一个人。救谁?李承泽。


使者波澜不惊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惊讶,“李承泽已经死了五年了,怎么救他?”


“那就是你要想的事了。”


使者的...

⭕全文7500字

⭕范闲有点疯

⭕求红心评论❤️










“你不该在这里。”


李承平登基,人人皆知范闲扶新帝上位,年不过而立已是两朝元老,却在风头正盛之时归隐,他现在的确该在儋州而非神庙。


“但是你管不着。”


年轻的澹泊公头发上还粘着未化的雪。这次没有王启年和海棠陪同,他花了近两倍时间摸到神庙。


神庙比上次来时还要破败,唯有面前全息投影的使者形象还有高科技的影子。



你来做什么?救一个人。救谁?李承泽。



使者波澜不惊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惊讶,“李承泽已经死了五年了,怎么救他?”


“那就是你要想的事了。”


使者的声音沉下去,范闲,这不该是你说话的态度。


范闲冷笑一声,摸向随身携带的箱子。


“你不救他,我有让你救不了自己的办法。”


你不要以为一把巴雷特能起什么作用,使者话未说完就被范闲拿出的东西惊住,那是一个相当简易的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


“上次来,看这玩意不错就带回去了,想着以后可能有用,之前电脑破坏你丢了很多数据吧,是不是都没发觉少了这个?嗯?”


范闲把玩着那个小触发装置,说我知道神庙里有核武,老娘也写了,这是开关,神庙已没有真的使者可派出,你的主机就在这里吧,如果炸平这儿,可就什么都没了。


“对了,如果我的心跳停止,这东西可是会自动触发的哦。”



人工智能头一次感到真正的震悚,“范闲,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我一直是。那么现在,和疯子好好谈谈吧。”








谈判的结果并不令范闲满意。


神庙到底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生意,死而复生是不可能。要想做些什么范闲只能回到过去,溯源图之。



“溯源不是回到哪一天都行,只有固定的几个节点,每个节点只能返回一次,而且必须倒序回溯,才能保证上一个节点失败后返回更早的节点进行覆盖。”


范闲吐槽怎么生死大事做得像游戏存档。使者说确实如此,某种意义上当前世界也不过是计算机演算来的产物。



躺在像棺材一样的机器里时神庙使者还在叮嘱他,“每个节点只能停留一天,成功与失败只能回到现实后验证。祝你好运。”









『回溯 第一次』






第一个回溯点是李承泽喝毒酒的那天,范闲起个大早,不等宫典来报就去了王府。


兵荒马乱的背景里,李承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到范闲还能施施然一拱手,道竟不知小范大人大驾光临。


范闲捉住他手腕探脉,又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摘了桌上玉盏里的葡萄吃,确认了这一回李承泽不会说着说着呕出血来才敢冷着脸坐下。


两人相顾无言。范闲冷脸,李承泽也不屑摆出作伪笑容,只拿葡萄填自己。


一言不发良久,范闲才道,陛下说能不杀就不杀,尤其是承泽。


他清楚听见李承泽发出一声嗤笑。


“那小范大人以为呢?不来讨我命债?”


范闲话锋一转,说二殿下,你想活么?


李承泽点头复又摇头,说活,没人不想,但要看怎么活。


“他把我放上来的时候就没想我活。我也不想活着当笑话。”


范闲点头说好。李承泽端了葡萄递给他,说没想到,到了最后希望我活的除了灵儿竟就是你,可叹可笑。






回到神庙时范闲感觉脑子里天旋地转,抬眼看时间竟只过去了一分钟。使者见他醒了点开棺材板样机器上的屏幕,又对他摇头。


“他没活下来。”


范闲很是平静,他本也没打算在这一步救得了李承泽。


“你离开的第二天李承泽就服了毒。”



范闲突然想起那天要离开时李承泽对他说:“范闲,若有新诗烧我一份,算你替我看人间风月。”



他沉默着躺回去。


“再来,下一个。”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






回溯的时间点太近,不是事情已尘埃落定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来不及做什么,也无力做什么,除了看着李承泽以各种各样的姿态走上那条死路。



第六次结束后范闲头疼得像要裂开,他想他那时脸色大约不是一般的不好,以至于他把触手可及内的一切东西都摔碎时没有受到神庙使者的阻拦。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只有一天?


可被干预的时间只有一天,你能劝他但拦不了他。使者平静得像在介绍某种餐具的使用说明。



“所以,还要继续吗?”










『回溯 第七次』








抱月楼。


“殿下还记得,范某曾经说过,如果殿下收手,我许殿下一世平安。现在若殿下醒悟,这诺言依旧作数。”


李承泽闻言勾起唇角。


“小范大人,我只问你凭什么。”


他不再说其他话,却开始整理起衣襟,藏青绣银的袍子在灯火下映出不安分的光泽。


范闲最恨他这幅云淡风轻样子。


他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毫不避讳地捅漏那些前世继承来的惊天秘密,干脆利落得像蓄意报复。


“殿下以为自己胸有成竹了吗?你以为娶了叶灵儿就能掌握住兵权,也不看看叶重是谁的人?你以为你有李云睿的支持,那李云睿都和李承乾滚到床上去了,你以为她帮的是你吗?”


他猛地压下身去抓住李承泽的衣领,声音恨恨似乎能咬出血来:“殿下以为自己有多方助力,其实始终是孤家寡人罢了!能救你的只有我,只有我!”



李承泽迟滞了片刻才抬手,把衣服一点一点从范闲的手里拽出来,手掌冰凉得不像活人,脸色苍白仿佛马上要战栗。


范闲泄气了一样地松手。


李承泽像终于透过气来似的笑开,“姑姑,太子,我竟没想到……”


范闲平静下来,托在对方后背的手也多了些安抚意味,他说我只是想把殿下捞上来,干干净净地放在干岸上,殿下不听,我只好打到殿下听。


李承泽冷声说范闲你这个人太自负,你向来随心意做事,所以你以为我也有得选。


范闲知道他说的对,于是不去反驳这句话,只是落在李承泽后背上的手力气重了些。


殿下没得选,我来替你选。殿下中了李云睿的毒,我来替你解。



李承泽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毫不怀疑那两片薄唇又要吐露出什么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话来。


果然,李承泽叹了口气。太晚了,范闲。你救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


“如果人真有来世,你我当年少早遇。”






第七次醒来后范闲沉默了很久。


李承泽谋反的时间提前了。不知是为了防止李云睿和叶完跳反,还是只是他已没有耐心耗时间等待最后的结局。




披着人类形象的人工智能叹了口气,“有一件事之前没有告诉你,当前世界的李承泽已死,事实无法改变,回溯的本质是创造一条新的世界线。”


剩下的话使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即便成功,获救的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李承泽。”人工智能觉得范闲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范闲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范闲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个事实。这个世界李承泽不会有第二次出现的可能。而他正在做的就是不断前往异世,企图拼凑一个圆满的结局。




……







『回溯 第十二次』







街心亭,李承泽举杯敬他,说范闲,我等着,回来给你接风洗尘。不等杯到嘴边就被范闲按住了手腕。


范闲露出一贯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羞笑容,说殿下是希望我回得来,还是回不来。


这时两人还未决裂,范闲迎着李承泽因他刁难而有些怔愣的目光,笑意更深。


“我知道殿下在北齐有东西,我也知道明家和崔家追到根上主子是谁,我还知道,牛栏街刺杀,是殿下的手笔。”


他满意地看对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殿下不要想着派人杀我,也不要想拿我重视的东西威胁我。你不会想承受激怒我的后果的。”




李承泽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牛栏街刺杀有我的原因,是我对不住你。”


范闲冷笑,说牛栏街是一条命债,殿下以为道个歉我就要大为所动,一笔勾销?


李承泽也收了端方模样,沉声问那你想怎样,要我这个皇子偿命吗?


范闲不语,低头就着他端杯的手把酒一饮而尽。


只要殿下肯跟李云睿划清界限,这债,我来替你还。我不会揭发殿下,甚至,殿下想要的东西,范某也可以帮殿下争。


李承泽极复杂地端详了他许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殿下好好活着。”






第十二次结束,范闲从“棺材”里坐起来甩了甩因晕眩而有些麻木的头,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神庙使者摆弄着屏幕告诉他李承泽没有活下来时他也没受到太大的打击。


这次是很好的开端,他开诚布公地表示永远会站在李承泽一方。有他帮李承泽,即便这次没成功,下次回到更早的时间,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


他对下一次的回溯充满信心,如果神庙使者不说那句话。


“你没有帮他。”



“向他许下承诺的只是这一天的范闲,第二天的范闲与以前别无二致。你只能改变他,但无法改变那个世界的你自己。”


范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人工智能甚至担心对方过于激烈的心跳会引发贮藏的核弹。


使者用投影出来的虚无的手拍拍范闲肩膀。回溯点一共有二十个。好好珍惜能见到他的时间。










『回溯 第十五次』







第十五次的时候他们终于也滚到床上去。


诗会之后,北齐之前,他们曾做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秘密情人,床笫之事也并不只一次。


云雨初歇的间隙,范闲抬手抚摸李承泽暴露无遗的脆弱脖颈,做似掐非掐状。


如果在这里掐死李承泽,再“畏罪自尽”,不知那位皇帝陛下看到自己两个儿子相拥的裸丨体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能感到李承泽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也能感到手心下受压制的脉搏开始变得急促,可李承泽却舒展开身体,毫无保留般摸摸他的脸,眼神里的关切不知有几分真意。


“怎么了范闲,你今天很不对劲。”


范闲知他惯会装这种乖顺模样,像蛇收起尖牙伪装无毒,暗地里却酝酿一场反击。


他终于放开李承泽,取而代之的是狠狠咬在对方颈侧的一口。




“殿下,永远不要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永远。”









『回溯 第十九次』







靖王府长亭里,范闲如约听到了那句“杀你”,忽然自嘲自己当时竟没看出,李承泽眼里故作浮夸的敌视之下隐藏的是真实不掺水分的杀意。



“殿下的确想杀我,但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有何不可?取你人头送给太子,让我兄弟二人重归于好。”


“杀一百个范闲也不能重归于好。更何况,殿下何曾想与太子重归于好。”


放肆。李承泽刻意拔高声音。妄议宫闱,污蔑皇家子嗣,该当何罪。


范闲拨开谢必安横在他颈间的剑。殿下现在不杀我,以后也不必。臣更看好殿下而非太子。




范闲出了靖王府直奔范府,一头扎进房间里闭了门谁也不见。


他把这些年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下来留给这个世界的范闲,细节具体到接受这份馈赠的范闲可以规避他走过的所有弯路,包括不要去牛栏街,不要带滕梓荆,以及不要接受李承泽的任何邀约。



或许只有彻底避开,他们之间才不会有跨不过去的血仇。






醒来时神庙使者尚在摆弄屏幕。


“这次是你做得最近乎完美的一次。那封信给了后来的范闲很大帮助,他完成你的成就快了整整两年。”




但是。人工智能似乎对结果产生了疑惑。你没有救他,一次尝试都没有。



范闲夺过屏幕。


李承泽又一次死了,但不是死于谋反。庆帝被杀,李承乾即位,对大皇子和李承平都甚是宽容。唯独李承泽。


亲王李承泽,结党营私罔顾王法,削爵,禁足府中,同年,郁郁而终。



一块磨刀石的圆满人生。人工智能评价着。可你竟然一次都没有为他说话。



范闲忽然大笑。原来,原来。



原来他近乎偏执地想把李承泽从京都浑水中拽出来,原来他执着地想改变李承泽一眼望到头的悲剧命运,皆是出于他们曾经那段晦暗不明的迷恋,伤害,与纠缠。


没有血仇。可也没有“一见钟情”的隐喻,没有诗篇与文章,没有更深露重的夜里的肌肤相亲。



更没有一次又一次拯救的尝试。



“我明白了。”




人工智能不置可否。你还有一次机会。要休息一下吗?









『回溯 第二十次』






范闲还剩下的最后一次机会,是李承泽十二岁落水的那天。


那时的范闲自然不该出现在京都,因而叫他钻了个空子。人工智能把他输送到李承泽昏迷时的梦境,梦与现实时间流速不同,一日可作一年。






李承泽醒来时就在这片纯白的房间里。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却有齐全的书卷典籍,他粗略估计,大约淑贵妃的全部收藏也不及此处汗牛充栋。


他隐约记得自己落水,但获救与否却全无印象。左右有书相伴,几天过去也全无倦饿,便不再计较。



范闲是在第五天出现的。


彼时李承泽已在自发地着手修书,空旷房间多出一人竟也无太多惊讶。


面前人一身月白衣袍,不过而立的青年相貌,于虚空之中来去自如,竟如同谪仙。



“是你救我?”


范闲心道非我,自有别人把你从湖里捞上来,嘴上却揽了这功。


“为何救我?”


“拯救你是我的荣幸。”



似是而非的答案。李承泽却点点头,镇静得不似十二岁。


范闲凑过去看他誊录文章,说殿下修书,天下最好的书却没看过也没听过。可惜这书此处没有,殿下若不弃,我可以给殿下讲。


李承泽挑眉。什么佳作我竟闻所未闻?



“此书,名为红楼。”





范闲每日都来,讲红楼,也带来些诗文。李承泽从不问他是谁,也不问自己为何在此。只一次不经意地提起,我该如何称呼你?


范闲说你可以叫我诗仙。


李承泽失笑,说你口气倒不小。却又在心里补充,不过诗写得的确好。


范闲说我自仙境而来,诗句也搬运自仙境。称一句诗仙未尝不可。




这不是范闲第一次提起仙境。李承泽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点隐藏很深的倾诉欲。


他说在那里人人平等,人人如龙,不必在无望的命运中挣扎一生,也不必一次次被逼上绝路。


李承泽觉得他话外有话,可又无力解读。他想,倘真有仙境,也的确该养出这样的诗仙。




他们日复一日谈诗,谈红楼,也谈仙境,范闲不在时李承泽便整理那些古籍,久到李承泽都要以为他本该生于此地,仿佛之前的十二年才是浑浑噩噩的一场大梦。



直到某日。



“殿下可想过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出去?李承泽讶异。我本以为这就是身后的极乐世界,竟还出得去?


范闲点头。大约明日,殿下就可以出去了。


李承泽张了张嘴似有很多话要问,最后都化作一句。你明天还会来吗?


大约不会了吧。长久的沉默之后范闲低声说。他抬眼看李承泽,到底是少年人,还未修炼出日后的城府和假面,眉眼间顿时爬上了憾然。



对方深吸一口气,用故作轻快的声音说,红楼未完,诗仙今天可要多讲点,出去了我就听不到了。


红楼结局日后有时间再说。今天我有别的故事要讲。


李承泽腹诽心说哪还有日后,却也换了个姿势,托腮道,你说,我听。





“从前,有个自远方而来的吟游诗人来到一条河边。他沿着河边走边唱,把那些从更辉煌更灿烂的国度带来的故事分享给这里的人们。”


“人们喜爱他赞美他,可没有人读懂他。终于有一天在河边,诗人遇见了一位王子,像遇见了一面镜子。是一见如故,或许也可以算是一见钟情。”


“他们在河边交谈,欢唱,也一起看星星。诗人的故事终于不再寂寞。”


“但河边始终是危险的。王子掉进了漩涡里,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本不该在河边相遇。”



“诗人又回到了一个人。一个人没那么不好,可也不怎么好。诗人继续向前,走过了宫殿,走到了盛大的庙宇和神坛,可他觉得一点也不好。”


“于是他转身跳进河里,逆流而上,想回到一切的源头,寻找他的故人。”






故事讲得没头没尾,范闲也不指望十二岁的李承泽能听懂。李承泽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去握他的手。



“河水冷吗?”



范闲的所有平静好似都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他说殿下你当初问我为何救你,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无私,我救殿下,是想让殿下也来救我。


李承泽发出一声气音,不知是叹息还是轻笑。他说你自仙境彼方而来又有通天的本领,何须我来救?


范闲打断他,说几年后有个混小子要从儋州来京都,他叫范闲。


“范闲是你?”


“是也不是。”


李承泽不再追问,只道,我如何救他?


“我要殿下,拯救他的孤独。”



李承泽突然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宝黛结局如何?”


“他们会成亲的。”


李承泽闻言偏过头笑,说好。


“小范诗仙,拯救你是我的荣幸。”





回到神庙,范闲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人工智能正准备查看结果时被范闲拦住。


“这次不看了。”






出了神庙,范闲独自沿原路折返,前后时间不过两个时辰,来时的脚印还没有被风雪掩埋。


第二十次回溯前他等了很久,久到神庙使者都以为他要放弃。决定救李承泽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孤勇,毫无保留,但也只有一次。



而现在大梦已已,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该回去。回到雪山下,回到儋州去,回到没有李承泽的尘世中去。









李承泽醒来时正躺在淑贵妃宫里,他的母亲罕见地不在伏案,而是守在他床前。



他转头问宫人,“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一天一夜。”


淑贵妃向来不说些嘘寒问暖的话,只是轻轻捏了捏李承泽的手心。既醒了,便没事了。


李承泽冲她一笑,温声道,儿臣梦游幻境,得见无数珍稀典籍,若日后有机会,当为母妃寻来。









澹泊公杀先皇,扶新帝,又在人生的巅峰早早退隐,一生惊奇壮阔,晚年倒也安详。


寿终正寝之前,范闲从未想过来生。可谁曾想,一睁眼他竟又坐在前往京都的马车里。



“哥,想什么呢?”


范若若举着一张请帖叫他。靖王世子托人给哥递帖子,后日的诗会,哥去不去?


靖王府诗会,对范闲而言已是前世。


“二皇子也在?”


“大约如此。二皇子喜诗词,按理是会去的。”


范闲摇摇头。他去我便不去了,替我回了李弘成吧。对话本应到此为止,但他到底没忍住,追问一句,如今朝中,二皇子势力与太子相比如何?


范若若一脸诧异,后又恍然大悟,说哥你不在京都,了解的少。陛下本看重那二皇子,可二皇子幼时落水后性情大变,说梦中受了仙人点化,决计要致力修书著序,以利万民。陛下本不悦,可这二皇子也是一等一的固执,最后只好随他去。如今朝政,这位是不插手的。


范若若本想再劝,这诗会文人雅士皆参与,哥当真不去?却见范闲噌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其他话,忙问,怎么了?



“若若,我改主意了,我去。”





《登高》既出,这诗会实在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一时间人人议论这是哪家新秀,却不知新秀本人已被人请了去。


“范公子这边请,后庭有贵人想请范公子一叙。”




范闲有一个小心翼翼的猜想。长廊很长,够他忐忑。




没有谢必安的剑,没有半真半假的“杀你”,李承泽就坐在湖心亭,笑盈盈地等他。


范闲。李承泽一字一顿,像在从这两个字中能咀嚼出什么别样滋味。他丢一颗葡萄进嘴里。三次机会,猜猜我是谁。


范闲没答他,像迫不及待要赴一个约。






——

“殿下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承泽笑得越发开怀,很欢快地站起来蹲到范闲身旁,端了葡萄递给他。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我却相信木石前盟。小范诗仙,你留下的红楼结局,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Fin.



—————————————————————


碎碎念:

我是真的喜欢轮回梗……

第二十次回溯范闲没有查看结局,可以认为李承泽的命运处于未观测的不确定态,于是系统就把范闲请来观测了23333 

故事在三周目范闲和一周目if线李承泽顺利会师处结束,至于这一世能不能无伤通关,就要看有情人的造化了。

娱乐哈拉少
狐狸师徒玩坏导演组,黄磊我们就是规则!张艺兴师父,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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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上的逆光

【推文】觉得不能再咕咕的耽美好文推荐

131.《一觉醒来我变成了妖艳贱货》by 木瓜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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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世家》是一本狗血淋漓三观不正还散播色/情意识的辣鸡读物。


秦意下班回到家发现侄女竟然在看这种鬼东西,正直如他,没收之余命令侄女写一千字检讨。


他带着这本辣鸡回了房,然而只是睡前一翻,秦意再睁开眼——


世界都变了。


他猝不及防地变成了苏七,甚至连剧本还没来得及看完。


苏七是总裁文《豪门世家》里给很多钱就肯卖菊花,并且一心想嫁进豪门求包养的小鸭子,从某种上角度来说还挺励志的。


懵逼之余,系统上线了。


然而系统...

131.《一觉醒来我变成了妖艳贱货》by 木瓜黄

文案

《豪门世家》是一本狗血淋漓三观不正还散播色/情意识的辣鸡读物。

 

秦意下班回到家发现侄女竟然在看这种鬼东西,正直如他,没收之余命令侄女写一千字检讨。

 

他带着这本辣鸡回了房,然而只是睡前一翻,秦意再睁开眼——

 

世界都变了。

 

他猝不及防地变成了苏七,甚至连剧本还没来得及看完。

 

苏七是总裁文《豪门世家》里给很多钱就肯卖菊花,并且一心想嫁进豪门求包养的小鸭子,从某种上角度来说还挺励志的。

 

懵逼之余,系统上线了。

 

然而系统第一句话是:卧槽,怎么来了个你这样的老干部?!

 

#摊上了一个坑爹系统#

 

#系统抓错人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刚穿越进《豪门世家》里秦意遇上的第一幕:

 

唐御天正压在他身上,身下顶着他,表情冷漠:怎么,不是绞尽脑汁想爬我的床么,还要我亲自替你脱衣服?

 

秦意:……同志,请你从我身上下来。

 

行走的教科书热爱心灵鸡汤希望世界和平叨逼叨性冷淡人/妻受X吊炸天死傲娇青春疼痛霸道总裁年下攻

 

 

文评:

哈哈,这本超级可爱,老干部穿到妖艳贱货身上,哈哈哈哈哈

你想象一下,一个整天拿着保温杯喝茶的老干部班主任,一个整天把同志挂在嘴边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把身边的妖艳贱货,傻白甜,嚣张跋扈的富二代都教导成四有青年的故事hhh

 

 

 

132.《凯撒革命》by 西子绪

文案

诺尔森·多诺顿。人们总是将这位多诺顿王朝的创始人称之为海妖之王。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完全可以写成一部最传奇的宫廷斗争史。自幼不被父皇喜爱的他,却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权谋,将皇位斩获马下。可惜的是,诺尔森·多诺顿,永远也不会想到,在踏上王位不久之后,他将死于自己最为信任的弟弟,凯撒·多诺顿之手。

 

戚唯冷,就算是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他也能难想象当某一天自己穿成了那位传奇一生,却无比短命的帝王之后即将经历怎样的挑战。原本熟知的历史,却在亲眼见证之后,彻底被颠覆。

 

不是说凯撒·多诺顿是王庭的宠儿么……可是眼前这个营养发育不良, 面色饥荒的小孩,真的是历史上那个冷血冷清的帝王?

 

戚唯冷:好吧,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那么他一定不会轻易的败北的。

 

可是历史……真的是那么容易改变么?

 

总之一句话就是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的把小变态成大变态,最后被大变态一口吞了的故事。CP是凯撒X戚唯冷(诺尔森),伪兄弟,年下。

 

三观不正变态攻X不明属性受,小清新妹子慎入

 

 

 

文评:

噢噢,西子绪太太早年间的文,真的为我良好的xp奠定基础

呜呜,好香啊,三观不正,养成小变态什么的,真的好香,凯撒大帝哎,西子绪太太对剧情和人物一如既往,让读者刺激又欲罢不能,还让我学了一点历史

 

 

133.《见鬼鲜花店》by 云过是非

文案

随着时代发展,东西方的鬼神们已经开始友好邦交,无奈冥府物价太高,进口货关税伤不起,信奉的人类又越来越少,神鬼们只好自力更生,上网买花买香烛。

 

舒玖为了糊口在网上开了一家鲜花速递店,卖卖鲜花、创意花和浪漫蜡烛,也不知道是什么奇葩体质,舒玖招来了无数奇葩买家……

 

——匿名买家:送货员不给力,磕坏了四个,但是总体还是好评的。分给了邻居,邻居们很喜欢,紫色香烛的味道不错,啃起来很香,下回还会再买。

 

——巴尔干贵族吸血鬼执事:玫瑰很好,公爵大人很喜欢,五分好评。

 

——大唐太平公主:习惯性好评,价格便宜,也就值这个价罢。

 

排雷说明:

 

1.奇幻灵异文,鸡飞狗跳轻松向

 

2.都市架空,无重生。多CP,全HE!

 

  1. CP已定,1V1,冥主X舒玖

 

 

文评:

啊哈哈哈哈哈,这本超级可爱

看到名字我就想起书里的人物肯香火蜡烛的样子

太平公主,秦始皇,吸血鬼…………卖家秀们真的都好有意思,现实与玄幻交叉,光怪陆离的人间。

 

 

 

134.《纸飞机》by 谭石

文案

初遇,5岁汤君赫视6岁的杨煊为英雄,心甘情愿做他的小跟屁虫。

 

杨煊:“纸飞机有12种折法,不知道吧?我来教你。”

 

十年后,17岁的汤君赫以弟弟的身份住到了杨煊家里,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尚未消弭,两个少年短兵相接,争锋相对。

 

“先陷进去的那个人会输,我早就知道,但我乐意。”

 

一晃又一个十年过去,28岁的汤君赫与29岁的杨煊意外重逢,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还是物非人是景长留?

 

同处黑暗里的两个人,谁也成不了谁的光。

 

那就一起走吧,一起寻找光。

 

王子骑白马

 

月亮不见啦

 

还有猫咪总是追着尾巴有多傻

 

小时候的记忆好无价

 

——林忆莲《纸飞机》

 

破镜重圆,HE,大概会是酸甜苦辣咸混合的一块小饼干

 

乍一看是刀子,其实都是糖,嘻嘻……

 

 

文评:

哇,呜呜呜,纸飞机,太好看了!!!呜呜呜呜,我当时还去ktv唱了,哭死我

小时候的相互治愈,长大之后的辗转反侧,十年分离,但纸飞机依旧会飞回他手里

牵扯一点小三的元素(上一代的恩怨),骨科

但是作者情感描写细腻,文笔非常好,当时他们分开看得我肉痛,呜呜

“想和你永远在那个夏天,想和你一起去斯里兰卡”

 

 

135.《魂兵之戈》by 水千丞

文案

江朝戈,江湖人送绰号“江要钱”。从街头小混混走到城市新贵,这一路的艰辛他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只想从今往后活得闪瞎所有人的眼。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尽情享受财富和名誉,却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异世界,而且倒霉催的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追杀。他只是随手拿了把破破烂烂生锈的刀防身,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干嘛穷追不舍?

 

为了给自己弄个保镖,他试图召唤这刀里的“兽魂”,结果召唤出了一个见人就会翻白眼、直呼他废物、一靠近就咬他的——熊孩子。说好的顶级厉害的魂兵器呢?!

 

没钱,没势,没人,命在旦夕,前不见路,后有猛虎,江朝戈一棒子被打回了深渊。在这个铺满荆棘的陌生世界里,让他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回去。

 

于是,他被迫和这个相看两相厌的熊孩子,踏上了亡命冒险之旅。

 

CP属性:腹黑狠辣双Q和武力值皆高的强受VS傲娇野蛮凶恶好斗的上古异兽攻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文可能讲述的是赚小钱钱,打小怪兽,玩儿小阴谋,顺便搅基的故事。)

 

本文和《寒武再临》一样,团队冒险,热血升级,有基情,有多属性美男,有无限YY空间~~~

 

文评:

哇,好老的文了,哇,好好看的文啊!!!(漫画也很好看)

这可能是我最早接触到水千丞太太的文吧,呜呜,剧情线太牛了,十二巫祖与十二神兽间的故事,世界观非常宏大,当成起点文看也没问题,呜呜,主角成长非常明显,每个人都在改变,多对cp,一个上古异兽对应一个巫祖,还有前世今生虐梗,封印轮回

这个主角真的双商极高,黑市小商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腹黑狠辣

里面最香的还是,居然有人以身饲兽,女王受,我第一次看到活的女王受就是这里面的一对cp,真的好香啊(留下了乡下人羡慕的泪水)


本来想咕咕的,300粉了不好意思咕咕,要是有小天使的评论和爱心,或许我就不会鸽子,咕咕咕了~~~~

餹欣🐭

团宠长大了变成了____?

      我们不曾怀疑过极限男人帮的情谊,哥哥们对兴的爱和宠,兴对哥哥们的敬和爱,都是始终如一的。但是人是会长大的,兴一直说着25岁以后怎么还能说可爱呢,虽然一直被我们反驳,说他就快30了也依旧有不自知的可爱。但他和之前的14年小绵羊相比毕竟还是长大了的。


  岁月好像对他很仁慈,最近的物料充满了少年感,也有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怀疑那到底是哪一年的照片视频,“越来越嫩”的感觉不止一个人有,跟刚出道时相比他更好看了,内里的芯却还是一样的,对音乐的炙热追求、对舞蹈的狂热执着,对人的真诚不设防,甚至那股活泼劲还能再往回追溯出欢欢的痕迹。...

      我们不曾怀疑过极限男人帮的情谊,哥哥们对兴的爱和宠,兴对哥哥们的敬和爱,都是始终如一的。但是人是会长大的,兴一直说着25岁以后怎么还能说可爱呢,虽然一直被我们反驳,说他就快30了也依旧有不自知的可爱。但他和之前的14年小绵羊相比毕竟还是长大了的。


  岁月好像对他很仁慈,最近的物料充满了少年感,也有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怀疑那到底是哪一年的照片视频,“越来越嫩”的感觉不止一个人有,跟刚出道时相比他更好看了,内里的芯却还是一样的,对音乐的炙热追求、对舞蹈的狂热执着,对人的真诚不设防,甚至那股活泼劲还能再往回追溯出欢欢的痕迹。

       所以贝壳总是很容易切换到妈粉的状态,像哥哥们一样期待他成熟长大,却又希望他能够永葆童心。神奇的就是,这两点在张艺兴的身上竟然并不冲突。


  他的成熟有目共睹。自律、努力、坚守、正直、谦和、绅士,中国式君子的形象可以从他这里找到原型,但他的热血同样突出,那是年少才有的冲劲,入世越深越难保有。

       他天生浪漫,心里像是有着一个童话王国。天地万物皆平等,很自然地跟动物对话。和马儿说话,轻抚它的额头还轻轻一吻;3000步那期,拿出小兔子时还给它放了菜叶子,一直在陪它玩;所以被蛇吓到了也阻止哥哥们挥杆去打,所以顺着狂龙奔跑的速度以免自己勒着他,而不是控制住拉绳。

      他内心一派纯善,像是不曾经历过黑暗般坚守某些信条,比如“好人一生平安”、比如“真心换真心”(这好像是兴爸为数不多的出镜诶)。在他毫不犹豫地反问hr“难道向上爬就一定踩别人的吗”的时候,我相信他是真的在坚守着那些关于善良的底线的。这样的善良也许是某些人嗤之以鼻的“愚蠢”,但也绝对是大多数人向往的美好,所以“人蕾动——如果是人你就不要动lay”的说法在韩国被提出,所以我们希望他成功,向世界证明中国式君子作风,能带来双赢的效应甚至更大的成就。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追兴”似乎很出人意料。可是人与人相处也是讲缘分的,身边的朋友也会有相见恨晚的存在,我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我所认同的那些品性。就像是关于爱和美的期待,突然有了具象。

       就像热搜艺兴问主持小姐姐今天能不能喝冰的那会,有网友评价“女生真的很容易被细节打动”一样,真的是从一个细节开始了解,然后发现了名为“张艺兴”的巨坑,再也出不去了。


  爆炸的时候极限逃生,出来之后的惊魂未定,开始寻找followPD,看到之后一瞬间心安的表情,是我看鸡条最初也是印象最深的片段。也不用多说,那会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死时刻了,人的反应做不得假。然后在男人帮的互动里,不断被小羊精的魅力炮弹击中。


  而如今,他又闪烁着不同的魅力。快30而立的人了,都可以看出他很哥哥们很亲,可是软乎乎的撒娇变少了,镜头前的撒糖变少了,被哥哥们称呼宝贝,亲昵喊着宝宝的时候变少了。2021年了,还有人在入鸡条的坑,也还有人在怀疑男人帮的感情是不是会变淡。因为人是会变的,情感也是会变的,我们经历过或听闻过,最后用常理判断着或用只言片语分析着。


  对此我只想说,镜头前可以作秀,视频里可以剪辑,语言都可以颠倒拼接,不要只看网络上我们能看到的,因为那可能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哥哥们都是娱圈大佬,本身虽历经世故但都是善良的人,所以他们身边不断出现的年轻后辈,只要认可了也都可以成为乐意关照的后辈的。交友自由毋庸置疑。

       男人帮的感情是靠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磨合过价值观,彼此认同又建立起情感依赖,互相牵挂,又不断的双向/多向付出,才一步一步牢不可破的。并不是因为短暂的近距离相处而带来的“激情时刻”而吸引我们的。所以我对男人帮真情实感,是因为他们彼此就是真情实感,那种是家里人不用和外人去比的亲近感,是yyds。


  小羊是团宠啊,不管哥哥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多牢靠,是哪一种相爱相杀的相处方式,在他这里却总给他优待,给他特殊的柔软。羊宝宝长大了,哥哥们把他当小宝宝“呵护”的感觉变淡了,但是亲近感不会变,长大的孩子独立可靠,也有了更多阅历和责任可以去跟哥哥们取经学习,哥哥们欣慰的眼神从来不会骗人。


  但我们还是可以看见那些亲亲抱抱,所以其实长大的团宠也还是团宠。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是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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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叶草-君筠

【应龙饲养手记】(五十八)诸如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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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润玉恢复了身体,幽冥事项已毕,便到了告别的时候。

  萧炎去把轮回司的两个鬼捡回来,挨个叫醒。其实这不能怪他们,至强者哪怕不是真身降临,也不是他们能够反抗的实力,除却润玉本就特殊以外,便是萧炎自己还不是一照面都没来得及就被击晕吗?但倾城很懂规矩,还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跪地请罪,他的徒弟瞧着年纪不大——我是说,假如鬼修也可以用外表来判断大小的话。他的徒弟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留着柔顺的长发,放在人间凡尘该是去上初中的年纪。小姑娘乖乖站在师父旁边,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倾城要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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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润玉恢复了身体,幽冥事项已毕,便到了告别的时候。

  萧炎去把轮回司的两个鬼捡回来,挨个叫醒。其实这不能怪他们,至强者哪怕不是真身降临,也不是他们能够反抗的实力,除却润玉本就特殊以外,便是萧炎自己还不是一照面都没来得及就被击晕吗?但倾城很懂规矩,还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跪地请罪,他的徒弟瞧着年纪不大——我是说,假如鬼修也可以用外表来判断大小的话。他的徒弟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留着柔顺的长发,放在人间凡尘该是去上初中的年纪。小姑娘乖乖站在师父旁边,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倾城要请罪,戴着狐狸的面具挡住大半张小脸,并不靠近润玉或是萧炎,只露出一对眼睛眨呀眨。

  润玉当然没有怪罪他,随意将这件事揭过去,转而提起了其他:“本座算着,似乎到了璇玑宫开启的时间了,你可有通行令牌?”

  倾城乖顺的伏在地面上,听到这话猛一抬头,表情惊愕:“陛下您……您自己没有回归璇玑宫的方式吗?”

  润玉:……

  璇玑宫乃天帝居所,天帝身陨前将其留作传承之所,任其自动运行,千年一开。正是先前牧尘提起的“璇玑宫将开”,同样是润玉留下历练天才的地方。无论谁来评价,都要说天帝陛下是够大公无私的,为了世界延续费尽心血……所以现在就很很尴尬,因为,他确实没有回家的钥匙。

  好在倾城反应也快,转瞬自润玉僵住的表情上看出来不对,没继续追求答案,只抬袖拂过唇前轻轻咳嗽一声,迅速道:“有的有的,我记得十七代轮回司执掌者曾承陛下遗泽,也将令牌带到了幽冥……我让小蝴蝶去取,徒弟!”

  萧炎看着倾城快速跟那位轮回司的独苗交代情况,比划让她取什么东西,目光游移,被小姑娘脸上的面具吸引目光,忍不住好奇道:“我可以问问她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吗?”

  “她长的太软,没什么威慑力,所以我让她戴个面具挡一挡。”倾城随口答,“如果不化形说不定有。”

  “那保持不化形的样子不就行了?”

  “不行!”倾城厉声道,气势之果决暴烈把萧炎都震住一瞬,然后就见这位威震幽冥的轮回册现任执掌者猛然抬起红眸,用力道,“不化形不好看!我的徒弟不可以不好看!那我宁愿不要徒弟!”

  萧炎:“……”

  哦也对,你之前就是为了这个才会偷凤凰血让你徒弟化形的……那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坚定颜控人设不倒呢?

  他没忍住看了眼润玉,想起那“天帝”之名,开始思考后者生的这么好看,又是怎么镇住大千世界的。

  ——被润玉冷冰冰瞥了一眼,可能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所以刚才的态度果然只是昙花一现啊。萧炎摸了摸鼻子,发自内心的怀念和感慨起来。

  “我们可以将你的徒弟带去凡尘。”润玉思索了一下,看着倾城交代完事情,忽然道,这句话是对倾城说的,语气清淡,内容却是温和的,“那么,倾城,你可需要?”

  话说的轻描淡写,如一阵无声的风刮过幽冥广阔原野,却让这位轮回司第七十三代的执掌者顿时愣住,眼眸一闪。

  是,谁都看得出来,倾城瞧着漫不经心行事随意,实际却对徒弟很保护,上心至极,除却察觉危险亲身赶赴封灭之阵时,其他时候都将徒弟带在身边护持。倒也可以理解,轮回司一脉单传,所以从最初选择自己的继承者开始,就容不得任何闪失。所以材料也是,令牌也是,他都嘱咐徒弟去拿,是跑腿,何尝不是为了让她在天帝与陛君面前露脸呢?这份用心不显眼,却实实在在的入了润玉的眼睛。

  “……轮回册记载果然没错,陛下是温柔的性子啊。”

  倾城犹豫了一下,忽然风牛马不着边的来了这么一句。旋即他轻轻笑了声,不带任何妖异魅惑之意,却是缓缓摇了头:“但还是……不了。多谢陛下好意。有陛君在陛下身边守护,也轮不到轮回司插足。我若是魂飞魄散,司蝶就是轮回司的执掌者。我们的使命是守护幽冥,守护轮回,世代都是。便是我真去与她说了,呵,她也绝不会做脱逃之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倾城的分明有些无奈,但又是为徒弟骄傲的,红衣纷飞,一如黄泉彼岸盛开的无数曼珠沙华花。

  在第九代时,轮回司曾因幽冥动荡而遭遇重创,自此不得不一脉单传,但无论如何,那传承的忠骨从未断绝。

  这算脱逃吗?润玉眼睫微颤。的确,他可以理解,即使在天外战况最严峻的时候,也没有少了贪图一时苟安便从前线逃走的强者,但同样,也有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却奋不顾身奋战至死的年少天才。

  不说别人,就比如……就比如萧炎分明身怀天地授予至强者的印记,此时又为何会这般站在他身边呢。天帝当年高高在上,他承世界之尊崇,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当为世界所付出。

  于是直到现在,他突然感觉到了痛楚,后知后觉蔓延开,钻心剜骨。

  于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就算再如何大义凛然,他连自己都能付出,可也到底是人有亲疏,到底是会有私心,也是会……不舍得至爱去舍生取义的。

  这些念头他一个字也没有表达出来,在面上,润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颔首:“……好。那本座尊重你们的意愿。”

  

  世界尽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林动哭笑不得的看看牧尘,又低头看萧伊,后者被牧尊灵阵所摄,还未清醒,周身浅粉色的火苗起起落落,每一朵都足以扭曲世界,但在他面前,不过是弹指焚灭的火星,“你信不信净莲醒过来跟你拼了啊?”

  “不怕,他打不过我。”牧尘没精打采。

  林动摇了摇头:“我不太懂你怎么想的,牧尘,你真当天帝前辈是傻子啊。”

  “没。我想着天帝前辈或许能猜透七成吧……可是便是这七成,也是不说破为好。”牧尘睁开眼,“毕竟天帝前辈,再加一个萧炎……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面对不是至亲却胜似至亲的兄弟,他也没怎么掩饰,只是微微停顿,便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浅笑道:“洛璃是不知道,我可以哄过她,难道你也不知道吗?我们的世界,真的还能再孕育出新的至强者吗?”

  林动侧眸看着世界外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火焰封印,罕见的没有回答。

  “我还是比较相信他们俩的能力的啦,所以就慢慢恢复吧,咱不泄露消息说不定还能请君入瓮一波。”牧尘转过视线,啪叽趴倒在了石桌上,指尖轻点,无数繁复华丽的灵阵生灭如水波,他凝视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嘀咕道,“不过话又说起来……诶,天帝前辈这么护持萧炎,这也算是修成正果吧,昂,林动,你说呢?”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所以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奔向更美好的人才是我们当下应该去做的。

  世界尽头的对话并不为人所知,回到人间时,萧炎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么一句话,也许是被倾城给触动了一下,也许不是,谁又知道呢。

  巧不巧,去时明月在空,回来也正是月色当头。

  他们回归的时候,脚下仍然是去时所画的法阵,痕迹尚未黯淡,只远处高楼灯火已熄,深夜寂静如常,连灵力流转都是昔日模样,一切似乎从未变过,只是踩的月光也压了淡淡灰土,证明时间确实在流逝,从未停止。

  苍茫夜色里,只头顶一轮如玉圆盘,星辰散乱如棋子泼洒遍布,已经暗了几分。天色将亮未亮,幽冥待得这段时间,并不知道现世过了多久,似乎是从夏季过渡到了秋日,空气里已经微微泛起了凉意,呼吸缱绻绵长。

  “今晚月色真美。”

  如同是心中闪念,不由自主,润玉抬手推开阳台门时,萧炎突然这么道。

  没头没脑。

  话说完之后想起来润玉可能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关系,真的让萧炎解释他自己也会脸热。嗯,他说服了自己,只是普通的感慨一下夜晚而已,若是真的不知缘由的人,想必是没法从中听出什么来的。

  但润玉的手却顿住了。事实上天帝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是复杂难测,看不穿其中意味。他穿的并不是去时的现代风衣,而是灵力凝化的袍服。于是月光落在他银白的衣袂上也片片坠碎,在地面上凌乱的覆盖成霜。恍惚正如他们这一生初见的那时,白衣仙人身形虚幻却清绝,比月色更美三分。

  再而后,才听见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其实声音并不响,但在黎明将至的这个时间已经足够清晰,太清晰了,振聋发聩……震耳欲聋。

  “现在或许触手可及呢。”*

  这应该是润玉所给出过的…最明确的答复。


 

【TBC】


*:对“今夜月色真美”的回答里,我觉得最好的一种。


本篇目录



龙龙发

玉媒体 · 今日新词(3)

  ●怨妇情结

  ●反起点流

  ●龙血馒头

  ————————————————

      其他说明在这里,懒得每次都说了。👈


玉媒体 · 今日新词(3)

  ●怨妇情结

  ●反起点流

  ●龙血馒头

  ————————————————

      其他说明在这里,懒得每次都说了。👈


阿花起飞

【三博】如果这是月轩之后(2) 海神岛

重新捡起了月轩篇~

前篇:【如果这是月轩毕业礼】

【三博】如果这是月轩之后(1)

私设如山,沙雕设定经不起推敲,爽就完事儿了

三博世界观下的斗罗大陆。
 ——————————————

吉祥今天在海边捡到了两个人。

带回家、拖上床、煮了药,动作炉火纯青一气呵成——这种因海难流落来的人他一个月能救半打。

在板凳上坐下,开始神游天外。

出奇漂亮的两个人,比他见过所有人都要好看。眉眼气质截然不同,却一样引人注目。

海难的原因千奇百怪,这两个伤势尤其严重,一定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故。绿头发的那个修为应该很高,伤的却更重,多半是因为要护住蓝头发那个吧。

支着下巴神游天外了一会儿,...

重新捡起了月轩篇~

前篇:【如果这是月轩毕业礼】

【三博】如果这是月轩之后(1)

私设如山,沙雕设定经不起推敲,爽就完事儿了

三博世界观下的斗罗大陆。
 ——————————————

吉祥今天在海边捡到了两个人。

带回家、拖上床、煮了药,动作炉火纯青一气呵成——这种因海难流落来的人他一个月能救半打。

在板凳上坐下,开始神游天外。

出奇漂亮的两个人,比他见过所有人都要好看。眉眼气质截然不同,却一样引人注目。

海难的原因千奇百怪,这两个伤势尤其严重,一定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故。绿头发的那个修为应该很高,伤的却更重,多半是因为要护住蓝头发那个吧。

支着下巴神游天外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突然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你好。”

有着漂亮蓝眼睛的短发青年迷茫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急看向沉睡的绿发伤患,闪电般探手摸上那人腕子。

“呃……他应该没事,虽然我测不出他的修为,但医术我还是会一点的,他看起来没有大碍……”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短发青年审视的目光里。

见鬼了,他可是他们的恩人诶,为什么对上青年的眼光他会气虚?

“……总之,我叫吉祥,这里是我家。”

 

唐三仔细感受了少年的气息,确定没有威胁,警惕度稍稍降低了。

“你好,我是…唐银。谢谢你救了我们。”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应该饿了吧。我煮了粥,等一下,我去给你端。”

少年身影消失在拐角,唐三马上转回注意力。

独孤博的情况比他要糟,脉象虚弱,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是为了救他吧。对上魔鲸,他几乎没抱生还的念头,八蛛矛崩碎,意识消失前的一瞬他看到碧火连天,蛇皇现身,昂首面对惊涛骇浪中咆哮的海兽。

老怪物……到底做了什么啊。

唐三握紧仍在昏迷中的人的手。还好,还好他们都活下来了,还好他还在他身边。

 

吉祥端粥回来的时候,看到短发青年倾身望着仍在昏迷的那人,脸上的表情——吉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种几乎化开的珍视与温柔。他端着碗一时不知所措,总觉得不敢打断,还是那青年注意到他后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要吃一点吗?”

“谢谢你。”

青年接过粥,却没有吃,而是试过温度后小心的喂给身边昏迷的人,动作轻柔如折腰纤草悬住坠坠水珠。

吉祥顿时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感觉。——后来独孤博醒了,吉祥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电灯泡。

 

独孤博比唐三晚了一天醒,唐三尽管也没恢复,但还是亲手为他配药、做调理,恨不能以身代之。

吉祥在感觉自己身为医生的自尊受到严重打击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单身狗的悲哀。

第三天独孤博就受不了被当废人一样养着了,要求赶紧该干嘛干嘛。唐三担心他没恢复完全,独孤博不耐烦的瞥去一眼,自己什么情况他自己最清楚。

另一个原因是他明白唐三一定挂念着伙伴们的下落,他早点结束休养就多争取些寻找线索的时间。

当他们向吉祥打听紫珍珠时,吉祥睁大了眼睛:“我就是紫珍珠海盗团的医师啊。”

吉祥同意为他们做引荐,约定了次日早上乘船出发。当日他们留宿最后一晚。

夜里独孤博小心的侧身,蹙眉掩住将要出口的咳嗽声。他确实没有恢复,唐三修为尚不及他所以没有察觉,他的武魂真身破碎毁殆,魂力几近枯竭。

百万年的可怕敌手,他不难自保,拼上一切底牌是为了救出唐三。但即使如此,重伤的他们也不可能撑到被发现。

保护他们坚持到最后的……独孤博目光移向沉睡中的唐三,瀚海乾坤。

雪夜大帝赠予唐三的,帝国至宝。唐三或许不识得,独孤博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海神岛啊。

大概会是相当不寻常的一趟旅程。

 

海盗头子紫珍珠是个女的还是个弯的,唐三有点受冲击。不过伙伴们都安然无恙,戾气散尽的唐三又是温和优雅的好青年。

“其实阿紫是个好姑娘啦,虽然她是表达过那个意思,不过我不愿意她也就没有强迫我了,哥你不要再计较啦。”

盘在独孤博膝头的小舞兔口吐人言。兽形比较利于休养,另外被顺毛真的超舒服的。

“她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哥你想哪儿去了!”小舞兔竖起耳朵,片刻又服服帖帖的垂下去:“只是女孩子间一般的友谊,不存在哥你和阿博做的那种事啦。”

独孤博:“……”

唐三:“……”

“小舞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快要挂不住的唐三。

“哥你反应这么激烈……难道你和阿博还没有…?”十分意外的小舞兔。

独孤博默默的翻了翻白眼,右手戒指一闪把准备刨根问底的兔子收起来,左手按住唐三。

“绝对是紫珍珠教她的。”

“别小看她,你以为十万年是白活的么,见识的大概比你都多。”

唐三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可能性。

“不过她有一点问对了,”唐三冷静下来,湛蓝一双眼睛真诚的直视着独孤博,字正腔圆:“我们还没有过身体关系呢。”

独孤博停下把玩戒指的动作,陷入沉思。

唐三期待的看着他。

良久,独孤博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唐三:“……”

“等等所以你就回答这四个字吗!”

“你想听什么回答。”

“难道不应该是‘那今晚如何’或者至少‘我会考虑一下’这种吗!我还期待了半天!”

“好吧,我会考虑。”

“……我感觉被敷衍了。”

“那我收回。”

“不行,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唐三笑眯眯的趴过去亲了一口。

跟个大型犬似的,独孤博心想,认命地顺了顺那一头蓝毛。

 

戒指里的小舞兔:我是不是能听到现场直播!

 

抵达海神岛,唐三礼貌的向紫珍珠道了谢,眼见那片紫色风帆随风而去,露出一个如蒙大赦的表情。

天知道这个紫珍珠有什么毛病,先是诱拐小舞,后来又对独孤博惊为天人。好在本质是个弯的所以没对独孤博下手,不然新仇旧帐一起算,唐三已经做好端了海盗窝的准备了。

紫珍珠:mmp

但总算是到了,海神岛。

白沙环绕,绿树掩映,绵延崎岖的海岸线。地势从海岸线往岛心拔高而去,山峦迭起。

云海掩映中金光流溢,是最高峰海神山。

以唐三为核心,史莱克全体开始规划部署。

年轻人的事不用他掺和,独孤博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峰顶,心中难得生了些感触。

上次来这里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吧,没想到还有重游故地的一天。想起当年……咳,其实自己年轻时候也折腾得很。

这次又带了一群比他当时还折腾的孩子。

……但愿某人见了他不会跳脚,独孤博默默地想。

 

面对伙伴,唐三运筹帷幄,得到了全体一致支持。

回到独孤博身边:“……老怪物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独孤博目不斜视:“怂什么,你小怪物还会对自己的决策没信心?”

唐三:“我有啊,但是你支持我我会更有信心。”笑。

独孤博:“……”竟然给他听出撒娇的味道。

独孤博:“唐宗主决策英明伟岸,老夫必诚心拥护鼎力相助。”

唐三:“这话听着舒服。”

老怪物来过这里,他的意见肯定能帮上大忙。但除了这个原因,唐三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注意到了,从这次行程开始时就出现在独孤博身上的距离感。

并不是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但他遇见独孤博和独孤博遇见他是在不公平的时点。那些传闻中的独孤博的过去,他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年龄差或许不是问题,但他讨厌独孤博身上那种距离感。

那让他不安。

“老怪物你可是我们的隐藏底牌,一定要记得及时发挥作用,比如透个题作个弊什么的。”老谋深算的语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正直的拒绝我帮忙呢,公平胜出之类的说辞。”其实就是傻。

“可是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呀。”无辜。

“那倒是。”这点独孤博深以为然。

唐三心情很好的攥了攥独孤博的手指。

他会努力拉他进来,努力把他们绑在一起,一定要老怪物记住是他在他身边。不管独孤博之前在海神岛经历过什么,这次有他在,他一定努力覆盖掉。

唐某人燃起了方向错误的斗志。

 

海神九考的剧震撼动了圣柱根基,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攀顶。

独孤博神色急变,“躲开!”

魂环闪亮,第八魂技封冻时间。

与瞬间扩散的翠色同时蔓延开的是海波般柔美的蓝金色光芒,碧与蓝交织成片,停滞的时空中裂纹消失,圣柱修复。

海的治愈之力,传承自海神的力量恩典。

——海神殿大供奉,海神斗罗波塞西。

“参见大供奉!”

在七海斗罗沉默的礼敬中,海神岛的至高权威缓缓扫视全场,浩瀚的威压如神旨,是裁决也是天罚。

史莱克全体屏气凝神——

下一秒这位优雅尊贵的大供奉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

“果然是你,独孤博。”

 

唐三惊诧地看过去。

“每次遇到你就没好事,是要拆了我海神岛么。”

“我要是不出手这岛才会被拆吧,到时候就是你大供奉的失职。”

“海神大人仁慈,这点小事会原谅我的。”

“……你这样的大供奉真的没问题吗。”

“不劳操心,显然没有。”

 

老怪物好像和这位大供奉很熟,语气这么…随便。唐三看了看不远处还保持着行礼姿态的七海斗罗,总觉得看到了实体化的怒气和怨念。

七海斗罗:供奉大人麻烦能不能先处理正事啊!

波塞西清咳一声,面色一整,气场瞬间便庄严起来。

“天佑海神岛。九考的圣子,神选的继承人——告诉我你们是谁。”

史莱克一一报上名字。

“海神仁慈。”波塞西叹息一声,“独孤博,你带来的真是不得了的人啊。”

独孤博笑了笑,“但愿他们能达到你的要求。”

唐三疑惑的看过去,老怪物在说什么?

七海斗罗单膝跪下,如众星拱月,波塞西长身而立,权杖击地,蓝金色的光芒从权杖漫开,波塞西高声道:

“今日我辈承恩,海神降旨,神子既出,七海殊幸。吾等必尽心辅佐,以证海神之荣光。”

音域瞬间扩散,上至苍穹,下至海隙,七海敬畏臣服。

“谨遵大供奉之命。恭送大供奉。”

这,这就走了?唐三有点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肩负起了好大的责任啊。

“不必担心,七海斗罗会指引你们完成考核。”波塞西看出了唐三的疑惑,温柔一笑。

“另外,”笑容再次恶劣起来,“有什么不懂就去问独孤博,他全权负责你们的考核指导。”

 

岛中之岛,海神禁地,环形海拱卫着的璀璨明珠,海神殿。

“通往海神殿的阶梯一共有一千零一阶。五百阶脱凡,五百阶至圣,最后一阶…成神。”

史莱克众目光随阶梯遥遥直上。

“那我们登上最后一阶就能成,成神了?!”马红俊举手提问。

“当然……”独孤博笑了,“不能。只是象征意义而已。”

史莱克众:“……”

总觉得跟三哥待久了毒斗罗也腹黑起来了……

“你们的考核最多也就三百左右吧。”独孤博目光落在唐三身上。

“三百三十三。”唐三点点头,老怪物怎么知道的?

“都去试试吧。”独孤博示意。

 

一趟下来,七人几乎虚脱。两个辅助系的不良反应尤其严重。

翠色光环落下,奇异的舒缓了痛苦感。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独孤博说。

“才三十八阶,远远不够。”戴沐白抹去汗水,“为什么小三能上那么多阶啊?”

唐三:“因为我很强啊。”

独孤博觉得史莱克内讧指日可待。

“好了,不开玩笑。”唐三正色,“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保留。你们总是到最后才释放魂技应对更高层的压力,但其实越早使用魂技越能节省时间与体力。”

“有点意思……”

接下来是熟悉的唐老师答疑解惑桥段,史莱克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小怪物真是敏锐的可怕,短短时间就能猜想到这么多。但海神之光的玄机还不止如此。独孤博双眼眯起,金瞳中倒映出笼罩着白色阶梯的蓝金光晕。

短暂调息后,众人发起了第二次冲击。

唐三正准备提步,身后突然传来独孤博的声音:

“小怪物,这次试试用上你的紫极魔瞳。”

唐三心里一动,紫极魔瞳?

他的瞳术对提升自身属性并没有什么增益,刚才没有使用。老怪物想让他看见什么?

他抬头望向绵延铺展的台阶,以及那之上伙伴们坚定攀登的身影,闭上眼睛。

紫极魔瞳·芥子境。

 

“三哥怎么了?”

“步伐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

“小三上到了七……七十六!”

唐三一下来,就被被他远远甩在后面的震惊的六人绑架了。

“说!你是不是开挂了?”

“还是有窍门没告诉我们?好哇唐小三你还学会藏私了!”

“让我来!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闹成一团。最后还是小舞突然想到:“一定是阿博给了提示!”

独孤博无奈的对上刷刷投来的七道目光。

“因为他看到了‘海’的轨迹。”

 

“海神之光模拟的就是大海,立体的、深邃的大海。你们感受到的冲击感、压制感、窒息感,都是海洋的力量带来的压迫。”

“第一阶阶梯是海岸线,向上便是向更远更深处潜行。从水流的轻微阻碍,到巨浪的猛烈反扑,再到无形却汹涌的暗流……水压也会越来越重,最终面对的是深海。”

“光和声音都无法到达的深海,与世隔绝,孤立无援。”

“海神之光给你们的不仅是力量上的淬炼,还有精神上的。你们高难度的考核最终指向的是……”

“获得神性。”

 

神性。

传说中突破天堑的,成神的钥匙。

他们真的可以触及到吗?七个年轻人一阵恍惚。

“先别想那么多。”独孤博出声把他们拉回来,“总之,感受海的轨迹,海浪的,水流的,生物游动时的,学会利用轨迹的方向。一味对抗也许也能完成考核,但在修养性情上差了些火候。小怪物有紫极魔瞳,你们也有自己的精神力,试着去找出其中的规律。”

“怪不得刚才三哥的步伐那么奇怪。”偏离了直线,方向几度变换,像一尾游鱼。

“关于这点,小兔子你应该最有优势。”独孤博对小舞点了点头,“柔技本身就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的技巧,加以运用,你大概会比小怪物上的更多。”

小舞马上向唐三投去一个挑衅的表情。

唐三:“……”这妮子越来越胆大了。

“一年的时间,不要浪费,海神之光会带给你们巨大的助益。”

 

十万年神赐魂环,第七魂技蓝银真身,三阶进化的领域技能和八蛛矛,每一个都逆天的令人发指。

六怪:好气哦,实名嫉妒。

唐三温文尔雅的一笑,目光却落在阶梯层尽处的海神殿上。

老怪物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看他一下。

提起这个他就郁闷,三个月前波塞西来视察,找了个由头要带走独孤博。重点是老怪物还没反对,扔下一句好好修炼就走人了。

不是说没有海神允许不得擅入海神殿吗,老怪物如入无人之境是怎么回事?海神之光对他简直是个摆设。

唐三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攀登目标提到一千零一。

 

海神殿里,独孤博倚在榻上,双眼眯起,专心致志地……研究屋顶的壁画。

“我这海神殿的壁画这么好看?你都看半个月了。”波塞西戏谑。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总得找点事做,”独孤博懒懒回道,“可见你这大供奉真是个无聊的闲职。”

“而且不能辞职,要不我早就去追杀你了。”无限扼腕。

独孤博不想搭这茬。不就是几十年前误入神殿不小心带走了神龛供奉的海神信物吗,他当时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图个稀奇而已,海神之光不拦他又不是他的错。

再说他现在这不是连人带物地带回来了么,波塞西明明应该感谢他。

“说正事,你的伤养的怎么样?”

“已经恢复了。”独孤博睁开蛇瞳,金色眸底蛇影翻动。

波塞西带走独孤博当然不是为了叙旧。一见面她就察觉到了,独孤博微弱的气息和虚化的武魂真身。

深海魔鲸的手笔。

“那只孽畜。若不是海神大人授意,怎会留它到今天。”眼中杀意闪过。

“既然留它性命必有用处。”

“唉。”她也猜不透海神大人是怎么想的了,“话说,你和唐三,关系似乎……很好啊?”

独孤博寒了一下,堂堂海神殿大供奉脸上出现这种八卦的表情实在太违和了。

“嗯,情人关系。”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怪不得你那么在意他。”她看见了,唐三身上的碧磷刻痕。

翡翠之境的隐藏能力,领域炼化的护身印记。唐三本人恐怕还不知情呢。

“你没别的事做了?打听这些。”独孤博无奈。

“都说我是个闲职了。”波塞西笑眯眯的,片刻声音严肃下来,“……你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吧,做他的…证道人。”

生死相关,命魂与共,成则证,败则殉。

独孤博一摊手,“这就是拿走海神信物的代价吧。”

波塞西默然。

决定传承人的不是圣柱,而是海神信物。叫做瀚海乾坤也好海神之心也罢,本质是海神考核的第一把钥匙。在被神信认可的那一刻,考验就已经开始了。

唯一能把神信带出神龛的只有神选的信使,否则就算是波塞西也无能为力。海神殿历代供奉都在等待着信使到来,将海神的恩惠带入世间。

独孤博不巧正是那个神选。

所以他不受海神之光阻拦、任意进出海神殿、了解所有考核。

“我要是没来,你们海神传承岂不是要断代。”神信大概得永远待在神龛落灰。

波塞西给他一个玄妙的眼神:“但你来了,这就是天命啊。”

“天命……”独孤博笑了,“我向来是信命的。”

——————

(理一下线索:为解碧磷毒四处游历→路过海神岛→误入海神殿带走信物→带回天斗帝国送给雪崩→雪崩进献雪夜→雪夜赠予唐三

原著一直没提海神之心为什么在帝国手里~正好私设~

信命梗是漫画里爷爷跟小三温泉喝酒那段:小怪物,你信命吗?)

 

——————

第一考完成后独孤博回来了。

独孤博一看唐三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听什么:“接下来的考核我都会在。”

唐三满意的点点头。

 

眼见唐三坠入环形海,独孤博手指叩下,嘴角勾起笑意。

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精妙绝伦的逃杀之战。

波塞西叹气:“无懈可击的表现。”

环形海中水柱升腾,送出唐三,金色光点从他额心印记散开,六考完成。

七道金芒汇集,史莱克七人回到神殿平台,精疲力尽、狼狈不堪,神情却极度兴奋与骄傲。

确实值得骄傲,他们逃脱的是海神殿大供奉、绝世斗罗、神之守护者的追杀!

目光相交,独孤博没做任何评价,只笑着点了点头。唐三眼神柔和下来,他知道的。

独孤博一直都相信他。

 

“恭喜你们。”波塞西微笑。

唐三恭敬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言不由衷的小子,”波塞西作势责备,表情却是笑的,“我有没有手下留情,你最清楚吧。”

唐三神情不变。

“考核已结束,回去自行休整罢。七天之内,来海神殿接受第七考。”波塞西紧盯着唐三,“你最重要的一次考核。”

 

“当时她确实是想杀了我吧。”唐三苦笑。

六考完成,代表着获得七海斗罗与波塞西的最终认可,唐三总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令人后怕的是那时感受到的杀意。

来自波塞西的杀意。

独孤博掩下眸底的神情:“——她毕竟是人。你的出现是她的福音,却也是她的威胁。”

唐三释然笑道:“还好我最终还是赌对了,前辈终究没有违背海神的旨意。”

“你向来敢做这种亡命豪赌。”

“不,是你和我一起做的。”

唐三倾身靠近独孤博,对上那双金色蛇眸:“前五考你都给了提示,唯独第六考什么都没说,因为你清楚如果波塞西想杀我,那任何提示都是没有用的。虽然不清楚你的具体打算,但海神山、海神殿、七海斗罗,还有六怪身上……”他捻起独孤博的一丝长发,“有碧磷业火的气息。”

“你也许还给我下过什么特殊的护身法门,我猜不到,而碧磷业火……如果我死了,这代的七海斗罗、下代的传承人……所有人都会陪葬。”

唐三朝他一笑:“你是以此来威胁波塞西的吧。”

独孤博默认了。

唐三抵在他肩膀处,低低笑着,却又如同叹息: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唐三猜的没错,只是独孤博的筹码比他想的更复杂。七海斗罗的分量还不够重,真正能要挟波塞西的是神权的代表,海神殿。

整个海神岛乃至七海的根基,只这一发就可以牵动千钧。如果业火引动,神殿失陷,便意味着神权被渎,神威蒙尘。对世代守护神殿的神侍来说,海神的荣光即是一切,波塞西决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信使的一切行为都被神殿认可,波塞西和七海斗罗可以杀了独孤博,却无法阻止业火。

所以她必须放过唐三。

信使的存在,原本就是对独揽大权的大供奉的限制。如果大供奉存有私心,阻碍海神传承,信使就是唯一可以重新开启传承的人。

这是神明精巧的设计,也是所谓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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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很多独孤的私设  毕竟唐小三是个满身外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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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凝重的铁戟深嵌在白色理石砌就的神坛上,蓝金色的符咒形成一道道光带,漂浮环绕住整个神坛。

神之权杖,海神三叉戟。

唐三的手指张开又攥紧。他知道,这是他能否完成九考的关键一役。

拔出石中戟者,七海尊为共主。

“前辈,可以开始了吗。”

波塞西摇摇头,“在此之前,需要由证道者解开封印。”

——证道者?

唐三瞳孔紧缩,“老怪物?!……”

碧色光芒中长发无风自动,金色眸底流动着与神坛相同的咒文。

——海神殿穹顶的壁画……

符咒光带高速翻扯旋转,带起的气流中传出声声祷告,最终凝成一个繁复的符号。独孤博面色一冷,五指并拢。

封印炸开,神坛爆出夺目的蓝色光芒。独孤博身形剧震,从神坛中坠下。

“老怪物。”唐三抢过去接住他。

独孤博蹙眉深呼吸,“不要紧。”他微笑的看着唐三,“去完成你的第七考吧。”

唐三温柔地拭去他唇边的血痕:“嗯。”

 

终于回来了。

重新踏上大陆的土地,史莱克众人感慨万千。离开与归来,原来是这么漫长又短暂。从此刻开始,他们年轻的生命即将掀开崭新的一页。

唐三侧首:“不做异乡人,不知故土亲。老怪物,你当年也是这种心情吗?”

独孤博只是微笑。

 

落日森林,亘古不变的苍茫静寂。赤青两色光雾舒卷长消,粼粼银光散落其间。

父亲隐居的地方,母亲休养的地方,冰火炼身的地方,网罗仙草的地方。

他与独孤博相识相知的地方。

“现在想想,最初的那半年里我大概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独孤博笑了,“这么早?”

“对,就这么早。”唐三牵起他的手,“你呢,老怪物?”他蔚蓝的双眼笑意盈盈,“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唐门成立那阵。”

“好晚。”唐三抱怨。

独孤博叹了口气,“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回握住唐三,金色眸子弯起令人心动的弧度:

“与你同时。”

 

小舞复活了。

淡粉色光芒中少女的身体抽展,长发铺开,等到那双紧闭的眼眸睁开,唐三彻底放松下来。

“小舞。”他视作至亲的妹妹,终于回来了。

“哥。”少女蹦蹦跳跳的往前冲。

唐三张开双臂准备接人,眼前少女的甜美笑容一闪而过,蹦进……独孤博怀里。

独孤博毫不意外的紧了紧力道,防止小舞掉下去:“小兔子你这样可比兽形时候沉多了。”

小舞怒:“又不是抱不动!”

“抱得动抱得动。”独孤博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动作与之前撸兔毛如出一辙。

唐三无语凝噎。

早知道就不把小舞兔给独孤博带了……现在他居然要和自己妹子抢爱人。眼见小舞窝在独孤博怀里没有半分下地的意思,唐三觉得自己表情要撑不住了。

“小舞。”声音非常温柔,“下来吧,博会累的。”

独孤博和小舞同时因为他肉麻的称呼寒了一下。

“下来了下来了,哥你不要秀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独孤博:“……下次不要随便乱叫。”他老年人的心脏承受不住。

“好吧。”唐三有点遗憾,这样比较亲密来着。

小舞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蹦哒,独孤博顺手拉住她,回身喊唐三:“小怪物,准备走了。”

“嗯。走吧,老怪物。”

——他们之间的专属称呼。

——————

 

(原著的原话是“那么落日森林就是他的福地”

好萌啊~啊~)

 

——————

大陆元历一〇六五年九月,武魂殿召开大会,重选七宗。

十一月,七大宗门联名上书,陈言当今大陆割据,人心混乱,愿尊武魂殿为首,召集天下精英,一统魂师界。

次年二月,武魂殿宣布闭殿,各处分殿撤回。同年三月,宣布立国,以原主殿所在为都城,国号武魂帝国。

武魂帝国第一代帝皇比比东以铁腕整合上下,肃清异己,短短两年内便建立了足以抗衡两大帝国的强大军队,更招募天下魂师,组建对外扩张的精锐力量。

天斗星罗人人自危,三国边境交界不断爆发局部战争。

一〇六八年五月,天斗帝国对武魂帝国宣战。同年七月,星罗帝国宣战。

大陆的乱战伐时代由此开启。

六叶草-君筠

【萧炎x润玉】长生殿

梗源

斗帝炎x天帝玉,影帝互演。混个提前了的重阳节贺文


    如果放在之前,谁跟萧炎说他会为了一个人在一个世界驻足停留百年,萧炎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所以说果然,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兰麝香味,温柔而靡丽,正如倚靠在沙发上清雅潋滟的白衣青年。萧炎去厨房倒了杯水,有点凉了,他不动声色的握住杯子,无形的火焰将水暖到了适宜的温度。

  “玉儿?”他看着润玉似乎有些困倦的样子,端着水俯身摸了摸爱人的头发,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许是要的狠了。他光...

梗源

斗帝炎x天帝玉,影帝互演。混个提前了的重阳节贺文

 

    如果放在之前,谁跟萧炎说他会为了一个人在一个世界驻足停留百年,萧炎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所以说果然,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兰麝香味,温柔而靡丽,正如倚靠在沙发上清雅潋滟的白衣青年。萧炎去厨房倒了杯水,有点凉了,他不动声色的握住杯子,无形的火焰将水暖到了适宜的温度。

  “玉儿?”他看着润玉似乎有些困倦的样子,端着水俯身摸了摸爱人的头发,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许是要的狠了。他光镇守大千世界便已是不知多少年,身体素质岂是常人能比,润玉却只是普通人,不舒服也是正常,“是累了吗?还要不要喝水?”

  “嗯。”润玉应了声,手都没抬,想就着萧炎的手喝水。结果萧炎没有知情识趣的把水送上,而是想了想,自己拿过来喝了一口含着,低头吻上润玉的唇将水渡过去。润玉猝不及防,轻轻唔了一声,他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但最后还是没有拒绝,配合的将张口将水咽下去了,直到萧炎离开他的唇,才蹙了蹙眉,淡声道:“一天到晚花里胡哨的。”

  萧炎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在仍泛着微红的眼尾又落下一个吻:“那你不喜欢吗?”

  润玉没说话,偏过头去,面上仍是清冷淡漠的模样,墨色发丝掩映下的耳尖却泛着晕色。

  凡人寿命本就短暂,如蜉蝣朝生暮死。润玉都快要不记得自己登上帝位之后过了多少年了,却还清楚的记得这是他同萧炎相识的第三千二百八十七天。萧炎应该也记得很清楚,不然不会每一年都热衷于过各种日子。第一次见面的周年,第一次约会的纪念,第一次……反正这个人总有千百般理由。润玉偶尔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下界过了,跟不上时代流行,但在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青年人时又忍不住软下了心。

  太短暂了,于天帝而言,凡人的百年不过沧海一粟。他已经过了那么多冷清重复的百年,只有这一个不同。未来的千年万年,他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这短短的百年,大概会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间。润玉是这般相信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不想,也不愿,去拒绝萧炎的任何想法。

  只是……

  “皱着眉做什么,工作上遇见什么事了吗?”温热的指尖抚在眉心,将不自觉蹙紧的眉峰轻轻揉开,润玉飘散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他微微愣神,总算还记得自己在萧炎眼里只是个温润文弱的语文老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哪怕润玉其实并不需要萧炎所谓的帮忙“撑腰”,但是还是情不自禁的柔了眉眼,心脏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温柔的填满:“无事,真有什么事情你也没法跨行业解决。”

  “怎么解决不了?只要玉儿叫声哥哥,我就都给你解决了,你要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萧炎表情一本正经,只是话却不正经,于是说到最后,连他自己声音里也溢出笑意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润玉挥散纷乱思绪,起身推开了萧炎的手臂,敷衍他,“我下午还有课。”

  萧炎随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察觉出了这份敷衍。回忆了一下润玉的课表,发现润玉并没有说谎,却不妨碍他不太满意的挑起眉:“不是我说,玉儿用完我就扔呐?”

  “……”

  润玉被他说的耳尖越发红了。这时候他确实是不想什么寿命的问题了,倒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萧炎这根本就是一天到晚就在找事,恨恨然伸手拉过萧炎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也不看后者什么反应,转身拿起包就走了,门在背后彭的一声合上。

  萧炎摸了摸自己被亲了一下的地方,唇角向上微扬,像是心口满怀的棉花糖,戳一戳就软下去。他有的时候觉得润玉简直像是古代的贵公子,内敛而矜持,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雅温隽,可是便是真的去遍了各个世界的古代,他也不会遇到润玉。

  手机铃声响了,萧炎心情不错便拿起来看了一眼,惊喜的发现是他已经等了好几天的来电。

  炎帝最是谨慎,在没有完全准备好之前,他暂且还没准备跟润玉说自己不是普通人,寿命差永远是人性的命题,他爱润玉,所以他不会用这种东西去考验润玉。这种误会来误会去话本故事多了去了,他萧炎会犯这种没有意义的错误吗?

  为了防止润玉看到自己拿着什么这个世界不该有的东西,他把所有东西都和手机绑定在了一起,现在用手机跨界通讯都没觉得有一点画风不对。

  润玉想起来忘记拿教案折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萧炎背对着他趴在窗口打电话,完全没注意到他回来了,可以说是对他毫不防备了。润玉多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给萧炎加的隐性结界还在,虽然萧炎这么大个人他也不觉得萧炎会脚一滑什么的,但是担心终归是担心的,凡人的生命不过百年,可是有多少人能真正活到百年呢?发生点什么意外太正常了。

  见萧炎讲电话讲的专心,润玉也没靠近,拿了教案就悄悄出去了。出去前隐约听到青年在说什么“轮回”“魂魄”什么的。堂堂一个总裁喜欢看网络小说也是稀奇,润玉不是第一天知道,但还是很好奇他公司的员工知道不知道那位冷面大老板私底下是这样的。

  不过他喜欢就喜欢吧,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润玉把教案放在办公室的电脑边,虽然以他的能力完全用不着这种东西。但天帝向来细致,所表现出来的一向都是最普通的凡人模样,想想萧炎个看那么多小说的人,他一点都不想被爱人当成是什么妖孽。

  润玉略微发了会呆,手摩挲着办公桌上小巧的莲花摆件,他记得萧炎很喜欢莲花,所以他也尤其偏爱这个摆件。至于其他的,是萧炎有一次来他办公室看,嫌弃他的办公区太冷清,特意去定制了不少东西来装饰,导致润玉的桌子一跃成为办公室里最华丽的地方,年纪不大的学生们可喜欢在这里打转。

  有了想见的人,便不再是孤身一个了。他想,不管是谁在窥伺轮回,只希望不是在这百年闹事就好。

  早去早回吧。

  至于萧炎,他虽然很珍惜同润玉相处的时间,但他也不会一直盯着润玉在哪。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是要陪着润玉过一世的。从小到大,萧炎做事向来有一个原则,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而且要做的彻底。

  ——这个意思是,他发现自己爱润玉时,就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

  “待他死后,我就去闯这方世界的轮回,将他的魂魄带出来,”萧炎的语气轻快,将涉及到轮回的重大说的也像是一个玩笑,眼里眉梢噙着的却都是温柔,“给他个惊喜。”

  薰儿:“好哦,希望嫂子真的是喜不是惊。”

  “行了,闭嘴。”

  萧炎掐了电话,想着是不是要提前带润玉认识一下自己的亲友,保养的丹药终有其极限,他可向来不是个守序的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很早之前就跟润玉说自己的亲人父母在另一个世界——虽然仔细掰扯他倒也没说谎,啧,那时还借此在追求润玉时博了不少机会,可现在想想总有点心虚。

  算了算了,也不急于一时。

  

  

  这个一时,便是几十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惶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萧炎!”

  “我没事,玉儿,你放心。”萧炎早有预料,见润玉惊慌的冲进病房扑到自己身边,连忙抓住润玉的手安抚他,如果不是医生看着他,他马上就要跳起来给润玉展示自己的安然无恙了。要知道,润玉惯来从容,这还是萧炎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顾仪态的模样。他从未怀疑过润玉的深情,哪怕平时润玉内敛不会表现出来。可空气看不见,也是无处不在,便像是润玉的爱。

  可是他并不需要润玉将这些表现出来,平时那般就很好了,连爱着都来不及的人,又如何舍得他皱一下眉呢。

  ……不过说起来也是自己的错,萧炎有些想抚额叹气。也是怪他走在路上专心观察别的老人是什么模样未雨绸缪去了,结果一不小心就让车撞到了,真得夸司机是个好人,哪怕他已经努力拒绝了,还是和围观群众一起死死拉着他要送他来医院检查……

  即使后面医生宣布了萧炎堪称医学奇迹,几十岁的人了被车撞到腰居然运气好一点事没有,体内各项指标十分正常跟二十岁小伙子有的一拼,润玉还是担忧不止,死死抓着萧炎的手腕,平日里那么处事不惊淡然自若的人,愣是没忍住骂了他好几句。

  也是,亏得撞到的是他不是润玉,哪怕是座大山撞到炎帝身上也不会让他多喘一口气,可是若润玉遇到这种事,但凡只是想一想,就能让萧炎生出几欲崩盘的怒意,他握了握拳,又松开,无可奈何的坐在病床上捋了捋润玉的长发,后者眼尾都是红红的,像极了雪地上凋零的梅花。

  岁月真的对他分外眷顾,除了眼尾生出的细纹,润玉看起来没有比曾经老多少,不过美人在骨不在皮,润玉周身高雅的气质已经渗透入骨髓,萧炎承认自己当初第一眼就是被这等气质所吸引的,但他更确信,就算老了润玉也会是最美的人。

  他握着润玉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柔声道:“我没事,玉儿。我说了我会陪你到死,你忘了吗?”

  润玉看着面前言笑晏晏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过了一次死劫的人,简直又是气又是无奈又是无法可施,他明知道萧炎是为了安他的心才各种插科打诨,却还是禁不住红了眼尾,从所未有的庆幸自己谨慎为萧炎设置了结界。天帝是真的失态,在萧炎面前也就罢了,两个人多少年来什么没见过,但这个时候病房里还有医生在呢,但他都顾不得了。

  萧炎心知肚明爱人的气怒,抬手将他搂过来,抱着他叹了口气,连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我不会提前走的,玉儿,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当初跟你发誓,我永远不会留你一个人。”

  可你如何做到不留我一个人?

  凡人的一生一世再如何许诺于神灵也太短暂,润玉自己都说不清是哪一瞬间喜欢上萧炎的,当他注意到时才知道已经喜欢了那么久。萧炎告白时如何说的话还似历历在目,他咬着牙赌气不愿说话,又总觉得前些日子似乎就隐约见到萧炎发丝间有了白色,越想越觉得难受,强硬的一抬手拨开萧炎的长发去仔细看。

  萧炎这时候倒是反应快,猜到了润玉找什么,心头一跳的同时快速给自己变出了白发。这边是应付过去了,一时却是满心复杂。人心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明明他早就想好了一切,但是亲眼看着润玉会老去,他还是觉得隐忍的痛,也许是他太将自己代入这一世普通人的生活了,好似是一座桥慢慢走向尽头,桥的这边是青丝,那边是白发。

  都说相爱的两个人时间久了都会逐渐趋近,这话不假,便如此时萧炎是这般想,润玉又何尝不是。

  “……我想徇私一次。”

  “陛下?”

  润玉垂下眼眸,天帝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需要跟旁人解释,与其说是在对根本没懂的邝露说,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身为天帝却有了私心,在以前的润玉看来一定是殊为可笑,但是直到遇见萧炎他才知道,山河烂漫不及你眉眼带笑,他只希望每个清晨都能看见爱人在旁。多简单,多可笑,天帝在六界之上守了无数年孤寂,却在第一次下界时爱上了遇见的凡人。

  他已经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意说出了口。

  “我徇私一次,就这一次,我会给他封一个神位。不需要多强……他不会修炼也没关系,我会护持着他。”

  这是惯来严以待己不徇私情的天帝竭尽全力所做到的,最极致的深情。

  

  

  时光如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普通人寿命的流逝让萧炎有点坐不住了,急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纵然他自认润玉的身体有他的丹药调养,但人寿终有极点。他酝酿着要摊牌,又像个晚期拖延症想着拖到最后一刻至少陪他度过这一生。或者该说,这位惯来潇洒的炎帝罕见的出现了犹豫,朋友已经提前被他安排到了轮回帮忙守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润玉说,所以说人皆会瞻前顾后,只看是对着谁。

  “老了,”送走了润玉来拜访的学生,打理自己公司的经理人,炎帝摸摸自己化出皱纹的脸叹气那是叹的真情实意的,没谁不爱年少风流时,不知道第几次看着镜子里自己推演变化出来的年老模样,萧炎都复杂又委屈觉得自己牺牲很大,“没有以前好看了。”

  “不会。”润玉坐在他身畔,定定道,“你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他握着萧炎的手,握的那样紧,指尖却不自觉的微微调整。萧炎能感觉到,润玉是想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又怕捏疼了他。他抬起眼睛看着年老的爱人,真是奇怪,炎帝走过无数世界见过太多美人,他清楚的知道巧合的概率有多高,他能找到相似的人如过江之鲫,他能从无数人身上描摹出与润玉的相近的皮相,可他就是不一样,像是蔷薇海里唯一的那朵玫瑰花,惊鸿一瞥,便举世无双。

  “不会见我年老珠黄,就色衰爱弛吧~嗯?”

  润玉想说怎么多少年来从没见你变过,他时常觉得萧炎仍然一身意气锋芒,仿佛这度过的不是一生,而是短暂的一瞬,眼前仍然是时光里初见的青年人。称不上绝色,眉眼雅致温和,却是心上朱砂痣,是心底白月光,是重峦叠嶂的碧色山峦里生出的一点血色,明亮的肆无忌惮。

  我擅自为你做了决定。可会怪我?

  天帝的眼睛曾看过六界生灵,却看不穿自己为区区己身皮囊的懊恼。

  “你真是一点没变。”他轻声道。

  萧炎被他吓得差点背后冒冷汗,仔细一想一个普通人上哪看穿自己,果然还是时间临近越发心神不宁了。然后却见润玉低下头,轻轻亲了亲他的指尖。

  “我爱你。”润玉眼睛有点红,从年轻时到年老时,除却外表的改变,他的习惯似乎也是从来如一,将世俗一切红尘镌刻进了骨子里,“我一直爱你的。”

  “无论我如何?”

  “无论如何。”

  润玉内敛,他的爱也是默默的,鲜少会说些表白爱意的话。今日诓出来一句萧炎挺高兴,又生出几分回光返照的危机感,人之将死其言才会善,虽然在他的护持下润玉身体一直很好,但是还有喜丧这一说法。什么人都禁不起想,炎帝这般也不例外,越想越是忧心。他装着咳嗽把润玉骗出门买药,转头就把妹妹叫过来提醒她哪怕小世界的天道也不好惹,提前做好突袭轮回的准备。

  润玉也是一样,出门就想着萧炎近些年来身体似乎越来越差,明知道死亡不是结束他已经拟了诏书封神却还是情不自禁的觉得难过,凡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他通知了邝露让她准备下发诏书,却还是怀着私心将灵药混进凡间普通的药丸。好在萧炎正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发呆,端起水杯一饮到底,没察觉任何异样,润玉微微松了口气。

  “说起来,我原本想给你刻个章子,”萧炎把水杯放下,手机按灭下去抬头看向润玉,恢复了往常的神态眉眼带笑提着生活的小事,“但是今天看到你桌上就有一个,什么石料做的啊感觉还不错,我也去刻一个跟你凑对吧。”能让炎帝这种眼光说出不错来是真的高质量,萧炎觉得这都不是普通的手艺刻出来的,果然普通人也可以巧夺天工,所以萧炎自己给自己补全了设定觉得有点熟悉却也没深想。

  润玉:“……”

  他愣了一下子才想起来自己情急出门时把什么留在了书桌上,也怪他对萧炎毫不设防,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萧炎没有过度好奇再拿起来印一下,因为那是天帝印鉴。

  即使是性格细致的润玉,在足够长的时间渲染里也不敢说自己一点疏漏都不会有,何况萧炎,在润玉欲言又止了数次最后问他是接的谁的电话为什么显示空号之后,他终于了悟,张口就来的能力在这些年来突飞猛进。

  ——于是这般的岁月又过了十年,十年,又十年。

    有一日润玉端详着萧炎沉吟了片刻,后者正咳嗽着捶腿,额边一缕白发格外刺眼。问题是润玉总记得上次看到时似乎是在左侧而不是右边。

  “我说玉儿啊,你少用冷水泡脚,”萧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用冷水,我今天问了问年轻人,冷水容易导致那什么,血管舒张功能失调啊,四肢末梢血液循环不畅。长期使用还会引起有风湿性的疾病。”

  “你记性倒是挺不错,前些天不是该说你要阿兹海默了吗?”润玉被带偏了思绪,没忍住说了一句。

  萧炎:“我有吗?”

  仿佛两杯水倒在一起,于是怎么也分不开,他们鲜少有过争吵,最多斗几句嘴,转眼间就抛到了脑后,但这不是说没有别的问题……

  到了搬家第四次的时候,萧炎的公司经理人已经换到第三波,润玉以前教过的学生都办葬礼了,萧炎终于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丹药效果太好了,对毫无灵气的普通人居然也能发挥出这样的效果,按理说这不应该啊,因为做好了待得润玉自然寿尽再接走魂魄回大千世界温养的准备,他根本没有用延寿的丹药只想同润玉安分度过这一世,也是怕干扰他们这一世的正常生活。

  但是润玉明明年纪渐长最近却有视力变好的趋势,偶尔忘了戴老花眼镜还行云流水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莫非他的丹药里混有什么明目的药草,怎会如此?

  炎帝习惯低调并不需要当人瑞被捧着,不然他也不会好端端的大千世界不待着到处跑;天帝在天界已经体会过了万众瞩目,如今在人界只想安安静静同伴侣相伴,但是事到如今这个时候他实在是跟萧炎有个相同的疑惑,他身为天帝本身就是秩序,而且润玉贵在严于律人更律己,最终决定为萧炎封神位是他唯一的为爱徇私。人界除却神仙历劫外与其他六界隔断的决定是他下的,所以除却一些温养性的灵药他并未插手太多。

  但是萧炎每天能走能跳拄着拐杖还精力十足,润玉见过他挥着拐杖追打不幸躺枪的经理人,中气十足很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和年纪对不上号,何德何能?

  ……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润玉/萧炎明明就是个普通凡人,为何能活这么久?



  邝露带领的册封使作为下属就算从此以后改了办公地点从此驻守轮回也不可能对天帝抱怨什么,但是美杜莎无所畏惧已经通讯骂了萧炎两回问他究竟要等到何时。

  萧炎接到的第三次通讯,是薰儿冷漠的告诉他,她们在轮回边看电视剧的时候终于还是被土著发现了。

  那你们还好吧。

  “不太好,”薰儿在一片纷乱的背景音中回他,“倒也不是说打不过,关键是怕影响你的大计划,在这里打的束手束脚。”

  “大计划”三个字加了重音朗读,可想而知在轮回等了几十年的朋友们此时心情是多么平静安详,萧炎有点心虚,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只怕回到无尽火域之日就是炎帝被痛下杀手套麻袋之时,他掐了通讯就去找润玉,还咳咳两声,演技逼真。

  “今天天气不错,玉儿,我出去走走,你有风湿别忘了要敷腿。”

  润玉看了一眼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还刮着风,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称不上好的天气,出奇的没有制止他:“拿那把大的伞,既是这几日头疼,散心也别乱跑,你昨日散步散了多远?我问了一圈晒太阳的老太太都没看见你去了哪里,不是年轻人了。”

  “放心吧,这回不乱走,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的。”萧炎咳了声努力圆过去,心虚气短用润玉转移话题,“你的眼镜放在书架二层上了,没带眼镜你又看不清书,别又是不带眼镜就强着看书,我又不是真不让你看,只是太费眼睛了。”

  每次出门都整出生离死别的气概互相一番殷殷叮嘱,连在窗口避雨的麻雀都听不下去,啾的一声扑拉拉振翅而飞。

  虽然是关心,但是听到耳朵里还是心情复杂。一走出润玉视线范围就甩了拐杖活动筋骨去幽冥帮忙的炎帝如是想。

  虽然是关心,但是每次被这么说都难以言表。萧炎一走就摘了老花镜干净利落杀去鬼界收拾入侵者的天帝如是想。

  

  鬼界有些混乱,但似乎双方都不是太有打架的劲头,可能是发现大家这些年来轮回两边各蹲一边,都在拿人界的科技追相同的剧,还意外的打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润玉姑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见了对面熟悉的语气,声音清朗,恍若隔世。

  “我能不来?我真不来我怕玉儿没入土,你们先送我入土。”

  “算你有自知之明。”


  “……邝露。”

  邝露茫然的抬头:“?”

  “你……看一下。”润玉立在原地,一袭银白的帝袍飘飘,眉目清冷,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眉眼间,在漆黑的鬼界里如寒宫皎月般明亮,但是他的神色却颇为纠结难以言说,“他们为首的那个人,是不是……”

  邝露:“??”谁?

  润玉不问了,他抿了抿唇,有些闪躲的避开目光不敢看对面的人,垂眸却提声唤道:“萧炎?”

  “怎么了玉儿……?!”

  萧炎在下意识应声的一瞬间就惊了。猛地一转头看过去,隔着缓缓流动的轮回,来自不同世界的帝者遥遥对视,目光交错如星与火坠落的纠葛,白衣皎洁黑衣如墨,仍是彼此当年初见模样。

  

  润玉缓了缓呼吸,竟然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太震惊。

  他眨了一下眼睛,乌黑的睫羽如蝶翼轻颤,慢慢问道:“……萧炎?”

  萧炎炸毛一样的原地僵硬了半天,好半天才苦笑了一声,干脆放松下肩膀,只觉得尴尬极了,抬手抹了抹脸,破罐子破摔的纠正:“大千世界,炎帝萧炎。”

  “……此世天界,天帝润玉。”

  谁都心虚,谁都说不清。刚刚在人间道别现在以原本容颜在幽冥相见。在见面的同时就知道对方瞒了自己什么和自己瞒了对方什么,心中了然刹那还知道过去百年做了多少无用功。

  有点无可奈何的好笑,又有点说不清晰的喜与悲。眼底有热气急速上涌,快的来不及压,就成了一颗水珠,滚落脸颊。

  萧炎无情抛开自己的亲友们,闪身掠过来环住润玉的肩膀往怀里一带,抬手抚了抚爱人的脸颊,他明显还有点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问:“生气了?”

  “……没有。”润玉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时一双星眸清浅映出面前青年修长的身影,“你无事便好。”

  虽然过程不尽然如所想,但是至少达成了目的,不用再去费心思也不必担心与对方离别。萧炎也想到了这一点,眉眼柔软弯了弯唇道了声好,在润玉眉心落下一吻,如这些年来的每一天的早安与晚安 ,好似他们并不是身在鬼界轮回边,而是就在人间的家中最平凡不过度过的一天,全然把他们两边的亲友下属都当做不存在。

  “以及与本座说清楚,你们是如何来到人界的。”

  萧炎:“……哦。”

  

  【FIN】

  

  *出自木心。

  *引用自林肃声,有删改。

  

  

  ——注:

  润玉的认知:人界已经与其余五界隔绝,除却历劫的仙神只有普通人,而他不是历劫,只是下界散心的。

  萧炎的认知:没注意到这个世界实际上是“六界”,直接把人界当成科技文明世界了。



  认认真真求评论啦


 

【原作向短篇合集】


六叶草-君筠

【萧炎x润玉】长夜落(十三)

注:本文反龙帝流。

天帝玉穿斗气大陆

穿越斗破苍穹之龙帝(斗破苍穹同人)背景,为穿书者(萧逸尘)夺原主角(萧炎)机缘

*有断续的引用原文但是我实在是懒得标出来了。


(六十六)

  待得龙凰晶层被炼入紫妍身体,令得这位未来的龙皇彻底苏醒,已经又是过了大半个月。

  “幸不辱命。”

  萧炎忽然道。

  这句话来的突兀,却在安静无匹的环境里如一声惊雷。其他几个龙岛不是没有来犯过,润玉不胜其烦出手了两次,为了不要干扰萧炎,让古龙们将战场拉到了别处,不管其他地方是不是打的热火朝天,总...

注:本文反龙帝流。

天帝玉穿斗气大陆

穿越斗破苍穹之龙帝(斗破苍穹同人)背景,为穿书者(萧逸尘)夺原主角(萧炎)机缘

*有断续的引用原文但是我实在是懒得标出来了。



(六十六)

  待得龙凰晶层被炼入紫妍身体,令得这位未来的龙皇彻底苏醒,已经又是过了大半个月。

  “幸不辱命。”

  萧炎忽然道。

  这句话来的突兀,却在安静无匹的环境里如一声惊雷。其他几个龙岛不是没有来犯过,润玉不胜其烦出手了两次,为了不要干扰萧炎,让古龙们将战场拉到了别处,不管其他地方是不是打的热火朝天,总之此时此刻,这里是寂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火焰跳动噼啪作响。

  还守在此地的古龙纷纷将视线投注过来:“可是真正的王族血脉……!”

  “紫妍?”润玉睁开眼,摸了摸伏在他衣袍上打瞌睡的丹兽,徐徐起身。

  巨鼎之内,熊熊燃烧的火焰缓缓熄灭了。

  一道修长的倩影自鼎中步出,或许不该说是步出,因为其背后有着一对丈许长的紫金羽翼,正轻轻扇动,隐隐间,有着风雷之声传出,震人心魄。

  如今的紫妍,已并非再是当初的那种小女孩模样,而是彻彻底底的变化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成熟女孩。

  “算你有功。”紫妍骄傲的看了看萧炎,原地转了一圈,像是要炫耀自己现在的模样。变幻成如今身形的她,似乎性格与以往也是变得截然不同起来,后一句话才柔和下来,“辛苦了,萧炎。”

  萧炎摆摆手,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尽是血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也是僵硬的,但见到紫妍高兴,好似被传染了几分,难得也露出点笑意,“……不胜荣幸?”

  绷到如今说是韧性,倒不如说是一口气。而如今看到紫妍醒来,这一口气松了,萧炎闭上眼昏睡过去,身体直线往下倒了,紫妍连忙去扶他,润玉比她要快一步,闪现在旁,眼疾手快抓住萧炎手腕,将人拉起来——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疼,紫妍收回手,也默默收回视线,觉得萧炎现在反正昏过去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我带他去休息。”润玉的声音清淡,说是对话更像是通知。所幸紫妍并不太在乎,在润玉面前,她是感觉不到自己血脉有多么高贵的,恍惚间感觉龙凰本源果白吞了,她还是当初那个小姑娘,润玉也永远是用看小姑娘的眼睛看着她的,也不管她到底已经活了多少年。这感觉挺好的。

  “嗯!”她点点头,昂起下巴,眉眼飞扬朝着润玉一笑,觉得现在的自己好看极了,还眨了眨那双动人美眸,“润玉你和萧炎先去吧,你等我把几个龙岛都收服了回来给你看!”

  “你还是先将自己体内龙凰本源果的能量吸收干净。”润玉不为所动,手里拎着一只萧炎,照样一针见血,直指紫妍要害,“萧炎也不可能替你把能量都炼化了,还需要你闭关修炼。”

  “噫。”

  

  

(六十七)

  太虚古龙岛。

  冷光自外倾洒进宽敞的房间,在域外的虚空里,自然是不存在太阳,只有太虚古龙族特殊的法门维持明亮,光线透过窗户,在地面上留下道道光斑。

 一道人影安静的躺在房间的床榻上,在许久不分日月的静默后,眼眸突然颤了一颤,缓缓睁开了。

 无论实力如何,睁开眼突然迎接刺眼的光线,还是令得萧炎本能眉头微皱,甩了甩头,脑海之中翻滚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令得他脑袋隐隐有些发痛。

  ——应该还是消耗大的后遗症,又不是新穿越了一回,哪来那么多的记忆。

  “总算醒了?”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便听见了熟悉而清淡的声音如泠泠冰泉,响在耳边,满脑子都炸了。萧炎坐起身,甫一转头,就看见貌若冰雪的仙人侧坐在旁,垂眼俯视着他,乌黑的长发披落过雪白的袍袖,虽是单调素淡的颜色,却越发分明。或者说,就如同仙人俯视凡尘的视线,淡的几乎能反射出倒影。

  “润玉前辈……!”

  萧炎再一看自己手下压着的银白衣袖,分辨清楚衣袖的主人之后,顿时一个激灵,心里跟着咯噔一跳七上八下,毛骨悚然道:“我不会一直扯着前辈在这里陪我吧!” 

  “那倒也没有。”润玉注视着他,挑了一下眉,慢悠悠道,“也不过是本座来一次,你便抓着本座不放手一次,本座若是走了你还要闹。”

  萧炎:……

  萧炎尽量轻柔而缓慢的抬起手,发觉可能是保持同一个动作时间有点久,手腕都僵硬了,费了点力气慢慢背到身后,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真的啊,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还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假的。”

  润玉神色不动,回答的依旧清淡优雅,说出来的话却与萧炎预料中大相径庭——以至于他都被噎了一下,非得用足了注意力才能发现其中含着的细微笑意。天帝扯回自己的衣袖,偏了偏头,或许看着他,才能知道什么叫做“眉眼如画”,如同上苍最费尽心思的造物,只消看一眼便让人心荡神摇,无关于其他七情六欲,只关乎那份最纯粹的美,堪称生灵的本能。

  而后润玉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似是微凉的玉韵,慢条斯理探了探他的脉搏:“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本座顺理成章的衍生了一下。”

  萧炎接收了这句话,用自己的理解翻译过来……哦至少我没有闹,没有丢人谢天谢地。

  他低头发怔般的看着润玉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冰白指尖,耳尖情不自禁泛起了点红色来,他很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让阅历尚浅的少年人生起这种复杂细腻心思,可比打架都难多了。

  太胆怯的人,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也会被微不足道的幸福灼伤。(1)

  他不敢久触,小心翼翼问:“前辈,那接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润玉愣了一下,收回手轻轻抚了抚衣袖,指尖划过精致繁复的暗纹,如流星穿过星夜一片溢彩。他纳闷的看着面前的天命之子,觉得怎么像是没头苍蝇一样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撞,“……不该问你自己吗?”

  萧炎心虚的把手也收回来揉了揉,舒缓僵硬住的肌肉,食指摩挲着下巴,说到未来的规划,总算是严整了神态:“倒不是没有想法……其实灵蝶与我讲,八族高层之间有传闻说,净莲妖火即将现世,但是净莲妖火的威力,嗯,现在的我就算真遇见净莲妖火,大概只会变成它的火奴罢了……”

  “火奴?”润玉好奇道,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嗯,极度强悍的异火可以控制人的智慧,强行控制为奴隶。”他点了点手指,指尖冒出一尾小小的火龙,正是昔日三千焱炎火的火灵,像是蜥蜴死死扒在他手上,“就像我能收服三千焱炎火一般,反过来,异火也可以收服人。不过一般异火没这种本事,估计也就那排名前三的异火。”

  其实从“火奴”两个字中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润玉没太意外:“无妨,若是净莲妖火当真现身了,到时候我会陪你走一趟。”

  萧炎眼眸微微亮了亮,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没太思忖便一口答应下来:“好,那便与前辈说定了。”他笑嘻嘻的又去扯住润玉的衣袖,眨眼装孩子,哪怕内里并不算是真的孩子,但他的心是诚恳的,“前辈可莫要诳我,有前辈在我便有主心骨了。”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啊,说起来,那净莲妖火的残图可是凑齐了,我还没看呢。”

  “哦?”润玉把广袖自他手里扯回来抚平,倒也没跟萧炎动怒。对于润玉,刚来到这个世界便见到的萧炎确实算年纪小,经历又有点惨,一声声叫自己前辈乖巧温和的很,人都是会有偏爱和双标的。就如此时,他也生起几分好奇之心,“本座也很想知道,这东西若是凑齐了之后会怎样?”

  “那我拿出来拼。”萧炎搓了搓手。

  润玉颔首,随手封锁了空间,他是细致的性格,这般只是考虑万一出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方便及时处理。

  萧炎对他是全然信任的,也不看周围,盘坐在床铺上,手指一抹纳戒,将一张张残破的古图取出悬浮在面前,而后便按照纹路的痕迹,小心翼翼的将这些残破的古图拼凑起来。他拼凑的极为谨慎,但是就那么几张图,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

  当最后一张古图落定位置时,萧炎心中微松了一口气,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目光急切望向古图之上,却是直接一愣,拼凑完整的古图上,的确出现了一副山水纹路,但这所谓的纹路,相当的普通,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以及路线,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张随手所画的山水画。

  ……?

  “这……”

  萧炎略带错愕的望着古图,心头却是逐渐的有些沉下来,难道他从儿时到如今,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古图,便是这种毫无信息的东西?不应该吧?也不对,这古图的确极为的古老,不可能会是故意戏耍人……其中必然有着它的奥妙才是。

  他没敢抬头看润玉是什么表情,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缓缓扫视过古图,想要寻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但看来看去,除了那一个极为妖异的火莲外,便是再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令得萧炎眼里顿时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升起。他的修炼非常依靠异火,可是异火的踪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还不断需要更加强大的异火。那么多年来,萧炎毕竟对这残图是倾注了极多的心血,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完整的古图,可最后却没有半点的信息,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打击不小。

  “用你的异火烧一下试试。”

  润玉在旁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好。”萧炎愣了愣便应下,心中一半是觉得既然无用也没必要留,另一半对润玉所言抱有点微薄希望。用掌心一团异火陡然升腾而起,直接将古图给席卷了进去。

  不烧不知道,这一烧,连萧炎自己脸色都是一变:“诶!”

  这古图怎么烧不掉?

  不论萧炎的异火如何焚烧,那看似一扯就破的古图,居然纹丝不动,并且没有丝毫化为灰烬的迹象。要知道萧炎的异火,乃是融合了各种异火而成,威力足可焚山煮海,但如今却是连一张皮纸都是烧不烂,这其中有没有问题还用说吗?

  都不用润玉再说什么,萧炎连忙催动异火,让火烧的更猛些。

  火焰燃烧,那炽热的温度令得空间都微微扭曲,若非是在紫妍特殊安排的地方,又被润玉顺手封闭了空间,只怕都有太虚古龙来此查看情况了。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古图依旧没有化为灰烬的迹象。不过,随着火焰越来越猛烈,古图之上的那些纹路则是缓缓的变得光亮了起来,仿佛要破图而出一般。

  “前辈,你怎么知道要用火烧的。”看到这一幕的萧炎心头泛喜,至少觉得自己这些年没白干,很是体会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不管残图中隐藏的是什么。瞧着这张残图暂时还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视线仍凝聚在异火上,便出声问润玉。润玉不负他望,没有隐瞒的意思,答的很干脆:“猜的。”

  萧炎:……

  他现在突然有点后怕了。

  润玉在袖袍内缓缓摩挲着指尖,眼眸闪了闪。这个世界的很多强者(尤其是远古时代)都有留下洞府乃至墓府给后人探访的习惯,最开始他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有点后悔的觉得……早知道他当初离开六界之前应该也做个类似的东西,再画个地图留给后人让他们去探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天帝没意识到自己对待过去的心态已经有些微妙的变了,只遗憾的抿了抿唇,啧了声。

  而萧炎手里,随着火焰焚烧的势头越来越猛,那古图之上的纹路也是越来越亮,到得某一刻,古图猛然一颤,那一道道纹路直接是从古图之上飞跃而起,最后化为一道道古老的文字,悬浮在众人半空上。

  双月同现。

  九星一体。

  天地潮汐。

  妖火降世。

  萧炎困难的辨认着这古老的字体,逐字逐句念出来。

  润玉:“就这?”

  萧炎:“……就这。”

  他思考的眉头都皱了,不太明白的转头:“这是什么意思?”

  润玉偏了偏头,回忆着自己在来古龙岛之前见过的斗气大陆天色,掐指默算片刻:“双月同现,九星一体,应该是说的一种特殊星象……唔,千年一轮吧。若本座没算错,距离下一轮应该还有三年时间。”这一点上他还算是确定,毕竟以前惯是布星挂夜的夜神,只是时间久了没干过,难免有点生疏感。“不过天地潮汐我不太清楚。”他是半路出家,可不是斗气大陆的原住民。

  原住民萧炎睁着眼睛看着他,单纯无害的像只小白兔。

  润玉摇了摇头,出去随手拖住一只路过的太虚古龙,问了两句,好在太虚古龙因为身份原因,穿越空间,往往知道许多隐秘,而这天地潮汐都算不得什么大隐秘。事实上,天地潮汐就是由“双月同现,九星一体”这种天象奇观引发的意象。

  很明显,意思是在这天地潮汐出现的一条,净莲妖火也会降临世间。

  千年一现的景观却能刚好卡在萧炎遇到的时间,该说不愧是天之骄子吗。

  “还有三年,你正好可以再历练一番。”

  “这个肯定,不到斗圣境界,也不知道是我收服妖火还是妖火收服我呢。”萧炎眨了两下眼睛,举手提问,“可若是时间到了净莲妖火就会降临,谁都能去,那我干嘛还去找这个古图?”他觉得十分冤枉,还亏得他不知道润玉是两枚九色丹雷的八品丹药换回来的最后一片残图,还为此杀了不少人。

  就这?

  他也忍不住发出了先前润玉的声音。

  润玉摊了摊手,表明他不知道这个古图的原主是怎么想的。虽然将心比心润玉自己不会这么干,但也说不定人家就是恶趣味呢?

  “哎……”

  萧炎也就是说说,也做不了什么,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忧伤看了眼依旧在火焰中纹丝不动的古图,随手收了异火,抬手准备接住飘落下来的古图,至少再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然而,就在他手掌触摸到古图的那一霎,古图之上的那一道妖莲图纹,突然微微蠕动,竟然如同活物一般,窜出化为一道电芒,直接爆射向萧炎眉心!

  与此同时,润玉手腕骤然一翻,一道蓝光径直挥出,不偏不倚挡在了萧炎眉心前,化作狭长水幕,硬生生将那道电芒卡在了半凝固的水幕中!

  这一系列变故几乎只在瞬息之间,无论是古图异变,还是润玉极快的回击拦截,都远远超出了萧炎自己的反应能力。他愣了一下,顾不得看润玉拦截了什么,后背吓出一身冷汗,身形猛然向后一闪,灵魂力量在面前布了厚厚几道屏障,才有空警惕的看过去。

  蓝盈盈的水幕缓缓流动,中间呈出半实体的模样,一团拳头大小的光团,正安静的在其中悬浮着。

  “……这是什么?”他心有余悸道,无论好坏,这往灵魂里窜的东西都实在是叫人害怕啊。灵魂……那是随便能触碰的东西吗?

  “不知。”润玉看了看,指尖轻点,那蓝色光幕向内收缩,将光团圈在其中,好似一道物理封印,润玉没能看穿其中的奥秘,在他看来,留下这个光团的人实力应该不逊与现在的他,也不怪萧炎反应不过来——这孩子连斗圣都还没到呢,“……不过本座看来,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萧炎摸了摸鼻子:“……可能这个才是古图里真正的东西?前辈也说是“好像”了,这个险还是不冒了。”

  萧炎虽然没说清楚,但是润玉很容易就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也可。”他屈指在面前的光幕上横画了几道,淡淡抬眼道,“本座为你封印好了,你且收着吧,也许面对净莲妖火的时候会有其他用处。”

  “好!”萧炎笑着接过,特别开心。不管原先是什么,被润玉封印之后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前辈最好啦!”

  润玉挑了挑眉,最开始可能还不太习惯,但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萧炎的说话风格。日子沉沉浮浮,事态变迁,全身都竖起刺拒绝亲近的气运之子只在他面前才笑的神采飞扬,不带半点防备。巧合的是,润玉也是大体如此,对于这个世界他是外来人,因为萧炎率先接纳他才会有整个世界的垂青,哪怕萧炎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两个人是一起看过多少次日出日落,四季交换的关系,他唇角浅浅往上勾动了一下,乌黑的眼瞳仿佛蕴在秋意里的潭水,随着微风漾过平和波光。

  

  (1):出自太宰治《人间失格》,有改动。

  

  

  

(六十八)

  “本座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听到个消息。”

  “嗯?”

  润玉费力的想了好一会:“菩提古树在莽荒……莽荒……”这就暴露出天帝当时没怎么听就走了的后遗症了。

  萧炎:“……莽荒古域?”

  “嗯,是。莽荒古域。菩提子……不对,是菩提心。菩提心有增加突破斗圣概率的能力,于你是机缘。”

  “……喔。”萧炎点头应下,把莽荒古域在心底加入计划,后知后觉问,“前辈不去?……啊,说起来我似乎从未见前辈突破……?那前辈是什么级别?”

  萧炎还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真的第一次想到还是忍到现在才问。天帝颇为见趣,眉眼流转,忽然轻轻笑了笑。

  光影缭乱,诸色昏沉,那个笑容漂亮极了。在乱糟糟一片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像是天空最上的太阳与月亮。

  “……你猜?”



【TBC】


 

本篇目录 


云淮

【闲泽】等闲识得东风面

○没有毒酒没有葡萄连赤脚都出现得很晚的小甜文

○不要问为什么进展这么快,问就是闲泽SZD

○有无数私设,一切为了闲泽谈恋爱服务

○复健失败产物


二皇子出了城。


消息传进宫的时候天将将亮,侯公公倚着门框打盹,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自宫门外飞来,呼啦啦的声响把他从浅眠中惊醒。他走上前去解下信筒,一只手揉着尚且睁不大开的眼睛,另一手把细长的信纸上下捻开以便读信。

门内庆帝刚刚搁下朱批的笔,若是不论其他,他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此刻这个好皇帝悠悠下了榻,面对着窗外青黛的天色抻筋骨,有些年岁的身子骨经不太起久坐,偏巧近些日子事多,他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诸多细碎琐事,一面问快...

○没有毒酒没有葡萄连赤脚都出现得很晚的小甜文

○不要问为什么进展这么快,问就是闲泽SZD

○有无数私设,一切为了闲泽谈恋爱服务

○复健失败产物


二皇子出了城。

 

消息传进宫的时候天将将亮,侯公公倚着门框打盹,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自宫门外飞来,呼啦啦的声响把他从浅眠中惊醒。他走上前去解下信筒,一只手揉着尚且睁不大开的眼睛,另一手把细长的信纸上下捻开以便读信。

门内庆帝刚刚搁下朱批的笔,若是不论其他,他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此刻这个好皇帝悠悠下了榻,面对着窗外青黛的天色抻筋骨,有些年岁的身子骨经不太起久坐,偏巧近些日子事多,他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诸多细碎琐事,一面问快步行来的侯公公怎么了。

侯公公低垂着脑袋回话,说是城门处传来的消息,二皇子刚刚驾车出了城去。

庆帝点了点头,思绪还停留在何时应允陈萍萍回乡省亲最恰当上,半晌才又问:“老二这时候出城做什么去?”

 

“不知殿下此刻出城是要做什么?”城门处的守卫毕恭毕敬,“还请殿下恕罪,有此一问实在是职责所在,并非为了刺探殿下隐私。”

李承泽揣了袖子站在守卫面前,脸上笑盈盈的,说话嗓音又轻又软:“城外山郊上桃花开啦。”守卫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他,李承泽笑得更甜了一点,他悄悄凑近了去说:“我山郊府邸刚刚来的消息,这可是京都开的第一枝桃花,我得赶去看呢。”

守卫懵懵懂懂放了行,二皇子冲他眨了眨眼就转身上了车,驾车的老仆人扬鞭催马,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里,小车一溜出了京都。

 

庆帝微微皱起了眉头。“桃花开了?”他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那一点笑勾在嘴角,看起来颇有些老父亲的无奈,“老二总是这么别出心裁。也罢,叫他去吧。”

侯公公俯身行礼,悄无声息地往外退去。

 

消息到东宫的时候要稍晚一些,彼时李承乾刚刚起身,只在身上穿了件外袍,腰带还未束,听见底下人报上来时只是懒懒掀了掀眼皮,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来,心里却嘲笑自己这位二哥面上端的是风花雪月,内里全是臭水烂沟壑。

他花了点时间端庄了仪表,这才从从容容的从内间走出来,挥挥手叫人下去,开始思索李云睿手执桃枝该是副什么仙子模样。

 

事情是到第二日早上才被人发现不对的。

李承乾用过早膳后一如既往地听手下人汇报李承泽动向,得到的回复却是二皇子昨日彻夜未归,想必是在城外山郊的小筑里睡下了。太子紧紧皱起了眉头,又问:“那今早呢?可有回城?”跪在面前的人把头埋得更低了,说是没有,城门处也一直没见到当初驶出的马车。李承乾霍然起身,在小几前来回踱步,半晌总算意识到自己被玩儿了一出空城计:“李承泽根本就没有去山郊!”

 

李承泽当然去了山郊,府邸里也的确开了京城第一枝桃花,但他并未过多停留,吩咐驾车前来的老仆人留在府中监工装潢事宜后,就和谢必安一路南行,随后弃车坐船,一路往儋州而去。

谢必安其实并不很懂李承泽为什么非要去儋州看司南伯的私生子,于情于理,区区一个私生子并不能影响什么,他如今远在儋州,未入范家族谱,即便日后上京,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李承泽和李承乾的争斗越发紧密,何必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去见无关紧要之人。但是他只是一个剑客,不善政治斗争,也不善揣摩人心,更何况是眼前这人的心思,所以他不曾开口询问,只是沉默着陪在李承泽身边。

他们坐的是条小船,体量轻便,内里却处处合人心意,此时李承泽正靠着窗向外面张望。谢必安很想出言提醒自家主子别把脑袋探得这么出去,目标太大,容易被暗箭伤人,但是瞧见李承泽的模样,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什么都新奇有趣,谢必安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很多时候会觉得二皇子还是个孩子,但是这种感觉随着李承泽的日渐年长而渐渐消退,如今这种感觉又重新涌上心间,谢必安自恃有几分身手,定能护主子周全,私心里也希望李承泽活得稍稍快活些,就只往窗边靠近点距离,不多嘴多舌当老妈子。

 

船行得快,他们到儋州的日子比预计得要早。

 

费介离开好几年了,但是五竹的课程依旧不间断地上,在范闲再一次大头朝下摔了个倒栽葱之后,五竹一反常态没有叫范闲“再来”,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范闲挠挠脑袋从地上把自己撑起来,正想扭头找五竹,一双鞋子映入了眼帘。

那鞋子做工精细非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穿得起的模样,范闲不敢立刻抬头,只在心里琢磨儋州有这家底的会是什么人。他细细盘算了半天,思来想去该不会是自己京都的那个爹又送来一个私生子吧,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你摔傻了?”

“谁摔傻了!”范闲条件反射就要杠,一抬头看见眼前鞋子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脸盘子尖尖,微微还带了些婴儿肥,眉毛细长如柳,一双眼睛宛若两汪春水,含着点似笑非笑的情意,嘴角骄矜的抿起些许。少年穿了一身碧色,衬得人白净如冬雪,双手抱胸露出的一截腕子更是玉似的叫人晃眼,范闲痴痴地盯着人瞧,半晌才想起自己还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这才一骨碌爬起身来,拍拍打打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装模作样地拱手作揖:“敢问公子——”

“范闲。”可是公子并不想让他把话讲完,李承泽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露面,只想瞧瞧这个私生子有什么稀奇,居然能让陈萍萍同意范建把费介借走给他当老师教下毒,自然也不准备坦白名讳,如今虽然不知怎么心里一动想要上前结识,但是维持神秘感的原计划核心要义不能作废,“有缘相见,即是世间风月相邀,何必需要知晓姓氏名字这些身外之物。”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私生子,身高腿长,刚刚远远瞧着,身手也不赖,再加之京都范若若闺中流出的《红楼》,虽还未成年,但是俨然是一柄利刃快枪的形状,看来这趟儋州来值了。

范闲放下了手,依旧牙尖嘴利,只是瞧着面前少年的脸,气势死活壮不起来:“你知道我的姓名,我却不知道你的,漂亮话倒是都让你捡着说了。”

李承泽是皇子,自小没什么玩伴,谢必安虽然亲近,但毕竟是个木头;李弘成能聊天但不能贫嘴;李承乾小时候糯米团子似的黏人,长大后因为那把椅子就疏远起来了,见面不是吵架就是讥讽,一句话里的阴阳怪气比洪四庠的说话腔调还瘆人,像范闲这样有一句接一句的还是头一个。二皇子微微笑了起来:“我名字不好,有这名字徒增心烦,倒不如不说。你若是非要知道,我在家排行第二,叫二公子就行。”

范闲还想讨价还价,但是眼前人提起名字时虽然在笑,看起来却很是落寞,于是他心里梗了一下,仿佛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那句“再不好还能有我名字不好”也咽了下去,只是点点头,说:“二公子就二公子吧。”

 

五竹不见外人,早就回自己小铺子里去了,范闲钢筋铁骨挨了好几年的揍,偶尔得这么一天空闲自是很惬意,李承泽长得美,只随便一笑问范闲能不能陪自己看看儋州的风土人情,范闲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李承泽不肯说自己名讳,连来儋州的缘由也遮遮掩掩,左右推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他这随口胡诌其实说中了实情,但是范闲自然不信,只是他不愿意让李承泽为难,看见谪仙般的小公子微微皱一下眉他都觉得不舒服,在范闲想来,这么好看精贵的一个人,合该是被人捧着供着娇养着的,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又何必逼他,反正有缘罢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儋州的街市上,李承泽说是来赏风土人情,可是在范闲眼里,此时东张西望、左边摸摸右边玩玩、看什么都一副新鲜劲儿的二公子完全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过世面的子弟,反倒一派乡下人进城的架势,即便是范府门房五岁的小儿子三央五求地叫爹爹带上街玩,眼里的光都不会比如今的李承泽更亮了。唯一一点符合名门望族公子做派的就是李承泽似乎并不喜欢太多人围挤在自己身边,起初范闲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承泽蝴蝶般避开和自己擦身而过的几个老农,以为是这人阶级思想严重,可是紧接着这个贵族阶级产物就径自蹲在地上去翻捡摊位上的葡萄。卖葡萄的果农看起来并不比那几个老农有钱多少,装葡萄的竹筐甚至还沾了些尘土泥沙,但是李承泽怡然自得地挑挑拣拣,毫不避讳自己身上的衣衫会弄脏,还颇有兴致地和果农搭讪,末了揣着葡萄站起身来,随便蹭蹭果子上的白霜就塞进嘴里,又扭身把抱着葡萄的胳膊向范闲递了递:“吃吗?”

当然吃,不吃就是傻子。范闲拎过那串葡萄,微微扬起下巴从枝上咬果子下来,眼睛却黏在李承泽脸上一瞬不瞬,果不其然看见面前人笑了起来:“二公子,很甜。”

从前活在21世纪的时候,范闲也陪人逛过街,但是往往不过半个小时就必定瘫软在商场的椅子上,然而现在范闲歪了歪脑袋,背手站在李承泽身后,看他在不知第几个小摊子前蹲下身来,心里没有丝毫厌烦和无奈,只觉得有趣。

 

范闲陪着李承泽走了整条街,最后伸手牵住了李承泽的腕子:“我陪了二公子这么久,二公子也得陪我一次。”李承泽想想自己一路买下的小食,又瞧瞧范闲两袖的清风,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于是范闲冲他眨了眨眼睛,嘴角挑起一个调皮的笑来,依旧攥着肖想了一路的白玉似的腕子,带着人往小巷的犄角旮旯里奔去。

儋州是范闲的家,他虽然是名头上的范家少爷,但是身份还是私生子,周管家向来不待见他,看他小猴子似的在儋州街头巷陌乱窜只会觉得果然上不得台面,再加之京都有意无意传来的暗示,更不会管他到底在外面疯些什么,所以范闲顺顺利利摸清了儋州的每个角落,此刻他拉着李承泽站在一家黑洞洞的店前。

李承泽打出生以来就金尊玉贵,自落水后更是留下了病根,体弱非常,哪能经得起范闲这么一通跑,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范闲气都不喘,顶多面色红润了些,李承泽却咳得差点背过气去。范闲自然听见了背后掩在衣袖下的咳喘声,正说着“二公子也实在娇贵,跑这么点路都能累成这样”,转过身去一看,李承泽遮了下半张脸,上边一双眼睛已经红了眶,恼恨地瞪着他,只是水盈盈的,实在杀伤力不强,反叫范闲心跳漏了一拍。他怔怔地看着李承泽放下袖子,“我自然不如范公子身强体健”才说了半句,就又立刻把手掩了回去继续咳,愣了半晌范闲才手忙脚乱地把人圈在怀里顺气。李承泽从没被人这么抱过,至多是幼时这么哄过弟弟,正想挣扎一番,但是最后还是乖乖把头埋在范闲颈窝里等气息平复;范闲小心翼翼地把人拢在怀里,右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李承泽的背,左手不知所措,只能虚虚地环着,李承泽身上有股子香气,范闲此刻昏头昏脑,师从费介的狗鼻子闻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舒服得紧。两人这么维持了半天,最后还是李承泽先推开了范闲:“好了,范公子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范闲还很怀恋刚刚打在自己颈侧的热气,但是现在只能自己拿手来回摩挲:“是家店,没有牌子,但是这户人家世世代代做竹编,儋州人都知道。”他看李承泽疑惑地皱起眉,于是又伸手去拉人:“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堂前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人,范闲熟门熟路地往后院拐,一边小心翼翼地叫李承泽当心脚下,什么地方地砖不牢,什么时候要迈门槛,原先握着李承泽腕子的手已然自发牵了人的手,生怕小公子磕着碰着。进了后院,眼前一下子就亮堂起来,院角正坐着一个人在编竹条,听闻人声抬起头瞧了一眼:“哟,我说这功夫谁来呢,原来是你小子。”他看看范闲,又看看站在范闲身后悄悄把手抽回去的李承泽,问:“后边儿这位怎么没见过?长得俊呐。”

刚刚两人交握的手上现在全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范闲生平头一次觉得耳朵尖滚烫,李承泽在后面不答话,只是悄悄推了他腰一把,范闲硬着头皮开口:“朋友,这两日有事路过儋州认识的。对了师傅,我是来拿风筝的,就前几日订的那只,您做好了吧?”

手艺人了然地点点头:“那儿呢,自己拿吧。”

 

范闲订的风筝是只青色的鸟,师傅手工活儿做得好,那鸟绘得很精细,羽冠指爪活灵活现,李承泽取了风筝细细地瞧了半天,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半晌才把风筝交还给范闲:“你会放?”

“难道你不会放?”

当然不会放。李承泽是见过风筝的,他见过的最好的风筝远比范闲的这只更大、更精美,那是李弘成小时候玩过的,普通一些也是有的,但是从来没亲手碰过。他更多时候是在宫墙里遥遥向远处望去,京都城郊或是旁的什么偏远处会有孩子在放风筝,那些风筝飞得很高,轻飘飘的在天上浮动,李承泽偶尔会觉得自己听到了那些孩子的欢闹声,觉得好像自己也在他们之中,但是每每多站一会儿,身后就会有宫人前来提醒,这时候李承泽才意识到,即便自己和城郊的孩童们承的是同一缕风,他们可以借春风上青天,自己只能体会到冬风的凌冽和逼迫,宫墙里开了春日的娇花,但是土里渗着的依旧是冬日的雪水。

他看着范闲手里的青鸟,想起了自己在皇宫里的少年时期,神色便有些恹恹了,只是很疲累地摇了摇头:“我不会。”“那我教你就好了。”范闲接口接得又快又顺畅,他摆弄着手里的风筝,显然看出了李承泽情绪低落,但是他心思玲珑,只笑话二公子何必为自己不会放风筝不高兴,又说许多大户人家家教甚严,不让子弟玩乐是常有的事,今日学会就好了。

言谈间他们已到了一处僻静的好地方,一阵风来,范闲一臂挽过李承泽的手就小跑起来。儋州比京都来得湿热,迎面拂来的风是春天的温度,李承泽心神恍惚,只愣愣地抓着范闲的衣袖跟着他跑动,看着他举起风筝,然后等到松手时,那只风筝被风拱着晃晃悠悠地往上扶摇而去,而自己则被范闲一把拉进怀里,手上握住了线轮。

左右两只手都被范闲的手裹住了,背后还传来习武之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和热气腾腾的体温,李承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范闲握着,随着线轮感受到的拉力不同,时而顺时针转动,时而逆时针转动,等了好一阵子才有片刻消停后,耳廓又打上了范闲说话吐息的温度:“抬头吧,我们的风筝起来了。”

他听话地仰起头去看,那只青鸟乘在春风里,飞得那么高,好像和云雾融为一体,周身被太阳一照,带着些淡淡的金色光晕,似乎是从仙境而来的神鸟,李承泽痴痴地看着风筝,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候的宫中楼阁上,只是这次他甩开了身后的宫人,跑向了宫外的春天。

“好看吗?”范闲早就松了手,悄悄把胳膊环上了李承泽的细腰,他的脑袋搁在李承泽的肩上,毛茸茸的一个,有意无意地蹭着李承泽的脸。可是李承泽全然不顾范闲的不知礼数和寡廉鲜耻,也没有心思骂这个登徒子好色非常动手动脚,只是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看风筝,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蓄的薄薄一汪泪几乎要落下来:“范闲。”

“怎么了?”范闲早就瞧见了李承泽这幅将将要哭却又努力屏住的样子,心里只觉得美人实在是风情万种,只怕是梨花带雨都能让人惊心动魄,看起来小公子果然是有什么伤心往事,但他仍旧看破不说破,装着一副睁眼瞎的模样。

“谢谢你。”回答范闲的是化在春风里的几个字。

 

李承泽私自出京都是大事,更何况还在外边待了这么久,回去之后必得应付各种盘问和敲打,他偷了这么一天和范闲相处的日子,比计划中要好上万倍,已然是赚了,再在儋州停留是万万不可。他拒绝了范闲的吃饭和留宿请求,一身轻松地上了来时的小船。

范闲站在岸边问他:“你不留点什么给我吗?”

把手里的青鸟风筝交给谢必安,让他先找地方好好收起来,又径自把穿了一天的鞋甩开,李承泽正要进舱,却听见范闲在外边可怜巴巴地问他能不能给个信物做念想。他噔噔噔地又跑回船头,扒着船舷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伸了一双白玉似的赤脚进水里,冲看他脚看直了眼还傻站着的范闲招了招手:“你来呀,过来点儿,蹲下。”然后柔柔弱弱身娇体贵的小公子拽住了范闲的领口,贴过身去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我们还会再见的。”

 

那个吻又轻又温柔,比今日的春风更胜,直到船开出些距离了范闲才从回味里清醒过来。他赶忙起身,沿着岸跑了好一阵子才追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少年人扯着嗓子问:“二公子,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啊?”

 

“你入京都,自会有风月相邀。”

橘子酱R_

嘉闻|炙热玫瑰

【补发】

*另类破镜重圆故事,请勿上升蒸煮。

*1.2w字伪现实,带点前世今生要素。


做他永远的春天,为他消去一切寒风。



1934年秋,伦敦。


翟潇闻在伦敦的街头找了家商铺避雨。


“伦敦这个天气,真烦。”


他听见有人怀揣着跟他一样的心情低声抱怨了句,便顺着声音望去。


一个青年人,身量很高,穿着十分正式的西服三件套,罩了一件长风衣,手里握着块怀表轻轻蹙眉。他面庞精致又饱满,唇色分明,像一朵娇嫩的玫瑰。...


【补发】

*另类破镜重圆故事,请勿上升蒸煮。

*1.2w字伪现实,带点前世今生要素。

 

 


做他永远的春天,为他消去一切寒风。

 

 

 

 

1934年秋,伦敦。

 

翟潇闻在伦敦的街头找了家商铺避雨。

 

“伦敦这个天气,真烦。”

 

他听见有人怀揣着跟他一样的心情低声抱怨了句,便顺着声音望去。

 

一个青年人,身量很高,穿着十分正式的西服三件套,罩了一件长风衣,手里握着块怀表轻轻蹙眉。他面庞精致又饱满,唇色分明,像一朵娇嫩的玫瑰。

 

一束带刺的玫瑰。翟潇闻毫无根据地下了个判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穿着和长相都如此精致,或许是哪家上流社会的混血公子。

 

他没想错,十分钟后,一辆汽车停在这里,接走了那位小公子。

 

原本翟潇闻只当这是一场平淡无奇的相遇,像每天擦肩而过的很多路人一样,不过是一次不值得被深刻在记忆里的萍水相逢。

 

只是匆匆过眼的惊鸿。

 

结果第二天他竟然见着了这个人——在他大学的课堂上。

 

伦敦的学校并不全是名校,至少他在的学校比不过那些很有名气的学校。他习惯坐在最后一排,这天上课上了一半,忽然身边落下个影子,他侧头发现这是昨天偶遇的那朵玫瑰。

 

“诶,”翟潇闻想,一次是偶然,两次得是缘分了,于是搭话道:“你是昨天那个……”

 

玫瑰开口,声音比他昨天在雨滴中听到的更加低沉:“嗯?什么?”

 

距离有些近,他低沉的声音穿过翟潇闻的耳膜,令翟潇闻红透了耳朵尖:“我想说,我昨天见过你,在那家商店,避雨。”

 

原本焉栩嘉以为这人要搭讪,这样俗套的开头他每天都会听到好几遍,多数时候他不太搭理,草草敷衍了事。今天也准备这样的,没想这个人居然真的知道他昨天避雨的地方,现在追求者都如此猖狂了吗?

 

“你跟踪我?”

 

翟潇闻万万没想到玫瑰过于招蜂引蝶,以至于一时没太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不是,谁跟踪你啊?我就是觉得这是缘分才问一句,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翟潇闻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会嘟嘴,表情生动地像个小孩。他在真诚地吐槽自己,焉栩嘉想,太真诚了,连表情都在嫌弃。

 

“……对不起。”

 

于是向来大受欢迎的小少爷为自己的错误低头,“我误会你了,还请不要生气。”

 

“好说好说,本公子大度得很,”翟潇闻很给面子的挥挥手,“我昨天看见你带怀表了,你今天带了吗?让我看看我就原谅你。”

 

其实现在更流行的是手表,很少有人戴怀表了。贵的怀表在某种程度上是身份的象征,翟潇闻自己是没有的,他只见过别人戴。昨天匆匆瞥见这人怀表闪闪发光,他只觉得惊奇:这得多贵啊?

 

焉栩嘉依言拿给他,表链还固定在衣服上,所幸链子长,他们隔得也近,这距离足够让翟潇闻把表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但翟潇闻是真看不太懂,于是焉栩嘉就低声解释给他听,从工艺到情感寄托含义,翟潇闻听下来只觉得头上被人从天而降砸下了“有钱”两个大字。那块表躺在他的手心里,他不太敢动:“这肯定很贵吧?”

 

“还好,我外公是做这个的,我的表都是他送的,我没有自己买过。”翟潇闻毛茸茸的脑袋靠在焉栩嘉肩膀旁边,小小声说:“反正是我买不起的,你赶紧拿着,磕碰着了可不要怪我。”

 

“不怪你,”焉栩嘉提着表链把表收好,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焉栩嘉,你叫什么?”

 

“翟潇闻,潇湘的潇,听闻的闻。”

 

“很有诗意。”焉栩嘉点评道,转头看见翟潇闻满脸都写着骄傲两个字。

 

果真是个小孩子。

 

下课之后他们随着人流涌出教室,走在校园里,来往的多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要么交谈着,要么成群闹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除了这该死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

 

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翟潇闻回家时路过昨日避雨的商铺,那是一家乐器店,里面传来非常动人的钢琴曲,他下意识就想到了今天新认识的朋友。焉栩嘉的手指很好看,细长且直,骨节分明,每一个指尖的弧度都圆润而晶莹,这样一双手做什么都是很合适的,弹琴、写字、绘画,甚至做医生。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焉栩嘉会选择所有人都觉得最不可能的那条路。

 

 

 

 

焉家即便是外来户,在伦敦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焉栩嘉是跟母亲姓的,十岁时被过继给他母亲的哥哥做焉家的少爷,但称呼上他并没有改变。焉家宠他,从不干涉他的自由,因此他总是活的最无束的,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翟潇闻一个月总能碰见几次焉栩嘉出现在他的课堂上,有次两个人又遇见,翟潇闻便真诚发问:“你怎么只上这门课?”

 

焉栩嘉表情有些精彩,玫瑰花瓣似的唇被舌头舔湿,透着盈盈的水光:“这门课没拿到A,重新学习一下。”

 

翟潇闻更惊奇了:“你要门门拿A吗?你们有钱人自我要求都这么高的吗?”

 

“也不是,”焉栩嘉说,“我觉得应该能拿到A,但是没有,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疏漏。”

 

翟潇闻一直觉得焉栩嘉比自己小,单看脸——这个人一头有些自然卷的黑发,鼓鼓的脸颊,一双眼睛占了半张脸,五官精致中又显出些幼态,这样一张脸,干净小巧,看起来跟他亲戚家十五岁的弟弟差不了多少。

 

“十七了。”焉栩嘉告诉他,“从小学东西没什么章法,都是请家教老师来上课,入学考试时试着报了大学,考过了就来上课了。”

 

翟潇闻扳着指头算了一下,五官皱在一起又分开,演示给焉栩嘉看:“我十九岁,大学二年级,你来重修这门课,所以你大学三年级了?十七岁三年级?这这…太可怕了。”

 

他脸上诧异震惊和气上天待人不公的表情来回切换,活灵活现,让焉栩嘉想到蝴蝶。

 

翩翩飞起来,对着花要落不落的,又很吸引人。

 

“焉栩嘉,出去别说我们认识,这要是我爹妈知道,非要坐三个月邮轮来伦敦把我打一顿。”

 

“哦还有,虽然你比我小还比我读书早,但是!我是不会叫你学长的,你想都不要想!”

 

焉栩嘉原本架在他肩上的手臂都被笑落,忍不住抬手揉翟潇闻的小脑瓜:“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潇闻。”

 

翟潇闻瘪着嘴:“我居然还喊你嘉哥,哦天啊,我在干什么……”

 

“你喊我什么都行,”焉栩嘉重新把手放在他肩上,连带整个人的重心都转移靠近,“我都不介意。”

 

翟潇闻眼睛转了转,道:“你便宜都占完了你当然不介意了!你把我叫你的'哥'给我还回来。快快快,叫哥叫哥!”

 

焉栩嘉搂了搂他的肩膀:“想都不要想,占了的便宜哪有还回去的道理?我可是你嘉哥。”

 

正巧下课铃声响起,翟潇闻张牙舞爪地要打他,焉栩嘉气定神闲,轻轻巧巧便制住他,嘴上还很嚣张:“潇闻,你这力气,不太行啊。”

 

气得翟潇闻哇哇乱叫,说焉栩嘉你一点都不尊重兄长,看起来一表人才,嘴皮子却如此锋利,太嚣张了!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要让你叫我声哥!

 

焉栩嘉便笑成一朵堪堪绽开的玫瑰花:“嗯,对,你说的都对。”

 

 

 

 

真正熟悉起来之后,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翟潇闻最初去焉栩嘉家做客时分外拘谨,如今去了已经可以撒丫子狂奔,在庄园里自由奔跑,举止豪放,甚至敢当着管家的面跟焉栩嘉互殴,老管家永远都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人打闹——反正论武力值来说,焉栩嘉高出翟潇闻一大截。

 

焉栩嘉曾认真跟翟潇闻探讨过这个问题,在得出结论是“如果不是焉栩嘉让着他,他绝对碰不到焉栩嘉一根头发丝”之后,翟潇闻转头就摁着焉栩嘉的脑袋一通乱揉以发泄自己的小情绪,还美其名曰:“宠爱弟弟的头发丝。”

 

焉栩嘉毕业前夕,恰逢伦敦入夏,难得见阳光,翟潇闻便说要去踏青。

 

他们一起去过挺多地方,以伦敦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离得近的小镇城市几乎都去转了一圈,时下很流行的各大展览也都逛了个遍。翟潇闻只恨自己不是学画画的,画不来那些动人的风景,转而求其次收购了一部相机,想要在跟焉栩嘉一起出去的时候请人给他们留合影。

 

结果合影没几张,一路上都是焉栩嘉拿着相机对着他狂拍,拍出来的照片意外的好看。

 

照相机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翟潇闻想,小小一卷底片可以记录很多片段,连带着那时的时光。

 

洗照片也是自己洗的,焉栩嘉家的庄园里很轻易就能寻到一间闲置的房间,布上厚重的窗帘遮挡光线,两个人慢悠悠地动手,洗出一张张定格的画面。

 

那感觉很新奇,焉栩嘉偶尔流露的孩子气几乎都是在这样的时刻才出现。他把手臂搭在翟潇闻的肩膀上,嘴巴微张,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一点点被拓印上颜色,再叹一句“潇闻,你也太厉害了吧”,翟潇闻就哈哈大笑,比出个大拇指:“当然!我可是你闻哥!”

 

1935年夏季,焉栩嘉正式毕业,他选择结束学业,没有继续考学。于是只剩翟潇闻在学校里继续上课,偶尔焉栩嘉会在学校门口等他,一起去吃顿饭或者是喝杯下午茶。

 

焉家虽然在伦敦立脚,但大部分亲戚朋友都还在国内,少不得要时常通信走动。以往都是写信或者发电报,但焉栩嘉毕业之后就算正式作为焉家的继承人露面了,因此他须得回国一趟,祭祖、扫祠堂,办成人礼,才算正式成人。

 

焉栩嘉跟翟潇闻提起这事的时候,翟潇闻还颇为担心。他听到电台播报国内正在打仗,日本派了好几个队伍分批次驻扎在东三省,时常起摩擦,总有战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焉栩嘉要在这样的局面下回国,令他很不安心。

 

“就不能晚两年吗?你们焉氏也太…太古板了。”

 

“迟早都要回去的,现在只是局势紧张,万一过两年打起来了,更不好回去了。”

 

翟潇闻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阻拦。焉栩嘉也不是一个受人阻拦便放弃自己想法的人,他做事一旦确定了要如何做,就轻易不肯更改。

 

说好听些叫有主见,说难听些便是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这一年的秋天,焉栩嘉乘渡轮回国。翟潇闻到渡口送他,拿着相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总让你给我拍照也说不过去,我们的合影都少得可怜,你不跟我合影,还不许我拍你吗?”

 

焉栩嘉只好任他拍,又请同来送行的管家帮他们拍合照。

 

汽笛声呜咽,焉栩嘉赶在舱门关闭前最后一刻登上渡轮,融入人群,消失在翟潇闻的视线中。

 

 

 

 

焉栩嘉回国后的第二个月,翟潇闻收到了他寄来的信件,信里先是报了平安,然后话锋一转说也许他没那么快回伦敦,留了一串地址给翟潇闻,说如果要联络,发电报或者寄信都可以。

 

这条地址翟潇闻当时只看了一遍,却记得无比清晰。

 

他回信说自己的学业快要结束了,拿到毕业证书就回国先看看父母,想要将父母一同接来伦敦。末了道:你如果没那么快回来,不妨等我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回伦敦。

 

后来焉栩嘉嫌写信太慢,他们改用电报联络,翟潇闻嘴上嚷着焉少爷真的很麻烦,却在大洋彼岸为此学会了收发电报。

 

翟潇闻的毕业典礼是没有焉栩嘉的,焉栩嘉特意发了一封电报来表达歉意,又私下请在伦敦的管家替自己帮翟潇闻定制了一套西装和一块怀表送给翟潇闻,作为他的毕业礼物。定制的这些都找的手艺人,慢工出细活,怎么着也得几个月才能拿到手,等焉栩嘉回伦敦了恰好能亲自送给翟潇闻。

 

翟潇闻对此浑然不知,握着毕业证书兴高采烈地向焉栩嘉表示,自己也要回国了。

 

1936年春,翟潇闻孤身抵达焉栩嘉离开时的渡口,同样选择了渡轮。

 

他走之前给焉栩嘉发了电报,预估了大概抵达的时间,焉栩嘉很快回复说要来接他。

 

翟潇闻下船后在渡口找了很久,印象中焉栩嘉冬日习惯穿毛衣、西装再套一件厚厚的大衣作外套,然而渡口人头攒动,他被人群裹挟,艰难地拎住自己的行李往外走,也没看到和焉栩嘉类似的装扮。

 

被人拦住时翟潇闻第一反应是疑惑,直到听见熟悉的、低沉的属于焉栩嘉的声音:“潇闻,是我。”

 

翟潇闻一时之间有些愕然:“嘉嘉?”

 

不怪他没认出来,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军装,挺拔俊秀,脸颊褪去几分婴儿肥,自然卷的黑发被军帽妥帖的遮挡,笑着要伸手接过他的行李。

 

“不是,焉栩嘉,你可从来没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当兵的啊!”翟潇闻避开他的手,气得几乎眼冒金星。

 

焉栩嘉挑眉,拉过行李自己提着,又一手揽住翟潇闻的肩:“我没想隐瞒,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如果不想让你知道,大可以今天不穿这身衣服。”

 

翟潇闻翻涌的怒火略略平息之后又爆发:“焉栩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局势这么紧张,你不要命了吗?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在乎,你能不能替我们多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呸呸,总之你外公肯定不愿你这么做的!”

 

说话间他被焉栩嘉带出渡口,又塞进汽车里:“好啦潇闻,你说的我都知道,冷静一下,嗯?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休息一会,晚点我们慢慢说,好吗?”

 

焉栩嘉做事情向来都是妥帖且不容置疑的,翟潇闻太了解这人了,只好随他的安排走。

 

虽然是春季,但国内依旧冰雪未化,翟潇闻在伦敦习惯了温吞潮湿的天气,到国内被凛冽的寒风一吹,那种从骨子里透着的冷意把他冻的手脚都冰凉。

 

焉栩嘉找出一件车上的毯子给他披上,又握着他的手搓:“还是很冷吗?”

 

翟潇闻抿着嘴摇头。

 

焉栩嘉给他安排的住处是自己的公馆,翟潇闻一向思维跳脱,他觉得把人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最保险。

 

到了之后门口的卫兵拎上翟潇闻的行李,焉栩嘉陪他转悠了一圈,介绍了个大概,又把他送回房间:“我就住隔壁,”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晚点我来叫你,你先休息会?”

 

“不用,”翟潇闻说,“你给我老实交代。”

 

该来的总要来,焉栩嘉跟着翟潇闻进了房间,也没敢坐下,站直了任由翟潇闻数落。

 

其实也算不上是数落,无非是怕前线战事吃紧,怕焉栩嘉出事。

 

眼下局势愈发紧张,日军逼进北平、天津,做活人实验,时不时就飞几架轰炸机,过年前还胁迫冀东22个县脱离中国政府管辖,偏偏焉栩嘉这个时候入伍,叫人怎么不担心?

 

“潇闻,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焉栩嘉无奈。

 

翟潇闻冷脸:“那就叫别人去做。”

 

“你这么担心我做什么?”焉栩嘉逗他,翟潇闻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焉栩嘉,我求你摸着良心,我担心你也不对吗?我们——”

 

翟潇闻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们,他们是什么关系?非亲非故,只是合得来的朋友。才认识一年,也称不上感情多深厚。

 

“我们可是朋友啊。”翟潇闻强调,“你来问我,那你说,我认识的人里就你一个最不省心,不担心你担心谁?!”

 

焉栩嘉逗人失败,变成了火上浇油。

 

于是自诩铁骨铮铮的硬汉焉栩嘉立刻变通,能屈能伸,火速认错道歉。

 

到底是拗不过焉栩嘉。翟潇闻冷脸归冷脸,但并不亏待自己,焉栩嘉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翟潇闻还是硬邦邦丢出两个字回应:“西餐。”

 

“好啦,”焉栩嘉见他肯回话,这才又把胳膊搭到对方的肩头,“我带你去吃西餐,先不生气了好不好?”

 

翟潇闻冷哼一声算作熄火。

 

 

 

 

翟潇闻抽空跟父母通信、发电报,说国内可能要变天了,不太平,想要带着他们去伦敦。

 

他最初的计划是带着焉栩嘉一起走,但现在看情况,焉栩嘉恐怕已经有军衔在身,不好走了。

 

父母的电报回的很慢,明确表示他们已经人到中年,不愿意折腾,即便出国也语言不通,根本无法好好生活。

 

翟潇闻就耐着性子慢慢跟他们磨,反正他多的是时间。

 

焉栩嘉具体是做什么的,翟潇闻并不清楚。焉栩嘉不说,他便也知趣地没有问。他刚来那几天,焉栩嘉总在陪他,待他熟悉环境之后,焉栩嘉便忙了起来,陪同翟潇闻出门的人变成了焉栩嘉的卫兵,权做是个活体地图外加移动钱包。

 

生活倒算得上是平静又惬意。

 

焉栩嘉虽然忙,但每晚都会回来陪他吃饭,两个人锲而不舍试图互相说服,每每都以转移话题而告终。

 

翟潇闻虽然在伦敦也学过打枪,但他没见过焉栩嘉配枪,他只见过卫兵腰带上的盒子,根据形状猜里面是一把手枪。他觉得人生实在是充满变数,谁能想到一年前在乐器店门口躲雨的矜贵少爷如今会是个军人?

 

那双很漂亮的手,细长纤细,骨节分明,又很有力气,他以为那该是一双弹奏乐器或者举起画笔创作的手,从没想过那双手会端起枪。

 

 

 

翟潇闻也没想到焉栩嘉在别人面前是这样的。

 

他在街上四处溜达,心血来潮问起卫兵:“嘉嘉平时都在哪里做事?”

 

卫兵说在政府办公大楼,翟潇闻又问:“那我能去瞧瞧他吗?买点吃的带给他吧,他爱吃西街的灌汤包,我们买两笼带过去吧?”

 

于是翟潇闻拎着两笼灌汤包给焉栩嘉送温暖,卫兵穿着常服陪在他身边,到了楼下出示了铭牌才被放行。

 

办公楼不算太高,焉栩嘉办公室在四楼,面积称不上很大,但摆设不错,翟潇闻一眼便看出是焉栩嘉的风格,还有一个隔间做休息室。

 

卫兵把他送到门口,焉栩嘉瞧见他进来还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翟潇闻把饭盒在他面前甩甩:“送吃的给你呀。”

 

焉栩嘉立时绽出个笑容来:“这不是巧了吗,我还没吃午饭。”

 

翟潇闻看了眼背后的时钟,三点多了,他竟然还没吃午饭?平时是得有多忙啊?

 

焉栩嘉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答:“也不常是这样,偶尔忙起来会忘。”

 

门口卫兵突然敲门:“报告,人到了,长官。”

 

焉栩嘉像变了个人一样,周身气势凌厉起来,严肃得很:“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过去。”

 

翟潇闻第一次见焉栩嘉这么锋芒毕露的模样,颇有些紧张。他想,原来以前焉栩嘉说的是真的啊,他能跟焉栩嘉打闹全凭对方包容他,否则他真的连焉栩嘉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着。

 

“吓到你了?”焉栩嘉揉着翟潇闻的头,“对不起。”

 

翟潇闻才不肯承认自己有些震撼,别别扭扭的说了句“没事”。

 

焉栩嘉说他去处理点事情,让翟潇闻进休息室等他,不要乱跑,翟潇闻就乖巧点头,让他去忙他的。

 

焉栩嘉一走就是很久,翟潇闻在休息室的床上打滚,他早上起得早,一天的精力都消磨在了来时的路上,因此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焉栩嘉回来时风尘仆仆,夹带了一身寒气,轻轻叩着休息室的小门:“潇闻,睡着了吗?”

 

半晌都没有回应,焉栩嘉推门进去,借着月光瞧见翟潇闻睡得正香,嘴唇微微张开呵气。

 

也许是月色太美,也许是这人展露出难得的乖巧模样,焉栩嘉被蛊惑一般,俯下身,轻轻贴上他的唇。

 

软的,热的,甜的。

 

 

唇与唇重叠的太紧密,唇舌交融,唇齿碰撞,令睡梦中的翟潇闻一时呼吸不过来,焉栩嘉见好就收,立刻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穿着得体之后才柔声叫:“潇闻,起来啦,我们回去吃饭了。”

 

他极有耐心,一遍一遍地喊着翟潇闻的名字,第十八遍的时候翟潇闻终于从睡梦中艰难的睁开眼睛,“嘉嘉?”

 

“嗯,是我,起床啦,我带你去吃饭。”

 

翟潇闻揉揉眼睛,又打个呵欠:“几点了…?”

 

“7点半了。”焉栩嘉回答道,“你应该改个名字,别叫潇闻,叫小猪好了。”

 

翟潇闻立刻清醒过来,抓住他手臂就要去揍他,结果凑近了闻到一股血腥味:“焉栩嘉,你怎么一股血腥味啊?”

 

焉栩嘉吸了两口气,疑惑道:“没闻到啊。”

 

“哎呀不管了,走走走吃饭去,我好饿!我要吃小吃!吃好多!”

 

“…翟潇闻你把鞋穿好再跑!”

 

 

 

 

自翟潇闻回国之后,焉栩嘉与伦敦的通讯频率改为每周一封电报。他迟迟不肯回伦敦,焉氏已经有亲戚给焉栩嘉外公报了消息,老爷子发了一通脾气,头一次这么严厉斥责他太不负责任,把整个家族置于不顾。

 

焉栩嘉在电报里用词柔和,但坚决不走,理由是焉家从小教育他就是爱国爱家爱人,战事当前自然以国为重。

 

焉老爷子又恨自己对外孙的爱国教育太到位,他就这么一个在眼前长大的外孙,从小乖巧伶俐,没让他操过心,还以为他没有什么青年人的叛逆,万万没想到居然这小子在此时搭上性命跟他闹叛逆。

 

翟潇闻自然是要当老爷子的说客的,不仅劝焉栩嘉,也劝自己爹妈。焉栩嘉任他们说,我自不动如山。

 

翟潇闻想不出焉栩嘉打枪的样子。焉栩嘉在他眼里始终是个有些早熟的小孩,没长大,脸颊总带点婴儿肥,唇瓣微翘,唇齿间就有一种欲语还休的缱绻。

 

当他真实地看到焉栩嘉拔枪的时候,他很是茫然。

 

那时候他们一起去吃常吃的饭店,在饭店门口,猛然一声枪响,他们脚下的地面被子弹射中,翌时尘土飞扬。

 

焉栩嘉反应极快,长臂一伸带着翟潇闻转了个方向躲入掩体,另一手拔枪上膛射击一气呵成,还不忘把翟潇闻的头用力按进自己的胸膛里。

 

他说:“潇闻,你别看。”

 

翟潇闻乖乖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问:“嘉嘉,你那天是去杀人了吗?”

 

那有点刺鼻的味道散去之后,像极了血腥味。也可能焉栩嘉本身就沾染了血腥。

 

焉栩嘉的胸腔随着呼吸起伏着,声音贴着翟潇闻的耳边响起:“不是我。”

 

很快有卫兵清理好场子,但翟潇闻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刚才的两声枪响如惊雷一般,打破了他回国半年来努力忽视的事情——人间不太平。

 

当晚他拉着焉栩嘉不肯放手,说焉栩嘉,嘉嘉,嘉哥,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回伦敦好不好?你每天都提心吊胆,你图什么?

 

焉栩嘉把人哄上床休息,自己陪着,还是那句话:“潇闻,有些事就是需要有人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如果是你,那倒不如是我。”

 

翟潇闻睫毛湿润,抿着嘴再不说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焉栩嘉就是这样的,他决定了的事情不会为谁而改变,焉老爷子劝不动的人,他翟潇闻算什么,居然试图劝说他,怎么可能成功呢?

 

他心里有个小人在委屈,焉栩嘉,如果你不肯为我改变,那你为什么要撩拨我呢?那个小心翼翼又轻柔缱绻的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话他问不出口,焉栩嘉也不会主动解答。


因为焉栩嘉根本不知道当时的翟潇闻是清醒的。

 

 

 

 

他们姑且算过了一个平和的年。

 

焉栩嘉回国已有两年,第一年是他自己过的,第二年翟潇闻便来陪他,至此他不再孤单,两人兴高采烈地办了年货。

 

翟潇闻劝说自己爹妈这么久,二老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于是翟潇闻趁热打铁,定下了过完年开春后一同去伦敦的事情。

 

焉栩嘉是知道的,在翟潇闻又要开始劝他的时候,他便堵死了翟潇闻的话头:“潇闻,你们回去等我,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回伦敦,好吗?”

 

这已经是焉栩嘉为他做的最大让步了。

 

翟潇闻只好点头道:“那好吧,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可别食言。”

 

焉栩嘉笑说,怎么会食言,你嘉哥可是说话算话的。

 

 

年后翟潇闻的父母出发往这边走,到了之后仍是由焉栩嘉安排的住处。再有半个月就要立春,焉栩嘉给他们定好船票,办好手续,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一直到立春。

 

来的时候是翟潇闻自己来的,焉栩嘉在渡口接他。走的时候翟潇闻带着父母走。仍是焉栩嘉来送他。

 

渡轮汽笛鸣了一遍又一遍,焉栩嘉让卫兵带着翟潇闻父母上船,找好位置先坐,自己则跟翟潇闻在旁边沉默。

 

翟潇闻不甘于这沉默:“焉栩嘉,你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他想,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关于我们的关系,关于那个月色下柔软的一个吻。

 

“一路平安,潇闻。”


焉栩嘉没说翟潇闻想听的话,翟潇闻甚至已经准备好,只要焉栩嘉开口,只要他说——说潇闻,我喜欢你,我爱你,或者说我跟你走,或者说你不要走,哪怕他只流露出一点点不舍——随便他做点什么,翟潇闻都可以放下一切冲进他的怀抱里,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陪他。


结果焉栩嘉只说一路平安。


翟潇闻抿着嘴,意识到在这最后一刻,他们仍然没能互相说服对方。

 

焉栩嘉今日穿的是常服,没戴帽子,渡口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飞起,他用手拢了拢头发,伸手去掐翟潇闻的脸,又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来。

 

“到了伦敦之后记得给我报平安。”

 

翟潇闻低头拉着他的手,想来这两年焉栩嘉没少吃苦,手指都起了一片硬硬的茧。


“我以前以为,你会当个音乐家、画家,也可能是诗人、作家,总归不会浪费你一双手,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地拿起了枪。”

 

“焉栩嘉,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和守护的东西,你做出选择,我再不情愿也只能支持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明白吗?”

 

翟潇闻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他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下来,焉栩嘉抬手帮他擦掉,说,“我明白。时间差不多了,你该上船了。”

 

 

 

 

回到伦敦后,翟潇闻依照约定给焉栩嘉发了份电报,他们按照之前在国内的习惯,每周一封电报保持联络,期间翟潇闻又报了绘画班学习,理由是在伦敦不读书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得不说他很有天赋,在绘画班的第一年,画的一幅山水油画就被人高价买走,顺风顺水地转型成了一个以画谋生的小艺术家。

 

他还给焉栩嘉寄了两幅作品,装裱好后用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装在木箱子里,用碎布填满所有的空隙,两个月后焉栩嘉说收到了他的画,非常喜欢,也很想看翟潇闻笔下的自己。

 

翟潇闻回伦敦的那一年夏天,日军全面侵华,前线战事吃紧,次年年初,焉栩嘉便表示他将要调往前线,考虑到通讯会被人监听,他们的通讯便成为焉栩嘉单方面发布的平安信息,常常时隔几个月才传来一次消息。

 

翟潇闻每每提心吊胆之际收到他平安的信息,才略微放心一些。

 

后来通讯时间愈发不定,翟潇闻掐着日子算,发现已经小半年没有收到焉栩嘉的消息了,他很担心,很想立刻回国去找焉栩嘉。然而他不能走,焉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他须得替焉栩嘉帮衬;他父母虽然在伦敦落了脚,可也需要人照顾,种种事务堆积之下,他已经无暇分身去顾及大洋彼岸失去讯息很久的焉栩嘉。

 

 

焉老爷子眼睛不大好使了,又很想念焉栩嘉,于是翟潇闻就翻出他们的照片,画成油画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一边抱怨焉栩嘉不省心,他老了愈发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一边又对这画喜爱的紧,于是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翟潇闻都在画焉栩嘉,军装的、常服的、吃饭的、放松的,后来改为每月一幅,画完之后裱好了亲自送去焉家。

 

这习惯持续了近九年,一直到焉老爷子去世。

 

期间也不是没有焉栩嘉消息,只不过翟潇闻拦住了。

 

最后一封关于焉栩嘉的电报传到伦敦时,落款已经不是焉栩嘉了,而是赵磊。翟潇闻依稀记得焉栩嘉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叫赵磊,他在国内时见过几面,还一起吃过饭。

 

赵磊在电报里说,焉栩嘉殉国了。

 

翟潇闻拿着电报久久没有动作,但眼泪先他大脑一步落下,滴在纸上,晕成一朵朵泪花,泪眼朦胧间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他按照赵磊留下的地址回电报,请赵磊仿照焉栩嘉的语气每个月继续给伦敦发电报,那时候老爷子身体已经不大好,禁不起刺激了,他们瞒着老爷子,送了他最后一程。

 

老爷子去世后焉家尚在运作,翟潇闻收养了几个小孩,教着画画,也供他们上学,焉家的老管家来过几次,因为正牌继承人回国之后迟迟不归,他便时常带着几个孩子去焉家学习,有意要挑几个好苗子暂管焉家。

 

老管家什么事情都知道,翟潇闻毕业之后回国呆了一年多,再回伦敦时,焉栩嘉为他准备的毕业礼才姗姗来迟,是量身定制的西装套装和一块很精巧的怀表。

 

这份礼物迟了一年才到翟潇闻手上,焉栩嘉到底没能如他自己想的那样,把礼物亲手递给翟潇闻。

 

 

 

 

1964年,翟潇闻49岁。彼时他已经在画坛有些名气,收养的孩子长大了,父母也安享晚年后安详离世,翟潇闻终于乘着飞机回到他的故土。

 

翟潇闻老了许多,时光流逝,慢慢消磨他的生命,他的鬓角泛白,皱纹增多。可三十年前,他19岁,和焉栩嘉初见时,尚是个年轻活泼的少年郎。

 

焉栩嘉想,他错过了太多模样的翟潇闻。

 

他很想拥抱这个逐渐苍老的身影,但他抬起手,没能触碰到翟潇闻的一片衣角。

 

好吧,焉栩嘉叹气,谁让他只是一抹游魂呢?

 

翟潇闻回国带了很多很多东西,多到令焉栩嘉惊讶。他一直以为翟潇闻在伦敦住的时间长过故土,而且故土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惦念的事情,因此对方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可翟潇闻却回来了。他带了很多风景画,唯二两张人物肖像作品则都是同一个人。

 

如果鬼魂也能落泪的话,焉栩嘉想,也许他此刻的泪水要润湿这片虚无。

 

翟潇闻画作最出名的当属风景画,他第一幅卖出去的也是风景画——买家是个伦敦很有名气的商人。

 

如果翟潇闻多关注一些时事花边新闻,他或许就会知道,这个商人私下跟焉家的关系很好,称得上是焉栩嘉相当信赖的朋友。

 

焉栩嘉没见过翟潇闻笔下的自己,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故土上漂泊,时隔快30年才第一次看到翟潇闻笔下的自己。

 

那张画里,他身着军装,军帽严严实实地盖住他的发丝,衬的他整个人挺拔又精神。只一眼,焉栩嘉就感觉到这幅画和那些风景画不一样。每一块色彩都和谐而美好,慢慢拼凑出一个年轻气盛的军装少年,浑身透着一股坚定又矜贵的气息。

 

他几乎想得到年轻的翟潇闻是如何带着满腔爱意将颜色铺满画布的。

 

另一张画是他们分离时,他叮嘱翟潇闻到了要给他报平安的时候。很奇怪,经过这么多年,焉栩嘉竟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他们在渡口时相处的一点一滴。

 

那时候翟潇闻说,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再不情愿也只能支持你。

 

而他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发丝,说,你到了要给我报平安。

 

画里身着便装的人面庞消瘦,显现出一些骨骼来,眼神却坚定,肆意又自信地认为自己会永远是上天的宠儿。

 

“潇闻,”焉栩嘉抬起的手虚虚落在翟潇闻的发丝上,“好久不见。”

 

翟潇闻当然是听不到的,他只是搬进了旧地址,当年焉栩嘉的公馆,这么多年过去,旧房子理所当然地被拆了重建,他托赵磊买下新建起来的房子,准备把余下的时光留给真正的自己。

 

他自言自语地说,往前数28年,那个翟潇闻要顾全大局,要苦心隐瞒焉老爷子,要照顾他自己的父母,要为所有人考量。眼下他收养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需要他照顾的人也已经安息,他终于可以回到焉栩嘉固执的不肯离开的地方生活。

 

翟潇闻给自己的新住处题字道: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写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焉栩嘉不肯跟他走,那他可以选择回来。

 

死去的人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化作尘土,活着的人只能靠一点很老旧的记忆强行将自己的灵魂禁锢在世上。

 

嘴上说着想要放下的人,到最后都还留在原地打转。

 

焉栩嘉觉得,论固执,该是翟潇闻比自己更固执才对。他想去抱他,想要把这个人臭骂一顿,想说翟潇闻你是傻瓜吗,你等我做什么?然而这些翟潇闻听不到也无法感知到,因此焉栩嘉只能烦闷的跟自己生气。

 

翟潇闻安顿好以后便出门,焉栩嘉便跟上他。已经是晚饭时间,翟潇闻要去哪里?

 

很快焉栩嘉便有了答案,他看见他的另一个老熟人,赵磊。

 

翟潇闻和赵磊一同进了餐馆,寻了个僻静处落座聊天。

 

赵磊也老了。焉栩嘉想,他们三个人中最年轻的还是自己,死了之后就一直保持年轻的模样了。

 

“还回去吗?”赵磊问。

 

翟潇闻捧着一杯茶慢慢的喝,“不回去啦,不折腾了,他在这里没的,我也在这里死,也算死同穴了。”

 

赵磊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递给翟潇闻:“这是他的铭牌,我后面又雇人帮忙找,总算找到了。”

 

焉栩嘉飘近看,铭牌因为放的时间太久,已经没什么光泽了,刻着 “焉栩嘉,1917- ” 的字样。这块名牌他戴了很多年,再熟悉不过,翻个面就是他的档案编号和入营宣誓的话。

 

翟潇闻接过铭牌,举在眼前仔细看了会,笑起来:“太谢谢你了,我都以为再也找不到了。会跟他一样不知道被埋在哪个角落。”

 

赵磊说:“不用谢我,你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时常提起你。”

 

翟潇闻点点头,“确实很重要,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很合得来。”

 

这时候他们点的饭菜上桌,他们安静地用完餐,便各自散了。


 

翟潇闻一直等回到住处才落下眼泪来,他紧紧攥着这块老旧的金属牌子,手指反复摩挲着铭牌上不甚清晰的名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言自语道:“没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很想有个什么能纪念你的物件。可这个东西到我手里,我又觉得还不如没有,这样我还能宽慰我自己你也许还活着。”

 

焉栩嘉努力伸手,想要像他们分别时那样擦去他的泪水,但他的手穿过翟潇闻的脸庞,连翟潇闻的温度都感受不到。

 

“你不要哭,潇闻,不要哭。”焉栩嘉急道,“我没办法帮你擦眼泪,你不要哭啊。”


 

这晚翟潇闻怀揣着焉栩嘉的铭牌躺倒在床上,待啜泣声停下时,焉栩嘉发现他哭得睡着了。

 

焉栩嘉就这么飘着跟翟潇闻一起生活了两年,也逐渐窥见一些他缺席翟潇闻生命二十多年间的片段。


 

后来翟潇闻开始写晚年回忆录,并且边写边念叨,“哎,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画家,趁年纪没太大的时候还是留点生平事迹吧,省的那些不知道的人乱写。”

 

焉栩嘉就看他写,工工整整的钢笔字铺满纸面,再一张张标上页码,按顺序摆好。


他写要感谢令他们相遇的那场雨,从此让他心上开满玫瑰;写焉栩嘉很喜欢表,焉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制表师;写嘉嘉是个矜贵但很好的小孩,嘉嘉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亲人、爱人。


收到焉栩嘉的死讯后,他固执的拒绝了所有的姻缘,独自带着一段无法言说的情愫走了二十多年,在临近五十岁的时候才敢表露些感情,才敢在纸上一笔一划落下他的爱——焉栩嘉,我的爱人。


翟潇闻总怀念过去,他翻出很多旧时的照片,多数是焉栩嘉拍的他,他们的合照本就不多,还有一些遗失在时光里,焉栩嘉单人照片更少,到如今他仅仅只有一张焉栩嘉的旧照,是那年焉栩嘉回国时翟潇闻为他拍的。


照片里,焉栩嘉一双眼睛冷冷清清地望向镜头,唇瓣微张,孩童的天真和成熟的气质混杂在一起,浇灌出一株独一无二的花朵。


但那照片真的太旧了,尽管翟潇闻小心翼翼地保管,每次翻看前要洗手,看完又用手帕动作轻巧地擦拭过,再小心谨慎地封存起来,也依然不可挽回的逐渐褪去颜色,又被添上一道道新的折痕。

 

翟潇闻也写诗,他写一株玫瑰。写“我吻过玫瑰”时,焉栩嘉还很茫然,然后他看见翟潇闻在后面继续补充道:“应当是玫瑰吻我”。

 

如果鬼魂能够显形,焉栩嘉敢肯定自己的脸一定是红色的。翟潇闻这个人啊——他什么都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可他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为什么?焉栩嘉想,如果当时,翟潇闻说了,自己会跟着他走吗?

 

那答案太过明显,如果他会跟他走,他们又怎会是这样的结局?

 

翟潇闻径自写下去:“玫瑰当要盛放,我不可阻拦,也无法阻拦。”

 

“玫瑰要绚丽,我非季节,不可更改。”

 

“但我要做他永远的春天,要为他消去一切寒风。”

 

“因为我的玫瑰亦有他的坚守。”

 

 

焉栩嘉,他的小玫瑰。


很早就盛开在他的心里,也很早就凋谢在这片故土。

 

 

 

 

一群半大的孩子破门而入的时候,焉栩嘉和翟潇闻都很迷茫。

 

他们口中嚷着翟潇闻是国外回来的,得改造,理由是他居然喜欢玫瑰,太不合现实。


他的回忆录太不堪,多数时候只写些风花雪月聊表思念,毫无文学性。

 

而且翟潇闻一个风景画家,居然画了男人,他居然喜欢男人,这是病,令人厌恶,恶心,他们不能忍。

 

他们在翟潇闻的住处大肆胡闹,又绑了翟潇闻去游街。焉栩嘉第一万次心痛:“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做什么!我死就死了,你还要找我,你是傻子吗!?”

 

翟潇闻任他们闹,他们闹够了满意了,说他尚有颗悔改之心,去乡下改造两年肯定能变好。于是朱笔一勾,封了翟潇闻的住处,翟潇闻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就被打包送去了临县的村子里。

 

焉栩嘉很生气,翟潇闻不是很能闹腾的吗?怎么这么乖顺了?可气到一半他又发现,原先翟潇闻闹腾他,只是因为仗着焉栩嘉会让着自己,有恃无恐罢了。

 


劳改条件太苦了,自焉栩嘉和翟潇闻相识后,焉栩嘉便没叫他受过一点苦,在伦敦时是如此,在国内亦是把人照顾的很好,半点委屈都没给受,但现在没人护着,翟潇闻便要受苦了。

 

冬天的时候被冻的手脚生疮,一双拿画笔的手肿成胡萝卜,又痒又痛,饭都没办法喂到嘴里;夏天的时候连澡都没处洗,蚊虫又多,汗水和肥料的味道混在一起,人人都要绕道走。生活上的艰辛翟潇闻都能忍受,可心理上的痛苦他却无处发泄。他们拿着焉栩嘉唯一留下的东西,逼迫翟潇闻三跪九叩,要他高声辱骂自己,辱骂他画的画,写的字,辱骂这个铭牌的主人,他们说即便焉栩嘉为国捐躯了,也不见得此人是个好人,翟潇闻被这个死去的人勾走了魂,得了病,既然选择与他做朋友便要替他、替自己反省,要认错,要改正,要乖巧听话。

 

翟潇闻全都依言照做,只求他们能把这块小破金属还给他。

 

但是,他们说,你居然还想要这块破铭牌,你毫无悔过之心!

 

那我还能怎么做呢?翟潇闻在深夜里蜷缩成一团,窝在简陋稻草床的一角,小声唤着他心上人的名字,嘉嘉,焉栩嘉,我还能怎么做啊,我连你的铭牌都没看住。

 

翟潇闻小声念着自己的诗。

 

我吻过玫瑰,应当是玫瑰吻我。

玫瑰当要盛放,我不可阻拦,也无法阻拦;

玫瑰要绚丽,我非季节,不可更改;

但我要做他永远的春天,要为他消去一切寒风

因为我的玫瑰亦有他的坚守。

 

我有一朵独属于我的玫瑰,我要永远守护我的玫瑰,直到玫瑰枯萎凋谢,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翟潇闻在角落里蜷缩着,天色渐亮,月落日升,新的一天按时到来,但他再也没有起来。焉栩嘉贴近他,重叠在他身体中,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也没再动过。

 

焉栩嘉的铭牌不知道被人丢弃在了何处,最后也没能跟他一起下葬。

 

他们死亦未能同穴。

 

 

 

 

2018年,冬。

 

焉栩嘉照常去公司开会,顺便去看那只在公司到处撒欢儿的肥兔子霍麻辣——不太敢抱,这兔子上次咬他衣服,几千块钱的新衣服立马报废了,臭兔子!

 

焉栩嘉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两把,在兔子转头张嘴之前立马收回手指。他头一回觉得人间太可怕,还是当个阿飘好,好歹兔子咬不着!

 

公司给他和同公司的几个哥哥填了选秀节目的报名表,已经成功入选。他今天来就是跟新来的同事见一面,然后开会选定表演曲目,为节目准备排练舞台。

 

会议室还没有人,焉栩嘉在会议室里乖乖地坐着等人到齐,远远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动静,听声音不像是熟人的,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同事。

 

新同事进门也没看有没有人,总之先鞠个躬肯定没错:“大家好!我是——可爱且魅力四射,迷人却不失风度的翟潇闻!”

 

焉栩嘉愣愣地望着门口的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有玫瑰盛放。

 

 

春天来了。

 

 

 

 

 

*某种意义上这篇确实算破镜重圆文。

*兜兜转转再相遇,确实算HE。

*集齐了狗血甜文要素,所以这是一篇甜文。


期待看到大家的评论~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