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蓝][国际赛妄想]当我们谈论夏天的时候
1-10END
*原作背景,第一届邀请赛,小蓝联盟工作人员设定
一、
蓝河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偶像黄少天在会议室里和方锐表演双口相声。
方锐先来:“我黄金之手那么一点,真诚之眼那么一眨,就看到那里有个洞,风吹草低见狗洞,我就想看看对面是啥。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我就跟上去了,我想看猥琐方在干嘛呢?然后就看到他钻过去了,这种时候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是要遭到人民唾弃的!祖国人民在背后看着我们!于是我就一个……”
蓝河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抱着手里要给喻文州的材料,小心翼翼从后面绕过去,把东西交给他。喻文州跟他轻声道了谢,蓝河正要出...
1-10END
*原作背景,第一届邀请赛,小蓝联盟工作人员设定
一、
蓝河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偶像黄少天在会议室里和方锐表演双口相声。
方锐先来:“我黄金之手那么一点,真诚之眼那么一眨,就看到那里有个洞,风吹草低见狗洞,我就想看看对面是啥。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我就跟上去了,我想看猥琐方在干嘛呢?然后就看到他钻过去了,这种时候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是要遭到人民唾弃的!祖国人民在背后看着我们!于是我就一个……”
蓝河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抱着手里要给喻文州的材料,小心翼翼从后面绕过去,把东西交给他。喻文州跟他轻声道了谢,蓝河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台上一个声音说:“哎那个小年轻啊,给我们少天同志倒杯水啊。”
叶修掏掏耳朵,黄少天义愤填膺地继续说:
“然后我就看到那外国佬……等会儿,我还没讲完呢!我不渴!”
却听到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我也要我也要”“有没有橙汁啊小哥?”“我想喝绿茶谢谢”“可乐可乐!”,蓝河有点无奈,倒水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负责。不过既然这么多大大提了,他也就很耐心地说大家稍等。
荣耀国际邀请赛,小组赛第一轮,D组,中国VS东道主瑞士。团队赛不对称刷新后,方锐天赋异禀找到了矮墙下面一个狗洞,钻过去后异军突袭打了对方一个缩手不及。开门红赢得漂亮,复盘上的气氛自然也轻松又热烈。
“运动员们饮料不能乱喝。”蓝河等稍微安静下来,说,“还是给各位拿点水吧。”
“你们联盟怎么这样啊?”张佳乐不平道,“老冯呢叫他出来。”
“真不行啊。”蓝河说,“是规定啊,我也很难办的。”
怕运动员们乱吃东西影响发挥,联盟并不允许他们随意吃零食和喝饮料,蓝河也是被交代过的。
“小许吶。”黄少天和这位蓝溪阁出身的联盟员工认识,痛心疾首地说,“你看啊,我们在战场上为祖国荣耀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出来连个王老吉都没有你让我们说出去怎么给祖国长脸啊?”
“注意点影响啊。”叶修在台上敲敲,“不让吃就不让吃,还跟人联盟的小哥撒娇吶?”
蓝河偏过头,看到正前方穿着国家队一号队服的叶修,挺没正形地坐在那,捏着鼠标在手上,背后是昨天团队赛复盘的画面。蓝河冲他笑了笑,这场闹完了,他给每位拿了瓶装水,轻轻出去了,才松了口气。
按理说他不该进来的,只是这份材料挺急要喻文州签字,联盟那边催得厉害。
他关上门,身后叶修的声音被隔绝开了,蓝河回过头看了一眼门。
果然啊。有点失望。
毕竟不能上前去来一句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我是蓝溪阁的蓝河大号蓝桥春雪,更不能称兄道弟像当初称呼君莫笑那样管叶修叫兄弟……蓝河刷了门禁进工作间,清点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明天后天中国队没有比赛,休息。为了国内的话题有热度,中国队有训练直播,大约两小时,在北京时间的傍晚,他们的中午,大约午饭过后就能开始了。
果然还是……好累啊。
工作间隙蓝河上了一下微博,他还是国际荣耀邀请赛官V的官博君。今天钻洞的时候,沐雨橙风也跟着钻了。无数宅男痛心疾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神跟着猥琐流大师蹑手蹑脚地绕背,又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厉害极了。刷了刷评论和转发,大多也在说这事。
散会了,运动员们三三两两地出来,蓝河和他们打了招呼,提醒其中几位明天要直播,等走空了进会议室去清场,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叶修坐在投影仪前,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蓝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叶修先看到他了:“马上走啊。”
“嗯,没事,不着急。”
他把桌上没喝完的瓶装水扔掉,检查了一下大神们有没有落东西在里面,又坐到黄少天的位子上等叶修完工,他好关电源。
他坐在位子上,偏头去看叶修。比起之前总决赛在电视上见的,感觉气色好了许多,大概是休息够了。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不过明显精神很好。
叶修把录像拷贝完:“电脑我关了?”
“嗯,投影仪也要关。”蓝河回过神,站起来,“我来关就行。”
叶修看着他走过来关机,统一的联盟工作服,干干净净的,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上面贴着一张“中国必胜”和一张“蓝雨最强”的贴纸。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他脱口而出。
蓝河差点被呛到,这偶像剧一般的搭讪台词。
“有可能吧。”蓝河说,“我们来得比较早,之前接待都有参与。”
虽然他接待的是喻文州和黄少天。
叶修思索了一下:“不是那个见过,蓝河?”
蓝河正在拔投影仪连接口,吓得手一抖,直接把线扯下来了:“叶神您……真厉害。”
“哈。”叶修说,“感觉挺像。”
“嗯?”蓝河把绕城一团的电源线扎好,归位,“您想我什么样。”
“大概就这样吧。”叶修说。
“真敷衍。”
“来联盟工作了?”
“对。”蓝河转过来,“您还坐吗?我把这椅子收回去。”
“哦。”叶修站起来,看蓝河把东西规整齐。
“嗯……”蓝河把东西都收好,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我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他伸出手,“荣耀职业联盟,世界邀请赛中国队随队,许博远。”
叶修觉得他一脸正色的样子有点好笑,也伸出手去:“叶修,那什么,国家队领队。”
握了手,蓝河笑着说:“这就对了,我应该下面再接一句‘我是蓝桥春雪’什么的。”
现在的顺序颠三倒四,总觉得哪里奇怪。
两个人出了会议室,蓝河关灯锁门,叶修看着他手上的门禁卡:“你是不是哪儿都能进?”
“当然不是。”蓝河说,“你们的房间我就不能进啊。”
“备战室、训练室、会议厅?”
“对——”蓝河说完,警惕道,“您想干什么?”
“借我玩两天?”
“……不行。”
“唉。”叶修叹了口气,“你们联盟训练室都不开?让人加训都不行。”
“现在不能加训。”蓝河挺严肃地说,“每天开的时候都是规定好的,又不短你们的时间,大神您别跟我闹。”
叶修笑了笑:“现在去哪?”
“食堂吃饭。”
邀请赛提供了自助餐,时间很快就到了。刚刚散会,不少运动员回房间换了衣服,一会儿出来吃饭,晚上训练室会开一个半小时自由活动,训练强度不大,也可以不来。
“你们工作人员住哪?”叶修问。
“是一层楼的。”蓝河笑着说,“不过我们一般不和你们从一个电梯上去,所以没见过。”
“还搞特权啊。”
“回房间吗?”蓝河问他。
叶修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个人下了楼,隔着旋转门,看到外面一群金发碧眼洋妞粉丝团,英国队有个骑士选手长得尤其俊美,正在接受他们的爱意。蓝河皱了皱眉头,和叶修说:“叶神你先过去吧,我处理一下这里。”
“英国队的啊。”叶修说。
“一样啊,也是我负责的。”蓝河说,“英国队随队可能……去吃饭了?”
他走上前,仰头和那个英国队员说了句什么,对方夸张地道歉,洋妞们还在尖叫,把鲜花和礼物往他怀里塞,场面更乱了。
叶修有点看不过去,却没干涉。蓝河挺耐心地好言劝说,又答应给她们点小礼品安抚。没一会儿玩忽职守的两个络腮胡的保安腆着啤酒肚回来了,开始赶人。蓝河站在原地把她们送走,擦了擦鬓角的汗。
真是……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不靠谱的队员,粉丝都敢往这里带。
还是中国队队员靠谱。
他走进来,意外地发现叶修还在原地,拿着根烟,正在仰头看哪儿有烟雾探测器。
“喂。”蓝河偷偷拉过他,“那边不行。”
“洗手间呢?”
“好像也不行。”蓝河说,“这栋楼都不可以,隔壁那栋楼有吸烟区。”
“我不抽二手烟。”
蓝河笑了:“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叶修侧过头,点点他肩膀。
蓝河疑惑着低头,差点疯了。刚刚一个洋妞非要拉着他合影,虽然他挡住了,竟然没躲过被蹭了一衣服的口红。
“你们也挺辛苦啊。”叶修说,“这粉丝对你和对周泽楷一样热情。”
“叶神你就别笑话我了。”蓝河懊丧地说,“我先回去把衣服洗了,一会儿再出来吧。”
“别呀。”叶修说,“你看我等你那么久,你也不陪我吃饭。”
“哎,我这不是,突发状况……”
他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叶修的这句“我等你那么久”。
“咱俩也挺久没见了,叙叙旧嘛。”
蓝河看看他,又看看肩膀上那一大块烈焰红唇,一咬牙:“……好吧。”
“这才对嘛。”叶修叼着没点的烟,“走了啊。”
晚餐是自助,黄少天面前堆着一堆碟子,正在热情地向喻文州推荐这个烤火鸡和白斩鸡虽然只差了两个字,味道其实差不多的,一定要尝一尝。
中国队队员基本也都坐在一起,蓝河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坐在叶修面前才觉得有点尴尬。叶修没换衣服,身上还是国家队队服,一号的烫金字特别显眼。偶然有人走过,都会对他行个注目礼。
叶修特淡定地接受着他们的目光。
蓝河忍不住笑了,低下头把自己的工作证小心收好,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联盟那边有人问他明天的吉祥物让他来做。
“不是志愿者做吗……”
“你以为这是咱北京奥运会啊。”联盟的人回消息,“我们在瑞士,上哪找那么多志愿者。”
蓝河都要把头埋进盘子里了,叶修问:“吃什么?”
“我一会儿去拿。”蓝河撑着脑袋,“先把这个活推了。”
叶修觉得有点好奇,蓝河做工作挺积极,想不通他会推什么任务。
“就是,哎,那个……”蓝河都觉得难以启齿,“吉祥物……”
“啊。”叶修说,“那个燃烧的烤鸭?”
蓝河笑出声:“你也刷微博啊。”
这届瑞士举办的邀请赛,吉祥物是个Q化了的荣耀图标,两个翅膀红似火,中国这边戏称“燃烧的烤鸭”。
吉祥物都要被人扮一扮演一演,蓝河张了张嘴,还是不想告诉叶修自己被安排了明天客串这玩意儿的工作,把手机放到一边:“还是吃饭吧。”
肖时钦和张新杰拿着平板电脑在讨论今天其他组的成绩,蓝河走过去的时候肖时钦记起他,和他点了点头。他明天要直播,蓝河跟他说过了的。
中国队队员都是群挺好打交道的人,没什么不放心。工作挺辛苦,但总得来说还是蛮顺心。
“你现在不在蓝溪阁了?”叶修问他。
“不在了。”蓝河说,“号也还回去了,不过经常回去看看。”
“我们兴欣呢?”
“您还知道是你们兴欣呀。”蓝河说,“你问我。”
“真没上过?”
“呃……”蓝河用叉子捣了捣盘子里的西蓝花,“晓枪会长到了以后……基本就不需要我了啊,我就没怎么上了。后来魏琛前辈也来了,就……不过我号还在那。”
“还说没上。”叶修说,“知道的比我这个会长清楚多了嘛。”
蓝河恶狠狠地把西蓝花捣烂了:“话说叶神,我那五天工资您什么时候给我?”
“哈?”叶修想起来了,“哦,有空的。”
“这话您说了两年了。”蓝河说,“还打算再说两年吧。”
“哎,年轻人不能这样嘛。”叶修说,“你看,你以后简历上就可以写,‘同时管理两家公会,史无前例,绝无仅有’,走上人生巅峰,想想是不是还挺激动的?”
蓝河无语地看了看餐厅的天花板。
“好啊。”叶修说,“不过现在封闭式管理,我也没钱啊。你得提醒我。”
蓝河就是随口一提,哪真的要。不过既然这么说,还是言笑晏晏地说:“好啊,那我可当真了。”
“当真呗,你看我像骗人的人吗?”
“像。”
“误会,都是误会。”
正说着,餐厅外却传来一阵喧嚣。蓝河赶紧站起来,问怎么回事,听说是训练室发生火灾,隐约还听到火警的声音。在餐厅的工作人员都赶过去了。
所有国家的训练室都在同一栋楼里,他一听就往外跑,东西都没来得及拿。看上去真是急坏了。
叶修低头,蓝河的手机放在桌上,一起的还有一张工作证,绳子端端正正绕在一端。他拿起来,上面贴着一张照片,还穿着蓝雨工作服,微微笑着看镜头。上面中英双字,写着荣耀国际邀请赛,中国队,随队工作人员。姓名“许博远”。
原来是这三个字。
二、
叶修在餐厅门口点了支烟。这边天黑得晚,到了晚上八九点还亮堂得像国内五六点。风景挺好,可以借自行车在周边转。他站那儿的时候,刚好看到孙翔骑着个双人自行车带肖时钦狂蹬,肖时钦抓着后座一脸焦虑。
为了方便联系,落地后每个人都配了个手机。叶修拍了张蓝河的工作证,拍的不好,好几次才拍清楚。把剩下的都删了,留了一张最清晰的,刚好蓝河回来。
“没事。”他跟叶修说,“不是咱们那层楼,是美国队的选手。”
“严重吗?”
“不严重,抽烟而已。”
烟雾探测器的警报响了,开始喷水。
“不过训练室啊,都是机器和电脑,刚刚来人检修的,我就去看了看情况。”
他说着,把叶修手里的自己手机和工作证都接过来,门禁卡他倒是随身带。蓝河有点不好意思,和叶修说:“谢了。”
“还吃吗?”
“不吃了。”蓝河说着,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值班不是我,今天累了先回去,明天见?”
“嗯?”
“明天自由训练啊。”蓝河笑着说,“不来吗。”
“哦。”叶修想了想,“去吧。”
蓝河把工作证挂回脖子上,偏头看了看他,挺认真地说:“你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呵呵我。”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叶修也笑了:“没想到吧,我本人可是很狂暴很凶残的,不嘲人,只喷人。你小心啊,别犯什么错。”
“那就要喷我了是吗?”蓝河说,“我很怕的。”
两个人进了公寓,蓝河摇了摇手里的门禁卡,“我先走那边了。”
“跟我炫耀呢吧。”叶修指着这边电梯满满当当的人,“你那不用排队。”
说着电梯降了一楼,叶修进了电梯,蓝河站在门口,跟他说明天见。
明天见。
次日下午开始直播。邀请赛用的都是新地图,这次是两组个人战模拟。训练室有一台电脑是给工作人员的,蓝河坐在一堆职业选手里,也不好意思班门弄斧玩游戏,虽然他其实挺想玩的。更新了一下微博,希望大家都去看直播。直播量对联盟来说,是要算在他的业绩里面的。
今天直播个人战是李轩VS肖时钦,地图是前几天小组赛A组用过的一张个人赛地图。心累二人组内心戏都多,互用心理战揣摩对方想法,观众666完了全是233。
这波打完了,蓝河看着直播收益,不算特别多。如果数字不过硬,赞助商可是会不满意的。
他在电脑前面想怎么办,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叶修那台机那里。
叶修在做一个很常见的精准度训练,这一轮刚好完,摘了耳机:“小蓝?”
“哎。”蓝河走过来,“叶神现在有空吗?”
“嗯?有。”
“介意帮个忙吗。”蓝河说,“给我们联盟的训练直播打个广告。”
“怎么打?”
“露个脸就成……说……几句话,欢迎大家来看中国队的网络训练直播。”
说完他才觉得不妥,叶修一直以不爱露面著称。也就这赛季因为兴欣出面多了,没看他做什么广告。
“行啊。”
蓝河有些意外,心情轻松下来。叶修说:“支持你工作啊,来吧。”
真好,他拿出手机,把叶修带到窗边光线和风景都不错的角度:“可以开始了吗?”
叶修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下。”他跑回座位,又从包里拿了把梳子给叶修梳了梳,“好了。”
“你是不是还要给我补点粉啊?”
“哎那就……不用了嘛,我按了啊,嗨叶神。”
“大家好啊好久不见。”
然后冷场了。
蓝河小声提醒:“给我们打广告啊。”
“哦对,忘了。”叶修说,“直播哪个频道来着?”
“就是中国荣耀联盟的官网……”蓝河有点无力地说。
“好,对,荣耀联盟官网,网址我不记得啊,大家百度一下,时间呢?”
“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到八点半。”
“吃完饭就能看了啊。”
“连起来说啊……”
“哦,咳咳。”叶修清了清嗓子,用标准普通话说,“欢迎大家来荣耀联盟官网看我们中国队训练直播啊,晚上七点到八点半。今天是小肖小李两位同志,下次是小张小王两位同志,下下次说不定还有我。”
这段视频发出去微博了,转发量好几万。都在说“我已经感受到了镜头后联盟小哥的心累”“我要笑死了你们为什么不给他个稿子照着念还要一句一句提醒”“哈哈哈右边别逗了叶神会看稿子吗”“所以叶神你到底直不直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肖小李小张小王……”
直播量一下就上去了,蓝河截图记数据,这下好交差了:“谢了啊叶神,帮大忙了。”
“不客气。”
蓝河刚要说话,就听叶修说:“那五天工资我就不给了啊。”
……“你这人……算了,好吧。”
叶修看看视频时间,两分钟都不到,说:“我还欠你三分钟啊。”
一天一分钟,五天五分钟。
“好吧好吧。”蓝河说,“记得啊,我下次工作量不够还拿你抵。”
下次直播是张新杰和王杰希。其实直播顺序都是抽签抽的,抽到谁也无所谓,不过魔术师打荣耀第一奶会是什么样,很多人都表示感兴趣。
直播结束,明天正常训练,后天就是新一轮的比赛了。小组赛战事密集,晚上,全队队员要一起看韩国队的比赛。
到了会场时间还挺早,中国队的观赛区已经划好了,位置不错。每个座位上有一瓶水,苏沐橙和楚云秀的座位上还有一条叠好的毛巾被。这边空调开得冷,两位妹子穿裙子光着腿。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比赛了,每次都有这样的照顾,再对比一下别国,都看出自己国家的工作人员更热心周到一些。
“我们刚来的时候嘛。”苏沐橙跟叶修八卦,“那个小哥跟我们说,这边的水质不好,女生洗头发可能会掉头发,所以去亚超给我们买洗发水和护发素,问我们习惯用什么牌子。”
“那是蓝桥春雪。”
“啊?”苏沐橙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你说的那个联盟小哥,是蓝桥春雪。”
“蓝桥春雪是谁?”
“是……以前咱们给蓝溪阁刷副本记录的时候那个第十区会长。”
“哦。”苏沐橙笑起来,“他呀。”
“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苏沐橙手指点了点下巴,“还记得,吃键盘?吸血光剑?”
“当着他面别说吃键盘的事啊。”叶修说,“这小青年挺要面子的。”
他刚说完,却听到背后一个青年音,有点无奈地说:“叶神我听到了叶神。”
叶修偏过头,蓝河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苏沐橙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
荣耀教科书在荣耀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观察到,到了现实中反而惫懒地很。他坐那儿打游戏,一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一下午他都不会管。
“张佳乐前辈手机忘在训练室了。”蓝河说,“给他送过来,刚好就听到您说我坏话。”
“怎么叫说坏话。”苏沐橙笑着说,“你早点告诉我你是蓝桥春雪嘛,我们给你刷记——”
其他职业选手本来在小声聊天或讨论赛程,听到这句话都好奇地停下来,刷记?刷什么记录?
黄少天在一边惊心动魄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小许。”喻文州拍拍他的背,笑着和蓝河说,“你们有带西瓜霜含片之类的吗?”
“有啊有啊。”蓝河立马说,“在我背包里,放后排了,我去拿。”
说完赶紧一溜烟跑了,心有余悸。
给黄少天拿了金嗓子喉宝,差不多也开始看比赛了。国际邀请赛的规则和中国国内职业联赛不太一样,比如团队赛是六人上场,擂台赛依旧是五人制,没有个人赛。
韩国队的风格普遍比较保守,打得中规中矩,相比而言德国队就开放多了。
看比赛的间隙有人水喝完了想要水,送来水的却不是蓝河。叶修下意识回头看,场上黑压压的,也看不清楚,蓝河的座位是空着的。
很快到了比赛休息时间,场地里有吉祥物从后门跑出来,分发小礼品以及与现场观众合影。吉祥物根据不同国家,还各有各的风格。不过为了保持会场稳定不骚乱,不是每次都所有出场,比如这次,就是中国队队员第一次见到这个挥舞着中国国旗的吉祥物。
爱玩的几个像张佳乐方锐黄少天,嚷嚷着要合影。吉祥物看上去有些生疏,还是张开双臂和他们合影,尽量摆出几个蠢萌蠢萌的POSE。只是哆啦A梦一样的爪子抓国旗很费事,显得畏手畏脚的。
“你是中国人吧?你是不是中国人啊?”黄少天追着他问,“谁的粉丝?我的?是不是我的?是我的还是队长的?”
会场很吵闹,吉祥物当然也不可能说话,颇为吃力地点了点头。方锐不愿意了:“少天你不能这样,我觉得他一定是我的粉丝!”
休息时间很短就过去了,吉祥物狼狈地挤着人群又从后门出去,叶修想了想,跟上去。
苏沐橙刚和吉祥物合影完,正在发微博,叮嘱叶修记得转发,放他走了。
后面走廊里空空旷旷的,吉祥物举着小国旗,看不太清路,一手扶着墙。走着走着,想起自己明明可以把脑袋上的头罩拿掉,于是站住,用两只手使劲拽那个头套。
糟了,卡住了!
蓝河汗流满面,里面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难受死了。
谁来救救我,我愿意把我限量版的夜雨声烦手办送给他!
我感觉我要晕过去了,天吶,如果有一种为国捐躯的方法,“为了国家扮演吉祥物而闷死”也是挺稀奇的……
他晕晕乎乎地想着,在自己喷出的二氧化碳里缺氧。感觉有个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动了几下,头套被拿掉了。
呼——得救了。
他被闷得有点头晕眼花,气喘吁吁地定睛一看:“叶神……”
叶神低头去看蓝河,头发被汗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脸色发红,缩在一个大大的吉祥物里。
“热了吧?”叶修看了看,“更衣室就在走廊那边,坚持一下,几步就到了。”
“歇一会儿。”蓝河喘着气。
刚刚很多女粉丝拍他打他,隔着这么大的罩子,咚咚响的声音被放大,耳朵都要吵聋了。当十五分钟吉祥物真的……比他工作十五个小时还累。
“辛苦了。”
蓝河听到叶修这么说,突然觉得很值得,也对嘛,自己的工作就是为了这些国家队队员,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当然是很高兴的。
叶修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辛苦了。
“走不动了?”叶修问,“我背你?”
“别闹了。”蓝河说,“呃,就是您能帮我把眼睛前面的头发拨一下吗。”他挥挥自己哆啦A梦一样的爪子,“我没手。”
叶修伸手,把他脸上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睫毛都被汗湿了,一簇一簇的。蓝河的脸很烫,身上也挺热,嘴唇发红。
“舒服多了。”蓝河笑着说,站直身体,刚刚头发戳眼睛,难受,“现在向更衣室出发!”
会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看来是团队赛到了转折点。刚刚的擂台赛是德国队赢了,蓝河问:“要不要来赌一赌团队赛谁赢?”
说着又补上一句,“你刚刚没偷看比赛吧。”
“韩国队。”叶修说,“他们刚刚一直在解读地图,但德国队没有。”
“团队赛还是原来的地图吗?”
“是。”
“哦……”蓝河想了想,在刚刚的擂台赛中,地图被毁的差不多了,荣耀游戏在逼真度上一直做得很好。
“有可能吧。”蓝河蹦跶了两下,他感觉自己裤子要掉了,又腾不出手去提裤子,这可不能让叶修帮忙了,于是觉得挺尴尬的。偷偷去瞥两眼叶修。总算熬到了更衣室。
“你先回去看比赛吧,我冲个澡。”蓝河说,“希望能赶上看最后。”
一场团队赛,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行。”叶修说,“我先回去,沐橙还让我给她转发微博呢。”
“哦……”蓝河说,“你别跟别人说行不行啊。”
叶修觉得有点好笑:“什么?”
“别和别人说我,这个是我。”蓝河狠下心来说,“太丢人了,我对我偶像都不好意思承认!”
主要是这个烤鸭真的……太丑了。
让谁来COS二胡卵子,一般人也不会愿意承认的吧。
“行。”叶修说,“我不说。”
“谢了啊。”蓝河放心了,进更衣室去换衣服。
叶修打开手机相册,里面一溜排抓拍,全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吉祥物,紧紧抓着国旗。叶修似乎还能想象蓝河在里面挣扎的模样。
我是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留证据啊。
三、
小组赛第一轮赛程过半了,下一轮中国迎战挪威。会议内容从“挪威人说什么语”讲到“所以垃圾话要怎么说”,从“挪威人上非死不可优酷和淘宝吗”讲到“所以垃圾话要怎么说”,从“挪威人喜欢什么阵型啊”讲到“所以垃圾话要怎么说”。
蓝河进来的时候是中间休息,叶修说恨不得右键黄少天把他这个人禁言了。
说着又去问蓝河:“有透明胶创口贴之类的吗?”
“有啊。”蓝河是进来调灯光的,“要用吗,我现在就能拿。”
“把你们黄少的嘴给封上。”
黄少天听见了:“叶修你妹不得好死!小许不要听他的,快来给你偶像拿瓶水!”
蓝河笑了笑。北欧这边,习惯喝带汽的咸苏打。他们第一次喝的时候差点喷出来,大概就是雪碧加盐的味道。于是给运动员们拿水,都是订来的矿泉水。
“我先出去了。”蓝河说,“有事儿再叫我吧。”
今天的战前会开得挺久,出来后各个都精疲力竭的。叶修从嘉世当队长起就有习惯,提前把出战阵容安排好,这次也不例外。擂台赛依旧是孙翔周泽楷这样的豪华阵容,还有适合单打独斗而非团队赛的唐昊。
“老叶你不能这样啊。”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听到方锐抱怨,“快让我去擂台赛感受一下一挑三的成就不好吗?”
“你不就是个捉云手吗。”叶修淡定地说,“快走了啊,人要锁门了。”
“我把你当领队。”方锐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地喊,“你却把我当团队赛里抓奶妈的!”
“方锐大大要吃这个吗。”蓝河摊开手掌,里面两颗瑞士糖,“红的还是绿的。”
“红的。”方锐抓过糖塞嘴里,“算了放过你了。”
最后一个人走掉了,蓝河笑笑:“又是我们俩。”
叶修已经把投影仪和空调都关了,蓝河合上电源,叶修问:“训练室晚上能开一下吗?”
明天就是比赛了,一般都不会进行系统的训练。
“可以。”蓝河说,“不过我晚上也要开会,门给你开了,要关门的时候等我一下吧?”
“行。”
“让同事来关也行。”蓝河说。明天比赛日,他们联盟的人也忙,很多事情要准备。也有很多中国观众,也不是专程来看比赛,多数是欧洲游的游客,也有留学生。这边客场这么远,一定需要好好招待的。
叶修看上去不是很轻松,蓝河轻声问:“怎么了吗?”
“对手信息太少了。”叶修说。
他有点意外于在蓝河面前,这些困扰竟然会脱口而出。他对这个刚真正在现实中接触没几天的人,意料之外的放心。
“对方有个狂剑士选手,之前好像都没怎么出过场。”蓝河说,“我也看了一点评价。”
这边赛事如火如荼,国内的也很火热。每场中国队的比赛,都有没进入国家队的职业选手点评。比如上一场央视的转播就请到了虚空的吴羽策。这一场不知道会是谁。
“是。”叶修说。这场团队赛,第一场出场的选手都被轮换了,张佳乐会出场,他可能是全国职业选手中,和狂剑士搭档最有经验的一位。
“加油。”蓝河比了个拇指,“没问题的。”
他给叶修开了训练室的门,交代如果其他选手要来可以自己开机就赶去开会了。明天选手们有场硬仗要打,他们也不轻松。今天检查了一遍机器,明天还要再检查三次确保万无一失。还有选手们的鼠标、键盘,都被上交了,在国际联盟那里检查后暂存,到了比赛后才能拿回来。
蓝河跟着国际联盟的人一起检查设备,间歇里聊着天。挪威队的一个选手会说几句中文,“你好”“谢谢”和“我靠”。还缠着蓝河,让他教他一句,可以在比赛中嘲讽对方的话。
蓝河想了想:“你在公屏打666,阿拉伯数字就行。”
“那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我们中国队看到你说666,就能知道你的厉害了。”
“这样啊。”那位挪威选手恍然大悟,“谢谢!”
蓝河吐吐舌头,联盟的人把设备检查完,他签了字出来,发现已经挺晚了。进了训练室,张佳乐和叶修在,正在一边打竞技场,一边互相嘲讽对方水平烂。
蓝河看着张佳乐炸了满屏的烟花,险些赞叹出声。百花式打发当然在转播里见过,不过这么近距离看第一视角是怎么操作出来的,还是第一次。
下一秒,君莫笑从张佳乐屏幕的一角钻出来,变成枪形态突突突。
那花花绿绿的,太毁气氛了。就好比一阵粉色的烟花雨里,冒出来个2016年春晚吉祥物。
“不行啊。”叶修啧啧啧,“张二乐你手速慢了,明儿我就把你换下场。”
“我靠。”张佳乐手上没停,“你个老叶还好意思说我手速慢,今天爷爷不炸得你满屏雪花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样红。”
他用的不是自己的惯用键盘,是另一个。虽然款式一模一样,多少有点不顺手,所以出招用技能都会慢一点。
“哎哟真炫。”君莫笑用伞格挡,一个闪身躲过去,“可惜没打中。”
说着他的血条就下去一截,张佳乐发了个比中指的表情。叶修说误会都是误会。
蓝河在后面站着看,叶修一面手上操作一面说:“老蓝来了啊,找地方坐啊。”
“我靠。”张佳乐没工夫回头看蓝河,“老蓝是谁。”
“是我啊张佳乐前辈。”蓝河笑着说,“许博远,昨天还给你送手机呢。”
“哦是你啊。”张佳乐扔了个手雷,“叶修你要不要脸?人家小哥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比你小你好意思管人家叫老蓝。”
“小蓝啊。”叶修又叫了一声,“有没有清凉油风油精啊,你张佳乐前辈看起来比较暴躁,来点让他冷静一下。”
说着他就一个收招僵直,张佳乐趁着这个空档趁胜追击,打了个连击,胜了。
“你太水了。”张佳乐啧啧啧,“水成这样还好意思当领队?赶紧让位吧。”
“今天就先让你一马。”叶修说,“回头打输了哭鼻子,明儿打比赛没状态,我还成国家罪人了呢。”
“滚滚滚。”张佳乐用一排竖中指的表情狂刷叶修的屏。
“好了两位大大。”蓝河看看时间,“不早了啊,先回去吧。我也要关机了啊。”
的确不算早了,张佳乐蹦起来:“那我走了啊,再见小蓝。”
“你怎么也跟着叫小蓝呢?”
“不行吗?”张佳乐看着叶修,“你可以叫我不能叫啊?”
“不行。”
“我靠你管这么宽联盟的人也管你这么叼老冯知不知道啊。”
“不是。”蓝河刚刚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插嘴说,“只是习惯吧,都可以叫……”
他又去看看叶修,才改口,“算了啊,还是叫我小许吧。”
张佳乐也笑了:“好吧小许,那我走了啊。”
他把自己的鼠标键盘账号卡拔下来带走,蓝河对他颇有点不放心,手机总是乱丢的人,会不会价值上千万的账号卡也随便乱放,简直都要脱口而出我帮您收着吧您拿着我晚上都怕我提心吊胆睡不着……
叶修的号还没退,张佳乐走了以后,蓝河在他边上坐下来,叶修问:“带账号卡了吗?”
“带了。”
“来两局?”
“我要关机了,你要睡觉了。都不行。”
“我又不用上场。”
我又不用上场。
叶修轻飘飘说了一句,屏幕上的光映在他脸上。手指在鼠标上随意操纵着。
那样子竟然有点寂寥。
他一定是……很想上场的吧,蓝河想。
“那也不行啊。”蓝河说,“你是领队啊,我们都指望你呢。”
“指望我什么?”
“指望你……哎。”蓝河揉揉鼻子,“你在场上就觉得很安心啊,就算不上场只是在那里,也让人觉得很安心的。”
他把自己的工作证从脖子上拿下来,打开皮套,抽出来一张工作证,反面第二张是自己的账号卡。
是他的大号蓝桥春雪。离开蓝溪阁的时候,把装备都还回去了,这个号却留下来了。
“蓝河那个号给蓝溪阁了。”蓝河说,“这个我拿回来了。”
没那么好的装备了,现在就是个休闲号,外观怎么好看怎么穿。
“那你还挂在蓝溪阁干嘛啊。”叶修说,“来我们兴欣啊。”
“不。”蓝河拒绝,“只是不在那工作了而已,我还是个蓝雨粉!”
叶修没接着问,他却很想说,“感觉把爱好当工作,越玩越累了,还不如换个工作,重拾爱好感觉会很不一样。”
他现在再去管理蓝溪阁,自愿又很有成就感。
“你这个逻辑……”叶修说,“挺哲学的。”
荣耀国服、美服、欧服,这边登陆的是欧洲的服务器,在线的人也都是欧洲玩家。频道里什么语都有,除了英语还有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热闹得不行。
君莫笑在欧服就是个小透明,没人认识他,他在里面慢慢逛。
“真的要下线了啊大神。”蓝桥春雪举着剑在他后面追,“我要关机了!”
“等会儿嘛。”君莫笑做了个角色操作,很淡定地挥了挥伞,“不急。”
虽然这个ID没有名气,但这乱七八糟的银装、特制的武器倒很引人注目,遭到了围观。有人密聊问他们是不是中国队的职业选手。
“小蓝啊。”
“嗯。”蓝河动动鼠标,“下线了吗叶神。”
叶修笑笑,蓝河问:“……你是不是,挺想上场的。”
虽然退役了。
“对。”叶修说,“很想。”
“其实我也挺想上场的。”蓝河小声说,“你不要笑啊……”
“有什么好笑的。”叶修说,“那我们俩一样。”
“唉……我知道我水平不行。”蓝河说,“当不了职业选手,很久以前就该死心了。”
但还是很想上场,每每看到比赛热血沸腾的时候,都很想自己上去征战一番。
现实梦想一线之隔,一门之外。
“好了,下线了。”叶修说,“我关机了。”
“嗯。”蓝河关掉电脑,看了看时间,“还好,没为你违规破例,还在规定时间里的。”
“违规了会怎么样?”
“糟糕透了啊。”蓝河说,“我有工作要做的,不能总是这么对你……”
对你……心软。
其实早在蓝溪阁的时候,就总是对他心软。
“知道了啊。”叶修说,“你看你也没违规,我也打了游戏,我俩都挺满意,多好是不。”
“叶神你开直播吗?”蓝河突然问。
“这也是你工作?”
“不是啊。”蓝河突然有点兴奋,“哎,感受一下嘛。国内观众也会很想看的。”
“也行。”叶修说,“有空的。”
“怎么老是这句啊……”蓝河嘟囔,“别这么敷衍成么。”
“我有么?”叶修想了想,“我想想我什么时候有空哈。”
蓝河这才笑了:“一言为定啊。”
比赛开始。
擂台赛第一顺位就是唐昊,却遇到了个特别能磨的选手。巧的是,这次国内那边转播请到的是微草战队的“磨王”许斌,紧张的气氛中也不免又是一阵调笑。
唐昊赢了,但是赢得很憋屈,非常憋屈。镜头一角切出了他的画面,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他的憋屈,打掉了第二位百分之十四的血后,下场还踢了个矿泉水瓶子泄愤。
蓝河开始还在下面笑,笑着笑着同事说笑屁笑啊快去拖地啊!
蓝河赶紧甩锅不去不去。
于是四个人开始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去拖地,剩下的人接着笑。
蓝河赢了,没去。
在座的各位,每个人都舍不得少看一眼的。国内的全明星阵容,做梦也想不到会这么多大神聚集在一起看个过瘾。他们这些也都是荣耀粉,虽然各自支持各自的战队和选手角色,但是这种局面下,都同仇敌忾的一致对外了。
只是回了寝室,就要继续搞分裂。比如蓝河和那个微草战队的同事粉丝,那可是打UNO都要疯狂针对对方甩+4的仇恨值。
四、
团队赛中,蓝河终于见到了那位跟他学666的挪威选手,原来是个元素法师。
中国队发起了最后总进攻的号角,挪威选手却在此时打了个666,国内转播显示莫名其妙,然后就被233333淹没了。
团队赛中的各位,看到666也十分激动,于是把他打趴下了。
只是个莫名其妙的小插曲,蓝河还觉得那位选手挺无辜的。团队赛比擂台赛要可看性高地多,中国队一直微妙优势压制着。这次的指挥是张新杰和王杰希,战术精妙又精彩。
由于是治疗的原因,张新杰的指挥权一直很稳定。这又不像曾经的兴欣和呼啸偶尔会无治疗的战术,张新杰一直有着很稳定的出场率。
小组赛第三轮决定八强,对手是瑞典,D组中实力相对其他组最强的一队。
因为赛制的问题,瑞典比赛的时候他们刚好都没看到直播,现在都在强补。联盟这边替选手先搜集资料节省精力和时间,这一块不是蓝河负责,不过他多多少少顺带了解了一下。瑞典大约是除了英国队以外、欧洲国家最强劲的一支劲旅了。
虽然有不安,不过所有人都很肯定,这次是冲着冠军来着,有这么多大神坐镇,没有没底气的道理。
这场打完并没有轻松多少,第二天的复盘,连黄少天都少了很多话。巧的是蓝河刚好轮休了。本来只想在房间里睡个昏天黑地,早上自然醒了以后却又睡不着。
……太热了。
欧洲人的住宅房间里都没有习惯装冷气空调,蓝河没办法,又跑去工作间蹭空调,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打瞌睡,感觉有人揪他的脖子。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
“上班时间打瞌睡啊。”楚云秀说。
“不是。”蓝河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什么事啊云秀队长。”
“方锐说你这有瑞士糖。”楚云秀伸手,“还有吗?”
“有……”蓝河说,“哎,他不能这样啊到处说,回头都找我要。”
“没有。”楚云秀笑着说,“就昨天他吃着吃着就看到我了。”
蓝河拉开抽屉,里面一盒瑞士糖,花花绿绿的:“刚来的时候想着可能是特产,就买了。”他打开盖子,让楚云秀捡,“结果发现和国内的味道差不多……”
他还没睡醒,瞌睡地很。送走了楚云秀,坐在位子上吃糖发呆。想起今天是王杰希和张新杰的直播,马上要到了。
看个热闹。他把平板打开,连上网,直播正在预热,频道里有不少人。张新杰挺严肃地调试镜头。
背后一个人影走过去,弹幕狂刷啊啊啊啊周泽楷。
蓝河懵逼了一秒,刚刚那个人明明没有露脸,这么多人是怎么认出他是周泽楷的?
也有弹幕问周泽楷什么时候直播。
直播开始了,本来很多人期待,后来就越看越无聊,毕竟张新杰打不死,王杰希花式上下左右打他,他站桩给自己奶。小窗口里露出张副一张淡定的脸。
观众看着无聊,给王杰希刷花玩,用弹幕组成字飞来飞去。药粉果然花式会玩。
蓝河不看了,出了工作间给自己倒水。想到小组赛最后一场第二天的直播还没预约,一面脑子乱糟糟地想,下意识就想去找叶修,走了两步,猛然刹住脚步,我找他干嘛?
多不好啊……
还是先打第三轮吧,看看到时候谁有时间。
他在同事身边转了一圈,确定没他什么事了又打算回去。刚到楼梯口,突然被人一拽手腕,吓得蓝河差点以为绑架。
“嘘。”叶修叼着烟,问他,“这么巧?”
“我的天吶大神您是我亲大神。”蓝河伸手去够他嘴上那支烟,“你这一抽大家都完蛋!”
之前美国队那两个抱着侥幸心理、或者说无所谓而在训练室抽烟酿成的恶果,蓝河还心有余悸历历在目。虽然叶修好像好多了,还跑出来到走廊这边抽……
蓝河下意识就东张西望,一面抢叶修的烟,一边去看有没有摄像头。
叶修伸手去挡他:“哎,没点呢。”
蓝河欲哭无泪地说:“别点啊。”
“没打算点。”叶修说,“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点。”
到哪儿都有烟雾探测器,叶修觉得这个地方对他一点都不友好,想走。
“您跟我来吧。”蓝河叹了口气,“我带您找地方。”
刚走了两步,蓝河又皱着眉头,回头说:“烟收起来,不要叼着。”
“哦哦。”叶修把烟拿了,放到口袋里,蓝河问:“这烟您自己带的吗?”
“对啊。洋烟抽不惯。”
“不是吧。”蓝河震惊地说,“过海关的时候也没按走私查你……”
“带了刚好在免税范围内的量。”
“那抽完了怎么办。”
“沐橙还帮我带了。”两个人算的是两个量。
“四条……”蓝河说,“太多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叶修正色道,“和国际友人交流也需要的。”
“我不想懂啊。”蓝河说。
他把叶修带到自己那边电梯,叶修一看,货梯。
“这下不羡慕了吧。”蓝河说,“我们不和运动员挤,和箱子挤。”
正说着,保洁员推着两大袋垃圾出了电梯门。
蓝河把他领到自己的住处,开了窗:“我们住的这边没有烟雾报警器,你们那里有。”
“凭什么啊。”叶修可算是把烟给点上了,“哎哟憋死哥了。”
“前几天都是在哪抽的啊。”
“到处找地方。”叶修说,“主要是室外,今天实在太热了,搁大太阳底下晒一身汗。”
蓝河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声。
“我这没有空调。”蓝河说,“你们那有。”
“嗯。”叶修说,“怕热?”
“怕。”蓝河愁眉苦脸地说,“还怕冷。”
“那感情好,咱俩换着住。”
“……这个玩笑不要乱开。”
“不开玩笑,认真的,考虑一下?”
“不。”蓝河说,“不愿意。”
叶修抽烟,蓝河坐在他边上:“你……抽烟的时候不做别的吗就抽烟……?”
“最好做点。”叶修说,“荣耀加根烟。”赛过活神仙。
蓝河打了个响指:“好的满足你。”他把电脑搬过来,打开,连上读卡器,“给你,边抽边玩。”
“这么好啊。”叶修居然也不跟他客气,摸口袋就把账号卡掏出来了。
蓝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你,你就把君莫笑的账号卡揣口袋里?”
叶修看了看手里的账号卡:“嗯?不然放哪,我又没个钱包什么的。”
“天吶。”蓝河好担心,“这要是丢了怎么办啊,收好收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这可是君莫笑啊,就这么揣屁股兜里。
“全部身家都在这了。”叶修摸了包烟,君莫笑的账号卡、房卡,“本来还有个手机,没充电就没带。”
蓝河无语了好一会儿,把自己脖子上常挂着的带子拿下来,抽出工作证,将叶修的房卡和账号卡塞进去,套好,挂叶修脖子上,老气横秋地说:“可别弄丢了。”
联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这群大神自己拿着卡乱跑。
叶修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卡套:“那你怎么办啊?”
“我还有。”蓝河说,“挂着比较安全。”
想了想,又补上,“虽然有点炫富。”
脖子上挂着几千万。
叶修进了游戏,只是在欧服实在没得玩头,他叹了口气:“果然啊,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蓝河当然听过叶修这句名言,笑着说:“那怎么办啊,你现在建个公会,在欧服壮大势力,总有人陪你玩。”
想了想说,“我或许有办法啊,我给你发条微博,问问欧服有没有人能加你好友。”
“以权谋私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啊。”蓝河心想好心没好报,坐在窗户边,看着君莫笑在游戏里。
“什么时候刷BOSS的话。”叶修说,“你要是知道了叫我,在欧服抢个BOSS玩玩。”
傍晚的时候天气没那么热他出了个门,本地只有一家亚洲超市。在这边吃了几天,所有人基本都不对胃口了。披萨汉堡这种高热量垃圾食品就不说了,牛排意面之类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是偶尔可以解解馋,顿顿吃绝对受不了的类型。然而住的地方又不能开火。
脖子上少了个东西,总觉得不习惯,好像丢了什么。他又重新挂了个。只是那条挂的比较久,感觉有感情了,成了护身符般的存在。
他大方地把护身符送人,收礼的也一点也不介意,下午戴着个小牌牌去训练室,雷瞎了所有人的钛合金狗眼。叶修反正不在乎。
他今天又没带手机,回去想起来好像已经三四天没充电了,随手给充上,几分钟后开了机,居然发现蓝河给他发消息。作为联盟的工作人员,当然有所有人在苏黎世的手机号码。问他吃了晚饭没,没吃的话可以来会议室开个会。
感觉好像有阴谋嘛。
他还是去了,天气还是闷热,凉快不下来,伸手去推门,门居然还反锁了,只是很快被拉开,蓝河探出脑袋:“叶神你来啦。”
他笑着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想怪可惜的。”一阵热气腾腾,他还没适应,就听到黄少天嚷嚷我靠他怎么也来了吃白食吧是不是吃白食?
怎么说呢就跟你不是吃白食一样啊?
叶修挺快意识到这怎么回事。会议室那么大的会议桌,架了个电磁炉。大家在一起捞火锅吃。
“这几天都辛苦啦。”蓝河说,“放心,我跟联盟打过报告了,那边说可以装作不知道。”
“就这一顿啊。”方锐泪流满面,“那要可劲吃下顿没有了。”
“你又不看手机啊。”苏沐橙一边吹芝心丸子一边跟他抱怨,“连我都叫不到你了。”
蓝河给他递了个一次性碗和筷子:“差不多就我们了,张副队他们不来。”
会议室热热闹闹的,空调吹得挺凉快。火锅咕嘟咕嘟烧得挺欢快,边上还有个电饭煲。
“我都要哭了。”李轩开玩笑说,“就想吃点羊肉泡馍。”
“唉,本来还以为就几天。”楚云秀说,“结果这么久也没太习惯时差,小许你不吃吗?”
“我不饿。”蓝河说,“真不是客气,我在外面吃过了啊。”
“你……”四周人一致声讨,可不是,人家又没有门禁,想去哪吃去哪吃。
他在唐人街的华人餐厅吃了碗馄饨和炸油条,又点了两盒生煎包带走,真的一点都不饿。可是又不能告诉在座的各位我有生煎包你们羡慕吗,炫耀都没处炫耀。
黄少天看到自己的粉丝被围攻,立马出来:“你们不许欺负我们蓝溪阁的人啊听到没?还有那个,哎老叶你脖子上那个挂的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我们蓝溪阁的卡套啊!”
“不是啊。”蓝河小声说。
“是啊你们蓝溪阁的人的。”叶修承认地很大方,“给我了就归我了啊。”
“凭什么给你害臊不害臊,好好的牌子挂你那怎么显得那么没下限呢?”
于是又吵了起来,这些大神,在这种事上跟小孩子似的不让步不饶人。
“趁着大家都在,我们碰个杯啊。”李轩提议。
于是都一起举起一次性杯子。
蓝河本来想不过去,黄少天先嚷嚷起来:“小许小许快快快,我们一起举杯啊一会儿该唱难忘今宵了。你怎么不来啊是不是架子大啊?”
蓝河哪敢啊,有点无措,上前举了杯,喻文州说:“还是要感谢你。”
众人纷纷附和说是。
蓝河的脸一下就红了,大神们你们高冷一点不要这么平易近人,我真的会不好意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碰杯,大家座位隔得远,当然也不在乎是不是真的碰到,就意思意思。蓝河碰到了叶修的杯子,叶修喝了口雪碧。
“一会儿散场了。”叶修问他,“我还能到你那抽烟不?”
他说这话贴着他的耳朵说的,热气在他耳朵边,蓝河突然觉得热,明明没喝酒却有醺然的醉意。他看着叶修,会议室的光线特别足,两个人都被照进了眼睛里。
“好啊。”蓝河说。
五、
小组赛第三轮,中国VS瑞典。
蓝河更新官博的时候看到一条评论,义愤填膺地怒道:“不是都已经打赢瑞典了吗?东道主还可以复活赛吗?”
“之前打的是瑞士……”
“瑞典不是瑞士的首都吗!?”
什么鬼啦。
蓝河有点无语,不想回复了。
周泽楷当了两轮擂台赛守擂大将,以至于根本没到他出场,战斗就被解决了。擂台赛横扫当然是好事,然而有粉丝不满意了。不仅粉丝不满意,赞助商也不满意。蓝河在工作间外面听到同事八卦的时候说,国内要求下一场周泽楷首发,以免又在四人内结束战斗,没有他露脸的机会。
微博评论里也都在喊想看周泽楷,蓝河想可以约一下下次直播的时间,或者让周泽楷录个小视频。就是不知道他好不好参与,毕竟他无口出了名的。也不好意思让这么大牌的人跟着自己做跟读,又不熟。
同事有江波涛的联络方式,说可以找他支两招。江波涛在QQ上回的很快。
无浪:
小周的话,不想说话的时候会笑。他只要一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哦。
还发了个微笑的sticker。
站在背后看同事聊QQ的蓝河:……好有道理哦。
于是就拿着手机去找周泽楷,录一段秒拍发微博号召大家来看小组赛第三轮比赛。周泽楷对着镜头嗯了好一会儿,同事在镜头外举着张A4纸用马克笔大写着时间和场次,他念完,同事在后面疯狂地做嘴型“客气一下,客气一下!”
周泽楷看懂了,但不明白怎么叫“客气一下”。
举着手机的蓝河只好说:“谢谢周泽楷队长。”
周泽楷想了想说:“嗯……不客气,加油。”
终于达成了“客气一下”。
蓝河录完保存好,打算比赛当天再发。路过叶修的座位,叶修也看到了他们在录VCR,就说:“还以为我特别点呢,合着不是只找我一个人录啊?”
“怎么会。”蓝河摇摇手里的手机,笑着说,“和他是祖国群众的呼声,对你是我个人的诉求。不一样嘛。”
外面阳光还是灿烈得很,他对这个国家的印象好像只剩下了夏天,从飞机一落地开始,就是这样灼热。夏天让这个国度的童话色彩淡了许多,却也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改写成为传奇。
叶修坐在电脑前,遮阳窗帘拉得很严实,蓝河看他座位上没有饮用水,就去拿了一瓶水放到他桌上。
“水就在门口,进来的时候顺带拿一下。”蓝河提醒他。
叶修从屏幕前抬眼看到他,挺认真地模样,蓝河又说:“你记得喝啊。”
“弄完这个就喝。”
蓝河看他的屏幕,叶修在研究第一次比赛时用的地图,也就是方锐和黄少天“钻洞”的那一次。风吹在草上,君莫笑站在洞门口比划,把千机伞变成战矛形态试着过。
蓝河看着好玩,问他:“这个可以打联机吗?”
“不可以。”叶修说,这个是游戏模拟器里面的地图建模,是不可以让君莫笑和蓝桥春雪都在同一个地图里的。
“好可惜啊。”蓝河说,“我还想钻——”
……黄少天同款……。
蓝河不说了,叶修回头看着他。
“哎。”蓝河抓抓耳朵,“你记得喝水啊。”
说着一溜烟跑了。
叶修看他跑远,他不爱喝水是理由之一,还有就是喝了水难免要跑厕所,他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专心致志的,哪有习惯去上厕所。
不过既然就在手边,他还是拿着喝了一口。凉凉的,透过嗓子到达胃里。
蓝河不仅要达到个人的诉求,还要尽量达到“联盟的诉求”。
上次小小客串过一次以后,这次的吉祥物又是他友情出演。不仅没有手到擒来的感觉,还因为上次的惨痛经历形成心理阴影,穿上去以后反反复复好多次把自己的头套摘下来戴上去又戴上去摘下来,练习自主摘戴以免上次的悲剧重演。
蓝河在吉祥物的身子里露出个脑袋,指责道:“你们上次都不给我帮忙!”
同事们打哈哈说对不起嘛对不起嘛,这次一定帮。
比赛开始。
今晚过后,就会有一些队伍彻底离开这个比赛场上了。国际比赛反而不同,少了很多激动人心的翻盘逆转,比如本届已经结束的季后赛中,君莫笑表演的绝杀或者扔武器,在这样等级的赛事中,反而不可能见到了。距离那个最高的顶峰只有一步,再猛打猛冲的队伍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用“如履薄冰”形容都不为过。这样的赛场上,“失误”这个词基本等于荣光的葬送。
因此,周泽楷打首发的行为让很多人眼前一亮又疯狂呼喊。永远客场的中国队只有一小块聚集了观众,气氛感染也掀翻了现场。
蓝河穿着厚重的吉祥物衣服和现场观众们拥抱合影,脑袋太大不好走路。在原地绕了几个圈圈。选手们坐的VIP观众席,离现场观众差了一点位置,要矮一点。台上的观众们喊着大神们的名字。
蓝河多少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至少三年前,他还没有想过,能和这些一线职业选手一起工作,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和荣誉而奋斗。
虽然自己这个奋斗的形象……略Q了点。
蓝河分完了手里的纪念品,基本也到了比赛开始了。挤出了安全门,终于成功摘下了头套,没有发生上次卡住的悲剧。回了更衣室,把平板翻出来,一墙之隔看直播。
直播比现场有一点延迟。经常他听到隔壁的欢呼,一分钟后才看到画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知后觉的。
还有现场观众@了官博:吉祥物好可爱[心][心][心]下楼的时候还找不到方向,好萌啊。
说着附上了一小段小视频。
蓝河点开一看,大囧,还是转发了微博说谢谢。
周泽楷一挑二。
现场的观众恨不得站起来唱国歌,掌声雷动,下一位是黄少天,夜雨声烦。
蓝河再也按捺不住了,擂台赛顺序提前都没有透露过,他当然也不知道偶像会上场。第一轮黄少天和喻文州打了团队赛,第二轮轮换,现在第二顺位出场。
只是穿着吉祥物的衣服有冒出个人脑袋太奇怪,他俩爪子把自己的头套戴好,跑到外面去看现场。黄少天没有选择战术走位,直接就杀上去了。蓝河耳机里还听着直播,国内解说说黄少天这次话很少呀!
另一个解说道:看来这里的电脑没有装中文输入法。
蓝河笑了,的确,这个电脑没有装简体输入法……
很早以前就总有人说,想看黄少天不发垃圾话,把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中,比赛会怎么进行。现在终于得之一见,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蓝河猫着腰找了个小角落看比赛。全息投影的关系,并不是每个角度都能看得很清楚,比如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不免有点着急。
国内转播刚说完黄少天终于可以专心致志打比赛了,下一秒就被打脸,黄少天用汉语拼音夹杂英语和数字及语气助词,刷起了屏。蓝河作为粉丝,一眼就认出这是“我来了!”的意思。
只是用三个字可以表达的内容,他硬是打出了满满一屏幕。观众们先愣了几秒,又哄然大笑。这可苦了对手,居然还分神去辨认黄少天到底在说什么,差点走神,直接被黄少天抓住了空档。
蓝河在下面给黄少天加油,挥着两只哆啦A梦爪子鼓掌。
小组赛第三轮,收视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比第一轮第二轮加起来还要多,微博空降头条热点,连带着蓝河也跟着火了起来——不仅是微博瞬间涨到百万粉,不少人转发了周泽楷的秒拍视频,还有……他演的吉祥物。
大脑袋吉祥物认真看比赛,在下面诚挚为黄少天鼓掌。
蓝河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
这场比赛的团队赛比较难打,又一次随机新地图。因为欧洲地区的赛制本就更接近国际赛的赛制,团队赛从阵型和打发以及习惯上,欧洲队伍都更得心应手一些。团队赛打得比较艰难,最后小分差落败,好在擂台赛横扫的成绩总加,晋级八强。
第一场战役终于告一段落,蓝河松了一大口气,回过头来想想,果然一切都挺累的。
还有……他那个吉祥物成为新网红,不少人还画恶搞漫@官博,蓝河一边转发一边内心疯狂想,这吉祥物里面的人就是官博君啊啊啊啊啊。
天黑透了。
这边纬度高,人烟稀少,不像国内市里那么多灯光,因此夜空的星辰就格外明亮。他从小在城市生活,没见过这么清晰的银河。蓝河就想下去拍几张照,刚一出门,就看到叶修,刚好朝他这里来。
“你又来抽烟啊。”蓝河无奈地说。
“嗯,你现在有事?”
“想下楼去走一走。”蓝河想了想,“你也一起吧?今天天气这么好。”
叶修深思了一下,显然在犹豫。
“你都从你房间走到我房间了,下个楼而已。”
叶修大概是想想也对,蓝河笑了,跟着他下电梯。叶修叼着烟:“这不是在你房间还可以边抽边打游戏么。”
蓝河仰头拍了几张照,随口说:“那你就当陪我呗。”
说完又觉得怪怪的,叶修却嗯了一声。
“今天打得不错啊。”蓝河找话题,“比赛很精彩。”
“看到你偶像满意吧。”
周泽楷一挑二后,第二顺位的黄少天挑翻了对方的第三顺位,势头很猛,不少人喊着一挑三。
“对啊,感觉大家都打得很……奔放。”蓝河笑着说,“看起来很爽。”
叶修没说话,蓝河说:“不过这也是赞助商要求的吧,打得这么猛,其实也是怕后面变故太多。”
他想了想,“虽然比赛很好看,国内的观众们看着也开心……但是竞技体育,本来也不是为了观众‘看得开心’而来的。成就冠军有很多个微小的‘不确定’。”
他说完,觉得自己话又有点多。闭嘴了,一偏头,却看见叶修在看他。
“不错。”叶修抖了抖烟灰,给他比了个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蓝河安心了,于是继续说:“好吧,这次赢了毕竟还是要庆祝的,只要是胜利就值得喝彩。下一轮就是四分之一决赛了。我会给你们加油的。”
“穿着烤鸭给我们加油?”
“……”蓝河无语了一阵,“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叶修继续补刀:“沐橙转发了,我就跟着转了。”
蓝河:“……”他下班了以后太累了,还没来得及看微博!
“挺可爱的么不是。”叶修淡淡地说,“后来头套拿下来了没?”
“我靠……”蓝河在三次元是个挺内敛的人,平时不爆粗口,刚刚实在是憋不住了,“大神,我们友谊的小船要翻了。”
叶修笑出声:“别啊,我夸你呢。”
他正色道,“我平时不夸人的啊,训练营多少人排着队要我夸呢我都不夸,你应该珍惜。”
蓝河一股气憋着没处撒,只想挠他。
“冷静点啊。”叶修说,“怎么现实中也是个近战……”
他说着,轻轻拍了一下蓝河的额头。蓝河坐在原地,一下就石化了不敢动。
“怎么了?”叶修奇道,“开关在那?”
蓝河觉得脸有点热,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好险好在,手机震了震。
他打开,一下就跳起来:“叶神!”
“嗯?”叶修看他那么激动,还有点紧张,蓝河抓着他的手,“烟抽完没?灭了灭了。”
他拉着叶修往楼上跑,“刚刚同事来消息,欧服的BOSS刷新了。”
叶修被他抓着就往电梯带,蓝河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其他选手都过去了,就差你了啊叶神……等等,你账号卡在身上吗?”
他回头,看到叶修脖子上挂着的牌子。
“哦,在啊。”叶修说,“这卡套挺好用啊。”
“嘿嘿,是吧。”蓝河拉着他进了货梯,刷门禁,“这个电梯快一点,不用等。”
跑了一身汗,他在电梯里扇扇风,感慨道:“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上赶着拉你去抢BOSS……”
叶修也笑了:“成,欧服的BOSS是吧?成,薅一层资本主义的羊毛,回去建设社会主义。”
六、
没时间去训练室开机器,直接在蓝河的笔记本上刷卡,上线,君莫笑很快就被拉进了团。团队频道刷了一排坐标。
蓝河看了一下团队列表,张新杰果然不在,夜已经较深了。
并不只有国家队全员,联盟的工作人员也都在,拿着治疗账号卡。虽然技术就是普通玩家,但是在这种局面下,无脑群奶就可以。
BOSS在峡谷外,联盟员工先收到的消息,到的时候已经在打了。欧服本地的优势,自然也就在于有已经成熟的公会和粉丝。
王杰希先到的位置,峡谷外围有个高地,在上面刚好可以纵观全局。
王不留行:这个位置比较好进攻。[坐标]
“那就只能你一个人进攻了我们上不去谢谢……”这是肖时钦。
“他就是炫耀一下他会飞^ ^”这是喻文州。
众人回头,看到君莫笑飞枪而来,方锐说我靠,你哪来的,你不是不在房间呢吗?
到了地方就能开语音对话了,除了王杰希的选位比较刁钻,其他人分散在西南方向,盯着血量。
怎么打?只能抢。
“血量压到百分之四十之前。”王杰希贴出几个坐标,正要分小队发现没权限,“队长给我。”
“不给。”
唐昊拒收了他的消息,并向他扔了一个板砖。
王杰希骑着扫把飞下来,在他头顶盘旋。唐昊只好把队长给他了。
迅速分了小队分派任务,要求所有人各就各位。
蓝河看得心里也激动,情不自禁都站起来。君莫笑一边往坐标方位跑一边说:“你急什么。”
“感觉好刺激啊。”蓝河换了个姿势。
选手们的房间都是单人间,工作人员却是双人的。只是凑巧他这间没有合住的,另一个床位都拿来堆东西了。茶几的高度并不适合操纵键盘,叶修坐在床上,电脑放腿上。
蓝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翻了包饼干出来:“饿了,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君莫笑和一枪穿云一组,两个人要到的位置都比较难到达,需要精准的操作在悬崖壁上借力,叶修盯着屏幕手上没停,问他:“你就这么待客啊。”
蓝河一边吃饼干一边说:“冯主席说了你们选手不可以乱吃东西。”说着舔舔嘴巴,“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呵。”
听了这句听多次,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实体就在自己面前呵呵,果然好嘲讽啊。蓝河又吃了一块饼干。
“快点,饿着呢。”
“我找找啊。”蓝河跳下床,“别跟别人说。”
他翻出一包麻辣鸭翅:“我先试试毒,半小时后你再吃。”
蓝河撕开包装,把鸭翅拿出来一个,叶修伸头就给叼走了。
这么大的东西,不用手都没法吃,但是手上又没法停,只好叼着。蓝河看着他笑了,伸手去摸手机:“哎你别动啊,我拍个照。”
叶修爬了三分之二,还有一点就能登顶,站在悬崖一角,调了调视角往下望,BOSS在附近游荡,血量才到百分之七十。
蓝河打开手机相机:“来大神笑一个。”
叶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蓝河按了快门。
“哈哈。”蓝河把手机放回去,坐在边上啃鸭翅,“叼着累不累啊,腮帮子酸吗。”
叶修最后一个操作上了悬崖顶上,换了手坐在屏幕前吃鸭翅,团队频道不少人敲了1,表示已就位。
“他们打的也太慢了吧。”李轩发了个哈欠的表情。
的确,欧服人比起国服,少太多了……天朝还是人多力量大。
沐雨橙风:我去看一会儿电视剧,到了叫我。
风城烟雨:我去吹头发。
海无量:我打个电话。
王不留行:……#刀
海无量:好吧我不打了#大哭
他的位置最为关键,要在那一瞬间把对方的主T抓过来,和唐昊合力解决掉。海无量和唐三打的搭档。蓝河想自己不在也是挺可惜,不然这么多珍贵的截图还可以拿去发微博,一定勾起很多人的感慨。
“有水没?”叶修问。
蓝河正在想得出神,抱着抱枕下床:“有酸奶,和果汁……”
不对,自己作为联盟的工作人员,居然还拉着叶修吃这吃那,他站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吃啊。”叶修笑了,“我和他们又不一样。”
好像也对,虽然蓝河不太愿意承认。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叶修是会上场的。
弯腰打开小冰柜拿出两瓶苹果汁,丢给叶修一瓶,坐回去。
“叶指导。”
“啊?”
“叶领队?”
“干嘛这么叫我。”叶修轻笑了一声。
“过过瘾。”蓝河拧开瓶盖,“当时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你当了国家队领队,我就想,哇,原来你……”
他本来想说,原来你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可是刚出口就觉得失言。叶修本就是从那个满身荣光的地方走下来的,他是“我回来了”而并非“我走了”。
他静静地坐在边上,半晌叶修伸手:“吃完了,再给一根。”
“……哦。”蓝河把袋子的口拉大了一点,“我也是喂过叶领队的人了。”
“我用手拿了再摸你键盘你介意吗?”叶修说。
“介意!”游戏宅们,对自己的鼠标键盘可都是很宝贵的。
“我今天不擦电脑了。”蓝河说,“我这辈子都不擦电脑了。”
叶修开过光的电脑,以后抢BOSS推副本记录还不是所向披靡。
随意聊着,BOSS的血量就逼近了百分之四十,这个数字只是个范围,真正的出手要看时机。果然,在BOSS转阶段变面向的时候,方锐果断出手抓了对方的主T。
海无量:加油。你挺住我先撤了。
说着就把那个倒霉的骑士扔给唐三打,自己跑了。
唐三打开了爆发狂揍,趁着公CD的时候抢着时间对方锐说了句大大的:**
毕竟对方人多,唐三打虽然很快带走了对方的骑士,也被回过神来的群众淹没了。方锐倒是七拐八拐摸爬滚打地溜得极快。唯一没有限定选位的夜雨声烦正好这时候晃过来跟他接应,指责了一下方锐抛弃队友的行为,两个人就一起跑了。
剩下的人发起进攻,主T死亡,仇恨无主,BOSS开始无差别攻击。王不留行从一个很刁钻的位置上前输出抢仇恨,把它拉到剩下的人伏击的地方。
借助地势,他们这个只有十三人的小队很快接手了BOSS,所有人又重新汇聚到一起,叶修说:“大眼啊,你猜你输出高还是我输出高啊。”
众人一看他装备,这一身不讲道理的高暴击装闪瞎所有人的眼。立马骂到“果然无耻”“这点DPS都要抢”“不出风头你会死啊”,叶修呵呵“嫉妒就直说啊”。
君莫笑的仇恨值越来越高,方锐却不合时宜地在团队频道里打了行字:“老叶你再说句话。”
“呵呵。”
“我靠你吃什么呢你。”方锐大喊道,“我就听出来你在吃东西!”
蓝河:……。
“你到底在哪啊。”海无量一边控制BOSS一边嚷嚷,“我们去你房间敲门都没人,你不会不在基地出去浪了吧?”
逢山鬼泣:低调,严肃。有什么事情不能真人拿着菜刀上去打一架呢?
他把BOSS往那边拉,很快就引导他进去了一个狭窄的坑道里。一叶之秋和一枪穿云在后面拦截追兵,形成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张佳乐的百花缭乱在外围拖延牵制。BOSS就这么轻松被控制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黄少天作为先锋,血量下得最快,“所以没奶怎么办,怎么办?这个BOSS又放了一个大招我马上就要死了,看,我现在已经只有百分之二十四的血量,挺不住了,再见同志们。”
他们自带的治疗都因为浪得太欢,已经被围攻群众集火掉了。现在完全没有治疗。
说着他就要撤,已经死掉的唐昊在频道里发了个冷漠的表情。
不对,不是死了,怎么能叫死了呢?是牺牲了……
“你看人家后辈都为国捐躯了,你也不前仆后继死而后已一下。”叶修说。手里的千机伞一刻没停,换形态和放技能。好在身后沐雨橙风一直帮忙策应,让他的压力少了很多。这个角度卫星射线就在他背后,照得整个屏幕都特别炫目明亮。
“我次奥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一身暴击装一点防御都没堆这张嘲讽脸都没引起BOSS对你的杀戮我看你是废了废了。”
叶修还要回,蓝河却在这时蹦下床出去了。他有点不明所以,只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也要小心计算自己的血量,闪避BOSS的攻击。听到蓝河关了门跑出去。
血线百分之二十。
“我靠马上就要放大招了。”方锐说,“少天别打了,我们一起手拉手浪迹天涯吧。”说着就又蹿出BOSS的火力线,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他是个布甲职业,血薄,特别脆,怕死。
“好主意,你打头我断后,拿出我们曾经在训练营时打巷战的风采。”
黄少天正说着就一个闪身跑了,正在控场方便黄少天输出的李轩差点吐血,因为他一跑BOSS就看到他了。
孙翔周泽楷解决了后面的追兵,加入进来,到了最后的时刻,刚刚复活回主城的治疗们终于回来了。
跑在最前的治疗给夜雨声烦和海无量刷了个瞬发回复术,选了位开始站桩。职业是守护天使,站的也可以离BOSS近一点,刚好听到他们说话。叶修看了看那个守护天使,对方视角也对着他,发了条密聊:嘿嘿。
还真是他。
守护天使给君莫笑刷了个回复术,看着自己身上的绿色字直蹦叶修感到特别安心,终于可以猛攻了。
结果守护天使刷到百分之八十,就急匆匆留着技能,迫不及待去奶自己偶像了。
唉……
百分之五。
这个BOSS也是新出的,他们一群人远离网游这么久,不是很清楚机制,还是之前联盟的人四处搜刮了一些乱七八糟攻略科普的。不过不管怎么样,百分之五绝对是个坎,大招面前,先跑了再说。
君莫笑看着自己的血量,他输出最高,现在BOSS仇恨值也最高,最后这一个大招,他是非吃不可了。
死吧死吧,反正不会掉装备。
正这么想着,一道白光沐浴,蓝河把最后一个治疗大招用在了他身上,把他的血线拉了回来。
BOSS圆满被推。
上了系统公告倒是次要,主要是会掉什么东西最让人期待。
国际荣耀邀请赛期间,连副本BOSS都会大方许多,更别提野图了。极为珍贵的稀有材料,有的似乎国服都没有。
于是材料的分配就成了问题。
Roll点是最常见的,就是唐昊不愿意。喻文州客气了一下,只Roll了个97点。
“要不留给总决赛MVP?”有人提议。
更多人拒绝了,最后材料也就交给联盟暂时保管。现在太晚了,虽然明天没有比赛,不过这个强度也是挺大的,都需要休息。
尤其是今天打了比赛又抢BOSS的几位。几个人下了线,蓝河在外面敲门。他刚刚跑得太急,没拿房卡。
叶修悠悠哉哉地问:“谁啊?”
蓝河无语:“大神你还吃着我买的鸭翅呢放我进去。”
“说句好听的。”
“……你妹的国民公敌君莫笑!开门。”
叶修给他开门,蓝河进了房间:“太晚了啊,您也先回去吧。材料掉了挺多的,联盟清点一下,按需分配,争取让大大们都拿到。”
“累了?”
“挺累的。”蓝河笑着说,“还有今天都辛苦了,明天上午就不安排自由训练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吃食堂?”
“不吃了。联盟请客,不过具体吃什么还不知道,听上面领导安排吧。”
两个人说完这几句,门边的光线挺昏暗,站在一起,都觉得有话要跟对方说。
而该说的确实是已经说完了。
“晚安吧。”叶修说,“我回去了。”
“嗯,晚安。”
他给叶修开了门,然而刚开了门,走了两步,突然,走廊一瞬间,黑了。
只有一点他们房间露出来的斜斜的灯光。
“……停电?”
“哦,不是。”蓝河有点懊丧地说,“凌晨一点了,熄灯了……”
“这么规矩啊还熄灯……”
“这边国家比较环保。”蓝河解释说,“就是……呃,省电呗……”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开着灯不觉得长的走廊,现在黑漆漆的,只有应急标志是亮的,发着绿色的荧光。
“要么……”
因为夜太深,说什么都觉得吵闹,声音在黑暗中被压成细语。
“我还有一张床。”蓝河说,“没睡过人,就是有时候会放东西。还算干净的吧,要不你先留一下?”
七、
君莫笑离开第十区以后,也常常有人提起他。他像是个第十区的一个标识一个传奇,在副本记录上和首甲履历中,无数新人都能看到他的名字,谈起他和他的兴欣从挑战赛走向走冠军的神话。
以及总有人看见,曾经的蜘蛛洞穴副本记录里,与他名字并行的那个蓝河。
讲到这,会有人从茶余饭后中醒转过来,问一句蓝桥春雪:“你和叶修大神是不是朋友啊?”
蓝河回忆起君莫笑之前的所作所为,咬牙切齿地说:“仇人!”
本来想说“敌人”,可是“敌人”太没有针对性了,对霸气雄图中草堂都是“敌人”,对君莫笑非“仇人”不能形容。
“能和叶修大神做朋友,你也是很厉害啊。”对方发来一排鼓掌喝彩的表情。
“所以都说了是仇人了!”
现在仇人在他隔壁床睡,蓝河先醒,打开手机看微信。因为时差的原因,每天醒来都一堆消息没看。他带着困意翻着翻着,突然坐了起来。
叶修就醒了。蓝河很不好意思地轻声说:“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你先睡吧,我起来了。”
“嗯。”
然后蓝河就笑了,原来大神带着困意的声音这么……黏糊糊的。
不过也就那一声,下面就正常了,叶修问他几点了。
“七点多。”蓝河下了床,把被单铺好,“今天上午不用训练。”
他穿着件白色短袖T,蓝色短裤,光脚踩在地上,“我出去打个电话。”
“这么忙啊。”
“联盟太过分了啊。”蓝河挺不满地说,“那些材料居然想拿去充公,上交给国家。”
他本来挺困的,一下就清醒了。
“什么材料?”叶修还想了一下,“哦,昨晚的材料是吧。”
“嗯。”蓝河说,“联盟什么都没干啊,职业选手自己抢到的,要分配也该自己分配吧。”
“你要去跟老板叫板了?”
“我……”蓝河一咬牙,“算是吧!”
蓝河拿着手机出去了,叶修想了想,上午没事做,昨晚睡得挺好,就起来了。这边天亮得早,白天特别长。
叶修刷过牙,蓝河打完电话进来:“联盟那边给材料估价了,最后可能从职业选手们手里买这些材料。”
“联盟要材料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蓝河说,“待价而沽赚差价?你不睡了吗。”
“不睡了。”
蓝河打开电脑登录官博,瞬间就被新提醒淹没了。
“你看吧。”叶修说,“我说你要成网红了。”
“大神你就别笑话我了。”蓝河欲哭无泪。
说着还转发了微博:这就是我们的吉祥物,是不是很可爱[微笑],转发此条微博抽取三位送吉祥物,四分之一决赛前开奖。
7月29日,四分之一决赛,对战韩国队。
蓝河用转发抽奖平台抽奖,万万没想到其中之一抽中的是叶修。
“抽中僵尸粉了!重抽!”不少人这么评论道。
叶修还没回复,看来是真的不上微博,只有苏沐橙或者陈果叮嘱他转发东西才会上来看看。
刚好就转发了这一条,苏沐橙也转过的。
“怎么会这么巧啊……”蓝河看着转发抽奖平台的页面,实在是不敢相信。
国内的同事要到了剩下两位粉丝的地址送吉祥物,跟他说:“叶神那个你就亲手交给他吧!”
太傻了。
蓝河手上拿着吉祥物,站在门口等着。决赛前热身,全员出征是要摄像机跟拍的。结果中国队好多人嘴里叼着……棒棒糖。
“大神你们吃完糖重拍一遍行吗!”另一个随队小哥歇斯底里地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严肃啊!!”
蓝河无奈地提醒他:“直播啊,反正吃糖都录进去了,重拍也没用了……”
“所以你们到底哪来的棒棒糖。”蓝河无力地说,“防不胜防……”
“韩国队选手给的啊。”
蓝河吓得差点跳起来,万一,虽然不该这样说,要尊重竞技体育精神,但是万一呢?
“他们用棒棒糖跟我们换辣条。”
“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辣条……”
“之前去唐人街偷偷买的嘻嘻。”
抢完BOSS那天中午,带着大神们去中国城唐人街吃了饭。这边的华人其实不少,但是受众群和电竞都没什么关系,也没人认出来。餐厅是订好的早考察过,不会有问题。
再下面就要彻底封闭了,直到打到总决赛,都不会出基地。
当然,肯定是会打到总决赛的。
“重拍一遍啊。”随队小哥哭着说,“大神们你们快把棒棒糖吃完,我们再拍一遍。”
摄像机架在通道口,全员逆着光走着,小哥特别激动,蓝河却迟疑了一下。
没看到叶修。
叶修并不喜欢这种硬片软广风,于是他落跑了。
躲在最后面,叼着没吃完的棒棒糖。
真腻,他打算把棒棒糖扔了,四处找垃圾桶。
等前面的人走完了,摄像机撤了,再跟上去。
他刚丢掉糖,听到墙角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抬头,吉祥物趴在墙上。
“嗨大神你在这里做什么。”
墙角弹出个吉祥物的小脑袋,挥挥丑丑的翅膀,扭啊扭的。
吉祥物又往前挪了两步,“大神你微博转发抽奖抽中我了,现在可以带我走了。”
蓝河躲在墙后,玩得特别入戏,把手掌那么大的吉祥物当个布偶玩角色扮演。
“那我可就带走了。”
他听到叶修这么说,蓝河刚想说“好啊好啊带走吧虽然我丑可我是荣耀之神派来的使者啊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叶修抓住了他的手腕,把吉祥物往他脸上贴。
蓝河睁大了眼睛。
吉祥物贴在他的嘴唇上,叶修在另一边,吻了吻它的嘴唇。
隔着吉祥物丑丑的脸,他们接了个并不实际的吻。
蓝河的脸红透了,心脏狂跳。他只能看见叶修垂下的眼睫,高挺的鼻梁。
“先放你这了。”叶修移开嘴唇,“我去打比赛了,结束了记得给我。”
他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在黑暗里对视。吉祥物静静地在他们中间。
什么跟什么啊。
蓝河怔怔地站在原地,叶修松开他的手腕。挥挥手,转身向通道尽头走去。背后的一号烫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蓝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把吉祥物从嘴巴上拿下来。一点痕迹都没留,只是带着两个人呼吸的热度,提醒曾经有一双人隔着它,在这里交换了气息。
好像有什么没有说?蓝河想。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被叶修认出来了,才想起他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许博远,曾经蓝溪阁的蓝桥春雪。
现在,也有事情忘了说,又让叶修抢先了。
——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蓝河的同事看他一会儿拍脸一会儿看天,忍不住说:“咋地啦哥们儿,工作太累疯了啊?”
你才疯了呢。蓝河说:“没有。”
“好好的脸红啥?”
“天热嘛。”
“艾玛这空调开到十拔度,我一来自北方的狼都冻得直哆嗦你还热。”
来自南方的蓝河看着场上的比赛,中国队队员们在比赛席里,没上场的选手也在台上。
还有他们的领队叶修。
首发依旧是周泽楷,国内舆论和上级压力安排的。地图是巷战,并不是很适合神枪手的攻击。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万一韩国队田忌赛马怎么办啊?”旁边窃窃私语。
“你脑残啊,这是擂台赛又不是个人赛,该挑三都得挑。”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的安排下,顾忌就很多。首发顺位也必须打出气势。而巷战,本就不适合远程职业。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挨骂的并不是体育总局,是叶修。
各种阴谋论都有,甚至有人恶毒地说,叶修希望周泽楷失利背锅,成为国家罪人,前第一人对后第一人的嫉妒,等等。
蓝河恨不得用自己官V的号发微博大喊:这是体育总局那个傻逼要求的,不关叶修的事啊!
好生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你说……”同事在边上嘀咕,“咱会不会输啊……”
小组赛结束,已经有很多没有出线的国家止步了,变成了欧洲荣耀半月游。事实上这种比赛不像全民竞技体育的奥运会,没有那么多人关注。背负的压力相对全国范围内要小很多。除此之外,小组赛又是积分制,很多队伍早在第一轮就知道自己的斤两,反而没什么压力了,把比赛当做全明星show一样,尽情摇摆。
反而有不少亮点的地方让人赞叹。中国队也见识到了许多新打法,都是荣耀爱好者,对这些奇特的打法总是忍不住心生欢喜。
“闭嘴。”另一个同事怒斥。
“唉,形势严峻啊,要是叶修能上场就好了,他那么牛比。”
“他都退役了。对了蓝桥,我怎么觉得你和叶修关系不错啊?”
“啊……”蓝河冷汗,“呃,错觉吧。”
“他上次不还住你那么。”
“我靠。”蓝河一脸惊恐,“你们怎么知道的。”
两个同事淡定地说:“都知道了好吗,你当监控摄像干嘛吃的。”
蓝河盯着两个同事,试图从他们脸上窥出端倪。然而对方好像什么都没想到,蓝河松了一口气。
也……对吧。
等等、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啊!能误会什么啊我为什么这么心虚啊!
看比赛看比赛。
他倒是想看,同事还要插嘴:“所以叶修到底能不能上场啊?”
“之前不是说了嘛除非极端意外的情况,当然谁也不希望这种时候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吧!”
每个队员都背负着战队和粉丝的希望,也都认真负责地准备比赛,叶修应该是不会上场的。
怎么说,蓝河一面希望着叶修上场,把他的实力展现给世界面前看。一面也不希望他上场,那标示着中国队有一名队员达到了不能上场的地步。
他作为随队工作人员,最重要的是把每个人都安排好,安心打比赛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同事最后得出结论,“叶修都打了这么多年了,我经常忘了他都三十岁了。”
“啊!?有那么老吗?”
“差不多啊第一赛季你算算……”
“是二十八。”蓝河无奈地插嘴,“没有那么老。”
“二十八和三十也差不了多少啊我们都是算虚岁的。”
再下面都没人说话了,周泽楷压制着对方的发挥,好几次险些逆转都失败了,直到这个人终于变灰倒下,还有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屏幕上弹出大大的Glory,才醒悟过来鼓掌和喝彩。
擂台赛终于打完了,中国队输了一个人头分,进入团队赛。
蓝河都不敢看微博了,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实在是……
很少有人想到,这么华丽的阵容也会输,粉丝们激动起来,总是不讲道理,想不到这些。
果然,形势越来越艰巨了。早在第一轮,团队赛简直就是推到性的胜利,用摧枯拉朽形容都不为过。
准备团队赛,休息。蓝河去给运动员们送水。
叶修在安排团队赛事宜,看到蓝河来,跟他点了点头。
蓝河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害臊。那一吻明明是半小时不到之前的事,而经过如此激烈的擂台赛之后,好像就隔了好久好久一样。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叶修呢。
运动员们一边听叶修安排一边动动手指简单做手操,蓝河送完水和毛巾就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刚好听见里面的人一起说加油,看来是讲完了。
“加油。”他隔着门,对里面的运动员们轻声说了一句。
四分之一决赛,中国队微妙优势,团队赛反超韩国队,晋级四强。
最后的团队赛打了三十八分钟,两边都知道这一步错了就是全盘皆输,因此格外小心谨慎。团队赛指挥是肖时钦,一个习惯把劣势放大去攻克对方强势的指挥。这一次棋逢对手,遇到了同样擅长走这条路的韩国队。
出了比赛席,两个人都有点相见恨晚,约好了有空多交流。这场打了这么久,连观众都精疲力竭,庆贺都没力气了。
还有……
蓝河把那个丑丑的吉祥物从椅子上拿起来,走向了后台。
八、
“叶修。”
蓝河这么叫他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有点没底的。习惯性喊“大神”和“叶神”,真名还是第一次喊。
叶修停下来,其他选手也都累了,挥挥手各自回去,蓝河把背后的吉祥物拿出来:“给你的。”
“哎。”叶修接过来,“这能放哪啊,床上吗。”
“那你看着办吧。”蓝河笑笑。
“还是开始那个吗?”
“是啊。”蓝河说。他倒是想过把那个自己留着,换个新的给叶修,反正长得一模一样丑他肯定认不出来。
“小蓝啊。”
“嗯……”蓝河犹豫了,他怕叶修改主意,和他说,是跟他闹着玩的了,就突然不敢接话。
“我是认真的。”叶修说,“你考虑一下。”
蓝河有点失神,不知道怎么接,叶修又说,“那你要是要考虑的话,就先考虑着吧,不过总有点时限,什么时候考虑好?”
蓝河笑了:“我现在就考虑好了啊。”
他穿的还是他第一次见叶修的那一身,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
“不过还是先……打比赛要紧啊。”他说。
“那行吧,拿到冠军就听你回答。”
他手里拿着那个丑丑的吉祥物,盯着它的脸居然也觉得好看了起来,果然挺萌的。
“在那之前我要不要跟你保持一下距离啊。”叶修说,“避个嫌什么的。”
“不用。”蓝河说,“您……不就是想来我房间抽烟吗,来就是了。”
叶修跟着他往外走,到了门口,有个外国人和蓝河打招呼,蓝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是我啊,我是六百六十六!”
他仔细一瞧,是那个挪威选手。这才几天没见,胡子长得满脸都是,和刮了胡子的简直判若两人,蓝河的欧洲人脸盲症都犯了。
“去打游戏吗?”他很热情地问,“这位……”
叶修穿着国家队的衣服。现在中国队已经很猛了,不少人久仰其名。挪威选手看到一号,恍然大悟:“噢!”
这个一号从来不出场,不就是传说中的必胜法宝吗?中国人有句老话好饭总要最后上,他们习惯把最厉害的人放在最后啊。
虽然挪威已经被淘汰了,但一点儿也不影响这位挪威选手的热情:“打游戏吗一起吗?”
“不用了……”蓝河推托,“而且今天中国队的运动员都已经很累的。”
“你是不是必胜法宝啊?”挪威选手直接问了起来,“是不是你最后会上场?”
“是啊。”叶修说,“所以不要试图打探我国的情报,这是没有用的。”
挪威选手又激动又失望,拉着蓝河一定要加他游戏好友。看叶修这么高冷又挺有气场,犹豫了好多次还是没说。
挪威选手走了,蓝河还回头看他走远,再一转身,叶修很危险地盯着他。
“不是!”蓝河赶紧说,“呃,我们……唉,你放心,我不喜欢胡子太多的白人的,不对,我根本就不喜欢白人……”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叶修说:“行了,走吧。”
蓝河在自己房间备了个烟灰缸,给叶修拿着用。上楼的时候看到同事,他也懒得解释了。
事实上,同事也并没有多想。因此他也总有种不真实感。怎么好好的……就突然……
叶修上了蓝桥春雪的账号,看到一个新好友提醒,问:“是这个?”
“是啊。”蓝河也跟着看了一眼,“小组赛打挪威还打过他的。”
“我从来不记得手下败将的名字。”
“够了啊你。”
叶修笑笑,就被对方邀请进了竞技场。
蓝河没眼看了,捂着眼睛走了。
第二天,就盛传中国队的随队深藏不露,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蓝河百口莫辩,又不能说是叶修帮自己打的,只好去和挪威选手说不要再说了。
挪威选手:为什么!?难道不是很骄傲的事情吗!你打赢了我耶!
蓝河:……不是那个意思……
挪威选手:哦,我明白了,你们中国人,都比较低调!
蓝河想算了就当是这样吧你开心就好了。
半决赛,中国队对战英国队。
主力队员中,很多都是现在三零一战队的白庶曾经的队友。他本人很大方,在战术会议上,分享了所有他能分享的情报和资料。尤其是关于那个擅用舍命一击的刺客选手。
他还留有一些训练视频。只是关于装备等银装机密,白庶并不愿多说,即使拿着“国家面前皆大义!”都没能说服他。中国队队员也并没有追问太多。
这是个很难打的对手。除此之外,中国队在先前的比赛中,也已经暴露了不少。比如方锐的猥琐流,对手似乎放大了他的威慑力,总在团队赛中处处牵制他。
因此,这一次,方锐被放上了擂台赛。
这一场打完,就是总决赛,每一次战役是必经,而不是阻碍。
半决赛当天,蓝河自告奋勇接了个额外的工作——去机场接来观战的本届冠军队,兴欣。
这和叶修没关系,纯粹是他自己好奇。曾经在第十区的时候,寒烟柔和一寸灰也一样和他有过抢BOSS和刷记录的交情。陈果看到他也很热情,蓝河本来只说自己是联盟的工作人员,后来才说自己是蓝河。陈果和唐柔都还记得他。
“运动员们在封闭训练,现在见不到。”蓝河说,“先送你们去住的地方,晚上看比赛就能见到了。”
在行李托运处领完行李,最意外的,是他们居然看到了林敬言。
“真没想到是同一班飞机。”陈果说。国际航班太大,都没有见到。
“是。”林敬言微微一笑,蓝河赶紧自我介绍:“邀请赛中国队随队,许博远。”
完了,想起来,这位和张新杰也曾经穿过马甲抢BOSS,给自己在第十区的工作增加难度……真是,看着这张老好人的脸,也完全发不起脾气。这些职业选手们啊……说多了都是泪。
在路上众人聊天,林敬言还想起了和蓝溪阁的事情,当时的卢瀚文,就是蓝河带的。他对流云有印象,对蓝桥春雪即便没有,也有了点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晚上比赛的时候果然很热闹,直播摄像头往观众席上一扫,第一排就看到唐柔,跟着兴欣的美女老板一起在镜头前浅笑,再往后扫,林敬言坐的位置挺低调,还是被抓住了。引起小范围一阵骚动。记者很意外他会来半决赛现场,对着他拍了半天。直到林敬言用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作罢。
镜头在观众席扫过,回到了舞台上,巨大的荣耀标志在全息投影中绽放,拉开帷幕。
比赛开始。
擂台赛第一顺位的方锐,迎战英国队一名驱魔师选手。
很多在国内不是大热的职业,比如驱魔师、骑士、召唤师,在英国反而有很多选手选择,粉丝也极多。只是方锐这种打法,在团队赛游历战斗之外的乱窜,开始并没有很明显。而到擂台赛上的1V1,着实把人给吓着了。
没见过这么会钻的选手……真是……
现场解说开始说方锐的履历,讲到他曾经是中国最著名的盗贼选手,后来转型玩的气功师。为什么?因为他搭上了那班冠军的车,云云。暗示他投机取巧,又格外运气好。所以才会在团队赛中钻到地图上那么大的漏洞。
还说他曾经的队伍成绩很烂,在中国都是中下游的队伍,比较垃圾。他作为副队长抛弃队伍去抱冠军队的大腿。
中国队观众都皱起了眉头。毕竟,一开始,没有人会想到兴欣真的得冠军。方锐一位全明星选手抛弃本职业去选拔赛队伍重头开始,堪称伟大的奇迹。
旁边同事听着现场解说,真情实感来了一句:妈的智障。
不过这些,场上的选手包括方锐都并不知情。他正在充分发挥猥琐流大师的本色,试图把对方恶心哭。
对方终于忍不住了骂了一排垃圾话,方锐很快就回复了:“Can u speak Chinese?”
然后用汉语拼音打了一句:“不会呀?那我教你好了。”
驱魔师选手被方锐教了做人。
现场都在欢呼。方锐因为风格的原因,本不是特别讨喜的选手。就算是胜利也往往来得很气人。不过这一次,中国队的客场观众欢呼地越兴奋,越生气的反而是隔壁的英国客场观众席。
只是方锐自己的蓝耗也耗的差不多了,第二位没有打掉多少血量,开始消耗对方的精力。
虽然这次消耗的成果,在第二顺位的唐昊手下得到了验证,对方果然已经被方锐打得注意力涣散又草木皆兵,很快就被唐昊没费什么血的揍趴了下场。可方锐出了擂台赛选手席,还是有点垂头丧气,和自己“一挑三”的大话差得太远了。
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场观众一片红,前排观众挥舞着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他眼睛亮亮的,笑得非常开心。
团队赛。
不得不说英国队这位新的骑士选手和刺客磨合并不算好。他们用了原本最好的刺客选手和其他队伍最好的骑士选手,在一起却不尽如人意。在王杰希和张佳乐的配合下,集火、切断、孤立、带走。
“我觉得王杰希和张佳乐可以搞一个组合……”
“什么?”蓝河问同事。
“就叫光影魔术手。”同事说。
半决赛赢得很漂亮。
比起四分之一决赛中和韩国队谨小慎微的较量、以及最后关头细微优势的反超。英国队,让人看到一支奇军战胜权威一样。淘汰了老牌强者,场下的观众都在尽兴呐喊,挥舞着手里的国旗。
蓝河也觉得很值得,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下一次就是总决赛,只有一步之遥了。
仿佛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巨大奖杯的一角,感受到了它的形状和温度。
“我们为你们骄傲!”下面的观众大喊道。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职业选手下了比赛席走向了观众席。联盟的工作人员都有点紧张,怕在场观众太激动,情难自持抓到选手们,伤到手可就完了。好在大家都非常注意克制,见到人签到名就很满意了。
蓝河还注意了一下,林敬言已经不在了。他忙着维持秩序,问了一下同事都不知道。连方锐也不知道,问了一圈他人呢听说他来了,没人能答上。
蓝河擦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终于清了场,选手们被送回去,唐柔和陈果同苏沐橙讲话去了,他检查了一下后勤设施,确定没问题了才放心。
到了后门,看到叶修在等他。
“等我?”他有点惊讶。
“跟你说声谢谢。”叶修说,“你把兴欣的人接过来。”
这次兴欣来的人真不算少。老板娘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抠门,机票说包就包,住宿说订就订。
“哪的话。”蓝河说,“就算我不去接,别的同事也会去的。只是我特别想去。”
到了总决赛,就有更多战队要来支持自家选手了。到时候他就有的忙了,真不一定有时间一一去接。
“废物点心在群里宣传他要打擂台赛了,叫都来看他一挑五。”叶修说。
“说起来,他人呢?”蓝河问,“刚刚太忙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了。”
“找老林去了吧?老林人也不见了。”
半个小时前。
解说摘掉耳机,今天的解说不是很痛快,一直在打脸。刚说完那个猥琐的气功师只是撞大运,人就用实力把驱魔师给打趴下了,后来还一直磨第二位选手,看着让人十分的生气。
他带了点感情色彩,更支持老牌的竞技强队英国队。中国队……
正这么想着,直播间的门被敲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亚洲男人走了进来,微笑着问:“你就是现场解说?”
解说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会玩荣耀吗。”
“当然!”解说拉高了声音。
“也对。”林敬言笑着说,“要假装自己会玩才有底气胡扯八道。”
对方解说恼羞成怒:“你是谁?”
林敬言拿出账号卡,微笑道:“你口中成绩很烂中下游垃圾队伍的前队长,想跟你打一场。”
九、
联盟要求做一期节目,叫《总决赛前一天》。
职业选手们比赛日前日,都会做什么呢,不少人很好奇。
蓝河却没有心思好奇,心好累啊,他又要扮演吉祥物了。
那个送给叶修的吉祥物就一直放在叶修那里。记者来采访的时候,联盟的人也都是在的。蓝河就负责叶修。记者给了吉祥物一个特写:“叶神,你为什么会把这个吉祥物放在自己枕头上呢?”
这个房间是蓝河早上帮他收拾的,不然房间太乱,全国的观众都看到,连蓝河都觉得难为情。
“因为喜欢啊。”叶修摊手,“这可是荣耀之神。”
“看来真的很喜欢啊……”记者勉强道。
此时此刻的弹幕“可是真的很丑啊”“叶神为什么会喜欢它”“你们看这么丑的吉祥物和君莫笑是不是有点像?”“叶神你需要女朋友吗没别的优点就是长得丑”……
“所以叶神今天会做点什么呢?”记者问道。
“监督每一位队员保持积极的风貌迎接总决赛。”叶修正色道。
于是就跟着叶修到了训练室。
还采访了一下蓝河,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以及有没有要吐槽的大神。蓝河说怎么会啊我哪敢!
记者:所以还是有的是吗是吗?
蓝河:当然不是!
记者:所以你为什么要看一眼叶神呢?
蓝河:……。
弹幕飞过“哈哈哈哈工作人员好萌啊”“我好像知道他是谁……”“这不是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喊叶神拍广告的那个小哥咩”“对啊声音听起来超耳熟”“怪不得要看叶神一眼我好像看穿了什么”……
记者采访完他俩走了,蓝河松了一口气,叶修在那看着他。
“别笑了。”蓝河无奈地说,他也是迫不得已被赶鸭子上架。
“挺好的么不是。”叶修说,“你形象这么好。”
“对了。”蓝河说,“你还欠我三分钟视频。”
“是吗?”
“对啊。”蓝河赶紧说,“你可不能耍赖。”
“怎么会。”叶修说,“那就现在吧。”
蓝河拿出手机:“那就录一点吧,三分钟,一分钟都不能少啊。”
他按了开始,叶修出现在镜头里。
“大家好啊好久不见。”
“怎么又是这一句啊。”
“嗯?然后呢。”
“随便说一点。”
“好。”叶修看着镜头说,“运动员们都辛苦了,记得今晚来看比赛啊,看我们是怎么捧起世界奖杯的。”
最后一个对手是美国队,最后将在中国和美国中,角逐出总冠军。
整个夏天的奋斗,到此落下帷幕。
“我们已经赶英了。”背景音外,黄少天热情洋溢地说,“下面就是超美,再下面呢,就是称霸宇宙!来吧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唱一首《英特耐雄耐尔》,等到外国佬问我们为什么这么能打,我们就说,因为我们始终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一百年不动摇——!”
张佳乐和张新杰从这边路过,刚好看到:“老叶啊?你干什么呢?”
“录个小视频。”蓝河解释道,“两位大大也来吗?”
张佳乐自己露脸还不够,还拉着张新杰一起。张新杰虽然不爱采访,还是很配合地淡定对着镜头说张佳乐没有睡前玩手机,你可以放心。
张佳乐嚎叫道我靠你在跟谁说话!
张新杰推推眼镜,并不答。
最后变成张佳乐拍摄,全员入境。每个人都讲了几句话,一个不少。十四位中国队队员都在。
周泽楷在那里嗯,张佳乐等了许久,说好了,谢谢周泽楷,我们收到了你的祝福。
然后给黄少天,黄少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佳乐更是赶紧说:“好了好了,谢谢黄少天,我们也收到了你的祝福!”
黄少天说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喂喂喂!
“下场我就不上了。”方锐风淡云轻地说,“世界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身后的年轻人唐昊哼了一声,张佳乐在镜头外说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嘛。
李轩正在做练习,张佳乐问他什么感想,他想了想:“啊,终于能回家了。”
“是啊。”身边的肖时钦也说,“终于能回家了。”
放不下战队啊……两位队长焦虑地想,操劳命啊……
还有个更放不下战队的,王杰希。不过微草队员们都来现场支持队长了,此刻王杰希正在电脑前跟他们视频。
微草的孩子们平时会闹一闹,这个时候就特别乖,甚至还交代起坐飞机没有弄丢护照行李登机牌,请队长放心!
最后是一张全员同账号卡的合影。
蓝河整理了一下,编辑了一段话,发了微博。这次微博更多人关注转发了,全员都在,非常热闹,又是这么重要的时刻。
每天评论他都看起来。评论里不少人问:“你们看叶神脖子上那个牌牌是啥。”
“不知道啊,房卡?”
“也有可能是公交卡?”
“叶神那么懒,会出门坐公交吗?五毛钱我赌饭卡。”
“滴滴,上车。”
“不管是什么卡,反正我好想捡到这个卡。”
“我也是。”
“我男神跟人去开房,还把房卡挂在脖子上,我好难过[泪][泪][泪]”
蓝河看着想笑,最后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明天就是最重要的日子。叶修问他:“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那个全员视频啊。”蓝河说,“好多人问你脖子上的牌子。”
他自己看着也觉得有趣,“都在说你明明不是这种会把东西挂脖子上的人,说你OOC。”
叶修把自己的牌子翻过来看看,问蓝河:“我是不是还欠你视频?”
“啊。”蓝河想了想,“哦,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新的视频你露脸不超过三分钟。”
“那下次补?”
“好。”蓝河说,“我欠你答复,你欠我视频,我们都欠着,到时候两清?”
明明还欠着五天工资,算了……这次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嗯?”叶修说,“我觉得你已经给我答复了。”
因为喜欢这种心情只要有,就总是真实的,总能被人传达到,也会不由自主想传达给对方。
最后一天都没有什么大强度训练,只是做做训练,让自己不要手生。
蓝河今天特别忙,蓝桥春雪丢给君莫笑玩。他刷卡上机,看到蓝桥春雪的签名“秦岭秋风我去时”。
他真的是离开蓝溪阁了。
拉开好友列表,开头一排亲密度最高的是系舟春易老等人,因为不同服的原因,都显示不在线。还有君莫笑,好友度刷到了一半,再也没刷过,就停在了那里。
比赛前几个小时,叶修最后一次到蓝河房间里去抽烟。
外面还是和煦和安静的夏日,一场战役即将打响,一个新的冠军即将产生,或许也将成立一个新的王朝。
蓝河今天特别忙,加班加点,也就不在房间。他落了一点烟灰,就像找东西去擦,丢东西进垃圾桶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不少纸团。
随手拿起来一个,一展开,他就笑了。干脆都拿出来看。黑色签字笔,每一个都写了一句或半句又涂掉,再窝成一团。相当困扰的样子。
叶修拿了一张他认为最满意的,揣口袋里了。
蓝河回来,累得不行。
“你还在啊叶神。”蓝河锤了锤腰,“快准备去比赛了。”
“嗯。”叶修说,“我一会儿走。”
蓝河收拾了一下东西,奇道:“你怎么还不走?”
“这玩意儿。”叶修把那个吉祥物拿出来,从它衣服夹层里掏出个小纸片,“你放进去的?”
蓝河有点不好意思:“对啊,被你发现了。”
他打开,上面写的是“加油!”
“就这么点?”
“不然呢。”蓝河说,“还能有什么……”
叶修摊开手,里面一堆小纸团。
天,蓝河不敢看。他看垃圾桶只有纸不怕脏,今天太忙了就没来得及倒,没想到被叶修发现了。
里面写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大神你是最厉害的”“第十区的希望”“荣耀教科书:……”“冠军队队长:”
有的写了称谓,有的写了话语,但都觉得不好、不够。
还有一张。
“我喜”……
写不下去了,太丢人了没被涂了一层又一层。
“什么啊。”叶修笑着说,“不写完吗?”
“会写完的。”蓝河说,“你等着晚上听吧。”
“好。”叶修说,“我等着晚上听。”
“那现在给荣耀之神许三个愿望?”蓝河笑着说,“很灵的,荣耀之神会保佑你的。”
说着举起吉祥物,继续当做布偶玩:“我是荣耀之神,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创造奇迹的勇士啊,快来使用我的力量!”
叶修笑了,竟然也真的开始想要什么愿望,只是脱口而出,就有了答案:
“嗯,冠军。”
“还有呢。”
“很多冠军。”
“都答应你。”蓝河举着玩偶,用闷闷的声音说,“它说这都是你应该得的。”
出征。
一定要最后一次穿这个吉祥物的衣服,蓝河欲哭无泪地想。
还好一直躲到了最后一天,选手们都不知道里面是谁,偶像黄少天也不知道,谢天谢地。
“等我们回来也给你颁个奖。”喻文州说。
“对对对。”黄少天在一边附和,“毕竟是个荣耀之神眷顾过的吉祥物嘛,也是辛苦了,哈哈哈哈哈!”
蓝河把手里的小国旗送给了偶像,黄少天拿着国旗去了台上。
他们披着光。
蓝河等在通道口,跟每个运动员挥手加油,听着他们跟自己说着话。直到最后,终于安静下来,叶修站在他面前。
“我第一次见到你在里面的时候就想啊。”叶修慢悠悠地说,“湿的像条鱼,蠢得像只……”
我靠。蓝河忍不住了,试图用自己的哆啦A梦爪子竖中指。滚滚滚。
之前在第十区的时候就觉得喷得很爽。没有距离就没有压力嘛。
“来抱一下?”叶修问。他的声音透过头套传进来,显得闷闷的。
怎么,画风转的这么快……
蓝河转转大脑袋,跟他抱了,晕晕乎乎地想,他其实喜欢的不是我,是这个吉祥物吧?
亲的也是吉祥物,抱的也是吉祥物……
“脑袋可以拿下来了。”叶修帮他把头套摘掉,“他们都走了。”
果然,选手们都已经走过了通道,到比赛场上。
那边都是喝彩和欢呼,英文解说用机械的声音介绍着每一位选手,从十四号方锐和海无量开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间不多了。”蓝河说,“再亲一下行吗?”
“嗯?”
“我要证明你是喜欢我,不是喜欢这只烤鸭。”
叶修笑了笑,凑上去,贴了贴他的嘴唇,又移开了。蓝河身上穿着毛绒绒的道具服,热乎乎的,像夏天一样。
“赛后见。”蓝河说。
“一会儿见。”他转身向台上走去。
叶修刚走了两步,蓝河叫住他:“这个卡套最后能还我吗?”
他指了指叶修脖子上的这个牌子,“我想留个纪念。”
“给我了你还要回去?”
“是幸运物啊。”蓝河说,“我以后都戴着,你戴着它可是拿到了世界冠军。”
“那先给我拿着做幸运物吧。”叶修说,“下场再说。”
“好。”蓝河跟他招招手,“快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站在原地,看他走向那个发光的台,越走越远。想起曾经的蓝河,曾经的绝色,曾经的蓝桥春雪。还有现时现地的许博远,他们两个人。
那时候在网游里,圣诞小偷,他看着叶修爬上那么高的高塔。也看着他离开十区又离开神之领域,走向一个又一个传说。
叶修走到通道口,门一开,光、声音,扑面而来,刚好轮到他。舞台正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总冠军奖杯,他的所有队友站在台上。
还有他的角色君莫笑的全息投影,站在那里,以战友的姿态。
——“中国队,一号,君莫笑,叶修!”
十、
当我们谈论夏天的时候。
有人想到喧嚣、有人想到光,有人想到不合适宜的恋爱。
而我想到你。
—END—
林方不是粮食,请带着CP脑去看它。
还可以参照一下后文[十二赛季妄想]言可尽
写这篇文敲坏了我的键盘上U这个键,焦虑。
山海·灵山伍
“咕嘟咕嘟——”
齐思钧提起烧开的水,扫了眼还在篱笆处警惕地往外张望的周峻纬,道:“那些东西过不来,别担心,过来喝点水吧。”
周峻纬头也不回,齐思钧抿了抿嘴,端起一碗水递给了唐九洲,唐九洲接过碗也没喝,仰着头看他:“小齐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思钧没说话,唐九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蒲熠星。蒲熠星正低头皱着眉给手臂上伤口抹药,他皮肤白伤口又深,那血糊拉丝的一片就尤其扎眼。唐九洲看得愧疚,小小声道:“阿蒲对不起。”
“跟你有啥关系?”蒲熠星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这点伤比你脑袋重要?谢谢可以,道歉就给我吞回去,别没事瞎道歉。”
“那谢谢阿蒲,阿蒲最好了。”唐九洲眼睛亮晶晶的。周峻纬闻...
“咕嘟咕嘟——”
齐思钧提起烧开的水,扫了眼还在篱笆处警惕地往外张望的周峻纬,道:“那些东西过不来,别担心,过来喝点水吧。”
周峻纬头也不回,齐思钧抿了抿嘴,端起一碗水递给了唐九洲,唐九洲接过碗也没喝,仰着头看他:“小齐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思钧没说话,唐九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蒲熠星。蒲熠星正低头皱着眉给手臂上伤口抹药,他皮肤白伤口又深,那血糊拉丝的一片就尤其扎眼。唐九洲看得愧疚,小小声道:“阿蒲对不起。”
“跟你有啥关系?”蒲熠星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这点伤比你脑袋重要?谢谢可以,道歉就给我吞回去,别没事瞎道歉。”
“那谢谢阿蒲,阿蒲最好了。”唐九洲眼睛亮晶晶的。周峻纬闻言终于转头看向这边,被那片红色一刺,语气算不上太好:“我们是等到阵法停了再下山?还是硬闯?”
蒲熠星终于把自己收拾好了,脸色有些发白,声音还是淡淡的:“等着吧,说不定天亮了这山就歇了。师兄你说呢?”
齐思钧点点头,道:“这么大的阵法没有人续力不可能撑太久,等天亮我们看看情况再决定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周峻纬冷声道,“你很熟悉灵山,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上山又是想干什么?那些泥巴是怎么回事?我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师父不想怀疑你,但我没必要和他一样。”
蒲熠星抬头看着齐思钧,看他慢慢地把这个地方环视了一遍,目光扫过干净整洁但被褥已经破漏出棉絮的床铺,扫过一尘不染的灶台和桌椅,扫过空荡荡的橱柜和屋外参差不齐的篱笆,扫遍这个明显被精心打扫过却无半点生活痕迹的逼仄小木屋。最后齐思钧将目光停在了床头,那里的墙上隐约还能看出各种歪七扭八的简笔画,他轻声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山上没有别的人,这里是我的家……灵山就是我的家。”
“想听故事的话,进屋里可能听得更清楚。”齐思钧侧首道。周峻纬油盐不进,干脆盘腿在篱笆处坐下了,反正这里的地都是正常黄土地,身上衣服打完架已经够脏了不差这点灰:“我听得见,而且你故事讲给我师父听就好,我只需要听重点。我在这盯着,你们讲你们的。”
以为他是蒲熠星吗幸福快乐地长这么大,好像除了邶阳的事啥都不用操心。他脑子里乱麻的东西够多了,怎么现在还得再添一笔?
“都说了这里没有白土,那群东西也过不来,阿蒲你徒弟就这么信不过我吗?”齐思钧无奈,蒲熠星看了眼周峻纬,他总觉得周峻纬应该是还发现了点别的什么东西,不然谁闲得有凳子不坐坐地上吹风,耸耸肩道:“随他吧,反正他坐那也听得见。”
唐九洲乖乖坐着歪着脑袋看齐思钧,满脸写着“我要听故事”。齐思钧看着好笑,摇摇头,开口却问了一句:“你们见过妖吗?”
蒲熠星一哂,心说篱笆旁边不就坐着一个,周峻纬冒出一声“见过”,唐九洲眨眨眼:“我的小八算吗?”
“你的小八就是只聪明点的赤鷩*鸟,不过只要它不把自己淹死,说不定以后也有可能修成妖。”齐思钧哭笑不得,唐九洲坚决捍卫自己爱宠的名声:“小八才没那么自恋!它自从前年把自己摔进脸盆里后就再也不照镜子了!肯定可以修成妖的!”
修成妖是什么好事吗,周峻纬望天。上辈子合黎满山的妖都死在那场山灾里,如果他们还是没开灵智随遇而安的飞禽走兽的话,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背井离乡来合黎,也就不会给合黎陪葬。
“千年前妖妃乱朝之后,人族妖族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齐思钧叹气,“可能这就是它不愿意见我的原因吧。我每年都会来趟灵山,今年都是第十年了,这间屋子还是空落落的。”
蒲熠星在心底算了一下,从齐思钧入邶阳后的第三年起,直至今年刚好十年。
“挺好的,你们对妖没什么成见,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了。故事有点长,别嫌我啰嗦就好。”齐思钧微笑着。既然他们想听,他讲便是了,藏在心底的事憋得太久,讲出来的话,是会好受一点的吧。
“我是被妖养大的孩子。”
哪怕在最早的记忆里,齐思钧也记不得父亲的样子,模糊的回忆中只有母亲永远劳碌的身影。每次他伸手想去牵母亲的衣角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拍开,“拖油瓶”——母亲是这么叫他的,她也不让他叫她“娘”,但他还是跟着村里小孩学会了这么叫。每个小孩子都应该有爹娘的,小齐思钧曾经这么天真地想过。直到有一天他在石头上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那个终于愿意牵他手的女人却再也没出现时,他连可以喊娘的人也没有了。
秋天的灵山昼暖夜寒,他在簌簌夜风中冻得发抖,身上的窝窝头已经吃完了,他还是没有找到下山的路。最终他昏倒在不知什么地方,醒来后,脸上擦过一阵毛茸茸的暖意。
“狗?”小齐思钧好奇地想伸手抓面前的黄色小动物,毛茸茸的大尾巴直接拍了他一脸,小齐思钧眼疾手快地揪住它的尾巴毛,脑子转啊转,恍然大悟,“阿黄!”
山下刘奶奶家的大黄狗和它长得好像啊,但这只好像小一点,脸也尖一点,唔,好像也没那么像,但不重要。小齐思钧歪着脑袋咯咯乐:“阿黄!”
“阿黄”在地上跳来跳去,好像很开心。小齐思钧撑着地想站起来,然而饿得发软的腿让他又多摔了几下,最后只能蹲在地上闷闷道:“阿黄,饿……”
阿黄走了。小齐思钧抱紧自己,好冷,娘怎么还不来找他呢,是他乱走所以娘找不到他了吗?他应该留在石头那里的。意识模糊间,毛茸茸的触感又出现了,小齐思钧艰难地睁开眼,一个又红又大的果子骨碌碌滚到了他面前。
这是阿黄给他的吗。小齐思钧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捧起果子咬了一口,好甜好甜,甜到他好想哭。他赶紧擦掉落下来的眼泪,娘说过哭鼻子的小孩最烦人了。娘还说小孩子有东西吃必须道谢,于是他抽噎着道:“谢谢阿黄。”
阿黄盘在他脚边,身体暖烘烘的。待他吃得差不多了,阿黄咬住了他的衣角往一旁扯,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阿黄跑出几步又回头看他,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跟着阿黄往前走。
阿黄带着他找到了一间小木屋,这里的土踩起来好像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硬邦邦的不会打滑。小齐思钧费好大劲推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有点不知所措,阿黄窜到他跟前,嘴里叼着几根树枝,一低头还吐出一盒火柴。
他吭哧吭哧地把火点着,这下终于不冷了。阿黄又窝到了他脚边,小齐思钧伸手撸它的毛它也不躲。这间屋子好空啊,小齐思钧心想,屋子里应该有灶、有床、有桌子、有椅子,就像小孩子应该有家回一样。想到家小齐思钧眼睛又耷拉下来,阿黄翻了个身子拱拱他,小齐思钧歪头想想,这里可以点火取暖,家里也是烧火取暖,所以,这里也可以是家。
小齐思钧又高兴了,转身扑住阿黄,把脸埋进了阿黄蓬松的毛里。阿黄也高兴地挣扎起来,他抓不住,只好看着阿黄连蹦带跳地窜到了火堆另一边重新趴下。火堆烧得很好,火光暖融融的,小齐思钧逐渐抵挡不住源源不断袭来的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真好,他还是有家的小孩子。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五六岁时亲手做的,厉不厉害?”齐思钧嘴角扬起,唐九洲直接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冲去研究起了那个凹凸不平的简陋橱柜。蒲熠星也默默站了起来:“厉害,但,这凳子你之后修过吗?”
齐思钧瞪他:“不然呢?十年前的椅子没修过现在还能坐人吗?坐下,我前天刚上的两颗钉子,摔不着你。”
屋子很小,刚好能放下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和一个灶台。屋子后方放了很多木板和干草,他通通拿来拼成了家具,木板不够时还能从墙上掰两块木头……哦不行,阿黄会拿尾巴抽他。但挨完抽第二天屋子后就又会出现新的木板,好神奇。
他就这么住在了灵山上,不知年岁也不分日月,灵山的小木屋就是他的家。小齐思钧偷偷跑回过曾经山脚那间屋子,屋里已经积了厚厚的灰,他从衣柜里翻出衣物和被褥,气喘吁吁地都搬上了灵山,还捎上了两个小板凳——太大的他实在搬不动。
后来山脚下的破屋里来了个穷书生,连鸡都不会杀,天天对着溪水长吁短叹,说话听上去比树上没熟的李子还要酸。阿黄叼来几只鸡,小齐思钧麻利地用尖石头割脖放血,然后被阿黄赶着把鸡送去给穷书生。于是他每天除了在灵山上摘果子外又多了一件事:跟着穷书生学认字。
再后来,他摘完果子坐在那块石头上摇头晃脑背《诗经》时,山路上出现了一个人。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小齐思钧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最后连自己在背的诗都忘了:“瞻彼淇奥,绿竹……呃,绿竹猗猗……”
白衣人乐了,弯下腰逗他:“后面是什么呀?”
小齐思钧想啊想,看着眼前的白衣,磕磕绊绊地往下背:“有匪君子,如切、如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白衣人问他的名字,他把“齐岱泽”用树枝写给他看。白衣人又问他家在哪,小齐思钧指指木屋的方向。那人似乎没见过住在山上的小孩子,愣了好久,最后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小齐思钧摇头,他家里还有阿黄呢。他送了白衣人一颗大桃子,抱着剩下的果子回到了木屋。阿黄还没回来,他把果子放好,从柜子里翻出笔和纸,趴在桌子上就开始继续抄《诗经》。屋里蜡烛不多,天晚了只能睡觉,等他一觉醒来,桌子上的果子少了几颗,屋里还是没有阿黄。
《诗经》又抄了几页,屋子外出现了被咬断脖子的鸡。小齐思钧把鸡烤好吃完,阿黄还是没有出来和他抢鸡腿。他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门被敲响,是那个白衣人。白衣人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里面裹了只香喷喷的大鸡腿,他听见白衣人叹了口气:“跟我走吧。”
他跟着白衣人去到了另一座山,山上有很多很大的屋子,还有很多也穿着白衣服的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上有丹红的刺绣。他也换上了丹纹白衣,尊尊敬敬地递上一杯茶,然后他成了所有和他穿同样衣服的人的大师兄,在竹册最前列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姓名——“齐思钧”。
“现在不是不少人喜欢取字了么,我都不知道我要是取字,是名岱泽字思钧,还是名思钧字岱泽。”齐思钧撑着头笑,蒲熠星看着他道:“都是很好听的名字。”
“所以小齐哥小时候一直住在灵山上啊,难怪你那么熟悉这阵法。”唐九洲恍然大悟,齐思钧摇摇头:“其实我从来没见过白土攻击人,但灵山的土确实会四处流动,整座山只有两个地方的位置是不变的,一个是那座藏在半山腰的道观,另一个就是这里。对了,你们没发现吧,这里其实是山顶。”
“啥?”惊觉自己爬了个假山的唐九洲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那这里有千年神木吗?”
蒲熠星捂住了脸,齐思钧没反应过来这个跳跃的话题:“什么千年神木?”
“你们说的不会是鬼市骗钱大叔那个瞎扯的幌子吧?”周峻纬声音里满是费解,顺便证实了他就算坐得远也不影响听清楚,“你俩上山就为了干这个?”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鬼市大叔知道自己获得了如此高的信任能不能感动得把五铢金还给他啊。
齐思钧满脸写着哭笑不得:“不是……那大叔口音都不是灵山这片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灵山上有什么。早知道我就应该当场打假,阿蒲也不用挨这一下了。”
“挨一石头换个故事听也挺值。”蒲熠星诚恳道。上辈子他没来过灵山,到死对齐思钧的印象也不过是邶阳温润和善偶尔有点话痨的大师兄,倒真没想过齐思钧还有如此曲折的身世。被妖养大的人类小孩……想到上辈子合黎的事,蒲熠星也无奈了,人族妖族的矛盾始终横亘在那里,或许并不是齐思钧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所以你来邶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阿黄了?”蒲熠星想了想又问道,唐九洲也插了句嘴:“阿黄是什么妖啊?黄狗吗?”
齐思钧苦笑:“我还没去邶阳它就不愿意见我了,我都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灵山。不是狗,小时候我知道得不多瞎认的,阿黄是狐狸,背上还有角,你们猜猜它是什么?我后来在邶阳翻了很多古籍才确定,不然我也以为它只是只很聪明的狐狸。”
“状如狐,背生角*,乘黄吧。”
“你又知道?你怎么比我哥知道的还多?”唐九洲奇怪道,周峻纬比他更奇怪:“那你不应该去问你哥?《山海经》上不都写着呢吗。”
“山海经里有这段?我怎么不记得。”齐思钧疑惑地看向蒲熠星,蒲熠星好像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耸耸肩道:“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山吧,白土不攻击小齐没错,九洲和峻纬怎么办?”
没人碍事的话那堆泥巴压根打不过我,周峻纬腹诽。齐思钧叹口气:“先看看,按理说没有法力支撑的阵法就算启动了也持续不过三天。这里有水有吃的也安全,你们先安心待在这,我去研究研究怎么破了这阵。”
“明天吧,整晚没睡大家都挺累了,不差这一时半会。”蒲熠星道。齐思钧摇头:“这阵太大了,破阵难度更大,总不能把你们都困在这体验我的童年吧。”这话说完齐思钧莫名被自己逗笑了,眯起眼乐了好半天,才又开口道:“我去给你们摘点果子,谁和我一起去?”
“我我我!”唐九洲积极响应号召。不愧是年轻人,年纪小体力好,蒲熠星再次感叹。
“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撕符。”
“峻纬你看着点阿蒲哈。”齐思钧临出门前不忘叮嘱道,周峻纬心不在焉地点头,待齐思钧和唐九洲消失在视线里后扭头就进了屋子。
*赤鷩(bì):(小华之山)鸟多赤鷩,可以御火。——《山海经·西次一经》
*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山海经·海外西经》
【all蒲无g】白月光自救指南②
✨g粉和nbp可以出去了☞
✨ooc预警
✨本质all蒲无g末世文
04.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蒲熠星梦见自己在城郊的山上被丧尸追着跑,还因为跑不动了又不想变成丧尸所以跳下了不高的悬崖。
失重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蒲熠星被惊醒了。
【小白,末世会有异能吗?】
零碎的记忆里有个穿着衬衫的瘦削肩膀横亘在他和丧尸之间,泛着绿意的枝条轻柔地环在他身前挡着丧尸。
他是谁呢?
...
✨g粉和nbp可以出去了☞
✨ooc预警
✨本质all蒲无g末世文
04.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蒲熠星梦见自己在城郊的山上被丧尸追着跑,还因为跑不动了又不想变成丧尸所以跳下了不高的悬崖。
失重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蒲熠星被惊醒了。
【小白,末世会有异能吗?】
零碎的记忆里有个穿着衬衫的瘦削肩膀横亘在他和丧尸之间,泛着绿意的枝条轻柔地环在他身前挡着丧尸。
他是谁呢?
【有的,分为攻击型金、木、水、火、土和雷以及辅助型的治疗和空间,共七类。每个人最多可以觉醒两种异能,觉醒条件未知。】
蒲熠星听到这里挠了挠头,把纸上写的“尽量成为第一批异能者”划掉了。
05.
距离丧尸爆发还有九十天。
大清早,蒲熠星叼着袋奶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梯,盘腿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还是有点恍惚。
他和系统昨夜商量到半夜才确定了计划——在丧失爆发前期尽量苟住,等系统收集到觉醒异能相关规律的信息后再行动。
但如何在丧尸满地跑地的环境下长时间苟活着,除了坚固的防御建筑之外还需要一个健硕的体魄,于是就有了系统的定制健身计划——《社畜的逆袭》。不仅如此,系统全程参与了“蒲熠星的小巢”防御能力提升的设计。成了《前期苟住计划》的总设计师。
蒲熠星自制的倒计时一页一页撕着,浪漫又随性的藤本植物绕罗马柱已经变成了加厚加固加宽的城墙;院子里颓败的花被铲了个精光,种成了菜,一些长得快的已经绿油油的冲出了土壤;屋顶上刺绳的刀片和琉璃瓦同频的闪着光;蒲熠星逐渐适应了系统制定的体能训练——从最开始的“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气喘吁吁”到现在可以完成之后才展现他身为青年人的良好睡眠——倒地就睡。
进步不可谓不大,系统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宿主身体数据一切正常,继续加油!】
【......】
蒲熠星被负重跑时机械音的“一、二、三、四”折磨地不行,因此他沉默了许多。而系统不过是偶尔才会出声,所以环绕着他们的通常是寂静——在末世还有一个月到来时,这种寂静显得尤为突出——山野里的鸟似乎越来越少了。
【附近检测到重要人物,请宿主做好准备】
蒲熠星放下了手里的野外生存指南,走出了小院,果然在视线的尽头看见了一辆明显改装过的越野车。
【小白,重要人物有哪些啊】
【原书男主和甄笑笑,一共...五位】
【什么?!】体能训练赐予蒲熠星古井无波的神色buff失效,他差点跳起来。
四个男主,赛克斯。(竖拇指.jpg)
可以猜一下第一个见面的重要人物是谁,hhhhh,我猜你们想不到。
回礼是刺绳的样式。
与正文无关的试阅(但有主角之一)
题主:
新年了朋友们,又到了倒霉的串亲戚时刻。
先交代一下背景:题主家坐标背区,众所周知,该区是我洲鄙视链底端,现在我马上要参见高贵的首区人民和富贵的腹区人民了,非常焦虑!感觉自己是混进了珍珠里的鱼眼珠,有没有朋友分享一下类似经历,跟本乡巴佬抱头痛哭一下子?
※最高赞:匿名答主(444人赞了该答案)
我不想哭,但还是抱抱题主吧。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
题主:
新年了朋友们,又到了倒霉的串亲戚时刻。
先交代一下背景:题主家坐标背区,众所周知,该区是我洲鄙视链底端,现在我马上要参见高贵的首区人民和富贵的腹区人民了,非常焦虑!感觉自己是混进了珍珠里的鱼眼珠,有没有朋友分享一下类似经历,跟本乡巴佬抱头痛哭一下子?
※最高赞:匿名答主(444人赞了该答案)
我不想哭,但还是抱抱题主吧。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角区天人又来凡间秀优越了”,无所谓啦,如果骂我能让大家心里痛快一点,我也算给社会做贡献了。
我想跟题主说:世界大如沧海,风雨反复无常,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曾是一颗混珠的鱼目,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希望听了我的故事,题主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祖上也是背区人,所以说不定跟题主还是同乡。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跟着奶奶长到十岁,为了上学才回的角区。奶奶以前在背区乡下经营一家猎场,前两年去世了,她老人家生前常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写进我们家的家训,亲爱的爸爸,听您妈的话好吗?
我爸和我妈都是背区人,都是平民出身,还都是他俩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自从我爸上了大学——用我奶的话说——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在学校里,这位忘了姓什么男士遇上了忘了姓什么女士,很快发现对方那自命不凡的风采如此熟悉,宛如性转版的自己。
哦,这该死的缘分!反正他俩也都找不着别的对象,于是凑合成了一对。
虽然我父母打心眼里互相看不起,但睡着了做的“上流梦”倒是同一个,从来没有“同床异梦”过,婚姻意外的稳定。在我区,婚姻满十年不破裂的伴侣就可以申请一个后代,于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我出生了。
我们家住的小区,被称为“豪宅门槛”之一。前房主是一对烈性夫妻,因家庭矛盾互殴导致一死一无期,房也成了凶宅。我那逆天改过命的父母悍然无畏,借了一屁股债,低价买下了它。从此,我们家有了“某某街业主”这样光鲜的头衔……以及一个世纪的贷款。
我不知道我奶要是还在世会怎么说,反正我是无话可说。
除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豪宅”,他们还托了我三姑夫表舅妈侄子他教父的人情,把我送进了圣挪得学院——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圣挪得”,总统女儿、首富孙子都在这上过学,摩羯洲连续十三任洲长都是我校校友。
我们洲只有天赋者才有资格上大学,天赋者的觉醒率是十万分之一,所以十万人才有一个能摸到大学的门槛,但我校大学升学率高达九成!
进入伟大的圣挪得之前,我父母对我说,我们全家都会是那个“一”,我压力山大,入学后我就放心了,我果然成了那个“一”。
天赋者会在成年时觉醒天赋,但一般十岁左右,就开始出现“天赋悸动”了,首次天赋悸动后,手腕上会出现一个特定的意向图,那是神的恩赐,暗示他们未来的天赋类型。悸动越早的人天赋越强,十五六岁都没动静的,这辈子大概率就是普通人了。
我们班前三分之一的优等生,入学就是带着手腕纹身来的,中等生一般是在一二年纪出现首次悸动,个别发育晚的会拖到三年级,学校会根据每个学生手腕上的意向图组织不同方向的选修课,供大家充分开发潜力。
到了五年级,我已经是全班唯一一个两手空空的异类了。
我们学校竞争激烈,一帮名流子弟们都很用功,每学期末争排名硝烟四起,只有我,雷打不动,稳坐后进生首席。所有选修课都不对我开放,所有课外小组我都参加不起——买不起他们规定的装备。
别人上学,天没黑就得出门,天不亮回不了家。我每天朝九晚四,比食堂倒果汁的校工还闲。
接下来,你们以为我要讲一个校园霸凌的故事吗?不,恰恰相反,我在圣挪得有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不是梦话,众所周知,我校是全世界最左的地方,政治正确就是天条——“不那么有优势的孩子必须得到额外照顾”,引自我们校规原话。
翻译成人话就是: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在我们学校,辅导后进生可以拿学积分,而且“后进生”的评定标准很难达到,不是每个班都有这种“班宝”。期末学积分大战的时候,我就是那行走的刷分机、全年级的香饽饽,档期满得轻易预约不到,他们能对我不好吗?
我去学校既不用给食堂交伙食费也不用自己带饭,每天都有人给我带吃的;小组作业我什么都不干,纯搭便车,同学还都抢着加我,爽极了。当然,要是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刻意放慢语速,我感觉会更好。
从我跨入圣挪得大门那天起,我就被同学们呵护着、照顾着、无视着。别人说的事我听不懂,我呢,不管说什么,大家给的反应都是“嗯嗯、好的、你真棒”。
我有时候怀疑自己就不是个人,是个自动点赞机成了精。
学校里没人跟我聊天,可我也有交流的需求,为了不像个没事就自言自语的神经病,我每天只能对着珍妮长篇大论——珍妮是我家的宠物,我们这里家家养宠物,攀比宠物的品相和血统是重要的社交活动之一。
珍妮是奶奶送给我的,奶奶那个小猎场当然没有宠物繁育资质,珍妮是她自己瞎配出来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后院”货。珍妮血统不详,品相挺垃圾的,年纪也大了,但性格温驯,跟我最亲,不管我说什么傻话,她都会耐心地听……哪怕不会回答。
我很爱她,为了珍妮,我给区长信箱写过二十多封信,希望角区出台《家养宠物保护法》,这事目前还在推进。
对不起跑题了,我可能是憋得太狠了,嘴有点碎。
说回我的母校圣挪得——
为什么说是母校呢?因为过了今年万圣节,我们这一届就毕业了。
最后一学年的成绩会录入档案,年级第一的照片还会作为荣誉校友留在学校的长廊上。于是全班同学把我让给了最有希望拿年级第一的班长。
班长的详细信息打码,我只能说,他是某奢侈品财团的继承人之一,大明星们都得为他家的定制礼服抢破头。我妈是他们家的疯狂粉丝,有三件二手成衣,宝贝得不行。反正我们家要是着火了,她肯定先救衣服。
世界上可能真就有没有弱点的人吧,像我们班长,又有钱又帅、天赋超牛逼、成绩巨好,还是个社交达人。我想嫉妒都找不到切入点,只好心甘情愿地给人家当工具人。
班长通过刷我,拿到了三个附加学积分,压了隔壁班学霸一头,综合分年级第一。出成绩那天,班长请了半个班的人去他家庆祝。作为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要道具,我也去了。
那天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朋友们,班长他家住城堡你们敢信?
管家送的伴手礼我差点没敢收,还见到了好多大明星真人,光签名照我就拿到了十多张!
后来班长也嗨了,说要带我们去看他的宝贝,我们一帮人就在他家大城堡里疯狂绕路。过了好几道安检、凑了一万多步之后,来到了一个展览室。
那有一个巨大的单向玻璃隔出来的展台……面积也就是我们家总面积的两三倍吧,里面陈列着一件即将完成、还没发布的男装礼服。
众所周知,摩羯洲角区是个浮夸的地方,三大时装周都在我们这办。但我是个猎场长大的乡下孩子,对这些东西一直不开窍。
听说定制衣和成衣那种批量产的工厂货不一样,定制衣是独一无二、有灵魂的……我以前只在网上看过照片,一直觉得那都是有钱人的虚荣矫情。
衣服而已,能有多大区别,总共就那么几个部件,尤其男装,看着不都差不多么?
可是见到实物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错了。
我的同学中不缺见过大世面的,但毫不夸张地说,看见那件礼服的时候,大佬们跟我这土包子共享了同一张震惊脸。
我不知道是展台上灯光设计还是怎的,看着那件尚未完成的礼服,我几乎有点窒息。那种美丽,那种视觉冲击,让我觉得它能击穿我的瞳孔、直接烫到我灵魂。
班长说这件作品——对,他用了“作品”这个词——名叫“加百列”,一个充满禁忌感的名字。
它的设计师是班长他们家高级定制线的前总监,衣服没做完,总监人先走了。有传言说,那位设计师为了这件加百列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不光自己的,还买一赠二——这件衣服先后克死了两个设计助理。
我听得大气也没敢出,然后班长就笑了,说他是开玩笑的。
淦,老子真信了!
我们班有个姓诺菲勒的同学当场就说要买,多钱都要,卖身卖肾不在话下,班长没同意。班长说这件加百列是他的成年礼服,量身定做的。他们家是做定制服饰起家的,所以一直有个传统,家里子弟成年礼服都得自己参与一部分制作工作,这件加百列他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班长还讲了好多设计理念、选材啊编织啊之类的事,我统统没听进去。
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那件加百列,心率飙到了两百八。这事回想起来真是荒谬极了,快成年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从来没跟女孩约过会,第一次神魂颠倒,居然是因为一件衣服。
完蛋,我可别是个变态恋物癖!
我悄悄问一个同学,这衣服要多少钱?
我善良的同学耐心地给我科普:这样的定制礼服不是今天说要,明天就能变出来的。从选材和设计,长达十几二十年,运气好的一次成型,稍微出一点纰漏衣服材料就会变成废料,花多少钱都不一定能出成品。像加百列这样完美的作品,要么需要中彩票的运气,要么需要天文数字。
我不死心,厚着脸皮问“天文”是多少?同学无奈地心算了一会儿,告诉我一个大概数……倒也没有那么天,也就是我们家那一个世纪贷款连本在息总和的三四倍吧。
我听完就冷静了,比冻了一千年的冰还冷。
可是当我抬头,那件纯白的加百列就像个橡皮擦,又将我脑子里世俗的理智都擦干净了。不受控制的,我眼前浮现出自己穿上它的样子,陌生的悸动开始从我心口涌出,往四肢流,我的左手腕竟开始隐隐发烫。
那种感觉我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学校的天赋觉醒模拟器里——校医院里有那么一台,也是政治正确的产物,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像我一样的后进生模拟一下天赋悸动的感觉。
我当时脑子里“嗡”一声——
你们看过那些网络爽文,是吧?一无所有的主角在快要成年、快要毫无希望的时候得到奇遇,突然被一件异宝勾起天赋悸动,转眼觉醒成天赋者,成为人上人……我知道这都是作者瞎编的,是意/淫,但我至少偷偷看过几百本类似的小说。
是,我在圣挪得蝉联后进生首席。我不知上进、不知羞耻,不管我父母怎么辱骂我,我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岿然不动地当着我的纯种废物,仿佛没有一点自尊。
要是我真的没有自尊就好了。
我生活在角区,世界上对平庸者最残酷的地方,不把自己变得麻木一些,还能怎么办呢?我还得活下去啊。
我的父亲是乡下猎场主的儿子,母亲是屠宰场工人的女儿,就因为中奖觉醒了天赋,他们洗掉一身血污和泥泞,成了教授、成了议员、成了住在角区的“人上人”。他们梦想生一个更有天赋的孩子,从此改门换风,甚至有朝一日成为贵族。
可是作为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我——不行。
低年级的时候,我父母还会自我安慰是孩子发育晚。
到了十四五岁,同龄人的手腕上都有了意向图,他们开始焦虑,开始搜索各种偏方往我身上砸,我喝过公鼠骨髓、泡过“百肝水”,听说情绪刺激有用,他们差一点烧死我……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我妈是真的想烧死我。
随着我接近成年,希望越来越渺茫,父母对我也越来越冷漠。他们发现“大号”养废了,于是又攒了十年“貌离神合”的婚姻生活,生了我妹妹。去年妹妹也进了圣挪得,才一年级就经历了第一次天赋悸动,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要不是抛弃未成年犯罪,他们大概早把我塞进不可循环垃圾里了。
我还不如珍妮,至少珍妮还能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充场面。
只有珍妮知道,我曾经疯狂地祈求过神,给我一点天赋觉醒的指引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可大概是因为我一无所有,神她老人家从不回应,还在最后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距离我成年礼只有不到一个月,对着一件把我们全家卖了也买不起的贵重礼服,我就像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离奇地产生了天赋悸动的先兆!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震惊了,班长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讪笑着、试图用玩笑的语气对班长说:“太绝了,我刚才心一阵乱跳,跟被勾起了‘天赋悸’似的。”
我的表演一定很拙劣,我们那温柔善良的班长很难过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他也希望那不是错觉,可惜加百列再漂亮,也只是一件人造的衣服,人造物是不可能勾起天赋共鸣的,否则政府早就能批量制造天赋者了不是?
班长还安慰我说,人和人之间只是社会分工不同,我们的世界也不是靠少数天赋者支撑的,是靠各行各业平凡的劳动者云云……说得挺好,是能去竞选洲长的水平,可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失败的掩饰的偏执的垂涎让场面很难看,展台旁边的保安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于是没几分钟我们就被带走了,说是未完成的高定礼服不宜暴露太久。
回去以后,我疯狂地查各种资料,比毕业考试还用功。
班长没骗我,各种研究文献也说,没有能勾起天赋悸动的东西。
可我真的感觉到了,而且从那天开始,只要我闭上眼睛,加百列就会入我的梦。梦里,我反复体验那种四肢麻痹,濒死一样的天赋悸动。那种梦又诱惑又折磨,于是我尽量减少睡眠时间,每天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跟昼伏夜出的珍妮大眼瞪小眼。
有一天,家里来客人,珍妮被我父母留在了客厅,丢人现眼的我照例藏在阁楼,假装自己不存在。等客人离开,我饿得躺不住,想下楼找点喝的,结果在楼梯间听见我爸妈聊天。
我听见他们说,成年了就再也不可能觉醒天赋了,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他们商量着成年礼一过,就把我送到职业技术中心学手艺,毕业之前负担我学费就算仁至义尽了,前提是我改姓,我们家住在角区,家里不能有无能者。
对,在我们区,十万中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不叫“普通人”,叫“无能者”。
我爸随母姓,我随父姓……所以我的姓氏其实是奶奶给的。她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遭遇野生动物袭击过世,从那以后,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就没了,只留给我两样东西:珍妮、和奶奶的姓。
而我将会被赶出家门,同时失去这两者……失去我也有存在价值的最后证明。
那一刻,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加百列。
我想,我必须要再见加百列。
回想起来,我当时真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好像只要能再看一眼加百列,我就能像都市传说一样逆天改命。
我决定去找班长——那时关乎我一生的大事,管他怎么看我呢,反正在他眼里,我本来也就是个可笑的傻子。再说我又不是跟他要那件礼服,我只想有没有可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同学的份上,他能让我触摸一下加百列,哪怕一分钟。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咬牙跺脚完全没用,我压根联系不到班长,我联系不到任何人。
期末考试之后,所有人不再需要去学校,学生们只需要回家休养,准备迎接自己的天赋觉醒,然后在万圣节回学校参加成人礼就好了。我才发现,同学给我的联系方式都是校园网的账号,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私人联系方式。
我在区立图书馆里查到了班长他家城堡的地址,拿出我所剩无几的零用钱买了最体面的衣服,厚着脸皮登门。结果在城堡外十五公里处就被拦下来,在保安戒备的眼神下,我只得到了一个“主人去度假了,请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告”的回复。
可是班长没联系我。
和许多人一样,我也是万圣节生日,离我成年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时,我知道我最后能见加百列的机会,就是在班长把它穿出来的成年礼上。
但班长不参加学校统一的成年礼,他的成年礼将会在角区最高的天空花园上,需要三封推荐信……我跑到学校,求了我所有能求的人,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拿到了三封推荐信,卡在最后一秒填好了登记申请,然后卡在最后一部——天空花园要求我填写礼服编码。
给广大网友科普一个用不着的冷知识:每件高定礼服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编码,像人的身份证件一样。
天空花园不接待穿成衣的人。
不管什么样式、不管合不合适,我都需要一套高定礼服,让我穿女装都行!我壮着胆子求父母,我妈只给了我冷冷的一句“你正常点”,我爸照常像没听见一样,把我的话当成了空气。
我试图向同学求助,给每个人发私信,没有一个人回复。
毕业了嘛,刷分机没用了。
最后,我甚至铤而走险地上了暗网,联系了一个据说能搞到便宜高定的黄牛。我掏空了从小到大的积蓄,不够,于是又悄悄登录了我爸的支付软件,把他的私房钱刷了个底朝天……结果衣服没拿到,对方人跑了。
那是个骗子。
我爸很快发现我干了什么,差点直接打死我。在他用我的头砸碎地砖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阁楼的棺材里,再一看手表上的日期,发现已经是万圣节当天了。
我昏迷了三天,没人给我包扎伤口,没人管我,在城市另一端,班长已经穿着加百列在他的成年礼上亮相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屋顶,意识到在昏迷的三天里,我没有梦见加百列。
失血让我觉得很冷,于是我脑子也冷静了,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其实加百列和天赋悸都是我的错觉。
我只是不甘心吧,所以想象会有那么一件能改变命运的宝物,并且将这种疯狂的想象强行投射在一件礼服上,发了一场神经。
疯完了,喧嚣也过去了,我心如止水,知道自己注定是个无能者了。
第二天,妹妹跑上来打开了阁楼,连名带姓地喊我,通知我禁闭结束,爸妈让我下楼见客。
客人是律师,我成年了,我爸请律师让我签“自愿放弃姓氏书”。
我还是很冷,捏着承诺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傻子似的问出一句:“珍妮呢?”
珍妮知道我就要被赶出去了吗?不来和我告别吗?
我问了三遍,没人理我,好像我说的不是人话。
连律师都看不下去了,安慰我说珍妮大概是胆子小,见到外人躲起来了,过一会儿自己就出来了。
天气很好,今年的万圣节正好是满月,澄澈的月光冰泉一样滋润着大地,将慈悲分给众生,我不在众生里。
见我乖乖签了字,我父母也难得宽容,允许我这个“外人”在家里住到“无能者”们上的技校开学,律师很遗憾地摸了摸我的头。
律师走了,我依然没找到珍妮。
珍妮消失了一天一宿,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不忍心看到我才躲起来的。
十一月第一天,也是我作为无能者的第一天。
早间新闻还没来得及更新,就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警察来了,告诉我爸骗子落网了,他的钱追回来了。
爸爸高兴地说:他就感觉家里晦气没了。
妈妈一边喊珍妮,一边热情地请警官进门喝点东西。就在大家在门口客气礼让的时候,一个老先生对着门牌号来到了我家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是XX街XX号的XX家吗?”老先生自我介绍,说他是隔壁街区定制服装店的裁缝,他把盒子递给我爸,我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脸色骤变。
我妈也尖叫一声,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裁缝先生为难地说:“应该是昨天之前死在我们后门的,该死的学徒偷懒没打扫后院,我们一直拖到今早才发现。哦,对,它还留了张字条,说要把自己的皮留给您家的少爷做万圣节定制礼服,呃……可万圣节已经过了。而且你们知道,这是一只雌性,它的皮只能做女装,看样子还得是稍微……稍微年长稳重一点的女士才合适。我想问,你们确定要吗?它好像还是服毒死的,这个皮真的不太好处理……”
盒子里是珍妮的尸体,微笑的、蜷缩的……面色铁青的珍妮。
来当报喜鸟的警官发现事情不对,已经尴尬地悄悄溜走了,爸爸脸色难看地送走了裁缝。
我听见妈妈说:“这下我们连家养血宠都没有了!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十一月第一天,我成年了,失去了奶奶留给我唯二的东西,姓氏和珍妮。
可我依然活着,并且在新年即将开始之际,收拾行李来到了位于首区的新学校。这里都是普通人,我不再是“无能者”了。
我的专业是畜牧养殖,也许等毕业后,我会回到背区,像奶奶一样开一家小猎场,培育一只新的宠物,还给她起名叫“珍妮”。
我将活得坦坦荡荡,我不怕被血宠泄露什么秘密,也不会给未来的珍妮做声带手术,她可以一直陪伴我、跟我聊天,直到老死。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漫画合志公开】今年年初,我和 @南极米酒 一同创作了剧情向HiMERU和十条要中心的漫画合志,是由两篇故事组成的双视角本,我绘制的part是露视角,篇名是《Morpho menelaus in the mirror(镜中的大蓝闪蝶)》
借HiMERU生日将至发布一下漫画内容~
如果看了以后,能够让你的内心产生一点涟漪的话,希望可以留下你的评论,谢谢!
十条要Part点这里
【漫画合志公开】今年年初,我和 @南极米酒 一同创作了剧情向HiMERU和十条要中心的漫画合志,是由两篇故事组成的双视角本,我绘制的part是露视角,篇名是《Morpho menelaus in the mirror(镜中的大蓝闪蝶)》
借HiMERU生日将至发布一下漫画内容~
如果看了以后,能够让你的内心产生一点涟漪的话,希望可以留下你的评论,谢谢!
十条要Part点这里
【及影】末路太阳
观前提示:1.及影向,ooc一发完。关于及影的退役妄想,有私设的徒弟出现几句话。
2.和时间玩笑没关系!!出现在这个合集只是因为这个合集是我的及影产出堆放合集!!这个合集以后还会有新坑连载,不过我会尽量放在时玩完结后再发出来,方便大家看。但是短篇就直接丢进来了。
及川和影山在一起的第不知道多少年,他们漫无止境的退役战争要决出胜负。
……………………
明天下午是比赛,后天早上约了理疗。
影山打开笔记本,上面写着他的行程。笔记本已经用掉了一大半,但压得平平整整。最开始是他语焉不详的排球笔记,再往后多出各种各样的生活琐事。第一...
观前提示:1.及影向,ooc一发完。关于及影的退役妄想,有私设的徒弟出现几句话。
2.和时间玩笑没关系!!出现在这个合集只是因为这个合集是我的及影产出堆放合集!!这个合集以后还会有新坑连载,不过我会尽量放在时玩完结后再发出来,方便大家看。但是短篇就直接丢进来了。
及川和影山在一起的第不知道多少年,他们漫无止境的退役战争要决出胜负。
……………………
明天下午是比赛,后天早上约了理疗。
影山打开笔记本,上面写着他的行程。笔记本已经用掉了一大半,但压得平平整整。最开始是他语焉不详的排球笔记,再往后多出各种各样的生活琐事。第一次自己交水电费的全流程,赛程安排,约会礼物……结婚纪念日。
及川彻发消息让他去趟超市。鸡蛋、卫生纸、洗洁精、新的灯泡。他赶紧在空白的日程里写下购物清单,笔尖顿了顿,又写上一份巧克力蛋糕,在旁边刷刷标了一个刀锋般的“T”。
及川彻上了年纪越发像小孩子。他是搞不懂外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把他评选成什么成熟潮男的,他只知道家里这个心智有向着三岁发展的趋势。
及川彻已经念叨了三天巧克力蛋糕。从当初在校园里被塞满的抽屉说到他第一次糟糕的白色情人节回礼,晚上做梦都在想。影山想这份蛋糕最好还是要找天童觉定,因为他不能确认及川的心血来潮是不是和他在电视上看见天童参加的那个美食综艺有关——又或是因为牛岛若利作为嘉宾参加了?
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只存在影山的嗅觉记忆里。他和及川彻的家里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东西。自从他们决定要晚一点,再晚一点退役,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这些味道。
过去几年里及川彻无数次宣布他吃不到任何一样他看见的美食都会死掉,但是他们都没有去买。只是三天的念叨,可比不上数年的坚持。
但是他就是觉得应该要满足及川彻的口花花。
及川彻三个月前做完了第三次手术。两个月前他开始触球复健。一个月前影山不得不带着夜宵去接他似乎要睡在训练室的丈夫。
昨天他的丈夫打完了第N次复出后的第一场比赛。替补上场,观众坐不满半场,体育记者都懒怠报导比赛过程,草草登出个结果了事。
他坐在场边,不用戴墨镜也不用戴口罩。现在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了,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换上自己钟爱的二传魂T恤,光明正大地给自己的丈夫摇旗呐喊。下了场他跑去向及川彻要签名,年近四十的男人挤在小孩子中间,假装自己还是北川第一的小学弟。
及川彻的闪亮笑容总是惹主妇们喜爱,所以孩子们递过去的签名版上往往写着母亲们的名字。及川彻耐心地写,赠美丽的女生,To未来的孩子,祝小朋友生日快乐。突然递过来个旧得不行的笔记本,他一抬头,影山满眼写着期待。
“不给你签!”及川彻小孩子似得嘟起嘴,把手上的签字笔倒转过来拿末端戳了他脑门一下:“小飞雄想都别想!”
“哎?”影山大为失望:“没有吗?”
“至少也要拿个签名板吧!这一看就好没诚意。”
“我的笔记本都保存得很好的……”影山撅起了嘴。
“好吧好吧,破例一次。”及川彻嘟嘟囔囔,大笔一挥写了个龙飞凤舞的“O·T”。
“太敷衍了吧!”影山不满:“表情呢?小人呢?寄语呢?你好歹写完整吧?”
及川彻看了他一眼,又在前面写了个“k’s”,叭地把本子拍他胸上,意思是“行了吧?”。
影山咳嗽了一声,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赛后他们一起走回家,一边走一边复盘。年纪和伤病让他们不再是场上无所不能的魔术师,但过高的眼界又让他们分明看出来自己的凋零。这几年,最是肆意挥霍天赋手感的影山也能顺畅地接上及川的迂回的战术思路。
“今天我打的很硬哦。”及川主动说:“惊不惊喜?”
影山想那可不是,在看台上看你又是跳发又是大下腰托球,差点没把我吓出不存在的心脏病。这个人到底记不记得自己的腿和腰椎都做过手术啊?又不是没有演技,打点养生球逗逗对面的小年轻不行吗?
“及川前辈超级厉害,复出状态超级好啊。”末了出口却是认真的夸奖。看到及川心满意足地咧开嘴一笑,影山也跟着笑:“但是还是我更厉害一点!”
他挨了及川一拳。影山想,要是再年轻五年我都不会想球风的问题,那时像是跑F1方程式,刹车形同虚设,只知道油箱加满全速向前。如今又从赛车变回人,他也无师自通了原先及川在他耳边的念念叨叨,开始计较起一毫一厘的身体损耗。
一毫一厘是他在深夜里背起冷汗涔涔的及川的重量,一步一顿是及川搀着他走过短短几十米路程的节奏,一分一秒是他们拼命抻长的职业生涯的的末端。他们的梦想像是一个快走到寿命尽头的电池,充不进去,电量却流泻飞快。
他们还是很受攻手欢迎。经验老辣的二传把一轮又一轮的攻手拿捏得指东不敢往西。后生仔像小狗崽一样围着他们转,从他们的双臂里踏上职业联赛,再振翅飞远去。年轻气盛的小鬼哪里玩得过两个超长待机的老妖怪,凭是开头怎样闹腾,到最后都要巴巴地回来问:“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攻手?”
现在他们家到了年节跑来的小鬼也太多了点。或许只有停止给国青队当陪练的兼职才能控制住数量了。但有被培育多年的恩情在,影山也不好说停就停。再说了,及川彻可喜欢当陪小孩儿玩的大魔王,他个教练家属去得比影山本人还勤快。
日向上次来拜访,被个黑头发的新一代“小巨人”堵在门口说要超越他成为影山心中的第一。初代“怪人速攻”感动到语无伦次,当场把小孩子收下当了弟子。影山拍拍后辈的头,说懂不懂二传要趁早捡啊?盯着我有什么前途,我和彻养的小徒弟现在还在高中,你知道有多少攻手已经盯上他了——
刚进入职业赛场的大学生当场双眼放光,看起来很想当场留级。
及川在旁边笑得大咳起来。“羽生知道你又给他拉皮条非得炸了不可。”及川一边去抽纸巾一边说:“你看看!原来多开朗爱笑一小孩,现在顶着高中第一二传的名头,天天脚踩平衡丝虚空端水,这时候想起来要学你黑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来不及了!”
影山心虚了一秒钟,随后理直气壮地把问题抛给丈夫:“那是你要教他的问题!我当初可没有什么被一堆攻手缠上的经验!”
“那我当初又不是高中第一二传!”及川彻也理直气壮耍无赖:“把他扔到宫侑那去,给他找点事减减肥。”
宫侑在上个奥运周期不管不顾地燃尽了职业寿命,拿了全满贯风光退役。
现在闲得发慌就打电话给及川,嘲笑他们死赖着不走只能打次级联赛养老。
及川激情开麦对喷:“在饭团宫帮工胖了二十斤会好一点吗?!”
宫侑震怒:“哪有二十斤!!!”
路过的宫治:“我作证,二十一斤了。”
话倒也说的没错,总赖着也不是个事儿。及川彻转会回国的时候俱乐部就是抱着请神坐镇的心态的,他和影山现在是次级联赛的扫地僧,什么天才刺头神经刀,一线俱乐部买下来又搞不定的小年轻都往次级队租,送给两个眼光毒辣手段高超的老妖怪在手里团吧团吧捏吧捏吧,塑成个靠谱模样再美美提溜回来。特别是及川,他还没退役呢,offer已经收了一麻袋,各队的教练聘书、排协的特别顾问、甚至还有之前合作过的广告商请他当模特的。
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是在养老。两个人都回国了,还在同级联赛里——干什么呢!卷吧!不赢对面那个家伙拿下金牌怎么甘心?
这不是及川和影山的战争!是超长待机的二传手们割据一方的对峙!是及门和影门的决斗!
小飞雄都还没退役我怎么能退役!!
还没从及川前辈手上拿到金牌我才不退役!!!
及川很早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退役发布会,他搜罗了自己职业生涯所有高光剪辑,收好了所有的荣誉奖杯,每年更新一次退役演讲稿,甚至发布会的场地布置都画了五六次,力求给自己一个完美无缺的结束。可他和自己的爱人一较劲起来就没个尽头,俱乐部的退役通稿是写了压,压了又写,就是没机会发。
只是时间是不等人的。太阳总是要下山,他们追着太阳坠落的速度跑,踩着火烧似的晚霞,追逐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明天下午是比赛,比赛完了去购物。后天早上约了理疗。
影山又看了一次自己的笔记本。
往前翻一页,是及川的签名。
往后翻一页,是他们的生活。
他往后又翻了一页,空白的笔记本等着他落笔。
他咬着笔杆子,很久没有像个小孩一样无措。他职业在役近二十年,若算上与排球为伴的时光,这个长度将被拉长到一生。影山飞雄从一个圆鼓鼓的小蓝莓变成了饱满多汁的大蓝莓,将来还会变成蓝莓干,可是这个时间节点要划在哪儿?留出多少空白才能——
他写下了,退役。
迟疑不适合他。
退役之后要做什么?
打排球啊。影山没有一秒迟疑。不,那不就和现在一样吗?他皱起眉头,冥思苦想。
三秒后他不再展望。人生对他来说就是打排球,换个地方打排球,和不同的人打排球。
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带上了购物清单上的东西,还有一份加急的天童觉手作巧克力布朗尼。至少看上去是巧克力布朗尼,内里的配料有什么奇思妙想得等及川吃了才知道。天童甜点怪物的名号越来越响,预约的号越来越长。影山不排队,他给牛岛若利打了个电话。
这就不用让及川彻知道了。
“巧克力蛋糕!!”及川彻在打开购物袋的时候就开始尖叫:“谁要过生日?不是羽生,他上个月刚过完了!”
“是给你的。”影山有点腼腆地说:“看,我在这里写了:给阿彻。”
“给我的!!但是……给我的?”及川停止举着蛋糕转圈,把蛋糕放下,把影山勾过来,用额头轻轻贴了下他的额头:“小飞雄,我忘了什么纪念日吗?”
“没有?”影山被他问的一愣,他赶紧开始回想,他不是第一次忘记这些奇奇怪怪的日期,现在有点杯弓蛇影。
“那你怎么突然买了蛋糕?我还在……噢!”及川彻这时候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吃啦——”
“你在拆礼物的手不是这么说的。”影山微笑着说。
“哼!!”
及川来回拍照了大概能有几十张照片,影山知道他晚上免不了给他的ins点赞了。他切了一口,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啊!!!!我活了!!!!”
及川蹦起来给了他一个吻。巧克力原来是这个味道吗?影山愣了,这个味道是新奇又陌生的,可一尝到嘴里,童年从家人手上喂到嘴里的甜味、少年时把学长怼到衣柜上送出去的情人节礼物……记忆随之席卷而来,融化在爱人的吻里。
“真好吃。”及川贴着他的唇感叹:“我应该把它冻起来,这样能吃一年。”
“不吃了吗?”影山只是叙述,带着一点安慰和坦然:“等退役了就能随便吃了。”
及川没有想到这个词就这么顺畅地被他说出来。可好像说出来也没有什么。
“我还想熬走小岩呢,这个安慰也太遥远了。”及川和影山肩并肩躺在他们的超大超软超蓬松定制沙发上——事实证明这是对的,他们在沙发上休息、交流、看比赛、胡闹……的时间可比在卧室还多。两个自律训练狂到了家里一个比一个懒,吧唧一下摔在沙发里根本抠都抠不起来。
“岩泉前辈会熬走我们所有人,我觉得国家队想让他终生工作。”影山摇头叹息。
“啊这倒也是……但是悄悄告诉你,小岩想回青城当教练。国家队那边……他说执教太久了,容易僵化战术模式。他带的助教也跟了四五年了,估计想要正式交给他了。”及川说。
“真的?”影山睁大了眼睛:“我以为你会想回青城当教练!”
“及川大人还缺一份教练工作?”及川抬起一边眉毛:“你呢?小飞雄,你退役之后想做什么?”
影山不作声。
“八——嘎。”及川彻懒洋洋地,倒也不批判他的活在当下:“不看着及川大人就想不到要怎么做吗?”
“……呃,”
夸父与日逐走,道渴而死。可若是没有死呢?可若是看着太阳落下去了呢?及川心中生出一些忧虑来。他是有自信走过去那道坎的,倒不如说他们已经半只脚踏在了门槛上。从默默无闻的少年里来,现在又要到默默无闻的少年里去,排球一度不是排球,如今排球又变回单纯的排球。他们攒着劲儿走向舞台中央,又从聚光灯下慢慢隐去身形,道家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说来倒也旷达。
“妖怪一代”再没有像他们俩这样留下的。日向是攻手里最晚最晚退役的,和宫侑同一届的全满贯冠军选手,甚至功成后又勉强了自己一个赛季。退役当晚,他喝醉了拖着影山回乌野体育馆,大半夜地撬锁——没撬成,弄开窗户翻了进去,第二天学生们看着满地排球和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两个人吓得差点报警。
小不点真的很想和影山竞争到世界的尽头,但攻手和二传的职业寿命是不一样的,他跳起来依旧像一只轻盈无畏的流焰飞鸟,只是不在职业赛场上翱翔了而已。
其他人的落幕也大约如此。哭也好笑也好,他们送走了所有的老朋友们,又开始送别新朋友,以至于送别这件事都似乎变成了一种时光无声的催促,像水鬼一样缠住他们的脚踝。
及川翻了个身,把不明所以的影山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熊玩偶。
唉,有什么办法。无论做了多久的“铺垫”,对于影山来说“退役”都只能是个突如其来的“硬着陆”。我家这个就是这样的一根筋。那及川先生只能行行好,在底下托他一把,给他当那个缓冲的软垫了。
“小飞雄,小熊,my little bear。”及川没头没脑地说:“待会我还是把蛋糕都吃了吧。”
“好的,彻。”影山温驯地说:“我特意和天童先生说了,蛋糕用的是代糖,计算的也是当天能代谢掉的量,不会影响的哦。”
“你不早说!”及川彻一跃而起,把身上盖着的毯子枕头一股脑堆在他没反应过来的伴侣脸上。
………………………………
赛季末,及川的退役发布会如期而至。
发布会选在了体育馆侧面的会议室,不很大,座位安排得紧凑,人挤人,只胜在脚下踩的是熟悉的木地板。
造势了半赛季,连带着妖怪世代的旧闻都被挖出来津津有味地反复提起。友人们从世界各地重新回到小小的日本,又回到这一间小小的发布室,坐在方方正正的亲友席里,等这个出走半生的游子在故乡卸下沉重的行囊。
及川风度翩翩地走上台前,底下的闪光灯连成一片璀璨的白昼,他身穿一身天空色的浅蓝西装,打着宝石蓝的丝绸领带,袖扣是一对黑曜石的海燕,白底青叶印花的手帕巾在胸口折出一个小小的三角,脸上架着副半框的平光眼镜。比起运动员,他看起来更像个什么社会名流。
松川和花卷在下面笑着嘘他,说他简直是个开屏的孔雀。他们被岩泉一捏住了嘴,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爱子、伙伴、兄弟——人生中重要的时刻。
上一次是他和影山的婚礼。
及川简单扫视了一下场下,并不意外在退役会上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座位,那是属于他丈夫的。
影山从昨晚开始就异样地沉默。他来来回回地熨烫及川今天的行头,把他收藏的纪念球衣挂满了整个家。他握着及川的手说你不要紧张,可他数十年如一日稳定的手却在微不可闻地颤抖。
如果他今天无法接受这件事,我不会怪他。
如果他选择隔着屏幕通过直播来见证我的终末,我不会怪他。
如果他真的在这个时刻选择转身跑走,选择把他无法理解的一切抛之脑后——我不会怪他。
及川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觉的温柔。
影山飞雄厉害了这么多年,坚强了这么多年,他有权利选择一次崩溃与逃避。
我是他对前半生的告别里落下的最后一刀。从此再也无人在前方,从此再也无人在身边,从此他需在褪色的王座上,坐享无垠孤寂。
“我是Tooru·Oikawa,我是及川彻。”及川说。
“在场的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吧?”
“很好,谢谢你们的掌声,这证明了我的成功。”
“我应该打破了最长在役年龄的记录吧?帮我问问,除了宫侑那混蛋送的‘最老男人’纪念杯,还有没有什么破纪录奖金之类的?没有?太让人失望了,我还指着过两年小飞雄能再拿一次。”
“好的,好的,事情总是并非十全十美,我完全了解。哪怕我把所有二传手能拿到的奖都拿得不爱拿了也是这样。如果有一座奖杯不属于我,那它还是会回到我家里的,为什么?那得问问我爱人,是不是?——宫侑,闭上你的嘴。”
“爸,妈,姐。感谢你们把我培养到这么大,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的耐心与爱,是你们让我得以成为我,我永远感激你们。只是有一点,姐姐!你给阿猛偷偷吃了什么让他长得这么高?!我以为我们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何塞!我的引路人,我的伯乐!在我迷茫的时候,您总是对我说:‘努力了也做不到——那是只有努力完的人才能说的话’。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反驳您啦——‘努力了也做不到!’开玩笑的。我做到了,老师。”
“小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出我的感谢。你是我见过最刚强又最细心,最可靠又最温柔,最智慧又最果敢的人,没有及川彻,岩泉一依旧是完美的岩泉一;但是没有岩泉一,及川彻一定不是现在的及川彻。小岩!你知道的,你让我上刀山我不会下火海。只不过在那之前得让我和我爱人亲吻一下,这样我就能毫发无损地被他追在身后撵出来了。”
“阿松,小卷!别比划了,忘不了你们!我还能对你们说什么呢?谢谢你们为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叛徒共犯’?没关系!现在你们可以一边贴一面国旗了。”
“队长。你永远是我的队长。是您把我带进了阿根廷国家队……”
及川在台上嬉笑怒骂,侃侃而谈。演讲稿并不长,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最后,我想对所有这些年关注及川彻、喜爱及川彻的人说……”
“说……”
及川咳嗽了一下,笑了笑:“原谅我!重要的话值得等待,对不对?”
“说,再……”
“再……我……咳……”
“我……”
他说不出来。
演练了无数次的话,他根本说不出来。
他抓紧了演讲台的边缘。幸好小飞雄不在这里,不然可出大丑了。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台下的掌声渐渐响了起来。岩泉一、牛岛若利、宫侑……他的对手、队友、前辈、后辈。掌声如雨点、掌声如潮水,在不大的发布会议室里轰鸣回荡。
“我……”
你们倒是停下来啊。凑什么热闹啊,笑什么啊。这样我更……我更……
及川彻摘掉眼镜,单手捂住脸,好让自己不去看,也不把自己精心打理的脸露出来。
“——我。”他干涩的声音像是一片布被暴力地撕开。
“——我不想走!!!”他崩溃地喊道。
“我一点也不想走!!我想要打排球——!!!!我想要比赛——我还能打排球!!!!!”
他妈的。
我算是知道他们走的时候一个个是什么心情了。
我再也不嘲笑那些退役即发疯的家伙了。
及川彻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到了咬紧的牙关,咸咸的。
“……前辈!……前辈!及川前辈!!”
在慢慢落下的掌声里,有一个喊声逐渐清晰了起来。
及川认出了那个声音。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相,急着抬头去看声音的来处。
影山飞雄抱着几乎能把他淹没的鲜红玫瑰花,另一只手艰难地拽着一大把红色的气球,站在发布会议室的出口,
我靠,老土。及川鼻子发酸,脱口而出。
“及川前辈,我来接你啦!”他的爱人隔着人海向他呐喊,丝毫不知他的感想,眼中无忧无虑,清澈依旧。
他脑子的弦“嗡”一声崩断了。贴身的西装真不适合狂奔,及川想,我是不是踩了谁的脚?牛岛的吗?那算了,我就不道歉了。
他看见影山下意识松开手要给他一个拥抱,结果本来就挤不进门的气球在他背后刷得飞了漫天。
他把玫瑰花和影山一起抱住,比浓烈的玫瑰香气更先一步进到他鼻腔里的是有些呛人的药味。影山的西装下面一定贴着他们都很熟悉的膏药,在他们的手上腰上左一张右一张地爬着,让他们像是个被补了又补的布娃娃。再然后是他们家柠檬海盐沐浴露的味道,咖喱的味道——早上影山起来煮的,牛肉、胡萝卜、辛香料。
排球的味道。
排球能有什么味道?
他不清楚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他的脑子告诉他这是排球。是无数次站在发球区,是踩过白线准备上场,是哨音未落追球不止,是和队友击掌,是和对手放狠话,是托球,是击球,是救球。
他推开影山,把玫瑰抢在手上,又暴烈地扔掉了。你个臭小子对浪漫的理解也就到这了,他生气地想,你还不如按你的思路,给老子带个排球来。说实话,我现在比较需要那个。
然后他重新扑上去,拽着影山皱巴巴的西装,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肩头。
“我不会放你走的,及川前辈。”影山在他耳边说:“战争还未了结呢。”
战争。
及川彻深深呼吸着。
归田的将军遥闻城外的鼓声,迟暮的老猫惊觉夜半的悉卒。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乱七八糟的思维从他的脑海中像泥石流一样滚过,最终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毛头小子,因为学弟一个眼神就浑身躁动,如梦初醒。
哔了狗了,我和他结婚快十几年了!算到我和他认识的时间甚至能有二十多年!
但凡我们有一个人是女孩儿,我们的儿子女儿都能满地跑了——徒弟满地跑也一样!!
及川彻你是不是有病!
及川彻在心中怒骂自己。
但他确实从一个词里获得了安心。“战争”。影山还在身边,他就依然幸存在两人共度的战争中。这不会过时,不会完结,不会离开。
“我不想走。”他带着哭腔说。
“你从来没有离开。”影山说。
“你的表白创意太烂了,一点也不好。”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夏天的玫瑰。”
“那气球呢?”
“采了玫瑰回来的路上,看到老婆婆在卖,就买了下来。没想到带不进场地……我有在外面听。”
“傻子。在外面等了半天还不是没用上。”
“老婆婆卖掉了气球,你看见了气球,我抱住了你。用上了啊。”
“就像三次截击?”及川说。
“就像三次截击。”影山说。
“你这个结果论主义者。”及川彻骂他。
但是得分了。排球就是这么朴素的东西,在三次截击后赢得分数。
那么下一次该轮到我来进攻。及川想。
好胜心太强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好胜心把命运之轮转得哗啦啦响,把他们两都缠得解不开啦。
太阳落下,又在另一边升起。日日交替,恒久如此。
中间这段沉默的时间,我们向回走,等待下一次出发。
回去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归宿。
………………………………………………
及川彻的退役会结束了,及川回家倒头大睡。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他才揉着眼睛爬起来。
电视开着,影山也会忘了关电视啊。
他坐在床上,一边神游一边听着电视里的声音。
‘妖怪世代的落幕’……是啦是啦,我就知道媒体会这么炒作。他们是不记得小飞雄还没退役吗?可恶,退役比他早这一点还是很不甘心。
昨天早知道不请那么多人了。现场直播社死画面,天哪,他们会拿这件事调笑我们到八十岁。小飞雄在奥运后人气最高涨的时候顶风作案和我结婚,然后被国内雪藏三年的事最多说到七十岁。我被过激观众丢下的瓶子在球场砸得头破血流然后闭着一只眼睛全取三分的事可以说到七十五岁。
“知名排球运动员影山飞雄的退役标志着——”
及川一个急刹车。这个播音员在说什么?
“——接下来转接现场直播。”
“不,我不认为这是结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的人生,没有后悔。”
“谢谢大家。”
影山穿着西装,头发捋到后面,锋利的五官露出来。他言语简练,但冷静诚恳。这就是昨天及川彻退役的地方,连台子都一模一样。
我草。及川彻目瞪口呆。
我是短暂地想了一下有没有谁搞个大新闻把我昨天出的洋相盖过去。
但是影山飞雄??影山飞雄???
说起来昨天睡得迷迷糊糊是好像听见这混蛋在打电话!一个接一个,有条有理目的明确!
及川彻一骨碌爬起来,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往外冲。
一边冲,一边火急火燎地拿手机接上直播——
影山已经干脆利落地准备结尾。可恶!不要在这种地方这么帅气!!
“对了,及川前——彻。”影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镜头理所当然地要求:“记得带花。我也想要花。”
及川的酒店就在发布会不远处。他听见这话甚至想骂人:花!我这时候去哪里买花?可恶,早知道就该把他送的玫瑰带上!
情急之下他在体育馆的花坛里揪了几朵野花。揪完了才冷静下来点。会场肯定有准备花!实在不行,他可以找人借一下——他的小熊要花!就算今天要把这块地翻过来,他都得把花变出来!
他捏着细细的花枝,开始在手机上狂翻通讯录,花店,花店的电话我一定有存过——
他的手指突然被掰开了。影山飞雄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出来了,从他手上拿过差点被掐烂的小花。
“你,我。”及川彻语无伦次:“你等等,我定红玫瑰,等到家——”
影山打断他。那几朵小花被他托在大大的手掌里,珍惜地给及川看。
“及川前辈,这是北川第一的体育馆后面开的花。”他高兴地说。
“我们回北川第一体育馆打排球吧,彻。”
END
特别鸣谢@知泽 ,一些情节是口嗨的时候讨论出来的!
提前祝大家端午快乐!小彻生日快乐!
正文9090字祝及影酱99!
【及影】双星日落
1.8w 原著向 以北川第一为起点的双向奔赴
是给小影生日的预热~所以撒了很多糖
祝阅读愉快。
一、
开学季的樱花悄然褪落后不久,盛夏的蝉鸣便像突如其来的时雨般,不过问你的意见,劈头盖脸地就浇进耳朵。北川第一的夏季初训在喧闹中热烈开场,少年人的情谊跟玻璃弹珠一样剔透好懂,一次配合绝佳的快攻,一场打到终场的比赛,一个大汗淋漓的下午,就轻而易举地滚落在一起,碰撞出整个青春的雏形。
影山站在上学的十字路口,不用再听从写着“秋名山小学”的路牌向左走,爷爷抚着胡须说北川第一是近年来新兴的排球强校,于是他抓紧背包肩带,右转前...
1.8w 原著向 以北川第一为起点的双向奔赴
是给小影生日的预热~所以撒了很多糖
祝阅读愉快。
一、
开学季的樱花悄然褪落后不久,盛夏的蝉鸣便像突如其来的时雨般,不过问你的意见,劈头盖脸地就浇进耳朵。北川第一的夏季初训在喧闹中热烈开场,少年人的情谊跟玻璃弹珠一样剔透好懂,一次配合绝佳的快攻,一场打到终场的比赛,一个大汗淋漓的下午,就轻而易举地滚落在一起,碰撞出整个青春的雏形。
影山站在上学的十字路口,不用再听从写着“秋名山小学”的路牌向左走,爷爷抚着胡须说北川第一是近年来新兴的排球强校,于是他抓紧背包肩带,右转前往他人生崭新的站台。
拥有他喜欢的颜色和气味的排球馆、从未经手过的排球、初次照面的队友、蓝白相间的校服、被填充得更满的课表……生活像是尘封已久的被子终于沐浴在敞亮阳光下,如此崭新,又如此充实。初中生的课程更多,棘手的考试也一个个接踵而至。当他人懊恼地因越叠越高的数学公式看不见前路,被繁复冗长的古文绊住脚时,影山却得心应手地在另一条大道奔跑着。他的考场长18米宽9米,轻轻一跃便能飞起来。
关于排球的答卷,他能拿四年时光给出一个青涩的答案。最帅气的位置是二传,那么北一的二传就应当是最帅气的前辈。及川彻跳发时的躯干像一张拉满的弓,排球如离弦的箭般次次正中靶心。他拍遍擦过及川手心的每个排球,再把它们抛起,跳起的高度却始终与它们曾经漂亮的轨迹错开。
但关于队伍中人情世故的答卷,他挠挠脑袋,沉默着不知如何下笔。影山不熟悉游戏机的按键,看到街边的少年JUMP也不会扯着妈妈的袖子不肯走,体育活动时间总等着别人哄抢完足球与棒球再慢悠悠地抱起来没人光顾的排球,自然就成了“班上那个独来独往的孩子”。而及川走进队伍就像雨滴落入湖泊,融入得毫无破绽,掀起的每片涟漪都恰到好处。于是他学着及川开始发问,这个球的高度怎么样?打点的位置合不合适?虽然语气还略显生硬,但自主练习的时候同辈们也开始走到他的身旁,给出真诚的回答。
他在每次结束训练后走出排球馆,望向宁静的夜空。弯弯的月儿高悬在空中,月光洒进他脑海里,照亮的都是前辈用排球画出的锐利干净的弧线。他站在一片皎洁又通明的落银下,不能再清晰地触碰到一个事实。
了不起的并不是这所学校,而是这个人。
不同于别的刚见面就熟络起来的前后辈,事实上,在开学的两个月后,夏休集训的第一天,及川和影山才终于有了第一次单独的对话。那个下午,及川站在窗台边喝水,暑热随着风灌满他背后的窗帘,好像一双米白色的翅膀,张开成一个即将要翱翔的姿态。新晋的北一队长忙着和团队磨合,一点威严的架子也没有,身旁从不缺嬉笑着的同伴和满心崇拜的队友,好不容易才被后辈捕捉到了独处的间隙。
“及川前辈。”他低下头去,看见一个黑色的、超级圆的头顶,接着又看见一双瞪大了的圆乎乎的眼眸,里面满满地装着自己。缺氧的大脑有片刻空白,是初一的后辈吧,叫...叫什么来着?刚运动后的心脏砰砰直跳,大声地把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抛给他。飞雄,影山飞雄。他的嘴唇轻轻咬着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tobio,好神奇,怎么连嘴唇念出来的轮廓都是圆圆的。
“及川前辈。”影山又叫了一遍,好像只知道这一个名字似的。他吸了一口气,把怀里圆滚滚的排球抱紧了一点。及川耐心地对上小后辈的眼睛,身后扑来的暖风温柔,将他们俩怀抱在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影山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三次。
“可不可以和我练一下接发球?”
这么简单的要求,绝赞前辈及川大人当然可以满足啦。他点点头答应,影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照得倒映在其中的自己也闪闪发光。
他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但这个看着可爱的后辈打起球来可是一点不可爱。开始的几球影山还步履有些踉跄,但没过多久他就能准确地出现在球路的终点。黑黑的圆脑袋闪来闪去......什么啊,是飞速进化的鬼斯嘛。及川本来还收敛着力度,后来手臂挥摆的动作放开得越发精准漂亮。北川第一排球馆的屋檐下群星璀璨,在这个稀松平常的下午,他们就像两颗从前各行其道的双子星一般,终于找到了彼此共同的引力。
及川一直站在发球区,影山的汗水洒遍了另外半场,他们的影子被日暮橙黄的光晕扯得越来越长,好像时钟的分针秒针,片刻不停歇地划过一整个下午的时光。等影山终于因为身体过载的负荷跌倒在地上时,及川才猛地意识到他们都忘却了休息,影山比他小两岁,刚开始抽条的身体或许承受不住这样的练习量。而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影山视作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毫无保留地使出了全力。
影山垂着头大口喘息,黑发被浸透了,汗水顺着发梢一道道淌过他潮红的脸。及川慌乱地跑过去,完蛋了,下次小飞雄是不是再也不敢跟自己练习了?他蹲下来的瞬间,影山抬起头直直地与他平视,及川瞳孔瞬间紧缩,后脑勺感觉有一阵凉意逼迫进整个头颅。
影山的眼中没有疲累与畏惧,冷色调的靛蓝像深海一般暗潮汹涌,那其中毫无掩饰的猛烈情感径直灌入他的大脑。
啊。
这个人,影山飞雄。
他想要打败我。
及川俯下身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影山则重重地喘息着,后背的水渍在变干的过程中迅速攫取着他身上的热量,使他猛地打了个喷嚏。这声响拽着及川从这溺水般的窒息感中清醒过来。
“小飞雄,你还站得起来吗?”及川靠在他耳侧问,他点着头,努力撑起来胳膊,却遭到酸软疼痛的肌肉背叛,接着便被前辈突然伸过来的手臂一把捞了起来。
要是做一张调查问卷,写在最上方明晃晃的问题是:该如何评价及川彻的性格?相信答案一定多到能让这张白纸被密密麻麻填满,一路从北川第一的排球馆延伸到青叶城西的校门口,围观的飞吻与掌声络绎不绝。不过嘛,有人偏要耿直地唱反调。刚穿上乌野制服的影山小心慎重地在上面提醒到,“很恶劣,恶劣到比月岛更甚”,又紧张地添上一句辩解,“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究竟如何恶劣?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刚迈入初中的影山自然无法回答,因为他对接下来一年将要袭来的风吹雨打还一无所知。
让被前辈搂在怀里抱起来、耳朵烧到连一旁墙上的室内温度计都羞红的他来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超纲了。他大概只会带着嘴角压不住的笑,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及川前辈,是世界上最好的前辈。不仅陪着自己练了一个下午怎么接那种“咚”地一踩,再“砰”地一下就发出来的球,还塞给了他好好喝的长高高牛奶,说用这个做牛奶面包很好吃喔。
及川拿毛巾细致地擦着影山的头发,又翻出外套让他披着以防感冒。他在体贴别人这方面无师自通,一切都只看想不想用心做。刚刚一个又一个的大力发球没有让影山退缩,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却砸得他不知所措。他揪紧袖子口一下下把它抓进手中,可布料太多了,不听他使唤地涌出手心。这不对啊,他晕乎乎地想着,另一个人温热的指尖却突然伸进了明显多余的空隙,很轻易地就将袖子挽了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是及川前辈的外套啊。
只有爷爷、爸爸妈妈和姐姐会这样照顾他。幼儿园和小学的老师总是先忙着关注眼泪多的小朋友,等他们好不容易止住了洪水般泛滥的委屈,影山早就自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了。很多事情的处理都只需要一人份的气力,就像其实练接球只需要自己和一堵永不会抱怨和疲倦的墙。虽然可能简陋费力了点,但总比干等在原地无法打球好。
可是当从前只敢用眼睛注视的、了不起的发球一次次落在了自己手臂上,又望着及川在仔细用冰袋处理那上面在他看来其实很浅的淤青,影山无措到大气都不敢出。冰天雪地中的小女孩点燃一根火柴,便被抱到满是珍馐佳肴、金灿灿的餐桌前,见到暖烘烘的火炉和慈爱的奶奶。而冰块隔着布料抚摸着他刺痛的皮肤,影山发现问了前辈一句“可不可以教我”,就能安稳地降落在一个美不胜收的梦里。勇敢前行的孩子得到原本就该降临在身上的嘉奖,他好像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火柴盒,往后便无所畏惧地追在了光的身后。
很可惜,每个人的青春都横亘着一道仿佛永远迈不过的槛。影山步步紧逼的天赋在初次与及川交锋时便毫不客气地展露锋芒,此后也会一遍遍勾起那种让他浑身寒凉的危机感,很不幸地在本人毫不知情的状态下组成了及川的那道槛。
及川想,他只对影山好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是他没有控制好力度,他自知理亏。总有一天他要折了白鸟泽的翅膀,用努力证明只有自己才配胜任那个指挥塔的位置。小飞雄别妄想从他这里夺走任何东西。取代、超越、打败,哪个都别想虎视眈眈地走到“影山飞雄”和“及川彻”中间的空隙。他的全部精力都要用来打造对自身有利的局势,而不是亲手培养一个潜在的劲敌,一个其实根本不需要及川彻微不足道的指导的天才。
但在那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及川彻不知道的是,这个天才站在他不曾回头的岁月里看过了无数次他的背影,才终于抱着最珍视的排球和积攒了整整两个月的勇气走到了他身旁。
二、
替补席座椅下面垫着淡蓝色的硅胶防滑垫,视线再往前移是锃亮的木地板。场馆内的灯一盏盏熄了,场地边缘纯白的边线逐渐褪成一道雾蒙蒙的灰。万籁俱寂,只有拉链被一点点拽下,链牙在空荡的场馆中发出滋滋的呜咽。
外套罩在头上后,视线所及就只局限在一弯拱形中。像是一个人悄悄躲在了桥洞底下,整个世界的车水马龙便都与自己无关。排球在空中划出的道道风声与砸在地上的闷响、尖锐的哨音,鼎沸的人声,都或多或少会因为布料的阻隔被消音。听的最清晰的只有颤抖着的呼吸与心脏急促的喘息。
及川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抬手揉着自己的眉毛,它们因刚才频繁的皱起而充满饱胀的酸意。他将手上的白纸放在身旁,那上面和他眉间一样被手指捏出深深的几道痕。
全国中学校综合体育 宫城县大会 男子排球预选赛
北川第一 (败)对 光仙中学(胜)
他低着头紧盯着双脚之间的地面,接着把头垂到很低的位置保持了一段时间,再抬头时后颈顿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痛呼。
影山飞雄刚刚就在这个位置,用这个姿势从第一局被教练勒令下场一直坐到了比赛结束,一下也没动过。他不声不响地吞咽着一切痛苦和茫然,好像一座披着北川第一外套的雕像,肩上落满了缄默的雪。
及川忽地就想起初三那场练习赛。那段时间他的神经因高强度的逼迫而绷到极限,想取胜的欲望像岩浆一般汩汩流动在血液里。他就像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般易怒而冲动,喉头在一片过度跑动后的血腥气里灼烧着,眼眶中逐渐拉大的比分让他目眦欲裂,连带着球场这一侧的地面都隐隐颤动,害的低级错误一个接一个从他身上滚落。
被换下场时,他的手一片彻骨的冰凉,影山雀跃着上前与他击掌,眼睛闪着光,掌心的热度烫的他胸口生疼。
刚刚结束的比赛,影山走下场时,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击掌。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及川出了比赛场馆走进卫生间,洗手台上有个水龙头没拧紧,细长的水流断断续续坠进堵住的池子。如果无人发觉那个小小的开关偏离了它本该在的位置,水没过多久就会满到快要溢出来,把阴沉的水渍涂满它能迁入的任何一个角落。误会往往也是如此,在沉默中无声地积攒着痛苦,又无声地爆发,来不及挽回便早已走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第一局比赛结束的哨响前,影山的那个托球静静地落在地上,满场死寂。这场孤身一人的战役注定走向颓势,教练叹着气摇头,观众席上的女孩子们捂住眼睛,不忍心看这样惨淡的景象。
及川的手在看台铁制的、冰冷的座椅上因过度用力的收紧被勒出两道不解的红痕,这一届北一队员刚入学时稚嫩又充满朝气的脸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每个人伸手都够得到换衣间的柜子顶,嘴角那份当初无忧无虑的笑意却像那个托球一样被抛弃在地板上。叫嚷着的蝉吐尽了最后的生机,初遇的夏季里那些盛着友谊和信任的玻璃弹珠,就这样滚进装着两年来误解分歧的抽屉中摔了个粉碎。然后“砰”地锁上,谁也不肯做先打开它的人。
他走进一个隔间扶住额头,想让自己在幽暗的空间中平复下情绪,耳朵却意外地被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扰了。
为什么熟悉?因为这声音叨扰他的次数实在太频繁。毕业年级该是充满着不舍分别的欢笑与哭声,脸蛋红扑扑的表白,庆祝一科科结业考试完美落幕的礼花响,和打一次少一次的上课铃。初三的及川彻以上所有均不缺,甚至某部分多到让旁人艳羡,但过了两年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像一首只能单曲循环的歌,无理固执地赶走了他曲库里所有别的音乐。如果他关于北川第一的所有回忆都满当当地塞进一只海螺,把耳朵凑过去,最清晰的回声一定是这首歌。
“及川前辈,可不可以教我发球?”
那又为什么陌生?两年错过的日夜和青春期的重量一点点压在那人声带上,把脆生生的嫩笋磨成了挺拔的竹。及川觉得他的声音像雷阵雨降临前的闷雷,沉得人心头发紧,包裹着的满是大雨将至的气息。
“结束了。”
“还没到家。”
“……没有赢。”
“没事,我吃过晚饭了。”
“你去医院了吗?”
“可以不跟一与……说比赛的事情吗。”
“那今天不回家了吗?”
“……嗯。”
他明明比赛结束到现在都一直待在场馆里吧,哪里吃过晚饭了?照这样来说,就算回家也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吗?似乎今天郁结在心中的不悦太多,及川感觉自己的眉间又要受惯性皱起。电话被挂断了,发出刺耳的滴声,与此同时,他好像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
卫生间足够空旷,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就连稍重些的呼吸声都听的道道分明。及川瞬间屏住气息。那道抽泣不是错觉,影山在哭。这简直是当头棒喝。他从来没有见过影山飞雄哭。差点被打了时,他只是默默地望着自己;脚腕扭伤到校医都倒吸凉气时,他只是着急地问什么时候才能再训练;当大家在输给白鸟泽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影山甚至还一脸懵懂地问他要不要纸巾。
“我觉得小飞雄的天赋是用泪腺换的。”他郁闷地跟妈妈这样说过。
“可是彻,他比你还小两岁呢。”妈妈摸摸他的头,“或许他只是一个习惯了坚强的孩子。”
及川从同辈、老师、新从北川第一考进青城的后辈口中,搭建起了一个有关如今的影山飞雄的架子。它既高耸又冷冰冰,上面挂着一件傲岸高慢的红披风,悬着一个不可一世的天才王冠。他长出了尖刺和菱角,把当初那个哪里都圆圆的小学弟一脚踢远了。
小飞雄这两年成了“球场上的国王”,听上去倒是气派。但直到今天,他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个称呼有多么残忍。单枪匹马的国王被想要变得更强,想要迅速赢下每场战役的期望支配住了头脑,眼前是万顷深渊,回过头来却空无一人。这个“国王的架子”在一声声无奈的叹气、愤怒的嘲讽、畏惧的沉默中被钉的越来越结实,却也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它底下禁锢着的是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明明也会委屈和不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未吐出一个字,身边的人便都不耐烦地堵紧了耳朵。
一下下又轻、又拼命不让自己颤抖的气声小心翼翼地躲在隔板的那一侧,及川不敢打扰它们,总感觉自己靠近一步,它们就会害怕到死死蜷缩在一起。影山在竭尽全力地忍住快要坍塌的悲伤,不让它们倾泻而出,但他今天的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因此这一过程就尤为艰难。他大概是把自己的背靠在了隔板上,及川将手轻轻搁在上面,指尖摸到一片打着颤的冰凉。这一下一下咽进肚子的哭声好像被压紧实了的棉球般砸进了他的心里。不疼,可堆在一起却闷的他喘不过气来。
排气扇到了运作的时间,呼啸而过的风声瞬间掩埋住小角落里悄无声息的崩溃,也让自己终于不用再揪紧了心脏不敢出声。及川放轻了脚步走出去,又细心地掩上了门。
毕业后,他从所有人的前辈一下子又成了所有人的后辈,终于能向只有高中生才能参与的比赛递上一张报名单。人如果忙碌到只顾着向前奔波,过去时光里的一切就会逐渐褪色。北川第一成了被甩到脑袋后的一个渐渐模糊的剪影,他记得风景很好,回想起来却只剩一些支离破碎的色块。对于方才的状况,他大可以放任不管,若无其事地回自己的生活轨道中去。
不过是一个初中时的烦人学弟输了一场比赛罢了。
可是这个学弟不是别的任何人,不是那些点名册上已泛黄变脆的名字,不是合照上看到脸却想不起来是谁的擦肩而过的脸庞。
偏偏是影山飞雄。
而他该死的同情心就突然不听使唤地泛滥,拿这人的眼泪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握住二楼休息区的扶手,向左看到仙台市体育馆标志性的那个嘴角很憨的金色圆脸,忽然就想起来了初三尾声不敌白鸟泽的那场比赛。他们被指导老师和教练赶去一起吃饭,他大概在流泪时把食欲也流了个干净,即使浑身疲倦的肌肉和饥肠辘辘的肚子都在高叫着它们需要晚饭,他还是一口没有下咽。宫城县最佳二传手忙着拍止不住哭的小学弟们的肩膀,给朋友们递纸巾,相当负责地履行了队长的义务。
等回学校放东西时,暮色已沉。他打算锁上排球馆的大门,钥匙却怎么也转不进孔眼里。手指在逐渐吞没太阳的黑暗中发冷,他一边费尽地拧着,门上的铁锈一边在他眼前旋转成一片令人眩晕的迷雾。
“抱歉!及川前辈,我的包忘在里面了!可以等一下吗,很快就好。”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低下头,影山的身高刚能够到他胸口,又因为他下一秒就要锁门焦急地横冲过来,于是他的下巴就直接磕在了影山头顶。
......这下可好,刚才那些眩晕的迷雾散开了,变成漫天的金色星星。他捂着下巴小声哼唧了一声痛,罪魁祸首却直接冲到了一片昏暗的排球馆里,鞋子在地面上蹭出一道道急切的声响,好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夺宝的勇士,生怕动作慢一点就会被大恶龙锁在山洞里。
于是及川嘟囔了一句“切”,靠在墙边摸出手机,按下手电筒的按键。液晶屏上的电子数字刚跳动了一下,影山就紧紧抱着一个包,跑进了微弱的光亮里。
接着他就蹲下来翻起了那个被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宝贝。及川没多看,他一只手扶着发疼的肚子,一只手把门锁上。咔哒一声,他转了一下脚腕掉头就走。本来该是个很潇洒的主角离场动作,可惜他的裤脚被地上那位猛地扯住了,差点一个趔趄往前砸地上。
小飞雄需要向及川大人饿到疯的肚子、撞红了的下巴和差点遭殃的帅脸挨个道歉。他深吸一口气懊恼地垂下头,手里却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圆的,差点没拿住。
夜色很浓,影山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在手电筒淡淡的白光下像块嫩豆腐,头顶的一根头发因为撞到自己的下巴而翘起来。他的一只手抬着,塞给及川刚从包里掏出来的,勇士飞雄拯救出来的宝贝咖喱包子。
“及川前辈,我刚下大巴的时候买的。刚好抢到最后一个,给你。”他把包的拉链很快拉起来,挎到肩膀上,然后又冲他突然鞠了个躬。
“我以后会变成和及川前辈一样厉害的最佳二传手的!及川前辈再见!”
及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从那片自己打下的光中抽身,转身跑向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漫天的群星一点点从云后浮现,代替及川往他奔跑的方向撒下一片温柔似水的光明。
月刊排球上明明白白写着,及川彻最喜欢牛奶面包。如果它卖光了,那他会选择光顾香气腾腾的炒面面包和甜软的巧克力面包。只有影山飞雄才最喜欢咖喱包。喜欢的食物吃得太多也会腻烦,但影山却能做到乐此不疲地每天都吃同一样东西,从来不曾改变。
他的肚子对咖喱包相当满意,但及川在想,他刚刚拍着除了影山以外每个人的肩膀,把纸巾传给需要关怀的朋友们。影山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明明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吃。
那软弹温暖的触感仿佛仍在摩挲着他的手心。及川想,原来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来的情绪名为难受吗。
他从回忆中转身离去,决心就当一次体贴到底的好前辈,却看见体育馆医务室的门已宣告休息,于是及川急匆匆地跑到外面的小店里,拉开了冰柜。
“您好,我要一根这个。”他放下硬币正准备走,却被看店的老奶奶喊住了。
“孩子,这个送给你吧。比赛输赢不要紧的。”奶奶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包纸巾,慈爱地冲他笑笑。他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道了谢。刚坐到体育馆门口的长椅上,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低着头走出来。那人孤单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很细,犹豫着抵在及川的脚尖。
“...及川前辈?”影山的声音压着一点藏不住的哭腔,鼻音重重的,好像很惊讶他在这里。似乎是迅速将前辈来这里的原因和刚输掉的比赛间建立起联系,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手紧紧地攒着背包肩带,像把全身都依靠在那一条小小的布上。及川瞬间感觉心尖被浸泡在柠檬汁里,酸的眼睛止不住地眨。
其实他本不该这样心软,都怪那最后一个咖喱包。
他把影山扯到椅子上坐着,费了一番力气,因为他的后辈茫然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一只手捋起影山有些长了的刘海,轻柔地把它们固定在一个不会打扰到他俩的位置。影山的眼睛红通通的,泛着一层水汽,睫毛因为泪水无措地粘在一起。他的眼睛不像两年前那样圆了,如今的眼尾往上挑着,勾勒出一个锋利细长的漂亮轮廓。
“小飞雄,闭眼。”听到曾经队长的指令,影山下意识的反应是遵从。接着便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小心地蹭上了眼皮,有些疼痛和肿胀的皮肤瞬间在凉意下舒适地喟叹着。
“你别动喔。”于是他很听话地一直闭着眼,舒服到差点睡着了。
及川没有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理由,影山默契地没有过问他。他们在寂静中保持了难得的行动一致。
过了很久,久到能让十二岁的影山飞雄追着十四岁的及川彻喊上许许多多句教我发球,把时间从日出蹉跎到日落,十五岁的影山飞雄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他模糊的视线一点点找回了清晰,像把相机的焦距一点点调准。这种贴近傍晚的时刻,灿金色的天空挽着瑰丽的明霞,一定美到让人忍不住驻足下来惊叹的程度。但影山没有任何眼神能分给夕阳,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前辈,突然希望手表指针不要再被时间拽着走。
及川的眼睛在落日下像两盏琥珀做的杯子,晶莹剔透,这一天最美的日光醇酒般流转在其中。起风了,吹得斜照下来的余晖在他褐发上勾出一层朦胧的、金色的边,而他们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愈来愈浓的叶影醉了似的,在他身上晃悠悠地飘舞着。
影山呆呆地和他对视着,及川在想,他应当说点什么,可涌到嘴边的话都混乱得不成章句。
接着影山顿了一下,伸手拿过他放在膝头的纸巾,啪地撕出来一张,伸到他面前。
“及川前辈,要纸巾吗?”他的声音分明一如当年。
三、
方正的柜身,淡灰色的铁皮,乌野高中的柜子和校服一样简洁明了。有人在上面粘上层层叠叠的彩色便签,有人把喜欢的漫画贴纸装饰在柜角,但涉及影山,就单调得一眼能望到底。
所以当看到那堪称无聊的柜子里面躺了一封蔷薇色、散发着沁人芬芳的信时,日向翔阳的下巴张得都要砸到柜脚去。
“情书诶?!!凭什么啊!”他崩溃地惊叫着,被影山狠狠骂了一声白痴后便忙着跑去找田中和西谷来组建讨伐混蛋山联盟。
如果记忆能打印就好了,日向一定要让那个昏了脑袋的姑娘看看影山睡到翻白眼、影山被球砸到满脸淌鼻血,影山模仿菅原前辈结果笑的能把小孩吓出精神病。
多亏他的鬼哭狼嚎,不消片刻整个乌野排球部就都知道这条爆炸新闻了。刚巧菅原前辈他们三年级去进修课了,剩下的人在恋爱这门考试前也不会比注定不及格的影山好到哪儿去。
于是影山只好埋头进回忆中去寻求一个处理这种情况的优秀学生代表。万幸,他过往的生命里刚刚好有个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考满分。及川彻,永远待在八卦的风口浪尖,却连衣角都不会被打湿。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分给部里的所有人,还是转了好几圈也吃不完。他很快便想起来初一的某个春日,那时及川前辈快毕业了,柜子里堆着的淡粉色的情书大概比北川第一校园里的落樱还缤纷灿烂。
有位学姐,影山想不起关于她的任何其他细节,只记得她在他们结束部活后过来问了及川前辈一句话。
“及川同学,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呢?”
及川抬手摸了下后脑勺,然后自然地露出一个很妥帖礼貌的、春风一样的笑容。
“抱歉啦,我更喜欢一个人看电影喔。”
接着那个学姐就突然陷入沉默,抹着眼泪走了。他迷惑不解极了,于是一路小跑到及川身边。
“及川前辈......”
“略~~不会教小飞雄发球的,才不教才不教。”
他还没开口就被及川搪塞过去,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影山着急地拉上及川忙着做鬼脸的手臂,抬头紧盯着前辈,及川没吭声了。
“刚刚那个学姐为什么哭着走了?”
“嗯...因为看到小飞雄了吧!你这么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人家被你吓跑啦。”及川挑起眉毛看着他。
“?”他继续拽着及川不动,嘴迷惑地撅起来。
“......好吧,因为她很伤心。”
“为什么伤心?”他追问着,被及川一把掐住脸,扯来扯去的。他说不了话了,及川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地翘起来、
“好可怜,飞雄没有收到过表白呢。”
这不假,但他也不是傻子。姐姐挽着男朋友满脸羞红地回家时,他就知道什么是表白了。
“我喜欢你。”他抬头看向及川,及川的手僵住了,“表白是这样的。”
排球馆的窗户向外面的明媚春光大大方方地敞开着,绯红的樱花花瓣乘着风漫天飞舞,也飘进他们之间突然凝固住的空气。春天定格在这一刻,也定格在他们的双眼间。
然后及川的手像触碰到什么极其滚烫的东西,从影山脸上弹开了。及川耳尖落了几片樱花,可他无暇拂去,极其迅速地收拾着书包。
“......没有什么区别,‘你最喜欢看什么电影?’就是想和你一起看电影咯。”他侧过脸好像影山根本不存在,意外地坦诚,飞速地吐出很多话来,“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这样问你,她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吧。”
然后他的背影就迅速消散在影山的视线范围内,隐没进淡粉色的花海里,身后的影子像一抹转瞬即逝的彗星般划过。
影山还有一个问题没来得及说出口,但及川跑远了,所以他只好问自己。
及川前辈的耳朵怎么比樱花还红呢?
汽水瓶在桌子上飞速地旋转着,然后悠哉悠哉地停下不动了,亮晶晶的瓶口坏笑着盯向围着它的脸庞之一。
“bingo!阿松中招。”花卷拍起手,“真心话?大冒险?”
松川爽快开口:“真心话吧。”
“让我想想,要不,最喜欢的后辈?初高中都可以。”
“嘶......”松川没犹豫太久,“金田一吧。态度一直都很认真,训练的时候犯点错误很快就会改过来,而且我毕业后,他就是拦网主力了。我觉得青城网前有他不用慌。”
“确实,我最喜欢的后辈也是打我位置的......”
他们突然就着这个话题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时不时地发出赞同的声音,把明年这个时候青城的首发阵型都排列组合出来好几个版本,可怜的汽水瓶直接沦落到没人理睬的地步。不过它还有一个坐在身边的同伴陪它。撑着下巴的青城队长被他们完全遗忘在了脑后,表情越来越奇怪。
“喂,”及川把手伸到他们中间挥挥,“小岩!阿松!小卷!这有个活人诶!”
岩泉扭头看了眼他:“哦,咋了?”
“没有人来问问我这个受欢迎的问题嘛?”他装作委屈的样子眨眨眼睛。
这下子表情奇怪的人顿时多了三个。
“有必要问?”“哇这是显而易见的啊。”“大家都知道的吧。”
“谁??”及川满脸迷惑,怎么轮到‘及川彻最喜欢的后辈’就直接被内定了啊?这公平吗?
“还能有谁,乌野那个高一的二传啊。”花卷顿时想起来上次和乌野打比赛之前,及川跟影山争捡球,赢了之后笑的活像个小学生。
松川想起来第一场与乌野的练习赛结束后小飞雄长小飞雄短的及川,不能再同意地点点头。“提到及川的后辈,肯定会想起来他的吧。”
“那跟最喜欢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个问题改成最讨厌我一定举双手赞成。小岩你明明初中也认识小飞雄,快反驳他们!”
岩泉露出希望手里立刻出现一个排球的表情,及川暗道不妙地一缩。
“行啊,我们一起来好好‘反驳’一下。”
这下可好,话题中心顿时直指及川和影山之间那种本人绝不承认、但旁人看的不能再分明的奇妙关系。于是那些被他遥遥甩在脑后刻意忽视了的细节,过去风景里一点点模糊的色块,都在朋友们的口中像被摇晃瓶子里的汽水一样喷涌出来,在他的脑海里爆炸出缤纷的色彩。
比如北川第一参加合宿的时候,一帮男孩子激动得晚上不睡觉,在屋里压着嗓子吵吵嚷嚷,差点被巡查的老师抓个正着。严厉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时,好几个小学弟因为经验匮乏还站着没躲进被子,影山坐在很远的一个角落昏昏欲睡,被冲过去的及川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被子。
猝不及防的黑暗是滚滚袭来的海啸,柔软的被褥撑起了一叶轻轻摇曳的小舟。影山睡得迷糊,细软的发蹭到及川脖颈间,他兴奋的神经和刚刚狂飙的肾上腺素随着影山平缓的呼吸被静谧的海浪吞没。
结果第二天早上,昨晚被老师揪住的同辈崩溃地绕场做鱼跃,而影山被脸蛋红扑扑气鼓鼓的前辈轰去洗都是口水的睡衣。
又比如初三的每周四下午第二节课后,他们要下楼去实验室上课,及川却总是先偷偷地跑到窗台边上,时不时地往下不经意地瞥一眼。等影山的白衬衫像一朵游云般飘过远处的喷泉,他再漫不经心地走下楼。接着就能刚好在楼梯口和要回班的云扑个满怀,再收获一句软乎乎的“及川前辈好!”。
再比如牵扯到球场,影山私下来请教他,被他捉弄着拍了张恶劣前辈才喜欢的合照,及川自己的脸都糊成毫无形象的马赛克了,那张照片还是在青城每个队员的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好几天。而白鸟泽和乌野的决赛他说着哪边赢自己都不爽,还是跑到了最后一排去。当别人都关注牛若得分率全场最高的扣球、日向毫不知疲惫的跑动时,他盯着那个写着九的背号,在想他打出这样的配合真是好不轻松。
他的年龄增长,校服尺寸的号码变大,稚气也随着洗衣机里旋转的外套和出界率越来越低的发球一起被狠狠甩掉了。但其实它没有像水分一样蒸发的无影无踪,没有像终会清零的比分一样消失不见。初一的影山飞雄穿过他的外套,追着他捡他发过每个排球,是不是从那时起就把他逗弄人的恶趣味和幼稚的童心也全揣进了口袋?
及川从小就被评价为是一个很会共情的孩子,理解别人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一件自然而然又轻而易举的事情。有的人像容器,不管外界怎么变化,肚里装着的感情只有可预料到的几种;有的人像管道,情绪顺畅地流淌过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着那些透明到能轻易看清楚的情感,满意地看见不安和危险因子与自己绝缘。
可是影山飞雄像一面镜子。明明是那么笔直无聊的一个人,人生履历上就写着吃饭睡觉打排球三条。但当他想读懂他时,看见的只是他明净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望到的满满当当的一切都是自我的情感。他被自己把控不住的情感淹没,他的嫉妒和不甘,他咬破嘴唇也不愿承认的欣赏,和那句樱色的“我喜欢你”。于是他从此不敢回头再望向这面镜子。
朋友们从生活四处的角落里凑出的回忆像逐渐聚拢的拼图一样在及川脑海中拼出一个让人不可置信的事实。他不愿直面的、粘在后背上、路过他的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的事实。
“影山飞雄的的确确是及川彻最在意的人。”
四、
东京的夜晚灯火通明,晃眼霓虹下的都市像是打着巨大聚光灯的舞台,每个人的梦想都熙熙攘攘地排着队,只为等一个展示的机会。
错综复杂的地铁轨道简直像台下纠缠的的电线一样绊住了他的手脚,影山拿着国青合训的邀请艰难地跨过他们,突然很怀念仙台简明的电车时刻表。
周一放学后坐下午四点那一班,看着连绵的群山在窗外连成起伏的一条曲线,整齐青绿的田畦转过几道弯,就离儿童排球教室不远了。两个月前,他突然接到意料之外的一通电话,水绿色校服的人打来的,这也成为了他一次次坐上这趟沿途满目青色的电车的理由。
“飞雄,你能帮我接一下阿猛嘛?高三要补习,有点来不及。”及川的语气轻快又笃定,像天边的风筝般飘到他手里。
在更早以前,他脸上贴着创口贴,为日向死命要摆脱的闭眼托球而抓耳挠腮,结果在那个满是童趣的排球教室门口偶遇了及川。他当时瞠目结舌,汗水流到伤口上刺得皮肤发痒,而他心头呼之欲出的念头更痒。
他琢磨不透的任何事情,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但现在,及川突然打来的电话和猝不及防的请求让他很无措。这位前辈的心情和跳飘球一样琢磨不定,从来都是他跟在及川后面请教他,及川主动来拜托他实在是闻所未闻,直接响当当地登上影山家新闻的头版。在听见话筒里有些失真的声音的那一刻,影山就觉得,他要失分了。
“是不是多亏了我的指导你才能和小不点打出那样的配合?我可是把高三最后一场全国大赛的入场券拱手让给你了诶,这点补偿措施不过分吧?”
即使他学会了能准确悬停在空中不动的托球,他还是不知道到底怎样球才能砸中装着及川彻心事的那个瓶子。尽管不明所以,他还是决定先答应再说。
在差点被小孩子的气排球第五次砸中后脑勺时,影山站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啼哭中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及川耍了。
阿猛个头小小的,长得跟及川前辈不太像,有些毛躁的寸头反而有点像缩小版的田中前辈,梦想也一样,是成为队内最帅气的王牌。
他即将满十六岁,不会跟小孩子来争辩二传才是最帅的位置,不过阿猛倒没把他当哥哥,“飞雄飞雄”地叽叽喳喳喊个不停,好像一只自来熟的小八哥,不知道跟谁学的舌。
下课后大概十五分钟,在立交桥下的阴影里一路前行,就能遥遥在路尽头望见及川了。有时候,他会同意和影山去那个贴着很多可爱小动物的教室里打一场毫不可爱的比赛。影山这时候又会开心得满眼晃着细碎的光,不能再同意自己做出的决策。
等日暮悄然来临后,及川会拉上阿猛的手走出去,阿猛又会牵上影山的手。他一开始还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后来自己也会直接牵起那只刚打完超厉害直线球的小手。小孩子幼芽般的影子夹在他和及川中间,莫名让影山感觉有刚加热完的长高高牛奶淌过心间,有点甜,很暖。
在清闲宁静的傍晚,及川会拉着他溜去排球之外的世界,去那些影山几乎没有光顾过的地方,理由永远是感谢他帮他接侄子。虽然他记得明明这算是自己给前辈的补偿,但还是乖乖跟着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影山头一遭知道原来仙台能有这么多藏着惊喜的角落,他晕头转向地被及川拉着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知道了前辈最爱穿的护膝是什么牌子,搭配得让人身心舒畅的衣服在哪里挑,喜欢的餐厅在哪个街角巷口,知道了他在花店会摘走哪朵娇艳的花,进过哪家拉面馆请其他前辈吃很好吃的面,曾经藏在哪家漫画店里消磨脚扭了后不能训练的时间......
老师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照这样说,“影山飞雄岛”通向大海唯一的桥就是排球。他的交际圈就是家人和与排球有关的人们。大海太宽广了,光是日本就有一亿座岛漂浮在上面,影山飞雄岛十六年来都飘在他自己的那一方小小海域,倒也没觉得有哪里别扭的。他一下就能拉到底的通讯录也很整齐,“排球位置+学校+名字”,直接把同龄人划分成五个部分,影山飞雄式的一看就懂。
结果现在他通讯录联系最频繁的联系人直接打破了他简单的规则,把“二传 青叶城西 及川彻”很不讲理地变成了“最喜欢的及川前辈”。理由是岩泉前辈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及川前辈最喜欢的后辈,所以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地表示一下诚意。接着,“最喜欢的及川前辈岛”又自作主张地给影山飞雄岛修了好多座通往他的桥。他这才发现,原来通往他人的途径能这样丰盈。以前他想到及川彻,第一想法是相当厉害的二传手,现在他想到及川彻,想到的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生活里他不曾留意的琐碎、平常又熠熠生辉的一切。
他又一次看见及川站在儿童排球教室前的路尽头,秋风为他身后漫山遍野的叶捎去橙黄与橘红,地上的青草还是翘着葱葱郁郁的绿,天空像琉璃瓦一样蓝的清艳空明。而及川身形修长挺拔,穿着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白外套,整个世界的颜色却好像都降落在他身上。
及川前辈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啊。影山不知第多少次这样想,朝及川所在的方向奔跑起来。
国青合训除了惯常的训练日程,还在最后一天贴心地安排了带他们在东京游览的项目。可惜晚上的时候突然下暴雨,咆哮翻滚着的雨雾把东京塔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亮点,于是他们被临时塞到了电影院里。安排旅行日程的老师胡子拉碴却少女心十足,强行扯着这帮在球场上所向披靡的小怪兽们看......呃...最新上映的爱情片。
影山不知道男女主陷入爱河的套路够不够老套,也不知道贯彻始终的交响乐够不够动人,电影结束后的演职员表好像文印室的卷子一样永远滚不完,大抵那位男主吻了女主,理由和前情后果却都想不起来。
不过他,有褐色的头发。这个想法像流萤一样点在他心尖上,泛着柔和亮光的翅膀一下一下颤抖。明明什么都没有往下想,大脑空白一片,他的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砰砰,砰砰,和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遥相呼应。
回程路上,他默不作声地靠在大巴窗边,却被旁边的人猛地拍了下头,转过来望见一头染得很是风流倜傥的金发。
“喂,咋了?”宫侑眯着眼看他,嘴角挂着抹狡黠又轻飘飘的笑,一整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飞雄君看了电影后一句话也没说哦,乖宝宝也会有感情问题啊?”
他没反驳那个称呼,皱着眉头沉思,宫侑一开始还只是调侃,看他这样子倒也有些惊讶。
“真假的?问我啊,追过我的女生都能给稻荷崎再组个啦啦队了哦。”他用一根手指转着碎头发,配上关西腔那种慵懒的劲,感觉实在不太可信。
不过影山斟酌着说:“初中时,很厉害的前辈说他认为‘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就算是告白。”
虽然很久以后宫侑在见到影山这位“很厉害的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时,被这二位身上甜到腻死的粉红泡泡闪瞎了眼,后悔了一整场比赛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做情感大师,但十七岁的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哦,在特定场景下肯定是啊。不是说喜欢是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偷跑出来的东西吗。如果一个人很喜欢他,说什么都像是告白吧。”
“知道了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那能不能也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呢?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影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吗?那么他不仅知道及川前辈最喜欢的护膝牌子等一系列得到他偏爱的事物是什么,还知道他最喜欢的后辈是自己。他每次抬眼望着自己时,整个世界的颜色都落在他眼眸里。
等一下?
他猛地愣在座椅上,方才吵到让他几乎要耳鸣的心跳声好像瞬间停滞了。
夜空中探出几颗寥落的星,窗外雨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夜色也好,和雨丝一样细细密密的情绪也好,都温柔又沉默地包裹住他。圣诞节快要到了,涩谷街边已经架起巨大又璀璨的圣诞树,斑斓多彩的装饰品挂满了青松的枝杈,刚好能从大巴窗口望见。
如果人类情感修行课有一个光荣榜,那及川彻的照片一定全年无休地摆在最顶端,就像圣诞树尖尖上的星星一样。影山不用去榜尾找自己,就像他那年把白鸟泽的放榜名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用上了只有在看月刊排球时才有的注意力,找到了一个影山、两个飞和三个雄,就是拼不起来一个完完整整的影山飞雄。在这门课上他好像天生就要比别人迟钝和慢热一点,所以干脆就在路过这个榜时低下头去,反正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在上面。
这个有着圆圆的黑色脑袋小朋友,沉默着站在挂满了人类五彩斑斓情感的圣诞树底下,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会得到了不起的爱。但是他觉得星星很耀眼漂亮,所以他的眼神就一直风雨无阻地追逐着星星。不管是站在只有他的小小岛屿上,站在越来越大的体育馆内,还是站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他都未曾改变,一如既往。
某一天,那颗离他很远的星星终于低下头看到了圣诞树下的小朋友,别人蜂拥着抢着礼物和彩球,生怕被爱遗漏,而他连一个心愿都没有许。
所以星星不情不愿地想,要不然,就把我自己送给你好啦。才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人潮这么汹涌,唯有你一直望着我,而我终于发现原来我满眼也只有你的样子。
这个小朋友的眼睛里有一片无尽海,星星落了进去,于是呀,他们就拥有了一条闪烁着数不胜数爱意的银河。往后它可能流淌在日本与阿根廷之间,可能流淌在意大利与阿根廷之间,也可能奔涌到世界上任何一片挨着排球馆的海域。
但这一秒,它只是流淌在东京与宫城之间。星星没有开口,一下下眨着眼睛,而小朋友抬起头,望见了漫天偷偷跑出来的爱。
五、
及川插着兜,望向淡灰色建筑门口高高立着的海报。他上次来仙台市天文馆的时候,那上面写的还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探索宇宙的奥秘吧!”,不过如今,他褪去稚嫩长成更成熟稳重的模样,另一句在海报上晕染开的话也取代了对小朋友们的欢迎语。它好像一行短短的情诗,在不断飘落的皑皑白雪中显得别出心裁。
“你愿意和我一起看一场双星日落吗?”
他捏着皱皱巴巴的被另一人塞进自己手心的票,看着新传来的短信又不禁失笑。
“及川前辈,你先进去吧,我晚到几分钟。”
明明是小飞雄邀请他来的,而且飞雄从来不迟到。他的心头敏感地一动,又说不出来有哪块齿轮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有什么不一般的事情要发生了。
天文馆的科普影院是球幕的,在头顶撑起一片圆弧形的星空。今天大雪纷飞,冒风雪前来的人寥寥无几,等设计成星星形状的灯光一盏盏灭了后,黑暗中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旁,及川伸手接住他,那人脚下一空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及川腿上。
影山环着及川的脖子,因为过度的跑动喘的很厉害,滚烫的气息拂在及川脖子上。及川抚上他的脸,摸到一片冰冰凉的雪留下的痕迹。他靠着及川大概过了几秒,又猛地站起来,一边急匆匆地说着对不起,一边倒进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他在外面踱着步徘徊许久终于跑进来,比上次和青城打比赛还紧张百倍。影山突然不敢看向侧边,幸好影片开始播放的音效拯救了他。
温和睿智的女声响彻在偌大的场馆里,尾音缓缓涤荡开来。
“你是否看过星战系列?在这部荡气回肠的艺术巨作中,有一颗名唤塔图因的行星,你可能想知道,它在宇宙中数不尽的行星中到底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颗美丽的行星作为天行者的故乡,拥有两颗不同的太阳,它们在玫瑰色的天空彼端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彼此,为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带来源源不绝的光明和希望。”
“而在2011年,让我们惊喜的是,美国宇航局开普勒空间望远镜在浩瀚的星空中发现了一个真正存在的、围绕两颗恒星运行的行星。这颗行星名为 Kepler-16b,大小和土星相近,离地球的距离大约在200 光年。”
“在 Kepler-16b 上,我们很遗憾地不能发现天行者或其他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但是如果你真的能到达那里,便可以和《星战》中的天行者们看到同样的景象:天空中闪烁着两个陪伴着彼此的太阳。”
“它们中大一点的是橘红色,小一点的则是非常红的绛红。有时候红色太阳先触及地平线,有时候橘色太阳先与白昼告别,有时候它们好像默契地互相碰到一起,同时日落。它们追逐着彼此,即使暂时分开也是为了运行在重逢的轨道上,永不停歇,”
“因为天空中的两个太阳有着不同的角度,所以如果你站立在这颗星球上,会有两个影子。无论走到何方,你的影子都永远不会孤单。”
如果排球是一颗行星,那他和影山大概就是围绕着它的两颗永不知停歇的恒星,也是镜里镜外重叠的两个如此相似的影子。及川看着两轮太阳缓缓掠过荧幕上的天际,又望着那两轮红日依偎着隐入海平面,金箔似的碎光摇曳在从碧蓝渐变到橄榄绿的海上。大海是爱神维纳斯的故乡,而他的爱全部在他望向身旁这个人的每一刻,迫切地跑向那双海一样湛蓝而又波光粼粼的眼。
淡淡的光影从影山的额头滑到鼻尖,又滑到他白玉似的下巴。他有时候突然觉得他长大了,从那个哭鼻子的小男孩到能临危不惧地跑向全国的舞台,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一直都是从前那个样子,像是太阳每天照常升起一样令人安心,他不必时时忧心,因为就算不回头也能知道影山就在那里。
他们走出天文馆,及川踩着落雪大步跨下一级级的台阶,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着。
一步,他从头到脚哪里都写着笨蛋,看着笨手笨脚,却会把扣子规规整整扣到最上面,把包里的东西永远分好类装好;
两步,他总是会认真地修剪打磨指甲,握起来从不会划到手;
三步,他不挑食,除了咖喱相关就没有特别偏爱的食物了,但都会一口一口吃个干净;
四步,他穿衣服的颜色也不多,就那么单调的几种,在任何男装店都找到的款式,可放在他身上就是很干净利落的好看;
五步,他睡觉好丑喔,除了打排球简直就是为睡觉而生的,却会紧张到偷躲在被子里熬夜看我的比赛;
六步,他的学习烂到始终在零蛋和及格的场地内,偶尔失误出个界,就会因为总算不用被老师留堂而开心到不行。好傻。
七步,他像一首没有前奏的歌,又像一个没有预告的吻。是记忆海螺里不断萦绕的回声,也是从他青春起点起便戒不掉的习惯。
八步,他的优点和他的缺点一样多,就像夏天的晴天与雨天一样多,但我第一次睁眼望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夏天,接受天气预报说准了、没说准的一切,也决心拥抱并热爱他没有预告就闯进我生命里的一切。
九步,及川走到了台阶的最底部,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然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呼唤。
“及川前辈——”影山站在台阶上面,耳朵通红,眼睛亮闪闪的,两只手拢在嘴边上像个小喇叭。他们之间好似有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风知晓的宇宙引力,漫天飞雪像是晶莹亮白的小行星碎片一样,旋转在他方才迈下的九步间,也旋转在他和影山之间。
“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六、
“下面是趣味问题时间,今天我们要来采访的是每支队伍的二传!那么请问及川选手,您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呢?”
“星战系列名为‘新希望’的一部哦。”
“可以说说详细的理由嘛?”
“没问题~这部电影里有颗叫塔图因的星球,拥有着两个太阳,因此星球上的一切也会有两个影子。”褐发的青年指向自己胸口阿根廷国旗上金光闪闪的五月的太阳,又指指穹顶上高悬着的,日本国旗上的红日,“我也站在两轮太阳下呢。”
接着,他又神秘地眨眨眼:“同样的,我也拥有两个影子哦。”
“……诶!没有想到影山选手会喜欢科幻片!请问最喜欢这一部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最喜欢的人推荐的。”黑发青年嘴角含着一抹春风般和煦又浅淡的笑。
“哇!那影山选手想对这位说些什么呢?”
“Te amo.”
Fin.
被隔在家 忙里偷闲也算是终于摸完了这篇 有关开普勒16号星球的部分来源于网络 也是决定写这一篇的理由 那部电影是《星球大战4:新希望》里面的画面超唯美 推荐去搜搜看剪辑~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all沈孤鸿中心同人志《独漉篇》
文手/我
画手/ @🥺怎样才能做出好吃的饭呢 @三碗酒
主催/少年游
校对/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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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cp有雁鸿,蓝沈,枫鸿,赵沈,泰鸿等等,具体内容可以查看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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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编:有朋友在评论区提到了自己的创作被ai写作机炼尸的情况,我个人认为后期推出的绘画也已经被投喂调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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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人来通知我老福特已经下架这两个功能,询问是否可以留下来,但面对这些真诚的挽留我只有无尽的遗憾,因为我个人认为伤害已经造成,信任已经被辜负,继续留下来只会成为资本的数字资产,作为个体创作者,优先维护自己的心血的心情大家应该都能理解,所以我的决定是我不会再将心血放到这样一个偷偷剽窃盗取的平台,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里已经不值得信任。
同时也建议各位尊重其它创作者的选择,人与人的缘分不仅只有朝生暮死犹如露水的结局,也可以因为相同的热爱变成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所以对这种借助垄断地位胡作非为的平台,坚持说不,我们会有更新更好的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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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编,评论区搬运:“我三个号有两个号都发了抵制的作品并且骂了lft,然后就没有ai生成了,但是另一个号,我的产出勉勉强强,近期也比较活跃,但是没有发布抵制作品,那个号就有ai生成器”
十三编,评论区搬运:“网易的易次元早就在搞了,也已经被抵制了一波了,他家编辑给画师反馈都是用ai,还羞辱你画得不如ai,现在很多画师都拉黑他家了”
微博同样有人反映易次元的ai画风与大众常见的novel不同,碎尸用户作品嫌疑很大
十四编,微博搬运:“去年暑假那段时间老福特搞的 cp 小故事生成器,好多人以为是 AI 其实不是,是我在内的实习生被迫无偿加班写出来的文案(去年夏天在这个 b 公司干了两个月实习)当然因为实习生的水平本就参差不齐,而且又是被迫无偿加班,肯定逃不掉有些人会有抄袭融梗的嫌疑,顺带一提,当时我干的时候是无底薪制根据绩效考核算工资,一般一个人干一个月一周五天一天4-6小时最后到手可能就一千出头甚至更少。如果不是为了为了给我空空如也的 working experience 加点料我真的绝对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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