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桐心薇泯】野獒
summary: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背着大包小包走到定好的旅馆门口,刚刚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喘口气,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便给予她重重一击。
她憋着气着急忙慌地从登山客背包旁摸出氧气瓶扣在嘴上,好几秒后才缓过劲来,靠着旅馆大门的门框斜斜地滑下去。屋檐与蓝天界线分明,李一桐的目光上移,遥遥地在天上望见掠过的飞鸟。
氧气瓶罩里出现雾气,李一桐撩开额前散乱的粉色发丝,把眼睛闭上一会。
她开始怀疑来这散心是否是一个正确决定。
来西藏是公司出的主意,李一桐说不清这是不是委婉的雪藏,毕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霸...
summary: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背着大包小包走到定好的旅馆门口,刚刚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喘口气,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便给予她重重一击。
她憋着气着急忙慌地从登山客背包旁摸出氧气瓶扣在嘴上,好几秒后才缓过劲来,靠着旅馆大门的门框斜斜地滑下去。屋檐与蓝天界线分明,李一桐的目光上移,遥遥地在天上望见掠过的飞鸟。
氧气瓶罩里出现雾气,李一桐撩开额前散乱的粉色发丝,把眼睛闭上一会。
她开始怀疑来这散心是否是一个正确决定。
来西藏是公司出的主意,李一桐说不清这是不是委婉的雪藏,毕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霸凌、涉黑、涉赌,单拎出来一项都足以彻底封杀李一桐,还好只是捕风捉影。但公司不敢在她身上压反黑为红的宝,经纪人和她聊了一顿晚饭,晚饭结束后李一桐手机上收到去往拉萨的车票信息。
二十六岁,孤身一人。
李一桐摘下氧气瓶,把大包小包重新背到身上,推开旅馆的房门。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当地居民自己盖的屋子,分出几间房当民宿。这家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大娘,爽朗有力量,原本坐在充作柜台的长桌后刷手机,见到李一桐进来便很热心地过来拿了李一桐的行李,带她进去房间里。
“小姑娘长得真俊呐,”大娘用有些不熟练的普通话说着,“看起来跟我家孩子差不多年纪,从哪来的啊?”
李一桐接过对方给她沏的茶水,顿了一下才说:“从……上海那边。”
在娱乐圈沉浮久了,她养成了待人待事都要多绕一道弯的坏习惯,听见大娘的问话也要下意识想该怎么回答。大娘看出她的窘迫,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晚上喊你吃饭。”
李一桐眉眼低下去,说了声好。
她一边进房间一边回了几条来自家人的消息,犹豫要不要点开社交平台。骚扰电话都拉黑无数个了,李一桐不用想也知公开平台上的骂战只会更为可怕。
最后她还是“啪”一声关上手机,长长叹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房间不大,堪堪够放她和她的行李。床侧有一小格窗,尘涟如洗的玻璃后透出苍蓝的天,李一桐眼前的粉发被阳光照到铎上一层金边,她眯了下眼睛,走过去把窗户推开。
西藏海拔高,绵延的山上终年覆雪。李一桐穿着家居服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刚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很快就被冻得想要缩回去,但她眼尖,瞥到楼下似乎正有人在望她,便暂时停住了动作。
“喂!”对方仰着头喊,“你是我家的新住户吗——?”
李一桐左右两侧看了看,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从二楼探出头后,她回她:“是——”
下面的人用两只手把嘴圈起来:“我听不见——你的声音有点小,晚上我再去找你!我要先去看牛了!”
说完她也不管李一桐反应如何,转过身很快地跑走了。李一桐只看见她甩在身侧的两条颠簸的麻花辫,没看清她的脸。
那是藏服吗?李一桐想,她长手长腿的,穿起来真好看。
藏区的天黑得很晚,李一桐被敲门声吵醒时,窗外是金黄的。她揉着睡眼去开门,模糊的眼前出现一个身高比她略高的人影:
“李姐,吃晚饭了。”
视线逐渐聚焦,一张圆脸出现在李一桐视野里,和那双眼睛对视时,李一桐很明显地被震了一下。她见过的人很多,不乏俊女靓女,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纯粹而漆黑的眼睛。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哪家会场,下意识向对方笑起来。
那双圆润晶亮占据脸上三分之一位置的眼睛弯起来:“姐,你笑起来可真漂亮。”
李一桐跟着她下楼,陡峭险峻的台阶,脱了一半藏服的小姑娘一步能跳两阶。李一桐从上面看得心惊胆战,却也忍不住想学她的样子,好在脚要迈出去的前一秒,李一桐及时醒悟。
雪山脚下的旅馆,没有什么高级晚餐,李一桐为保持身材已很久没吃过正经饭,大米饭一放进嘴里竟然还吃出点新鲜感。大娘的女儿——李一桐现在知道了,她叫田曦薇,张开口说:
“一桐姐,你慢点吃,吃完再喝点酥油茶。你刚来,喝点酥油茶能缓解高反。”
一桐姐三个字从田曦薇口里脆生生地被叫出来,李一桐有些不自在。平时那些粉丝、队友、公司管理层,或者喊她昵称,或者喊她大名,她在团里又是最小的,长得也显嫩,少有听人喊她姐的时候。李一桐没吃几口,放下碗筷看她:
“小田,你几岁啊?”
“十九,”田曦薇凑过来把她的碗筷收走,“看着不像吗?”
李一桐笑了笑,不说话了,那确实该叫她姐。
田曦薇把厚重的藏袍脱下,露出里面干净的圆领衫,大娘穿的也是这种衣服,李一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现代风的破洞T恤,又撩起自己耳边的粉发,有种时空错位的错觉。
民宿里似乎没有别的客人了,既充当前厅又充当客厅的一楼只剩下三人。大娘在刷洗碗筷,李一桐坐到沙发上,田曦薇帮她端来酥油茶。
空气里有些静,田曦薇先开口:“一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李一桐正端着酥油茶无从下嘴,听到这话眼睛弯起来:“上海。老板之前问了我一样的问题,你俩不愧是母女呢。”
她偏头看田曦薇,正好看见田曦薇嘴角处腼腆地笑出一边梨涡,把头低了一下,说:“哎呀……其实我不是我阿妈的亲女儿。”
李一桐把茶放下来:“不好意思。”
“没事,这所有人都知道——看也能看出来吧?”田曦薇笑嘻嘻地摆手,“我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李一桐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她有些别扭地移开眼,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你们这墙上是什么装饰吗?”
李一桐指的是沙发后的墙纸,大片的叶子组成树的形状,对称地排列在墙上。田曦薇看过去:“啊,这是菩提叶,阿妈觉得好看就买回来了。”
李一桐原本指望着她能说点什么含义,结果半天也没等到下半句,只等到田曦薇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碗,用手指在碗沿点了三下,黑亮的瞳仁向她望:“一桐姐,喝茶!”
李一桐只好拿起碗,学着田曦薇的样子也在碗沿点三下,犹豫喝下碗里的茶。出乎她的意料,酥油茶没有她想象里那么油,反而更接近咸奶茶的口感,李一桐一口气喝完大半碗。
“好喝吧?”田曦薇很热情地向她笑,“我去给你拿耗牛干!”
她哒哒哒地跑走,两条辫子甩到肩后,风一样走,风一样又回来。耗牛干硬得李一桐难以下咽,喝完剩下半碗酥油茶才勉强把它吞下去,田曦薇还要再去给她拿吃的,李一桐拍着胸口,边和她摆手边艰难开口:“小田,算了、我吃饱了。”
田曦薇坐了回来,很规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正视前方,时不时却向李一桐瞥。李一桐给自己顺好气,注意到她的视线:“怎么了?”
田曦薇彻底把脑袋转过来:“没有,桐姐,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李一桐眼睛弯弯地笑了一下,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小姑娘浑身僵直了几秒,笑容里带上半分情真意切:“这么会夸人?你对每个客人都这么说吧?”
田曦薇摇头:“我之前放牛的时候就看见你在我家门口,就觉得你好看了。”
李一桐好奇:“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那呢,”田曦薇坐在沙发上指向房间里的一个方位,“坐那放牛的时候,我带了个望远镜,没事干就往我家这边看有没有客人,就看到你了。”
李一桐又笑了一下,这次田曦薇的肩膀松下来了。李一桐说:“那之前在我楼底下喊话的是你吧?”
田曦薇说:“是,我本来就想看看你在哪间房,结果你正好把头伸出来,我就喊了你一声。”
看我在哪间房干什么?想夜袭?但这话李一桐没说出来,毕竟人家比她小了七岁,还是藏民,李一桐怕这种程度的玩笑话说出来吓到田曦薇。
大娘收拾好餐桌,招呼田曦薇照顾好李一桐,上楼去了,大概是去洗漱,客厅里人数锐减三分之一。
田曦薇给她重新倒满酥油茶,随口问道:“桐姐,你是来旅游的吗?”
“……差不多,”李一桐把过长的刘海别到耳后,小心不让口红沾到碗壁,“就是来,散散心。”
“你是明星吗?”田曦薇眼睛盯着她的发丝,很突然地问,“你染粉头发,又长得这么漂亮。”
李一桐抿了一小口茶,想了想,说:“之前是,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了。”
田曦薇一知半解地点头:“哦,那也很厉害了,桐姐。”
李一桐听她叫姐听得有点耳朵发热,她搓了下耳垂:“嗯……你条件我看也挺好的,有没有想过去当演员?”
田曦薇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演员?我不行的,我都没考上大学,当不了演员。”
李一桐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去肩膀簌簌地笑,很快抬起头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没事小田,我和你说,娱乐圈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学历。你——”
她本来想说你去闯闯,很及时地止口。李一桐看到田曦薇的眼睛,想起来她只有十九岁,想到,自己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田曦薇还是摇头:
“不行的,拍戏要去很远的地方吧?我离不开我阿妈。”
李一桐就没说话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其她人都没有给她发消息了,只有她妈还在问,住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高原反应?真的不要回来住吗?李一桐回复,挺好的,没有,不用。
田曦薇在这时问她:“桐姐,那你之后几天准备去哪里玩啊?”
李一桐抬起头看她:“小田,你给我当导游吧。”
田曦薇家不算纯正的藏民,养的耗牛不多,个位数,不卖也不怎么吃,纯粹为了信仰。李一桐上楼裹了件羽绒服再跟着田曦薇走出来,去给她家的獒喂晚饭,顺便看看那几头牛。
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站在这里,相当于站在了上海所有人的头顶上。李一桐心情舒畅,抬头看星星,发现自己离天只有一臂的距离。
田曦薇养的獒七岁,正值壮年,在吃饭间隙闻到外人的味道顺着风飘来,很凶狠地向李一桐吠叫。李一桐刚低下头就看见一张狗脸在灯下向她龇牙咧嘴,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倒,还好田曦薇及时把她拉住。
“谢谢,”李一桐说,怕那只獒又有点想去摸它,“你家这狗……挺凶的。”
田曦薇蹲下身摸着獒犬茂密的毛发:“它叫康康,看着挺烈的,但其实和我一样有点社恐,你跟它多熟络熟络,它就不凶你了。”
她仰起头,五颜六色的藏袍下,田曦薇巴掌大的脸被暖橘色的灯光覆盖,刘海细碎,梨涡笑得特别明显。田曦薇向李一桐说:“过来,你摸摸。”
李一桐看着她,弯下腰凑过去,鬼使神差地摸了田曦薇的脑袋。
田曦薇愣了,李一桐也愣了,只有康康在埋头苦吃。李一桐手掌移开后才反应过来,很快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呃,摸错了……”
田曦薇捂了下自己的脑袋弹跳起身,像是有点气,脸上却有点红,她在原地跺脚:“李一桐,你摸我脑袋!”
李一桐心里一紧,她以为是亵渎了人家的什么信仰,自己要被扫地出门,连田曦薇喊她全名都没注意到。还好田曦薇只是说:
“我也要摸回去!”
李一桐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乖乖把头低下去,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田曦薇呆了几秒,赶忙说:“……我开玩笑的!”
李一桐瞥她,确定她没有真的生气再把头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啊。”
田曦薇看着她的眼睛,移开视线:“没事。”
她沉默了一会,给康康喂完饭带着李一桐向牛圈走的时候再开口:“桐姐,你说要找我当导游是认真的吗?”
李一桐裹紧自己的羽绒服:“嗯。”
“有要去的地方吗?预算多少?”
“没有,都行。”
田曦薇进去牛圈转了一圈,出来了,说:“桐姐,我想了一下,现在是淡季,家里不是很忙,带你去看山看海也不是不行。”
李一桐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身体前倾一点,发丝从掖得很厚实的围巾里掉出来:“什么?风太大了——”
田曦薇搓了搓自己被冻得泛红的脸,拉上李一桐的手腕跑向正门:“我说——我和你走!”
她的手因为常年做活,磨出一层有薄有厚的老茧,箍在李一桐手腕上显得格外有力量。李一桐被她顶着风拉走,含水的一双多情目就定在她身上,弯弯地笑起来。
隔天李一桐生理期来了,在床上痛得蜷缩,又不敢吃止痛药。屋漏偏逢连夜雨,经纪人给她打了两个小时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李一桐停止活动一段时间,对外就说因病修养,等到这阵过去,继续唱歌跳舞。
李一桐听得烦了,说声“知道了”,挂断电话。她转身把脸捂进被子里,天与人带来的好心情在一通电话里烟消云散。
“一桐姐,”田曦薇敲门进来给她送饭,坐在床沿,“吃点东西,喝点茶。”
李一桐翻过身,想笑又没力气:“田……小田,怎么什么病你都让我喝茶啊?”
田曦薇代她笑了,很理所当然:“因为酥油茶包治百病,我生理期也喝,然后就不痛了。”
李一桐坐起来,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热意顺着喉咙暖融融地窜进胃里,李一桐捂了下肚子,还真没那么痛了。
田曦薇又递给她一个碗:“这个也吃了,配着酥油茶吃,热量高,吃饱了你就有力气。”
李一桐看了看碗里白色的软坨,再看了看田曦薇的脸,田曦薇说:“吃吧,这叫糌粑,能吃的,我亲手捏的。”
李一桐将信将疑,犹豫着在上面揪了一小块下来吃,到嘴里后反应过来田曦薇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你亲手捏的?”
田曦薇把糌粑塞到她手心里,装作没听见李一桐的问话,端着碗很快跑出去了。
李一桐生理痛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时候有所好转,披着羽绒服下来吃晚饭。田曦薇问她明天出发吗?去哪里玩?李一桐没搭理她,吃完饭放下碗上搂。
她刚把房门关上,背后紧跟着就响起敲门声。李一桐赌气似的在原地站了几秒,接着被自己逗笑,摇着头转身开门。
田曦薇把藏袍的两只袖子都脱了系在腰上,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看到李一桐开门,她眼睛亮了一下:“桐姐……一桐!中午那个糌粑就是那样吃的,那个,我错了……”
李一桐第一次正式地听见她没喊自己姐,心里有些新奇,又看见田曦薇那双躲闪湿润的眼睛,绷着的背于是放松下来。她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笑起来时唇形和眉眼太好看,粉发遮住一点她的眼睛,春风化雨似的,田曦薇看呆了。
“逗你的,”李一桐说,“你以为我生气了?”
田曦薇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她说:“我们明天就走吧。”
窗外有一点晴朗的阳光,澄黄地照在两人脚边。
离开拉萨,第一站去山南,李一桐在来的路上查过攻略,看西藏地名看得晕头转向,当时就决心到了当地找导游,再把一切托付给导游。
现在她找到了,坏消息是导游十九岁,好消息是导游身强力壮,有驾驶证,还能帮她拎一半行李。田曦薇拜托邻居看顾点自家阿妈,去当地租车行租了一辆越野车,把李一桐和行李一并放到车上。
李一桐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这边出门都靠骑马。”
田曦薇低头拧钥匙:“又不是野人,一桐姐你这是偏见。”
拉萨的冬日晴朗,万里无云,深邃的蓝笼罩在头顶上。李一桐涂抹好防晒霜带上鸭舌帽,往肚子的位置放了个抱枕,忍不住瞥头向田曦薇看:“你真的不用抹点防晒吗?”
田曦薇摇了摇头。
她今天没穿藏袍,批了一件长款的李一桐叫不出名字的衣服,看起来薄得很,和李一桐的全副武装形成鲜明对比。李一桐看着她的脸感慨:“年轻就是好。”
“也不一定,”田曦薇笑了一下说,“我邻居也天天不抹防晒,晒得和什么似的,我晒不黑纯粹是天赋异禀。”
李一桐靠回座位上,透着墨镜望车窗外飞驰过的经幡。
从拉萨到羊卓雍错要走高速,一百多公里,两小时车程。李一桐注意到田曦薇攥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有点发白,把墨镜拉下来,用眼神问她怎么了,田曦薇不太好意思地低头:“桐……一桐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开这种大车,也是第一次上高速。”
李一桐坐直身子,很快就又瘫下来,她摆摆手,重新扣上墨镜:“没事,开毁了我给你抵命。”
她这副样子反而让田曦薇放松下来,指节攥得也不紧了。藏南高速上的风景乏善可陈,一望无际的平原和远处藏在雾里似的雪山,李一桐看了一会就想睡觉,又担心没人陪田曦薇她真能把车开沟里去,就调了下车载音响,连了自己的蓝牙。
田曦薇眼睛盯着路面飞驰,余光注意到李一桐的动作:“你放歌啊?”
“嗯,”车里暖气上来了,李一桐开始脱围巾脱羽绒服,“怕你困,是要听歌还是聊天,还是你分心不了?”
田曦薇本来想选聊天,但就这聊了一会的空挡,前面有车变道,她差点没反应过来,稍微松了油门才说:“听歌吧,找点那种激昂的。”
李一桐在手机里翻翻找找,手指顿了一下,点开自己唯一的一首solo曲。田曦薇听到人声后瞪大眼睛扭头看她:“桐姐,这是你的声音吧?”
李一桐赶忙把她的脸扭过去:“好好看路!”
“哦哦好,”田曦薇应了声,竭力控制自己转头去看李一桐的欲望,“你——一桐你真是明星啊?”
李一桐发现田曦薇和自己说话说得有点着急的时候就不会喊自己姐了,一桐两个字她叫得尾调上扬,李一桐听着,摸了下耳廓:“……嗯,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田曦薇说:“我以为你顺着我的话开玩笑呢。”
车里回荡一会歌声,很快结束,而后开启新一轮。田曦薇问:“这歌叫什么名字啊?”
“没定呢,这是demo,”李一桐怕田曦薇听不懂,补充一句,“就是打样的意思,只有一小段,看效果怎么样,好就继续不好就重来。”
“我知道demo什么意思,”从李一桐的方向能看到田曦薇又笑出一边浅浅的梨涡,“我还说等回去搜这歌歌名单曲循环呢。”
李一桐突发奇想:“小田,要不你给这歌起名吧?”
“我?”田曦薇迅速转过头看她一眼,在李一桐上手掰她脸之前又扭正脑袋,“我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没事,你随便想。”
田曦薇说:“好吧。”
她想了一会,指尖随着歌词的节奏有规律地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又是一遍终了,田曦薇开口:“叫野獒行吗?”
李一桐没怎么听懂:“什么?”
“野獒,野生的野,康康的獒,”田曦薇目不斜视,“算了,不太行,你别问我了。”
李一桐眼睛却亮了,她把这个名字记在备忘录里,很满意地将音量调大:“没事,就这个挺好的。”
到羊湖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但太阳还高高挂在蓝宝石上。田曦薇背着大包,李一桐背着小包,上了观景台。李一桐把自己的帽子压紧一点,有些苦恼地向田曦薇征求意见:
“小田,你说我到底拍不拍照啊?”
“拍啊,”田曦薇蹲着从包里往外掏租来的相机,头也不抬,“来旅游不拍照,那你不是白旅了?”
李一桐捻了一下自己的发丝:“可是我的头发两三天没洗,都要上油了。”
田曦薇抬起头瞥她一眼,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好看。”
风声掩盖了田曦薇的声音,李一桐还要再问,田曦薇拿着相机站起来:“我先给你拍一张,你再看要不要继续。”
“那你说我拍了发不发呢?”李一桐眼睛眨了下,摘下帽子理头发,“我公司和粉丝说我在养病。”
田曦薇凑近相机笑:“发呗,你就说西藏有神医,有世上最好的解药,看镜头李一桐。”
李一桐还没反应过来,田曦薇“咔嚓”给她抓拍了一张,眼睛笑得弯弯地把相机反过来给李一桐看:“你看,漂亮吧?”
李一桐想气她随便拍自己,看到田曦薇拍的照片后又不吭声了,她不得不承认田曦薇拍照技术极佳,构图和光影都是完美。李一桐拿着相机琢磨了会,抬头看田曦薇:“田曦薇你学过摄影啊?”
“没啊,”田曦薇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她低下头一手接相机一手理发丝,“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想过去当摄影师?”
李一桐被她逗笑了,因为她原本真打算这么问。她突然喊了一声:“田曦薇你别动。”
田曦薇以为自己腿上有爬蜈蚣,一瞬间连脸上的笑都没收回去,就那么僵在原地了,李一桐很迅速地掏出手机,“咔嚓咔嚓”给田曦薇连拍七八张,拍完才说:“好了,可以动了。”
田曦薇捧着相机跑过去抗议:“李一桐!”
“没大没小,”李一桐下半张脸埋在白色围巾里,笑眼眯着,“小田导游,老板给你拍照你得感激点啊。”
田曦薇的心脏顿了一下,她很快拿起相机,把李一桐框进取景框,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心才重新跳动。她看向手里的相机,和相片里李一桐盈润弯翘的眼睛对视上,看她和她的粉发突兀地出现在澄澈的湖和翠蓝的天之间,像一缕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风,轻轻掠过,轻轻飞走。
天地辽阔,而田曦薇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被框在这个取景框里了,她吸了下鼻子,抬起头说:“一桐姐你多摆几个动作吧,我帮你拍,你发出去营业。”
李一桐低着头给田曦薇挑哪张照片好看呢,闻言奇怪地看了田曦薇一眼,她凑近了点看:“田曦薇你眼睛怎么了?”
田曦薇眼睛大,稍微有点红色就特别明显,她擦了擦眼角:“没事,头发进眼睛了。”
很拙劣的谎言,但用田曦薇那张脸说出来就格外有信服力。李一桐没多想,在原地站着拍了好几张照,田曦薇说要走的时候,李一桐说:“小田,我俩一起拍个合照吧。”
田曦薇还没从那点伤感里走出来:“没事。”
她想说没事,反正照了也不能把你留在相片里,没说出口。因为李一桐把围巾脱下来递给她:“咱俩换身衣服,我也想穿你那藏袍。”
田曦薇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相机放到一旁接过围巾,立马又递回去:
“不……车上还有衣服,我去给你拿,你不用穿我的一桐。”
她下车的时候又把那件厚重的袍子披上了,两个袖子都穿着,人裹得很厚实。李一桐去拉她手腕:“车离观景台这太远了,一来一回得累死。”
“我去拿,”田曦薇说,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没挣开,“我不怕累。”
李一桐有些恼了,她伸手点了下田曦薇的额头,说:“田曦薇你这么死脑筋呢?我就想穿你身上这件,我生理期呢,穿点带你体温的暖和的,不行?”
田曦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入非非很多,很快收敛心神,说了声“好吧”,规规矩矩地把套在最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给李一桐。李一桐的羽绒服对她来说短了一点,但也还好,能过膝盖。
辫子有些碍事,田曦薇就把头发散下来,学着李一桐的样子将多余的头发搪塞进围巾里。李一桐穿好衣服,想和田曦薇说自己的粉头发实在不搭这身藏袍,看到田曦薇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小田,”李一桐扫视她一遍,说,“很好看。”
她伸出手帮田曦薇理好披盖满头满脸的发丝,拨开细碎的刘海,指腹温热地摸过田曦薇的脸颊。田曦薇下意识在李一桐手心里蹭了一下,蹭完才反应过来,耳廓发红地移开脸。
田曦薇低着头说:“李一桐你别老摸我。”
李一桐本来摸她也是下意识,正要尴尬,听到这句话又乐了:“我摸你?”
田曦薇眯起眼睛向她呲牙齿,以为自己装得凶,李一桐却只想到田曦薇家养的康康。她眼睛笑得弯起来,拉近还皱着眉的田曦薇举起手机,偏头和她说:“别皱眉毛了,来,三——”
羊卓雍错湖面湛蓝,一尘不染。
“小田,”回到车上,李一桐趁着田曦薇休息的片刻开口,“我们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田曦薇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伸懒腰,开了两个小时车又出去冻了两小时,她是铁人也得除锈。田曦薇给自己扎头发,叼着皮筋问李一桐:
“我们这才刚出来就要回去了?”
李一桐笑着摇头,靠向车窗:“没有,就和你说可以开慢点,不着急。”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工。
下一站李一桐按原定的粗糙攻略要去卡若拉,田曦薇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说这地不好看也不好玩,纯骗人。她从驾驶位靠到副驾驶上,指着上面的几个地名说:
“这些,这些,都不好,去雍布拉康吧,你要拍照片的话。”
李一桐说:“那布达拉宫还去吗?”
田曦薇解开安全带,从后排座拿了点压缩饼干给李一桐:“一般我们不去的,但听说最近要刷白墙,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李一桐没接压缩饼干,盯着田曦薇看了看,田曦薇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李一桐你看我干什么?”
“没,”李一桐拿过饼干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导游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田曦薇很少叫她桐姐,更多叫她李一桐,李一桐并不反感,只是在田曦薇每次喊她时心生恍惚。藏南的旅游淡季,景点少有人至,有时候宽阔的一条路上只有李一桐和田曦薇一前一后地走着,田曦薇叫她一声“李一桐”,李一桐就感觉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她认识自己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羊湖去雍布拉康导航显示要两个半小时,好在这边落日晚,李一桐在车上雷打不动地睡了趟午觉,醒来正好看见后视镜里日薄西山。她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倦意:
“你们这日落真好看。”
“好看吧?”田曦薇很装地戴了个墨镜,“明天去雍布拉康日昭寺,后天去珠峰,看日落日出怎么样?”
李一桐揉着肚子说:“别管明天后天了,你先给我找个休息区。”
两人在休息区匆匆吃完晚饭,到民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民宿是李一桐定的,只定了一间房,田曦薇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时还有些踌躇,李一桐已经先一步踏进去了:“我定的时候其她房型都太贵了,就这间便宜点,你要是不行我就再定一间。”
田曦薇没说话,李一桐看她:“小田?”
“没事,”田曦薇走进去,“省点钱,应该的。”
晚上李一桐找酒店又要了一床被子,今天是她来西藏的第三天,李一桐终于能洗澡洗头。她老家在山东,偏北方,但高中进入女团后就长年久居上海,后面红起来也是全国各地到处飞,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
她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后长抒口气,很快裹上厚衣服,生怕高原反应和生理期一起折磨她。田曦薇在床上界线分明地盖着一床被子:
“我睡这边行吗?”
李一桐坐到床上打开手机:“都行。”
三天过去,随着她在社交平台神隐,公司又含糊其词称她去养生,那些腥风血雨也都减弱了些,但李一桐并不能确定如果自己再次出现会不会又掀起一场骂战。她翻了翻自己的评论,眉毛在不自觉间越皱越紧,神经质地下拉消息页,在看到微信的一堆消息后又返回。
一只手从李一桐侧边伸出来,斩断她的视线。
“李一桐,”田曦薇的声音紧跟着过来,“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李一桐打了个激灵,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手机抛到一边。她在原地坐了半晌,田曦薇也没再说话,时间哒哒地过去一分钟,李一桐说:“小田,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田曦薇挠了一下脸颊,“我就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诵经。”
李一桐愣了:“和你一起?诵经?”
田曦薇凑近过来:“是,不行吗?”
李一桐转过身看她,斟酌着说:“你确定……我能和你一起?”
“这有什么不能的?”田曦薇笑出梨涡,脸圆圆的,李一桐的视线从她的眼落到微微皱起的鼻尖上,“我和我阿妈就是开心了念,不开心也念,反正诵经诵得够多来世就能投胎好,一桐,你要投个好胎。”
李一桐被她的话震慑到了,半天都发不出声,最主要的震慑点在于最后一句。她能感受到田曦薇的赤忱,也知道她说的都出于善意,但——她依然无法理解。
换句话来说,李一桐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让人去投胎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应当。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了,李一桐忍不住想,她和田曦薇相处得太过融洽,仿佛上辈子见过,李一桐差点都要忘了田曦薇不是无神论者。
她相信来世,而李一桐只笃定今生。
田曦薇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继续开口:“李一桐?”
李一桐这样想着,正要开口,视线下意识地上移,对上田曦薇纯净如黑宝石的眼睛。她顿了一下,心也柔软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自己眼前那双带茧的手,明白了田曦薇的目的。
李一桐笑了一下,说:“好,你带着我念。”
田曦薇看着她,脸上慢慢收敛了那种笑意,白色灯光下,她的皮肤有些透红,李一桐已经把眼闭上了,没有注意到。
田曦薇咬了下下唇瓣,轻声地念起经文,她念一句,李一桐跟着念一句,大部分发音都晦涩难懂,李一桐只是照葫芦画瓢,却也好像真的感悟到佛力。那些恶意的善意的语言结出的因果被开闸放走,李一桐睁眼的时候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小田,”李一桐睫毛低垂,真心实意,“谢谢你。”
然而田曦薇坐立难安。
天菩萨佛祖西王母,你们统统在上。
为什么我诵了经文,还是想要吻她?
床并不大,一点五人宽,好在李一桐和田曦薇都足够瘦,中间堪堪能划出一条分界线。走了一天的路,李一桐脑袋沾到枕头,眼很快就闭上了,呼吸均匀气息平稳。按理说田曦薇比她还多了开车的任务,人只会更累,然而田曦薇双手合在胸前躺在床上,眼前的天花板漆黑,耳边的呼吸轻且柔,脑子里没有半点睡意。
她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天刚破晓田曦薇就把李一桐摇醒出门,其实从民宿到雍布拉康不用多久,田曦薇纯粹是心乱如麻,要拉着李一桐和她一起受折磨。
李一桐几乎是半梦半醒地被她拉走上车,到地方被风吹得又迷糊,再看手机,九点刚刚过一分。
她被吹出点起床气:“田曦薇你有毛病啊,这么早来人家庙开了吗?”
“没事,”田曦薇一边锁车门一边说,“我们去挂经幡。”
李一桐的起床气消散了点:“挂经幡?我看网上说不是不能挂吗?”
“没事,”田曦薇又说,走过去帮她拢好围巾,“没人看着,挂了就跑。”
李一桐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稀里糊涂地就被田曦薇拉着向上走。挂经幡的地方没有围栏,下面是呼啸的山风,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站到悬崖边伸手要去拉绳,身上一下窜出冷汗:“田曦薇!”
“诶!”田曦薇被她喊得踉跄一下,真的差点摔下去,也冒出一身冷汗,“吓我一跳,你喊我干嘛?”
李一桐彻底清醒了,她皱着眉把田曦薇拉回来,退后好几步才把她抱到怀里:“不挂了不挂了……太危险了田曦薇,你才十九岁,能不能珍惜一下生命啊?”
田曦薇本来想生气的,但是被李一桐抱了后一瞬间她就计划有变,只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地靠在李一桐怀里。田曦薇靠在李一桐肩上叹气,知道神仙佛祖也救不了自己了。
两人在山上简单拜了一下,走到寺庙门口刚好撞上开门时间。李一桐第一次见到白色围墙的寺庙,于是暂时把刚刚的心悸扔在脑后,她指挥田曦薇:“站那,对,别动了手举起来。”
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田曦薇和李一桐说话总是不敢看她眼睛,她有些别扭地说:“怎么是你给我拍照啊?”
“我有灵感,”李一桐半边脸遮在相机后,剩余的半边脸在笑,“你别说话了,这个角度刚好。”
她信心满满地“咔嚓咔嚓”连拍数张,信心慢慢地检查自己的照片,然后不说话了。田曦薇跑过来和她一起看成片,她看了看相机,又看了看李一桐的脸,问:“李一桐你是偶像对吧?”
“……我自拍很好看的,”李一桐默默把自己照的都删掉,只剩下一张田曦薇似笑非笑的,她觉得这张还算看得过去就没删,“应该是没拍过纯白背景的原因。”
田曦薇没戳穿她,把相机接过来:“你站那吧,我给你拍。”
李一桐很坚决地走到另一边换了个背景。
田曦薇拍她,角度刁钻地把远处山与山之间的经幡也照进相机里,又恰好捕捉到对角线处的飞鸟,李一桐的粉发在这种纯粹的蓝里倒显得不突兀了,她的笑眼和唇角一起弯着,田曦薇的心猛然颤动。为了掩饰这种颤动,她拿开相机,视线偏向李一桐眼以外的地方。
“小田,”李一桐看着相片还是想夸她,“这加个框就能当电影截图了,你真的不考虑发展副业吗?”
她和田曦薇走进寺里,田曦薇压低声音:“出去再说,而且我也没主业啊一桐。”
李一桐瞥她,音量降低:“怎么没了?你的主业是我导游啊。”
田曦薇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双手合十,虔诚地向面前的神像弯下腰。西藏这边神太多,就连田曦薇这个藏民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哪尊佛,但她依然虔诚,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李一桐没听到田曦薇的回话,自顾自也拜了拜神像。她直起身的时候田曦薇还是没起身,李一桐在原地很耐心地等着,等到田曦薇终于站起身,脸很紧绷地转向她。
李一桐莫名心跳加速,她正要问田曦薇和神说了什么话,田曦薇开口:
“李一桐,我想和你谈恋爱。”
李一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田曦薇的脸色更紧绷了,“我想和你搞同性恋。”
这句话的音调微微上扬了些,角落里的扫地僧人向这边看过来,李一桐抬手捂住田曦薇的嘴,她的第一反应是:“你们这给谈同性恋?!”
田曦薇的眼睛诚实地说不给。
李一桐“嘶”地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到神像自上而下威严地注视着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她怕再说下去僧人拿着扫把过来赶她们,拉着田曦薇先从庙里跑出去,李一桐拽着田曦薇的手,哒哒哒地一步下两阶台阶。
到了白墙外,李一桐松开田曦薇的手,喘着气问田曦薇:“你和我才认识几天,你喜欢我什么啊?”
田曦薇看着她,出了庙,她脸上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了,田曦薇圆润的黑眼睛眨了眨:“喜欢是一瞬间的事。”
李一桐说:“一见钟情?”
田曦薇说:“不是,我问了佛的,祂说我们俩有缘分。”
李一桐下定论:“见色起意。”
田曦薇不说话了,她和李一桐一前一后地走到转经轮旁边,田曦薇伸手摸上古铜色的铁块。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挫败:“我是真喜欢你的。”
“可是维持这份喜欢很困难,”李一桐也摸上转经轮,她抚摸着刻在其上的藏文,“田曦薇,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田曦薇怔了一会:“……没有,我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在打架。”
“打架?”
“嗯,”田曦薇顺时针拨弄了一下转经轮,“别人欺负我,我还手回去,老师说我们是互殴,总不让我去上课。”
李一桐忍不住看她,上上下下地扫视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和人互殴?”
田曦薇笑了一下,梨涡浅浅:“我从小就在放我家的耗牛了,天天轮鞭子,你放心,力气我有的是。”
两人半高的转经轮隆隆地转了一圈,慢慢地停下,李一桐把话题拉回来:“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把一瞬间的吊桥效应当成恋爱错觉了。田曦薇,我是偶像,不能谈恋爱,你是藏民,不能搞同性恋,我们俩没什么未来的。”
“可是我问过佛了,”田曦薇很执拗,“祂说我们能成。我知道我阿妈,她只要我开心就好,肯定也没意见。为什么我们俩不能在一起?”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残忍地说出真相:“因为我不喜欢你。”
“啊,”田曦薇又怔住,“啊……”
她像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回答,半天没有说话。
好半晌,田曦薇才开口:“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李一桐抬头,她真的很喜欢西藏的天,一碧如洗的湛蓝,在别处都看不到这样的天了。
她这样想着,脚步轻快地转了一圈。田曦薇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李一桐对她笑了笑,说:“试试吧。”
田曦薇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脚步:“什么?”
李一桐别起脸侧的碎发,抬手点住田曦薇的额头,眼睛笑得弯,唇角也勾上去:
“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爱上你。”
回程的路上,没人说话,只有那首demo一遍遍在循环。
“明天我们早点起,”田曦薇开着车目视前方,“到珠峰去,正好看日落。”
“你太累了吧?”李一桐一只手撑着脸看窗外的风景,“开这么长时间车。”
田曦薇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活动着手臂:“没事,我们下午不是不去昌珠寺了吗,我正好休息一会。”
李一桐看着她袖子下露出的小臂,没说话了。
到民宿后又收拾了一阵,田曦薇倒在床上,被子都没盖就阖上眼。李一桐刚想过来问她中午吃什么,喊了两声田曦薇都没有动静,她闭上嘴,坐在床旁边,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田曦薇一觉睡到深夜,她醒的时候李一桐甚至已经睡下了,桌上有留给她的饭。田曦薇匆匆地洗漱了一下,在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把头发吹干。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叹了口气。田曦薇抬起手揪住自己脑门前的一缕刘海,纠结地将它在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十九岁,无业游民。二十六岁,女团偶像。
……般配吗?
田曦薇的纠结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上车时她就想通,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有喜欢不喜欢。她们似乎每次都在背对太阳的方向前行,车辆刚启动,太阳从背后升起,李一桐戴上田曦薇的墨镜:“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大马路上空空荡荡,田曦薇今天扎了个马尾辫,她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放心,开不到沟里去李一桐。”
李一桐“啧”了一声,伸手拍她肩膀:“手放下来。”
田曦薇乖乖把胳膊肘放下来了。
从山南去珠峰要近九个小时车程,中间还要休息,两人早上天不亮就出发,吃午饭的时候也才刚行完二分之一的路。
下午的时候李一桐怕田曦薇犯困,问她要不要换着开一会,田曦薇本来真有点犯困,听到她这话立马清醒了:“哪有老板开车导游睡觉的道理!上车!”
李一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嘟囔:“田曦薇,你今天怎么有点亢奋得不正常?”
“有吗?”田曦薇摸了下鼻子,“可能是在散发魅力。”
李一桐坐在座位上顿了几秒,说:“孔雀开屏。”
田曦薇把车开上高速公路:“雄孔雀才有尾羽,我又不是雄的。你可以夸我是那个大蝴蝶,闪闪发光。”
李一桐有点想骂她脸皮厚,又觉得自己没立场,想了想感觉更气了。她想上手去揪田曦薇的腰或者耳朵,碍着田曦薇在开车,最后只能闷闷地把蓝牙音量调大。
田曦薇被吵得耳朵疼:“李一桐!声音小点!”
李一桐靠在窗户边装作看风景没听到。
田曦薇自己上手把音量调小了。
过了一会,田曦薇装作不经意开口:“你这首歌定下来叫什么了吗?”
“定下来了,”李一桐有些意外,还是回答道,“就叫野獒。”
田曦薇很迅速地用眼神瞥李一桐:“真确定了?”
李一桐把身体坐直,微微侧过去看田曦薇,脸上浮现出那种猫似的笑:“我骗你干什么?我准备在中间加一段带有带有藏服风情的乐器,你有什么推荐吗田曦薇?比如马头琴之类的。”
田曦薇想了一会,开口:“首先,马头琴是内蒙古那边的。其次,没有,你等我回去问问我阿妈。”
李一桐连忙摆手:“太麻烦了,我到时候自己找吧。”
田曦薇用指节敲击着节奏,想起什么似的,问李一桐:“对了李一桐,你什么时候出道的啊?”
李一桐看她:“高中的时候,田曦薇你之前真不认识我啊?”
“我不怎么追星,”田曦薇说,“真没见过你。”
李一桐的表情有些郁闷:“你这话说的,那我这偶像当的也太失败了。”
田曦薇熟练掌握了扭头技巧,带出残影地转过头来对李一桐笑了一下,迅速又扭回去:“没事,我现在见过你,爱上你,就够了。”
李一桐透过后视镜瞪她,没什么威慑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远远地能望见雪山了。太阳还在身后,世界最高山脉连绵在天地之间,白雪被覆上金色的瑰影。李一桐暂时停下闲聊,很感慨地拿出手机拍照片,瞥一眼导航:
“我们日落前应该能到吧?”
田曦薇点了下头:“嗯,到扎营地就下车去拍照片。”
望山跑死马,从看到雪山到开到雪山,太阳遥遥地已经要变成夕阳。李一桐把衣服裹得紧紧地下车,刚打开车门就被风扇出了高原反应,从车上拖了一个氧气瓶才敢再开门。
田曦薇也往嘴上按了一个小型的氧气瓶,她看了看天色,绕到车另一侧问李一桐:“怎么办?”
李一桐被冻得哆嗦:“在在在在这里拍照就行,明早再进山!”
田曦薇说好,给她拍了照片,两人进车开上加乌拉山口。这里能看见四座山,也能把车停在这过夜,李一桐带着氧气瓶下车又拍了几张照,上车看照片的时候田曦薇问她:“你拍这照片准备发吗?”
李一桐低着头:“再说吧。”
太阳完全沉下去,她俩把座位放平了躺着,田曦薇把越野车的天窗开了,正好露出天上的银河。李一桐想拿起手机拍照,又想起田曦薇说的话,准备把相机放下,旁边伸出一只手拿过她的相机:“李一桐,你看我。”
李一桐下意识露出那种营业式的笑容转头看她,然而田曦薇并没有拿着相机,映入李一桐眼底的只是田曦薇那张有点圆又有点英气的笑脸。田曦薇伸手从后排座给她拿被子:“这床够厚了吧?”
李一桐看着她的脸,说:“不够。”
田曦薇又给她加毯子:“这样呢?”
李一桐把眼闭上了。
要看日出就得在黎明前出发。李一桐这一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一会梦见吊稍鬼骂她带坏小孩,一会梦见经纪人指着她的鼻子让她赔违约金,以至于她眼都还没睁开就开始摸索氧气瓶。
田曦薇给她把面罩递到手里,等李一桐平复了一点,田曦薇开始摇她:“走了,坐观光车去看日出。”
坐上观光车的时候李一桐是真后悔了,她昏昏欲睡地靠在田曦薇的肩上,听田曦薇用担忧的语气低声念叨:
“今天好像有云……不会吧?”
“别说了,”李一桐眉毛皱着闭目养神,“墨菲定律,你也眯一会。”
田曦薇就把手机收起来,把自己的帽子围巾和李一桐的帽子围巾都捂好,和李一桐脑袋靠着脑袋地闭上眼。田曦薇坐在风吹过来的方向,寒风瑟瑟中,李一桐靠田曦薇靠得更紧一点。
到了观景台,田曦薇先下车去,说是占个拍照的好位置。李一桐在观光车上摇摇欲坠地眯了一会,靠着“来都来了”的意志强撑着下车。
冷风冻得人迈不开腿,李一桐灵魂出窍,解离似的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来这受罪。她低头看着地上昏暗的雪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倏忽看到视角边缘亮起来,李一桐抬起头。
田曦薇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向她笑。
她穿着藏袍在那里一坐,金光给她镀身,风把她的刘海吹起来,露出田曦薇上扬的眉型和圆润的眼,她意气风发地紧紧盯着李一桐,太漂亮了,像条风景线,周围好多人偷偷拍她。李一桐看着她看了一会,回过神要去找她,转了一圈却看到周围的人都举着手机,她突然有些不乐意了。
李一桐走过去站在人家身后,确认是在拍田曦薇后面色冷冷地拍了拍对方的肩:“不好意思,请不要拍她,麻烦删了。”
李一桐冷下脸的时候蛮吓人的,对方老老实实地删了视频,李一桐如法炮制,走了大半圈才站到田曦薇身前。田曦薇的眼睛亮晶晶的,李一桐知道她指望自己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心里想的还是:不够。
田曦薇把帽子和耳罩重新戴上,李一桐以为她要问自己刚刚表现怎么样,但田曦薇眼睛弯着向她笑,说:
“李一桐,你带了纸巾没有?我要流鼻涕了!”
“砰咚”一声。
李一桐想,这太荒谬了。
有那么多可以爱上田曦薇的时刻,李一桐都没有选,选择的居然是田曦薇耍完帅问她要纸巾的时刻。这要是写到回忆录里,这本书都会因为这样一个情节被打上差评。
可是李一桐的心脏随着田曦薇眨眼睛的动作“砰咚”地又跳了一声。
田曦薇的鼻子皱着,因为吹了风还在泛红,田曦薇的眉毛也皱着,可能是因为冷的,田曦薇的眼睛弯着,她看到李一桐时总在笑,田曦薇的嘴很鲜艳,有些干裂,田曦薇伸出一点舌尖把唇瓣又润湿,李一桐意识到,自己想吻她。
她弯下腰吻住田曦薇。
周围又响起一圈“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李一桐不想去管。
她只要田曦薇。
田曦薇第一次接吻,浑身上下僵硬成铁块。她有些慌里慌张地想后撤,刚移开两厘米,李一桐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田曦薇很悲伤地想,完了,初吻是鼻涕味的。
其实并不柔软,观景台海拔五千米以上,田曦薇又紧紧抿着唇,李一桐吻她像吻一尊冰。但她不在乎,甚至张开牙齿,在田曦薇的下唇上轻轻留下一个痕迹,唇瓣贴着唇瓣地和她蹭了一会。
李一桐吻得心满意足了才慢慢后撤,睁开眼却发现田曦薇脸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田曦薇脸上烧得通红地瞪她:
“李、李、李一桐!餐巾纸!”
李一桐看着她又开始笑,从包里拿出餐巾纸给她。太阳升起来了,白雪皑皑地散着金光,李一桐坐到她旁边,沐浴在金色之中。
周围拍她们的人群散开了,有些还偷偷看李一桐,可能是怕她又过来让她们删视频。李一桐不在乎,在距离天最近的地方,她只在乎田曦薇。
田曦薇没说错,喜欢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田曦薇抹完鼻子开口问李一桐:“刚刚好像有人拍了视频的,我去让她们删一下?”
“没事,”李一桐靠着她说,“看不出来是我。”
她今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刚刚接吻的时候把口罩摘下来,还是背对着人群亲的。只要自己不暴露,基本上没人能认出她。
田曦薇“哦”了一声,她的脸还在红,肩膀绷得笔直地任由李一桐靠着。她时不时扭过脸去瞥一眼李一桐,像是要说什么,然后又转回去,像是不敢说。李一桐举着手机捣鼓自拍,从画面里望见田曦薇的动作,被逗笑了:
“田曦薇,你要和我说什么你就说。”
田曦薇把围巾往上拉一点,眼睛向下瞥:“没事,就是……你,嗯,我们俩现在,就是……”
“三秒钟。”
田曦薇一下扭过脸去盯着李一桐:“我们俩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对吧?”
李一桐看着屏幕,伸出一只手隔着围巾托住田曦薇的下巴,很快地把脸颊凑了过去。她拍完照片后才说:
“你觉得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
“我觉得你是我女朋友,”田曦薇立马接道,她伸出手去够李一桐的手机,“我看看你拍怎么样。”
李一桐把手机收起来,她确认了一圈周围没人再注意她们,拉下口罩很快地又在田曦薇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田曦薇耳朵发热,稍微地恼了:“你说话啊李一桐!”
“我觉得我喜欢你,想亲你,想了解你,”李一桐露出来的一双眼弯弯地在笑,她低声问,“你呢?”
田曦薇说:“我也是,你是刚刚喜欢上我的吗?”
李一桐点头。她想起自己喜欢上田曦薇的原因,又开始笑,田曦薇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她喜欢李一桐,喜欢她笑,所以也跟着笑起来。李一桐笑完了,说:“小田,你再给我拍几张照片,我们走吧。”
田曦薇一边笑一边从包里拿相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这么快?”
“嗯,”李一桐的眼睛眯起来,“我想快点回去。”
回去做什么?田曦薇没问也没听懂,但身上莫名其妙地就有劲了。
拍完照她们搭乘观光车往回走,这次换李一桐坐在风口处,田曦薇的围巾盖住半张脸,靠在李一桐的肩上沉沉睡去。李一桐看着雪山的风景,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
社交平台的账号在她自己手里,李一桐猜测经纪人笃定她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没把账号密码改了。她望着茫茫的金色的连接天地的山,眼前浮现自己十六岁,还在上高中就被经纪公司看上。同样是这个经纪人,缠了她许久,苦口婆心和她画饼。
李一桐当时犹豫了很久,她想去做演员,但都说娱乐圈是个圈,先去做偶像好像也没差。加上那几年经济下行,机会稍纵即逝。
最后一天,她答应经纪人的邀约。
练习,磨合,四年后出道,撞上大热选秀综艺,组团又解散。兜兜转转十年,李一桐到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来做偶像,而是念完高中念完大学,踏踏实实去演戏,现在的自己应该会是什么样?
可以就这样和田曦薇在一起了吗?
李一桐坐在车上笑了一下,拿起手机编辑博文。雪山上信号不好,李一桐挑挑拣拣的,零星选了几张风景照,几张自拍,几张田曦薇拍。
她想选一张和田曦薇的合照,却在两张照片里犹豫不决,一张照片田曦薇绷着脸她笑着,很正常的社交距离,另一张照片田曦薇带着点错愕隔着围巾亲她的脸,她也笑着,但一看就不是正当关系。李一桐犹豫很久,直到观光车到站也没选出赢家。
算了,她摇醒田曦薇,想,这里信号不好,后面再发吧。
田曦薇到车上的时候脑子还很混沌,李一桐打开暖气,解开围巾,坐在位子上等高原反应缓解。她伸手摸到田曦薇的脸颊:
“走了,醒了吗?”
田曦薇被冰到打个激灵:“醒了,醒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臂,扭头看李一桐,突然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李一桐并没有很意外,她似笑非笑地与田曦薇对视:“怎么了?”
被寒冷积压的情绪后知后觉地反刍上来,田曦薇一只手揉了下脸,圆眼睛眨得飞快,语气很惶恐,又带点兴奋:
“李一桐,往世我还能成人身吗?”
李一桐愣着看她一会,很快把眼睛弯起来,她把粉发别到耳后,伸出两只手勾着田曦薇的脖子带着她接吻。温度回升后田曦薇的唇就软了,轻轻地碰着她,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好在不是冰块。
田曦薇睫毛低垂地吻李一桐,吻了几秒钟后她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去李一桐的唇珠,她发现李一桐的身上还带着凉气,吻起来是薄荷的味道。
李一桐在她上唇瓣也留下痕迹,而后后撤,低声笑着:“能的,田曦薇,你今生做了很多好事,一直做下去就能有好报的。”
田曦薇说:“可是我和你谈恋爱好像会有报应。”
李一桐不说话,手掌捂着她的脖子又吻上去。
吻得意乱情迷了,田曦薇下意识想去撩李一桐的衣摆,李一桐一边惊异于田曦薇真是无师自通一边拍她手:“昨天都没怎么洗漱,太脏了,而且这里海拔高,我们先去日喀则。”
田曦薇停下动作,圆眼睛很可怜地眨了几下,伸出舌尖濡湿唇瓣说好吧。
李一桐铁石心肠。
去日喀则算是歇脚,从珠峰到日喀则海拔直降一千二百米,李一桐又开始醉氧了,田曦薇也有些受不了,在路上的休息区走走停停。
导航上显示五个小时的路程,两人从天亮开到天黑,倒在酒店的床上时,李一桐一点旖旎心思都生不出来了:“小田,我们——嘶呼——什么时候——嘶呼——去羌塘?”
中间是她鼓风机似的呼吸声。田曦薇倒在她旁边,声音有气无力:“都行,等几天,休息几天吧。”
李一桐默不作声,田曦薇扭脸,看到李一桐已经睡过去了。
李一桐和田曦薇在日喀则待了两天,时间基本上都用来休息和采购物资,剩余的什么也没做,最亲密的举动是田曦薇晚上洗澡的时候李一桐走进来刷牙洗脸。
去无人区草原要先到改则,同样要从清晨开到天黑,中途田曦薇拗不过李一桐,后半程由李一桐掌舵。田曦薇在副驾驶上扣安全带时还有点新鲜感,她把下巴搭在开着的车窗上:
“李一桐你上过高速吗?”
李一桐拉着她的后领把她拉回来:“关窗户了。”
一路往西开,李一桐在太阳向眼前移的时候把驾驶位前的挡板放下来,金光笼在她下半张脸上,田曦薇甚至能看到李一桐发尾泛出一种粉金色。田曦薇看得心痒痒:“李一桐你在前面停一下,我想亲你。”
李一桐单手将眼镜向上抬了点,露出来的眼睛转向她,弯起来。她向田曦薇勾了下手指,田曦薇条件反射似的凑过去,李一桐又看看前面空旷的道路,很快地别过身在田曦薇唇上吻了一下。
田曦薇被李一桐亲得心跳加速,她抓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扶手,被安全带拦着也要接近李一桐。李一桐把身体靠回椅背,一只手抵住田曦薇的额头:
“开车呢,别乱动。”
田曦薇仰着头亲她手心,最后还是坐回去。她看了一会缓缓下落的夕阳,扭头问李一桐:“你爱我吗?”
李一桐没听清:“什么?”
田曦薇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了,很笃定地开口:“你吻了我,你就要爱我。”
李一桐觉得自己应该震惊的,但她更震惊的是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习惯田曦薇的强盗逻辑。她墨镜下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想说喜欢和爱和永远在一起和确定关系其实都可以分开,没有说。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她们居改则县还有一段距离,干脆在休息区洗漱过夜。隔天还是李一桐开车,去改则县政务中心办了要横跨无人区的手续,买了备用油,下午入住酒店。因为第二天又要开长车,田曦薇很早就睡下,睡前还敦促李一桐早点睡。
李一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知道了,田曦薇已经闭上眼,没有发现。在田曦薇睡熟后她爬起身拿起手机,长久地对着经纪人发来的信息沉默。
经纪人很直白地告诉她,公司改主意了,要趁着这波风把她送上黑红路线,让她现在回去发新歌进组。李一桐有些想笑,嘴角勾了一下,惯常会笑的眼却没有半分笑意。
事情刚发酵那会只会装死发一个含糊其辞的声明,现在都多久过去了,突然要她回去蹭热度?李一桐的手指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打了长段的字,要发送的时候手又抗命,点开相册的合同给李一桐看。
李一桐慢慢地看,在黑暗里继续沉默。她付不起违约金,她找不到下家,她还想演戏。
经纪人在催她什么时候回来,李一桐点开社交平台的草稿箱,找到自己上次存的草稿,选择与田曦薇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的那张合照发出去,配文:来世界最高峰寻长生不老药。
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李一桐才有些恍然地发现,竟然只过去了十天。经纪人应该是看到她的微博了,给她发了满屏的问号过来,李一桐真切地弯起眼,删掉自己之前打下的话,重新编辑:“一个星期。”
李一桐和田曦薇第二天在黎明前出发,进入无人区时天光破晓云霁初飞,流云、雪山、草原、薄雾后的朝阳组成羌塘。李一桐偏过头去看田曦薇,把这些景色和田曦薇侧脸的轮廓一起印在眼里。
田曦薇很畅快地开着车,她把车窗摇下来,一只胳膊搭上去,一边笑一边扭头看向李一桐:“现在这世界上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李一桐没再去打她的胳膊,只是跟着田曦薇一起笑,她打开天窗,半个身子站在车外:“田曦薇!你开慢一点!”
田曦薇听话地把速度放慢。李一桐举起相机,一只手拿相机拍照一只手扶着天窗边缘,脸上完全消失表情管理。
她很神奇地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高原反应的胸闷气短,只有沿着风送来的草原的味道萦绕在她身侧。往这边天气就没那么冷了,李一桐没带围巾帽子,她往前靠,粉发向后飘,单手拢在嘴边:“田——曦——薇——”
下面开车的田曦薇被她吓了一跳:“诶怎么了?”
李一桐对着天上喊:“我要——和你!在一起——”
田曦薇乐了,她打开车载蓝牙,把放着的那首demo音量调到最大。她说:“我也要!”
李一桐继续喊:“我想和你——在一起——”
田曦薇接她的话:“我也想!”
李一桐笑得要流眼泪。
遥遥的,李一桐看到草原上有藏羚羊。她要拍照,想想又停下动作,重新坐回座位上:
“田曦薇,前面有藏羚羊!”
田曦薇说:“我开过去停。”
野生动物怕人,田曦薇在离藏羚羊几百多米的位置停车,李一桐调整焦距“咔嚓咔嚓”拍了几张藏羚羊,而后开门下车,“咔嚓咔嚓”开始拍风景。田曦薇把车开到G216国道旁,跟着下车去给李一桐拍照。
天太大了,地也辽阔,田曦薇拍完李一桐又给拿出手机拍合照,她看着眼前和身后相似的景色,真的生出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的错觉。
田曦薇于是胆大包天起来,她拍完照收起手机,抓着李一桐的肩膀把她压在车门上亲。李一桐没有抗拒,只是低低地呼息。
田曦薇今天没有扎头发,乌黑亮丽的发丝柔顺地披在她的肩上,衬得她的脸圆润可爱,但她凑过来吻李一桐时刘海就散开了,露出额头和眉毛,一下又让她的脸富含攻击性。田曦薇亲了一半听到李一桐问她:“田曦薇你去进修吻技了?”
田曦薇笑了笑,低头继续吻她:“你可以先考虑在车外还是车内,李一桐。”
最后还是上车了,虽然羌塘没有珠峰那么冷,但在车外脱衣服指定也要感冒。田曦薇把后排座的东西放到前排去清出场子,李一桐坐在旁边脱衣服,李一桐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成了被 的那个,她抓紧田曦薇的后背时还在想,明明自己的手比较适合做一,最后只能归结于十九岁这个比她高出的三点五厘米。
一次后李一桐就不行了,好悬没上氧气机,田曦薇笑着亲她锁骨,说不做了不做了,再做要笑场。李一桐手和腿都缠在田曦薇身上,缓过来后又和田曦薇缱绻地咬耳朵:“真不做了?”
“李一桐我和你说,”田曦薇耳朵红了一下,小声说,“你要是高反严重了这附近都没有卫生站,你就等死吧你就,到时候新闻就说你是被 死的!”
李一桐在她背上轻轻锤了一拳:“被你 死的!”
田曦薇又笑着去吻她。
等李一桐穿好衣服,田曦薇开车已经越过了藏羚羊的所在地,她从后排爬去前排,拿出手机看了看。这里彻底没有信号了,李一桐看着手机上99+的消息提示,按灭屏幕。
李一桐侧着脸,眼里流露出那种缱绻的欲望,她一寸寸看着田曦薇,用眼睛一张张拍摄她的图片,在田曦薇开口问她怎么了之前,李一桐说:
“田曦薇,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从空旷的野生的处境里出来了,回到人间,要现实地和田曦薇讨论问题。田曦薇的手抖了一下,她转头看李一桐,看了好一会,李一桐没有提醒她把头转过去。她问:“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吗?”
李一桐想,这才几天,怎么会爱你。李一桐说:“爱。”
田曦薇对她眉眼弯弯地笑,把头扭回去:“那我在你心里就留下位置了。”
李一桐在这个瞬间特别想抢走她的方向盘和她一起栽进沟里,或者扑上去和她再 一场爱,总之就是想干疯狂的事。她觉得是田曦薇把她带成这样的,她知道田曦薇像什么了。
“田曦薇,”李一桐还是看着田曦薇,“你知道你特别像什么吗?”
田曦薇瞥她一眼,说:“什么啊?”
李一桐的表情很认真:“像你们这边的藏獒,像康康。”
田曦薇忍不住把车又停下,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发抖。李一桐上手戳她:“我说认真的你就是像!也不像康康,康康是家养的,你是野生的。”
“然后呢?”田曦薇转过脸看她,圆眼睛弯着,嘴角还带有笑意,“你要驯服我吗?”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我可以陪你走一段。”
她说:“我不能驯服你。”
她们到了民丰又休息了一天,李一桐的经纪人给她的电话都打爆了,最后像是放弃了,在她微信里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再没消息。网上舆论没有因为她发的博文而对她宽容些许,反而又掀起一片大规模骂战。
李一桐不想管,她把手机静音,和田曦薇去班戈,去纳木错,去那根拉山口。在一个星期时限的倒数第二天,她们回到拉萨。
田曦薇把租来的车还了,带她坐公共交通去布达拉宫,李一桐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听她说话:“李一桐,你如果不想刷墙我们就直接进去,但是今天估计很多人,你到时候拉着我的手。”
李一桐抓着她的手说好。
人真的很多,李一桐感觉自己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的活人了,她不自觉把口罩向上拉,低头被田曦薇牵着匆匆走进围墙内。
内里的人就少了,李一桐放下心,田曦薇带着她慢慢地走,一步一个台阶地上楼梯。她们拜了很多菩萨,每个菩萨都拜一会许愿,互相问对方许了什么愿望。田曦薇说干李一桐这一行,身上背的业重,她许愿李一桐广结善缘。李一桐无语了一阵,说自己许愿世界和平。
其实是假的,李一桐偷偷想,她想许愿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田曦薇两个人,但是太大逆不道了,她就没和菩萨说。
拜完佛像去走转经道,田曦薇和李一桐一前一后地走着,手指要拂过一千八百个转经筒。田曦薇低下头,想,请保佑她,我可以不用莲叶渡我,请不要让业火再去灼烧她。
晚上的时候,李一桐在旅馆吃饭,大娘依旧热情,李一桐面对她时却莫名有心虚感。田曦薇趁着夜晚溜进她的房间,李一桐给她开门时这股心虚感越发强烈,她甩甩脑袋,和田曦薇倒在床上。
田曦薇和她说她之后想去做导游,田曦薇和她说她知道了李一桐身上发生的事情,田曦薇和她说她向神佛求过情,说李一桐,你今生来世都要好,李一桐在她的说话声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李一桐要去赶飞机,旅馆上下都找不见田曦薇。
在她收拾好行李出旅馆时,身后“啪嗒”一声,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李一桐回头。
田曦薇就站在她的房间里,手拢在嘴边,发丝随风飘扬,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只是位置颠倒。
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我也知道你像什么了——”
李一桐用眼神问她像什么。
“像风——”田曦薇喊,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五颜六色的藏袍,她笑得皱起鼻子,“你要做——一道野生的风——”
李一桐的粉发在风里被吹起,她拨开眼前的碎发,笑眼弯着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轻声说了句好后转身离开。
她只是抬起头,眷恋西藏苍蓝的天。
嘉兴路非午夜怪谈3
“我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只不过是从刘增艳房间找到的。而且……它和我们脑后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曾艾佳看着沈梦瑶,“我可以算是在赌,如果你没有这个东西的话,那我现在还蛮被动的……”
“我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沈梦瑶拍了拍唐莉佳的肩膀,“拿出来吧。”
“可是,瑶瑶!”唐莉佳明显有些着急,“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东西的作用的话……”
“没关系,我觉得,曾艾佳你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对吧,艾佳……”
“我可以保证。”
“好。”沈梦瑶直接从唐莉佳的口袋里掏出两个芯片,“芯片是我发现的,而用途是liga误打误撞发现的,你把芯片和你脑袋后面的那个芯片贴起来你就知道了。”
曾艾佳没有迟...
“我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只不过是从刘增艳房间找到的。而且……它和我们脑后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曾艾佳看着沈梦瑶,“我可以算是在赌,如果你没有这个东西的话,那我现在还蛮被动的……”
“我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沈梦瑶拍了拍唐莉佳的肩膀,“拿出来吧。”
“可是,瑶瑶!”唐莉佳明显有些着急,“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东西的作用的话……”
“没关系,我觉得,曾艾佳你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对吧,艾佳……”
“我可以保证。”
“好。”沈梦瑶直接从唐莉佳的口袋里掏出两个芯片,“芯片是我发现的,而用途是liga误打误撞发现的,你把芯片和你脑袋后面的那个芯片贴起来你就知道了。”
曾艾佳没有迟疑,照做了。芯片刚贴上去的一瞬间,曾艾佳感觉整个身体像是接通了无数微小电流,尤其是脑后部位的灼热感烧得她差点叫出声,接着身边所有的事物都被扭曲,无数曾经让她爱过恨过怀念过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不用害怕,是闪回。”沈梦瑶的声音响在耳边。
于是曾艾佳放下心,顺着眼前的画面陷入了回忆……或许,在那个女孩刚入团的时候,在她第一次叫自己前辈的时候,在她抱着自己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后来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曾艾佳想,自己这个名副其实的intj其实是一点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更不相信什么宿命,可是她和朱怡欣的故事好像一直都在被命运左右,而这个过程中的她自己似乎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画面不停跳转着,在朱怡欣的那句“我不要了”之后戛然而止,曾艾佳在眼前的一片漆黑中想自己现在一定哭了吧,好丢脸,但是还没等她思考完等会怎么和其他两个人解释自己的失态,漆黑的画面中浮现出两行字:回忆芯片已加载完成,收集48段回忆后即演出完成。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曾艾佳愣愣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缓了一会才开口:“你们……也是这样吗?”
沈梦瑶和唐莉佳点了点头,沈梦瑶开口道:“我早上醒的太早了,一醒就发现自己在中心,这个时候liga刚好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们也都被传送回了中心。”
“对,因为早上我醒的也很早,就发现了……因为害怕打的瑶瑶的电话。”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芯片的作用的。”曾艾佳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说过了的,误打误撞。”沈梦瑶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
“好,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曾艾佳回想起刚刚的那两行字,“48段回忆……大概就是指48个芯片吧,芯片……好像是只有在我们消失或者说……死亡,的情况下才会掉落,那我们……”
“你别说了。”沈梦瑶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收集了48段回忆后又会发生什么呢?演出完成了又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演出是什么,不是吗?”说完她拉着唐莉佳就要走。
“沈梦瑶,我相信你还知道什么的……别自欺欺人啊。”曾艾佳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没有喊住她们,同样的,她也没有发现走廊拐弯处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一个人。
袁一琦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陈珂和张昕已经统计好了被莫名传送到中心的人数以及在场的人数了,袁一琦拿过她们的统计名单:共48人,本不在中心而被传送回来的共22人。
“对,更奇怪的是,还有本来在广州中心睡得好好的,却也被传过来的。”陈珂看了看一边抱着杨媛媛不撒手的龙亦瑞,心生怜悯……
“你们发现没……”袁一琦开口,“被传送回来的……”
“都是有cp的,或者准确一点,正有和有过cp的。”张昕开口,“而这里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
三个人都沉默了,人群却又开始骚动起来,袁一琦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农燕萍,跑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旁边的杨媛媛忙把她扶起来,此刻的农燕萍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呜呜呜……方琪,方琪和吴羽霏她们……”
“嗯死了也挺好的。”人群中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是林舒晴,大小姐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身旁的蒋舒婷把她往身后挡了挡,回头看她:“你也少说两句。”
农燕萍没有回应她,拉着杨媛媛的手站起来,袁一琦走近问她:“怎么了?”
“是……是方琪,她嫌,嫌食堂只有那种看起来就不像人喝的汤,她才不会喝,就拉着……拉着吴羽霏出了食堂,吃她包里的面包了。”
“啧,她们是没有收到短信还是怎么样。”袁一琦对方琪也没有什么好感,又皱了眉。
“不是的,我……我提醒过了,但是,但是她们还是……”农燕萍又哭了起来,“她们……她们就在我的眼前啊……呜呜呜呜”
“奶瓶,奶瓶,你先冷静一点。”一旁的张昕把她拉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安慰着,“你能说清楚她们,她们是怎么……”
“就是,就是她们才刚咬一口那个面包,然后‘砰’的一声……很刺眼的白光闪过,之后……之后就是满地的血,她们就不见了啊,呜呜呜呜……”农燕萍颤抖着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个芯片,“然后,地上只剩这个了……”
袁一琦接过芯片,想了想把这东西给了一旁的陈珂:“珂珂先保管好吧,也不知道目前有什么用,你一个跆拳道黑带,放你身上安全一点。”
“好。”陈珂接过了芯片,“这个好像,和我们脑袋后面那个东西是一样的。”
“对,所以一定有什么用的。”袁一琦看了看窃窃私语的人群,又看了眼手机,已经快4点了,“大家,尤其是广芭的各位,先想想如何分配房间的事吧。晚上0点前是必须得回到房间的。”她环顾一周看着在场各种爱恨情仇交杂的成员,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难办的事……
“这样吧,本来就在中心有房间有室友的人可以先行回去了。”还是张昕先开的口,“如果想换房间的,也可以自行商量。留下来的各位我们再商量决定。”
很快,大厅里的人就基本走了大半了,林舒晴走的时候看了农燕萍一眼,“随便你回不回来。”农燕萍愣了一会,还是跟上去了。
张昕看了她们一眼,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朋友吗?爱恨来的快去的也快啊。
“好了。”袁一琦看着大厅里剩下的人,还是觉得很棘手,“这样吧,龙亦瑞杨媛媛一起,杨可璐王秭歆一起,徐楚雯叶舒淇一起,陈珂郑丹妮一起,就先住一二期生前辈们的房间吧……额……然后……然后……”袁一琦的目光从左婧媛唐莉佳,还有曾艾佳朱怡欣身上扫过,想到一个主意:“左左和朱朱一起,liga和艾佳吧。”
“我没意见。”曾艾佳说。
“我也没。”左婧媛开口,“反正说不定室友明天就没了。”
曾艾佳看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我不和她一起。”朱怡欣开口说,“我宁愿一个人。”
“朱朱,你别冲动啊。”郑丹妮连忙开口,“那让陈珂去和左婧媛一起,我陪你吧。”
“你出的什么鬼主意……”陈珂捂脸,“朱朱,这样吧,那你先一个人一个房间,我和丹妮找一个你隔壁的房间,你有什么事,要及时说。”
“……好。”朱怡欣同意了。
“随便了,我也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左婧媛看着朱怡欣,摊了摊手,“可别死了啊。”
朱怡欣没理她,反而是紧紧盯着曾艾佳。
“好了,既然都分好了,那就先这样吧,哦对了,刚刚刘力菲不是也在吗?她去哪里了?”
“她本来去找刘倩倩商量的来着,但是一个宿舍不能超过两人,现在的话……她应该在苏杉杉那里。”陈珂回道。
“嗯,那就这样吧,大家,也都去找房间,回去休息吧……晚上,都注意安全。”袁一琦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窗外的太阳渐渐要落山了,明天的太阳什么样只有明天知道
诗情画奕《克莱因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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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拍外景真的是很有魄力的一件事。
后来她被冻得干脆释然。王奕把镜头移过来前目光凭添一分关切,生涩到极致、魂不守舍的意味显著。对方极不自然的状态在跟她眼神接轨的瞬间几乎达峰,甚至主动低眉,藏进通体黑亮的机体之后,刻意避让她此刻循源望过来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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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拍外景真的是很有魄力的一件事。
后来她被冻得干脆释然。王奕把镜头移过来前目光凭添一分关切,生涩到极致、魂不守舍的意味显著。对方极不自然的状态在跟她眼神接轨的瞬间几乎达峰,甚至主动低眉,藏进通体黑亮的机体之后,刻意避让她此刻循源望过来的余光。
这让周诗雨顿生出一种时间乱序的错觉。好像回到那个刚碰面的下午,而她们之间的故事才刚被题序,谁也料不到后续的层层铺展。可即便是一周前的最初、王奕也表现得毫无破绽,心照不宣的敬业精神使合作始终浸润在合情而合理的范畴内。
刻意放大后的敬业生分得让人烦躁。周诗雨陡然间有些恍然,觉得自己像咬钩后垂死的游鱼,徘徊在这潭没法被积累的交情中还死性不改地妄图竖鳍,游弋一分便沉下去一寸,狠狠洇了两口水后才因恐惧而心生警戒。
临时兴起的拍摄远没想象中那么顺利,不可控因素太多。在指定的主体内拍外景对环境的需求太刻板,等了近一小时才捱到两趟航班,只可惜飞行角度都差强人意,最后一架甚至届时拐弯,完全漾起的机尾云臃肿,最终的成像效果连周诗雨都夸不出口。
折腾快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她主动喊停。招手跟对方讨来一根烟,搓热掌心才端稳,借着点火的间隙短暂放空大脑。
王奕不在状态。认清这件事反而让她松一口气。比起精神上棘手的困乏和麻木,因过度透支体力引发的高度疲惫反而更好应对。浑身酸软的体感在某种程度上完全挞醒她:阻止无休止遐想的继续,所有冗杂的思绪也随之真正沉底。
她有些内疚,喊来王奕本身毫无动机,无疑任性又糟糕。何况她还是在根本不了解对方整日的行程,更不清楚王奕是否还遗有余力继续社交的情况下贸然做出的决定。
简直不可理喻。她期冀着、搜肠刮肚地企图给自己的行径找出完美理由,只可惜挣扎过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徒劳荒诞,索性自暴自弃地央下头点烟。
王奕离得很近,飞快地道歉后站在一步开外,盯着她从兜里翻出火机,背过去咔嚓一声点完烟。等到周诗雨扭回来时对方的目光已经挪远,琥珀色的瞳仁透过她夹在第二个指节间光芒晦暗的火苗,投向更远处的漆黑河渠。
比较衣物薄厚其实无可厚非,上身的衣物同样单薄得不分伯仲。一样的春秋薄款,一样的透气布料,周诗雨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搁下相机走过来,仗着高出一截的身长站定在迎风口处岿然不动。
挺温柔的女孩子。她或多或少因对方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体贴而有些动容,过分发达的泪腺同时遭受周围烈风与此间心境的共同催发,眼眶莫名有些泛酸。悬在唇边的烟柱随风徐徐飘远,深肺式的吸法让她差点把气管吐出来,这才在最后关头抑制住擅长丢人的特质。
响动太大,吓得王奕冲过来扳她肩膀。
始作俑者更被对方如此大的反应吓一跳,嗓眼里只剩凉意,只好硬着头皮摆手解释:“没事没事。”
“你不会啊?”王奕的表情几乎凝固,一来一回近乎失语,支吾半天才憋出完整的字句。“那买它做什么。”
“还是会点的,但一直有在控制。”
“控制?”
“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一支吧。”周诗雨靠在桥栏上苦笑,王奕身上那股叫不出名字的木质香氛莫名让她安心。“想不起来就束之高阁,主要调剂生活,偶尔出去装腔。”
“毕竟以前还是要保护嗓子的。”
这回王奕难得没搭话。上上下下扫视一番,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良久,归于平静的眼神算是勉强默许。
是之后的事啦。她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以为对方会错意,忙着解释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退团之后才有这项消遣活动,一是工作需要而她正好上进,二是她本身就根本不是什么失格偶像夜店咖,生活习惯很好很健康,偶像期间最逾越的陋习也不过是常年熬夜。
“舞台偶像也是光鲜的职业。”她仔细斟酌后才踌躇着开口。
周诗雨其实很知足也懂得感恩。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没有年迈多病的父母需要赡养,亦没有二十亿家产和跌宕起伏的族史故事供她继承。她从小就不是备受期待的孩, 彼生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可能只有在大学期间跟着同学一起投递过偶像简历,又幸运至极地得到认可并入选,让她平凡到极点的人生有幸溅起一朵小小的、却又是毕生最大和瑰丽的浪花。
很难不感慨世事其实是一环扣一环:如果她没有选择在聚光灯下当个偶像,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从事相关的行业,更难说遇到王奕;她很可能循从主流去啃书,再花掉一个普通人愚钝而毫无作为的三五年去考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公务员,兢兢业业等到未来的某一天,跟另外一个她爱或爱她的人草草宣誓,卷进相夫教子的庞大洪流。
光是想想就未免太过残忍。周诗雨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那人也像被她逗笑,伸过手来摸她头顶柔软的发旋,模样有些灿然。“你想太多了。”
“说点轻松的,我很羡慕。”
“嗯?”
“多好啊。”
“早几年我就介绍你入行了,你这么漂亮。”她配合地狠狠叹气,有模有样地故作沉重。“有点可惜,你认识我太晚了。”
“不晚了。”王奕也笑,披肩的发丝被风吹得乱晃,骨相很好的一张脸轮廓明朗。
“再认识一次也不晚。”
周诗雨有点吃惊:“再?”
“上周第一次,今晚第二次。”
“那倒是。”
蛮严谨的说法。还真像是王奕一贯的口吻。周诗雨算是习惯了对方日常中的用词阔达,明明长着张颇有一掷千金潜质的脸,却活得相当入俗入世,说话之前总要再三考量,顾虑多到令周诗雨感到匪夷所思。
“再待恐怕要天亮了。”她苦于咬着烟,讲起话来吐字含糊,却仍努努嘴冲对方挤出一个笑。“找找问题。”
“角度吧。”
默默靠到桥栏上的年轻姑娘冲周诗雨点头,撞上眼神的瞬间表现得欲言又止。
捕捉到对方流露出来的微表情后周诗雨顿时哑然又好笑,只好伸手不轻不重地在那人拍两下,凑过去打趣说你怎么这么拘泥,都第二次了耶,有话就直说呗?
王奕下意识缩肩,跳开一步偏头瞥她,目光旋即毫不客气地撞回去:“抱歉,我有点分神。”
周诗雨没接话。
她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却支吾一阵无从开口,憋极了便指了指边上及腰高的铁制桥栏。在身旁的王奕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撑桥柱,磕磕绊绊地跳上腕粗的空心杆栏。
读书时同校的男生引以为豪的技能竟然在她离开学校后快十年还能派上用场。周诗雨忽然有点感慨。一切还要归功于自己近期为了上镜特意制定的锻炼计划,以至于让她在施行酝酿好久的动作时还算敏捷,没太出洋相。
王奕倒是没因为她的矫健显出多震惊——这张脸上震惊的表情相当贫瘠,总是介于愉快和平静之间,偶尔雀跃,需要调动整张脸肌肉去表现的夸张情绪很罕见。
她注意到对方的卫衣拉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拽到最底,露出最内里作打底用途的白色短袖。那人藏在袖管里的手本来插兜,却趁周诗雨死死攥着栏杆稳定姿势时忽然伸过来,毫无征兆地从她唇间掠走燃剩半截的烟。
后者没走出多远。举起相机前最后一刻仍朝她掷来目光。
周诗雨被她盯得恍惚,只觉得被这道眼神烤得炙烫。她下意识伸舌舔唇,却被那人看得分明,发丝遮罩下的瞳仁笑起来时颇意味深长——她却觉得这笑暧昧而赤裸。
那支燃驻好久的烟卷躺在王奕指间仍很倔强。
唯独被唾液濡湿的棉质烟嘴上还染有极其扎眼的黏腻唇彩。
周诗雨看的入神:只因相同一支烟躺在王奕唇间时这道红色被衬动得尤为触目。零星的赤色很快在她视野里泛滥成灾,撺掇着神经、像烧向她的一把熊熊炬火。
「龙媛」互相喜欢不表白真的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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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骤冷。
龙亦瑞围着宽大的围巾走在路上,脸干脆的埋在毛茸茸的触感里,手里拿着刚刚顺道买来的生巧。手机屏幕上弹窗还是王秭歆来询问晚上有没有空出去玩的消息。
哈,出去玩?龙亦瑞才没有这个闲心情。
不如说最近她简直气到爆炸,奶里奶气的一张脸经常皱着眉,本身作为吸血鬼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阴沉,搞得好友们纷纷对她敬而远之,知道龙亦瑞的脾气看起来待人和气,但其实是易燃易爆物品,大家相视,也大概知道谁有本事龙亦瑞气成这样。
「没有时间陪小孩儿噢。」龙亦瑞暗地里舔了舔藏起来的尖牙,万般愤慨的敲键盘补充了一句,「再普及一个冷知识,吸血鬼也是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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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骤冷。
龙亦瑞围着宽大的围巾走在路上,脸干脆的埋在毛茸茸的触感里,手里拿着刚刚顺道买来的生巧。手机屏幕上弹窗还是王秭歆来询问晚上有没有空出去玩的消息。
哈,出去玩?龙亦瑞才没有这个闲心情。
不如说最近她简直气到爆炸,奶里奶气的一张脸经常皱着眉,本身作为吸血鬼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阴沉,搞得好友们纷纷对她敬而远之,知道龙亦瑞的脾气看起来待人和气,但其实是易燃易爆物品,大家相视,也大概知道谁有本事龙亦瑞气成这样。
「没有时间陪小孩儿噢。」龙亦瑞暗地里舔了舔藏起来的尖牙,万般愤慨的敲键盘补充了一句,「再普及一个冷知识,吸血鬼也是会感冒的。」
没过一会儿王秭歆的电话打来,看着震动的手机,龙亦瑞揉了揉脑袋,正好走到了家门口,开了门把生巧往桌上一扔,再接着把自己甩到沙发上,发丝零散的贴在脸颊,寒气还停留残余在面上,手机仍然在震动。
叹了口气接通,对面王秭歆的声音倒是精神无比,“你感冒啦?”
“嗯,对。”龙亦瑞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巧不巧,还是重感冒。脑袋昏沉的完全不想动,按理来说是该这样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很想吃生巧,硬生生的强压身体的不适感,主动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后出门。
“你简直是吸血鬼史上一大奇葩。”王秭歆惊奇的语调,一般来讲吸血鬼虽然表面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体质多少和人类不同,虽然不至于完全不会生病,然而只要不脑子抽到大冬天穿短袖就不会出事,“居然会感冒诶。”
“你是特地打电话来嘲讽我的吗?”带着鼻音的反问,没有什么杀伤力。
王秭歆在电话的那端眨眨眼睛,向一旁的杨媛媛勾勾手,然后对着电话那端的龙亦瑞问,“好惨的小孩儿噢,要给你送点感冒药吗?”
“我睡一觉吧。”龙亦瑞打了个哈欠,已经有按下挂断的想法了,“嗯,就这样,晚安。”
龙亦瑞要是早就知道淋那场雨会让自己这么难受,说什么也会把自己裹成米其林轮胎模样然后撑伞回家,最后她也埋怨过农燕萍为什么不拽住自己,而农燕萍则摆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以为自己那时候是谁都能拽得住的吗?”
那天晚上农燕萍接到龙亦瑞的电话,还没说句hello就听见那头的人气冲冲的说了句,“陪我出来喝酒!”说完便挂断了,连个定位都没有。还是农燕萍发微信问位置,顺带询问了一堆对方出了什么事,结果龙亦瑞只字未提,甩了个定位就没有吭声了。
原本想好好宅在家里的农燕萍也没办法,只好收拾收拾大冬天的去找一个受气包。
碰面的时候龙亦瑞就穿的吓死人的单薄,也不知道把厚外套扔到哪里去了,问起也不回答,自顾自的拽着农燕萍到酒吧去买醉,在酒喝到三四分的时候龙亦瑞才开始皱鼻子,呜呜咽咽的骂人。
骂谁呢,农燕萍那会儿也被龙亦瑞整得摸不着头脑,趴下耳朵听了会儿,终于听清那个名字。
“杨媛媛,王八蛋。”
哦豁。农燕萍顿时觉得这杯酒喝不下了,心想你们小情侣俩的吵架干嘛扯上我呢,想着就打算给杨媛媛打个电话让她把自家姐姐领回去,然而一直低着头的龙亦瑞却在此刻精准抬头,扣住农燕萍打算掏手机的手,奶凶凶的挂着泪说,“你敢打电话给她你就和她一起完蛋吧!”
没法,只好舍命陪瑞子了。农燕萍最后不得不喝了个人仰马翻,在酒喝到耳热的时候,龙亦瑞终于大声骂出来了。
“杨媛媛个王八蛋!不就是个人类血袋吗!居然还不给我!”
农燕萍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前段时间杨媛媛得意洋洋的和一众友人炫耀,声称自己找到个味道极好的人类血袋,并且用上了毕生所学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那个口感,那个滋味,引得众人皆知杨媛媛藏了个宝。
吸血鬼和人类建立约定关系在和平年代算是一个保险的得到口粮的方式,毕竟这个世上热爱奇异怪人的人类不占少数,对吸血鬼感兴趣的也不少,于是潜伏在人类社会的吸血鬼们乐得用这样的方式和人类建立起友好互助的关系。就当做交个朋友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这样的道理。
龙亦瑞闻此,熬了段时间也忍不住跑去杨媛媛那儿,问能不能给她咬一口。
结果对方居然红着耳朵截铁斩钉的说不行!
“明明以前我要什么东西都会给我的啊!”龙亦瑞又委屈又烦躁,“不就是个人类血袋嘛!”
原本龙亦瑞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但是近段时间杨媛媛和另一个新认识的吸血鬼走得好近,时常打电话过去都是在和对方呆在一块儿,听说叫什么陈……啊呀管她呢。
再前些日子在生日会上杨媛媛还抱着自己说自己是最重要的人,结果立刻勾三搭四,真是人不如新呢。
“但是杨媛媛也拒绝了其他人啊。”农燕萍揉揉脑袋。
“可是!”龙亦瑞抬头,强调重点,“既然说出了最高级,the best,那相应的,是不是应该special一点,可是我总是感觉不到。”
杨媛媛向来就是这么渣男的人,谁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只是单纯哄龙亦瑞开心呢。
酒喝到十分,农燕萍才迷迷糊糊想起来,虽然众人总是调侃她们俩小情侣,虽然她们都相处模式就是小情侣,虽然她们互相喜欢。
但她们自己完全不知情。
并且二位还是没有在一起而时常以朋友身份互相吃醋闹别扭的小朋友。
哦豁。
最后外头吹着西北风还飘着雨,龙亦瑞喝到发酒疯,把夹克也脱了,拽在右手,左手拉着农燕萍向家里狂奔。
救命啊。一路的风雨吹醒了农燕萍,没吹醒龙亦瑞。农燕萍因此暗下决心再也不和龙亦瑞一起耍酒疯了。
然而农燕萍活蹦乱跳第二天还能去开派对,龙亦瑞却倒在床上重感冒。
吸血鬼与吸血鬼之间的差距。呵。
农燕萍安全把龙亦瑞送到家之后,还是选择了打电话给杨媛媛,告知对方如果再不来哄哄,龙亦瑞可能会喝上外太空和外星人去跳草裙舞。
这是什么鬼形容啊。杨媛媛不禁笑出了声,下一秒又恢复满面愁容。
人类是狡猾的生物。
杨媛媛觉得有必要对这件事情解释一下。一开始她对于这个人类血袋的出现真的是欢呼雀跃,主要是因为真的很好吃,杨媛媛作为一个吸血鬼到现在也觉得是百年难遇的好口粮,更何况那个人类也愿意和自己达成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是多个食物兼朋友罢了,由于对面似乎对吸血鬼生活很感兴趣,杨媛媛还时常和对方闲扯一些事儿,从开始扯群体,到最后扯日常生活,最后的最后话题居然被绕到自己身上来了。在某个酒酣耳热的夜晚,聊起了恋爱话题,居然毫无羞耻的说出“其实我喜欢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话来。
说完连自己都愣了,指尖碰到玻璃质的酒杯时才回过神,瞬间涨红了脸。奇怪的反应,太诚实,连打哈哈隐瞒过去的余地都没有。
结果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笑的前翻后仰,杨媛媛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受骗了。平日里的闲聊早就多少透露了自己的关系网,对面又是多么精明狡猾的人,当然能够轻而易举的猜出“杨媛媛喜欢的人其实是龙亦瑞”这种事情。
天大的耻辱。
就算再三封口,杨媛媛也感到惶恐不安。
毕竟她以为这是全世界只有她知道的事情。现在居然出现了第二个知情人,好巧不巧又是那一天龙亦瑞蹭到她面前想要咬一口那个人类。
怎么可能!怀揣着对狡猾人类满满不信任的杨媛媛当下就拒绝了龙亦瑞,万一那人说漏嘴了怎么办?
当时没太注意龙亦瑞的脸色,只是满脑子想着那天晚上犯的错,现在回想起来龙亦瑞那会儿的表情一下子就又气闷又委屈了,可恨自己居然没有察觉。结果事情现在复杂起来了。
龙亦瑞不是第一次和她发脾气,毕竟二人的吵架频率相当频繁,就连身边的朋友也都习惯这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了,甚至有段时间因为她们关系太融洽而不吵架,身边的友人居然还感到了不习惯,眼巴巴的问着自己最近身体不好吗?居然不和龙亦瑞斗嘴了。
明明自己最近还在筹划着向龙亦瑞提出同居申请,明明自己最近三缄其口克制自己和龙亦瑞吵架的欲望。
这下好,完全搞砸了。
王秭歆看着通话挂断的字样,把手机屏幕上的“龙亦瑞”三个大字向杨媛媛晃了晃,开口,“听见了吧?”
杨媛媛手里还拿着那天龙亦瑞因为生气而忘记拿走的厚外套,迷迷糊糊的,“懂什么?”
“天啊,杨媛媛你是呆子吗?”一直在一边旁听的杨可璐终于听不下去了,这时候插嘴。
“来,我给你挑关键词,龙亦瑞,感冒,你,送药。”
做了个梦。
意识昏沉的梦境里,是音律的跃动,挑拨着神经末梢的尾音,一个酒吧白天的驻唱,弹吉他,唇角对着话筒,声音很好听。
那是第一次遇上杨媛媛。
龙亦瑞长着一张孩子的脸,圆润又可爱,坐在吧台还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和王炯义聊着天,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三百年前的战争,今日的阴雨,说起门外的门牌生锈,说起酒,目光从酒杯移到白日寥寥无几的人,然后慢慢看向弹拨温柔的女生。
“你说她啊,新来的驻唱,长得还蛮不错的吧?”
王炯义笑嘻嘻的说着。
龙亦瑞只是看着,没回答什么,下一秒杨媛媛投来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她才回过神来。
“是蛮不错的。”
她笑了笑。
台上正好一首歌结束,龙亦瑞再看去,发现台上的人也看着她。
龙亦瑞就突然有了很想认识她的冲动。
她记得清那是个阴雨天,想起有人说雨天适合拿着伞去结识新的遇见,这话好像没错。
那是个雨天。带了伞的龙亦瑞。望着灰蒙蒙的天发愁的酒吧驻唱女生。交汇的视线。轻声的询问。伞下的并肩。互换姓名。笑。联系方式。
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为未来做着铺垫。这就是龙亦瑞生气无数次也会原谅杨媛媛的理由,因为太自然了,自然的好像根本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在生活里一样。
她根本没办法怪杨媛媛。
杨媛媛一手拿着感冒药和消炎药,夹着外套笨拙的开门。
在被杨可璐点拨之后,杨媛媛迅速的被推到药店买药,至于二人为什么对杨媛媛的事情这么上心,主要是作为龙媛的cpf看不得杨媛媛愁眉苦脸的和自己诉苦,以至于打扰到自己的二人生活。
龙亦瑞家的钥匙是龙亦瑞给的,杨媛媛家的钥匙龙亦瑞也有,本来杨媛媛还想好可以这么说,“反正我们都有对方家的钥匙,与其是两把,为什么不用一把相同的呢?”,虽然还是很笨拙的话,但杨媛媛自认为多少有点浪漫情调了,只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只好把准备好的推翻了。
推开门看见的是玄关处龙亦瑞胡乱踢下的靴子,杨媛媛叹了口气给她摆好,又拿出自己的专属拖鞋——龙亦瑞给她准备的——穿上后把外套放在了沙发上龙亦瑞的房门没关严实,露着半条缝,杨媛媛把药放好,透过那条缝看见龙亦瑞。
为什么不来问自己呢?
杨媛媛苦恼龙亦瑞时常的不安感,但又嘴硬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两全之策,只好先去烧水等龙亦瑞醒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龙亦瑞在床上翻身哼唧的声音。杨媛媛看着提前凉好的开水,觉得认错就要态度端正,准备好药就端进去了。
轻轻的开了门,首先看到的居然还是龙亦瑞头顶翘起来的头发,柔柔软软的,她应该是察觉到声音了的,只是发现了是杨媛媛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半眯着眼似乎还迷糊的样子。
“先把药吃了吧。”杨媛媛把水放在床头柜,半蹲着轻轻哄了哄,按理来说她应该和龙亦瑞吵一架,但事实上……她完全没办法对一个伤患凶巴巴的讲道理。
“你怎么来了。”龙亦瑞还是没把眼睛睁开,声音哑哑的,被子遮住了半张脸。
没完全醒来,梦里背着吉他的杨媛媛和面前这个拿着药的杨媛媛重合了,龙亦瑞还在想她不是刚刚送杨媛媛回家吗。
可是杨媛媛以为她是不想见自己,眼神黯了下,想着完蛋龙亦瑞是真的生气了,深呼吸两口气,怀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说,“那个人类已经走啦,她工作调动去别的城市了。”
人类,什么人类。
好像是梦境外的声音。龙亦瑞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现实的杨媛媛,一脸委屈模样,还想让高贵的吸血鬼吃药,看也不要看你,还是梦里的杨媛媛好,会唱歌,会笑。
“还有,你想不想和我住一起。”杨媛媛停顿了好久,很费力的说出这句话,“你看,你感冒了,我跑这么远来给你药,我……”
“杨媛媛你是猪吗。”龙亦瑞继续把被子扯过遮脸,窝在被窝又骂了一句,“你就是猪。”
过了会儿又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咬。”
这问题很熟悉。
龙亦瑞和杨媛媛认识不久,就向她坦诚自己是个吸血鬼的身份,并且真诚的提出让杨媛媛给她咬一口的要求,结果对面直接否决,那会儿龙亦瑞也是这么问,只是把委屈藏的很好。
而当时坐在对面的杨媛媛很认真,那是她最后一天在这间酒吧兼职驻唱,她一字一句的告诉龙亦瑞,“因为我也是吸血鬼啊。”
龙亦瑞不和人类谈恋爱,一度也有杨媛媛居然不是吸血鬼很可惜的想法,这会儿突然知道了,看着杨媛媛白色的袖口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没耍我吧?”
“没啊,我很认真的”
杨媛媛纠结的模样真傻,但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龙亦瑞是闲逛路过酒吧的门口,看见坐在吧台上的女生好看的侧脸就停下了脚步,好看的女生她没有少见,但很意外的那天就这么站在那里,最后目光注意到门口招白日驻唱的招聘。那个阴雨天,被刻意藏在背包的雨伞,她打赌这是这辈子做过最冒险的事情。
她会不会来和我搭话呢?杨媛媛望着灰蒙蒙的天,余光却绕着龙亦瑞。
一直到龙亦瑞问出那声“要不要一起啊”,杨媛媛才有理由正视她。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慌张,为什么会无措,为什么会花尽心思呢。
“因为我喜欢你。”
等了很久没见杨媛媛吭声,龙亦瑞都要坐起来质问她了,结果杨媛媛正好卡在她欲图起身的那一刻,轻轻凑到她耳边,小声的,不自信的,又无比清晰的。龙亦瑞甚至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在梦里,可外面是大晴天。
杨媛媛见龙亦瑞呆滞在那,鼓起勇气用她目前所能最大的声音,认真又认真。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的预谋,我的心思,我的不安。
“你没耍我吧?”
很长的缄默,龙亦瑞隔着被子不确定的问了句,好奇怪,这好像也是自己问过的话。熟悉的不行,自然的好像快要自问自答一样。
记忆里杨媛媛下一句要说什么来着?
「龙媛」类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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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我却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世界上不是有一种恋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实现吗?”
1/
杨媛媛隐约察觉到龙亦瑞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具体表现为她最近总是能碰到龙亦瑞和王秭歆待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一开始只当做是她俩姐妹茶话会,后来发现二人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打转,王秭歆还时不时的朝自己叹气,当杨媛媛走近的时候,二人又同时颇为默契的停止话题。
事出蹊跷,必在作妖。依照杨媛媛对龙亦瑞的了解,八成又在背后计划着找她麻烦——她才不要搭理幼稚姐姐的吵架戏码。
然而时间一长又忍不住好奇,几次三番问了龙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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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我却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世界上不是有一种恋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实现吗?”
1/
杨媛媛隐约察觉到龙亦瑞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具体表现为她最近总是能碰到龙亦瑞和王秭歆待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一开始只当做是她俩姐妹茶话会,后来发现二人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打转,王秭歆还时不时的朝自己叹气,当杨媛媛走近的时候,二人又同时颇为默契的停止话题。
事出蹊跷,必在作妖。依照杨媛媛对龙亦瑞的了解,八成又在背后计划着找她麻烦——她才不要搭理幼稚姐姐的吵架戏码。
然而时间一长又忍不住好奇,几次三番问了龙亦瑞,结果不知道最近对方犯的什么毛病,看着自己就跑。除了晚上睡觉压根逮不着影儿。
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是被子一蒙头,把自己裹成小球,对于杨媛媛的询问充耳不闻。
龙亦瑞你好样的。杨媛媛无可奈何咬牙切齿。
“我怀疑龙亦瑞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杨媛媛本着你霸占我室友,我就骚扰你女友的心理,在某个歆德瑞拉出门密谋的晚上找到了杨可璐。
说实在要不是她在门外又嚎又抓门板,她相信杨可璐压根不会大半夜的给她开门。别问,问就是老妻管炎了。
“不会吧。”杨可璐坐在距离杨媛媛一米远的距离,拿着手机一边打游戏一边回答,漫不经心,“龙亦瑞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她最近都和王秭歆待在一块儿,应该不会让你绿了。”不是应该,是肯定,她对自家室友很有信心。
“啊呸,什么和什么啊。”杨媛媛顿时无语,“我和瑞普通同事关系好吗,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普通同事吼。”杨可璐正巧打完一把大获全胜,心情不错,“普通同事为什么要和你汇报生活啊?”顺着对方的话下去。
把杨媛媛呛了个半死。支吾了半天,蹦出一段,“反正她肯定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最近和你小女朋友密谋着要杀我灭口!我不管,杨可璐我们兄弟一场你要对我负责。”
“你要是梦没醒就接着回去睡觉吧。”杨可璐完全不想搭理面前人发神经,“王秭歆快回来了,你赶紧走。”
杨媛媛发一百次誓羊羊得意只是纯洁的兄弟情,顺便三百次和王秭歆保证了自己的直女属性,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秭歆对自己这么大的醋劲儿,明明对龙亦瑞都不这样。
全世界都在争对我。杨媛媛这么想着,关上门的那一刻还看见杨可璐如释负重的目光。
垃圾兄弟情。就值五毛钱。
2/
要不是王秭歆举着手机让龙亦瑞看杨可璐的五百条催她回宿舍的短信,龙亦瑞绝对还会拽着王秭歆在外吹风吐三个小时的苦水。
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果然还是因为不想见到杨媛媛。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上了某种恐惧症,一看到杨媛媛心里就发慌,具体表现为脸红心跳口齿不清,为此她还担忧了很久关于自己英年心肌梗塞的可能性。
那是在某次和对方吵架又和好的晚上。自己去道的歉,说是道歉也不完全是,应该说撒娇打滚都用上的求和。龙亦瑞很清楚自己有张显嫩的娃娃脸,有优势不用是笨蛋。
整个人赖在杨媛媛身上,嘟嘟嚷嚷的认错。就算被对方嫌弃脸也不撒开,反正到最后也会变成无奈宠溺的表情。
这种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按照她们隔三差五干架的频率,就算是对半分,这样认错的次数也该有千百回了。说实在要不是杨媛媛哭着和歆璐在抱怨自己,龙亦瑞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倔强一个小时。
想起对方曾经说过龙亦瑞一哭她就输了,现在好像反了过来,龙亦瑞看到杨媛媛的眼睛红起来就没了办法,就是再多气也只好乖乖的去哄人了。
“我宣布龙媛离爱情只差临门一脚!”目睹一切的小乔在一边尖叫,顺带着杨可璐也跟着憨憨起哄 。龙亦瑞心里默默吐槽,磕研所团建呢这是。
看着杨媛媛眼泪止住了,龙亦瑞这才放下心,心想自己离温柔大姐姐真是又进了一步。
结果那晚上杨媛媛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以至于龙亦瑞严重怀疑她偷喝了歆璐床底下的那瓶液体,总而言之对方眼角还带着未散尽的红,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以后不要那么凶我。”
龙亦瑞接着杨媛媛投来的视线,不移开目光也知道杨媛媛的手轻轻扣上了她的手腕。温度隔着单薄的衬衫传递而来,柔柔的热。唯一维持着自己面子的就是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把龙亦瑞拉近才能听清的声音。
“你不能说绝交之类的话。”
她们吵时很凶,恶龙咆哮不是浪得虚名,况且龙亦瑞本身就别扭的要命,有时候一个没刹住车也是有的。结果杨媛媛真的有在认真委屈。
混着洗发水的气息一齐扑来,龙亦瑞差点没站稳。她不知道自己的呼吸还在不在,总而言之——她觉得很不对劲。杨媛媛,或者自己。
“什么……?”
稍稍的侧过头,结果被杨媛媛用手掰了回去。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时间消磨在一涨一落的呼吸声里。她听见杨媛媛半带着教训的语调。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最后龙亦瑞忍住没说“是你先说永远也不要理我了”,忍住侧过头看着杨媛媛眼睛的欲望。
要怪就怪那天她们吵的太凶,要怪就怪小乔的尖叫声和杨可璐的阿巴阿巴声音太大。
龙亦瑞最后迷迷糊糊的意识里,还在想着——她果然是偷喝了歆璐的酒对吧!
即便这样,她也要重申三万次她对杨媛媛绝对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就算是special和the best,那也是革命友谊范围内的。
可龙亦瑞觉得自己最近心脏很不好。习以为常的接触好像又覆盖上另一层情绪,不算陌生,却又感到非同寻常的突兀。她捂住心口想要按下情绪,可似乎又在某一个缝隙里蔓延。一旦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无法中断遏止。
她忍住不让它扩大,却在某个瞬间的目光注视下,辛苦建成的壁垒轰塌溃不成军。
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没有恋爱经验的成年人,就算长得再怎么孩子气,也是一个大姐姐。龙亦瑞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没有傻到那种程度。
后知后觉的在某个夜晚和王秭歆夜谈,小女生的聊天内容真的好广泛,尤其是磕研所所长和磕研所业绩贡献者待在一起,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太阳系聊到杨可璐的增高鞋垫。龙亦瑞觉得自己真不能小瞧热恋期小情侣,看个天花板灯泡都能想起对象眼睛。
镭射光?龙亦瑞迷迷糊糊的想着。直到最后聊起杨媛媛的时候她似乎都是半梦的状态,也许是因为看到对方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太古怪,队内知心感情导师农宣又不在,挑来选去又是凑巧,她闭着眼睛把话全都说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这没准是个病。”她闭着眼睛嘟嚷,有半秒钟觉得自己是杨可璐上身。
最后她是在王秭歆的尖叫声里睁开了眼,看见王秭歆激动的捂着脸,一副熟悉的kdl的表情。分贝也不低。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什么啊什么啊!”龙亦瑞直接捂住王秭歆的嘴,摇了摇她的脑袋,“少做梦了,谈个恋爱看全世界都是粉红滤镜!”
然而即便被捂住了嘴,王秭歆也拼尽全力的说,“请你正视你自己的心。”
呵。
龙亦瑞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没有恋爱经验的成年人,就算长得再怎么孩子气,也是一个大姐姐。
龙亦瑞真的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没有傻到喜欢杨媛媛的那种程度。
3/
那是骗鬼的。
和王秭歆回去,对方很没有负担的向自己眨眨眼然后回了宿舍。
龙亦瑞站在门前用脚尖画圈圈,深呼吸了好几次,背靠着门板做心理建设。让她感到有点滑稽,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宿舍。你在怕什么呢,龙亦瑞。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转身的时候,门却突然被打开了,毫无准备的愣在那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傻站着干啥子?”
杨媛媛还有点儿闷气的感觉,见龙亦瑞圆圆的脑袋顶也一下子气不出别的来,只好说着别挡着我扔垃圾,一边把傻站着的龙亦瑞拉进了门。
“浪完回来了?”扔完垃圾的杨媛媛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关上门后问了这么一句弄得龙亦瑞不知所措起来。
“没,就是陪王秭歆出去走走罢了。”
平淡的这么回了一句,至于心里升腾氤氲的感情是什么。不想知道。
你管这叫友情占有欲也好,反正是女生之间的小情绪通病,当真了才不好。龙亦瑞没有打算在这方面抠字眼的过度解读,反正对于杨媛媛来说她只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反正杨媛媛也只是她再好不过的朋友。
龙亦瑞站起身拿衣服和浴巾准备去洗澡,杨媛媛站在原地没有动过,尽量借着二人的身高差不去对上视线,却在经过的时候忍不住抬头。
看着杨媛媛的眼睛,透露出有点不解,或者无奈,或者气愤。
“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看得出杨媛媛实在不想和自己吵架,只是压抑着声音询问。这不是这几天来的第一次,却又似乎混杂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情绪。
龙亦瑞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心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说不定她真的到那种程度了呢。
“什么因为什么啊?”
龙亦瑞笑了笑。
“你在多想什么啊杨媛媛。”
心里那个看似高大坚固的壁垒轰然倒塌。
她决定这一次就装傻。
4/
这种小风波终于还是不平不缓的过去了,没几天 她们的相处还是回到了正常状态。或者对于杨媛媛来说,这种程度的闹别扭本身也是她和龙亦瑞相处里的一部分,习惯就好,没了才会不习惯。
龙亦瑞终于没有隔三差五的去找王秭歆了,也没见着自己就躲,看上去正常了不少。
然而正常里还带着点儿不安。
杨媛媛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小心出错了,错误导致龙亦瑞似乎和她走上了不一样的方向,她努力回想过往的种种。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最初也不是这么四平八稳的感情,那时候还要不断的做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感到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这份珍贵的感情,所幸从当初到现在即便小事上摩擦再多,大方向上总归是没有错的。
就是因为相同对等的对这份友谊认真,她们才能在不断争吵的不安里走出来,变得现在这样安稳又放心的关系。
现下好不容易过渡到平淡的感情似乎又存在暗流涌动,杨媛媛说什么也安不下心来。
况且她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个地方开始不一样了。
龙亦瑞和她好像不在一个路线上了。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有种不知名的恐慌。
5/
龙亦瑞差不多要下定决心把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扼杀了。
不是她不把这事当回事,是有些事情你越上心越在意反而越不可控,不如干脆摆在一边不要去想,眼不见心不烦。她得是吃的多空才会整天对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动心。
绝对不要。
像杨媛媛这么热狗又直男,脑子不好使还特别扭不变通的喜剧人。居然会喜欢她,说出来龙哥这张脸也不要了。什么磕研精神都是扯淡。
龙亦瑞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杨媛媛的正常相处,在过界与保守的边线挣扎,以前完全没有在意过的事情现在分外显眼,让她发现原来假装正常是这么困难,所以终究不是做了什么事情的问题,而是做这件事情的心态问题。
她只好每天默念八百遍道德经,警告自己“和杨媛媛不过是友情关系”,不要想太多,都是受罪。
直到最后王秭歆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找到龙亦瑞。
“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吗?”
对面小孩儿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和杨可璐有那么大段时间的你追我赶,但歆璐在感情的突破方面完全是势不可挡类型的,二人没什么纠结,只觉得对眼了就不要浪费时间。感情成功人士看龙亦瑞,那完完全全的脸上写俩大字儿「憋屈」。
“我也没说我喜欢她啊。”
龙亦瑞觉得维持人设要紧,结果对上了王秭歆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多少觉得面上挂不住。
“我也没说你喜欢她啊。”
王秭歆很无语的回复。
“谁稀罕杨媛媛谁纯属脑子不清楚。”
谁提杨媛媛了。王秭歆看着面前人不断自我爆破,也懒得提醒,“你就友情伟大吧。”
“不然呢。”龙亦瑞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说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儿明白的。
双向奔赴的友情和孤注一掷的爱情。你要怎么选?
她清楚的知道她们废了多大的力气互相敞开心扉,又花了多长时间不再焦虑不安的确定彼此地位,现下感情逐渐走在正轨,她不想成为那个打破现状的罪人。
“感情呢,不是说忍就忍得住的。”王秭歆最后语重心长,“有些事情与其让它独自发酵,还不如说穿了的好。”
永远原地踟蹰,又怎么知道前方是什么路。王秭歆这种直球选手,天生的热血开朗,觉得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能。
然而这一套生搬到龙亦瑞身上却未免有些唐突,再怎么说她也是和杨媛媛做了这么多年好友,如今告诉你多年好友感情变质,是个人都难接受。
在所有人眼里,龙媛就是友情安稳代名词,那种做朋友做到极致,就算哪天公开了在一起了也不会让众人觉得太意外的关系。身边人有时候上了头会调侃她们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没有人比龙亦瑞更清楚的是,友情以上未必是爱情。
友情和爱情从来不是递进关系,一定要说的话,她和杨媛媛只是「类似爱情」。
“类似”就是“不是”的意思。
她没办法自私到把二人多年的友谊作为筹码堆上赌桌,去赌一份不可能的爱情。
“爱情和友情完全是两种感觉啊。”王秭歆看着龙亦瑞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本着良心还是决定开导开导好友,“爱情比友情更加具有排他性,好比你喜欢她,就再也没办法完全放弃一种可能,哪怕是想象中的可能。”说着像是触及过往,语气不由得变得感慨起来。
“感情本身就是一种致幻剂,就算心里再明白不可能,到最后还是会想试一试。万一呢,万一对方也碰巧抱着一样的心情呢。有些希望一旦开始,就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龙亦瑞听的都要觉得王秭歆是谈恋爱谈出经验了,马上要出书的那种情感大师。半天没有吭声,像个乖学生。
王秭歆最后说的是,其实最难接受的是你要硬生生放弃那种可能,然后拱手让人的那种无力感。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窒息。
“如果杨媛媛最后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人,那为什么不是你呢。”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就后悔了,想着宁愿是错,也不愿意错过了。”
6/
龙亦瑞承认自己被王大师说动心了。
感情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三分靠心动,七分靠起哄。就算再多拿三分钟想想王秭歆的话也知道那多少是有点儿不现实的,但龙亦瑞完全不想去深究。
深处迷茫中的人,迫不及待的需要一盏灯出现告诉她往哪走,其目的不在于走出迷雾,而是打破这种茫然又孤独的处境。她一个人在陌生又惶恐的感情世界里呼吸,杨媛媛的位置离她这么近又这么远。
就是一种彻底的心境上的孤立。喜欢如同画地为牢一样,让人寸步难行。
“所以嘛,总要有个人先向前走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
7/
“说不定是龙亦瑞对你感情变质了呢。”
杨媛媛和杨可璐在练舞室,一个瘫在地上,一个靠着镜子喝水。还在断断续续的纠结龙亦瑞的事情,然而杨可璐却半带调侃的这么说着。
“你们恋爱人的脑回路里没有纯洁的友谊了吗?”
杨媛媛上手拍了下杨可璐,显示无语,“我和龙亦瑞就是友谊,变成父子情都不可能变爱情。”
“杨媛媛你不觉得你直过头了吗?”
虽然王秭歆没有和她提过龙亦瑞的事情,但多多少少杨可璐还是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作为磕研所的一员,她笃定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做朋友没什么不好的。”杨媛媛换了种语气,“做cp都还会be呢,我们简简单单的做好朋友它不香吗。”况且她真的想象不出和龙亦瑞撞出爱情火花是什么感觉。
朝夕相伴的室友,再熟悉不过的人,对方哭的眼泪鼻涕一起上的样子见过,倒挂在床边玩手机的样子也见过,睡着后流口水的样子也见过,总之杨媛媛熟悉龙亦瑞就如同熟悉自己一样。
有时候的熟悉就意味着另一种距离。
杨媛媛望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很坚定的说。
“龙亦瑞不会喜欢我的,她八成做了亏心事。”
没救了。杨可璐扶着额头。
8/
不过说起来她似乎和杨媛媛很久没有吵过架了。
从某一个阶段开始,吵架突然变成了处理关系的下下策,或许是因为二人进一步的关系,反倒不需要用吵架这种方式一次次确定彼此的心意,总之她们吵架的频率大大降低,即便是偶尔有了口角也能很快互相道歉。
蛮好的。
变得成熟的相处方式,不如说是更加离不开对方了,不愿意冒着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风险去吵无意义的架。
“你最近有点奇怪。”
这是杨媛媛今早在练舞室和自己说的话,像是随口一提,又好似认真的模样。
“什么怪,怪可爱的?”龙亦瑞假装听不懂,只想插科打诨过去。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真的可以一起解决的。”这是杨媛媛再三考虑后说出的话,或许是自家小队长最近碰上了什么难题也说不定。
龙亦瑞看着杨媛媛,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说,“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但你看起来好难过。杨媛媛欲言又止。
杨媛媛最终转怒为忧的原因就是因为龙亦瑞起来真的太可怜了,时不时走神委屈的样子,时不时欲开口的沉默。她好像被困在了和自己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杨媛媛确信龙亦瑞需要人拉她出来。
但她不懂,过往一次次依赖自己或者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龙亦瑞,此时却一次次拍开自己伸出的手。久违的被拒绝感,她不安。
“我……我去下洗手间。”
杨媛媛看着自己的目光真的太难以承受了。
龙亦瑞飞一样的逃走了,撑着洗手台拿冷水洗脸。她开始逃避那样的眼神,好像要被望穿。说实在就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她也拿不准杨媛媛究竟对她的心情知道几分。
害怕杨媛媛什么都不知道,也害怕杨媛媛知道又装作不知道。
王秭歆的话以及这几日纠结的情绪在心间萦绕,她不确定此刻让她心烦意乱的究竟是“喜欢”的情绪,还是那种无法打破现状的厌烦感。
她深呼吸了三次,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很糟糕,眼眶红红的,疲惫的感觉。
她拖沓着步伐回到练舞室,结果发现聚集了不少人来,杨媛媛站在歆璐中间聊天,好像在回怼杨可璐。
“所以说我和龙亦瑞不可能变质的啊!她在瞒着我什么呢?”杨媛媛担忧的皱眉。
龙亦瑞好像看见王秭歆投来无奈又可惜的目光。
嚯,情侣狗。
杨媛媛你真的老直男了。
她推开门,所有眼神聚焦在她身上。她独独望向杨媛媛,无处可藏的心虚和坦荡的目光交汇,龙亦瑞突然觉得那么几分难堪和可笑。
那蒙在友情表象之下的欺骗,她不小心走偏,离开了她们约定好的道路。此时居然还存在不实际的妄想。
杨媛媛多狗多直多傻一人啊。
龙亦瑞看见杨媛媛眼底升腾的担忧,怔怔的想着。杨媛媛多好一人啊。
从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杨媛媛传递的目光,龙亦瑞感觉心上被温柔的刺了一下。
于是她站在那里,再也没有向前一步。
————
本来想短打,但是莫名其妙越写越长。
想写龙媛be的心在躁动(不是)
其实结局是开放的
我没说y3一定不会变质
但至少到文结尾的这个进度没有)
《Lie to me》
*复制人杀手x人工智能AI
*银翼杀手世界观,时间设定在《银翼杀手2049》后三十年,一点私设,部分场景借鉴,非常不严谨,
*开篇对话为电影中复制人基线测试,用来测试复制人执行任务是否会出现严重心理变化,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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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95号警官,请开始背诵你的基线。”
“血黑色的虚无开始编织,一个网络细胞之间相连再相连与那主干再相连,于是在那黑暗衬托下显现一座喷泉向上高喷的白水柱。”
“细胞。”
“细胞。”
“你进过孤儿院吗?细胞。”
“细胞。”
“有人把你关在监狱里吗?细胞。”
“细胞。”
“如果你没有尽责有人会把你关进小房间...
*复制人杀手x人工智能AI
*银翼杀手世界观,时间设定在《银翼杀手2049》后三十年,一点私设,部分场景借鉴,非常不严谨,
*开篇对话为电影中复制人基线测试,用来测试复制人执行任务是否会出现严重心理变化,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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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95号警官,请开始背诵你的基线。”
“血黑色的虚无开始编织,一个网络细胞之间相连再相连与那主干再相连,于是在那黑暗衬托下显现一座喷泉向上高喷的白水柱。”
“细胞。”
“细胞。”
“你进过孤儿院吗?细胞。”
“细胞。”
“有人把你关在监狱里吗?细胞。”
“细胞。”
“如果你没有尽责有人会把你关进小房间吗?细胞。”
“细胞。”
“相连。”
“相连。”
“牵着你所爱之人的手是什么感觉?相连。”
“相连。”
“有人教过你指尖相对的感觉吗?相连。”
“相连。”
“你渴望你的心与人相连吗?相连”
“相连。”
“你梦想过与谁相连吗?相连。”
“相连。”
“你是否觉得自己有一部分缺少了?相连。”
“相连。”
“细胞之间相连。”
“细胞之间相连。”
“说三遍。”
“细胞之间相连细胞之间相连细胞之间相连。”
“测试通过,当前状态稳定,请领取你的酬金。”
“好的,长官。”
张昕走出测试间,迎面撞上一支小队,看样子也是刚出完任务。
为首的领队居高临下地向她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语气不善:“走路看着点儿,复制人。”
大概是为了保持作为领队的风度,在张昕看来这已经算是比较和善的态度,比起其他落在她身后那些充满脏字的攻击性言语来说。
在人类这种掌控着这个星球的最高等生物面前,长期作为奴隶被驱使的复制人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这不过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画面。
张昕目视前方,大步流星走出了警局,没有人会责怪她的沉默,毕竟她是复制人,一个复制人为什么要有多余的反应呢?
高楼大厦挡不住人的视线,无数炫丽飞车在霓虹闪烁里穿行,排气管喷出的灰雾下沉,夜晚的街道在灯火通明中朦胧得像覆了一层罩子。
张昕从她统一配备的车上下来,甫一踏入这片灰蒙的街区便被四面八方的喧闹灌满双耳。形形色色的,无所谓皮肤,无所谓人种,原装的人类、义体人、复制人以及各种服务型机器人,他们彼此冲突又共处一处,混乱又和谐。
她一路拒绝了三个露着硕大肱二头肌的男性义体人和两个穿着暴露、满身劣质香水味的女性复制人,以及一个重复说着“欢迎光临噪音夜店”的迎宾机器人,等绕过被那只眼熟的仿生黑猫踢翻的废弃易拉罐堆,才终于踏上回家的楼梯。
她几乎是跳着上的楼,楼道里弥漫的烟味比起街道上的车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人叼着烟蹲在地上打牌,远远看见她就往地上啐一口,嘴里满是污言秽语。
“**的复制人,劣质垃圾。”
“别从这走!混账东西,小心老子把你揍回娘胎里!”
“会不会说话啊你,没娘的玩意儿哪来的娘胎。”
“哈哈哈哈哈!”
她没看一眼,但知道那里面也有复制人。
她径直打开被人肆意涂鸦的房门,等上了锁才转过身把下半张脸从风衣紧闭的领口里释放出来。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干净空气刚到达鼻尖耳边便传来关切的声音:“看来今天是先洗澡。”
她整个人松了下来,脱下外套就往洗衣机里扔,然后迅速清洗双手:“你觉得今天做牛排好还是沙拉?”
“两个都做吧,反正就算做了牛排你也不吃几口。”女人的语气里带了点抱怨,声音由远拉近,“唔,衣服需要扔掉吗?”
张昕回想了下账户里的余额,摇摇头说:“不了,清洗干净就好。”
“那我用深度清洁!清洗剂的话,用草莓味怎么样?”
“那太甜啦。”她当然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只是无奈地勾起了嘴角。
“开玩笑嘛,喏,无趣的薄荷味,给你放好了。”
“好。”
复制人的洗澡,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强力清洁,99.9%的消毒水冲刷一切。等张昕擦着头发出来,零点几秒的闪屏后凭空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笑意盈盈朝张昕走来,手里具现化出一个吹风机。
张昕随着她走到沙发坐下,温热的风均匀散开,被修剪及胸的头发很快就吹干。
女人站在原地摆弄起丝绸睡裙,轻笑着问:“好看吗?
张昕抬起头,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一遍道:“嗯很好看。”
下一秒她身上又变成了短款套装:“这个呢?”
“也好看。”
“还有这个?”这回是一件卡通长T恤。
“可爱。或许,需要我上商城再买一点衣服吗?我记得我上次充值的钱还有很多。”
“啊?你已经买了很多啦,我想商城里大概也没剩多少你还没买的了。”
她想了想,确实如此。
许杨玉琢很喜欢打扮自己,小到连美甲都要与衣服精心搭配,相反张昕现在很少在自己身上花心思,最多戴个戒指,倒不是不想,只是不方便。可能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愿意将微薄的薪水投入到平台商城里,为许杨玉琢去置办各种各样的服装配饰,算是另一种自我补偿?
不过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商城有没有上新,新鲜的酬金到手,总有些心痒。
商城界面浮空展示,并没有上新通知。她很快扫过一眼,一侧是许杨玉琢的数据信息,姓名栏依旧是工整的“Joi”。
Joi,这才是许杨玉琢的本名,一个大众熟知的名字,华莱士公司推出的最新产品,一个全息投影的智能AI。
作为用户,张昕想怎样称呼她都可以,却并不具有在数据平台更改姓名的权利。
就像她自己,生产线上的Z95号产品,许杨玉琢可以为她取名叫做张昕以表达亲密,但出了这扇门所有人都只会叫她“Z”——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比如“假货”、“垃圾”。
她起身,把人工培植的食物材料一一烹煮后耐心地装了盘,完成一份像模像样的沙拉和一个牛排。尽管如今的人们更习惯于对没怎么加工过的食物使用投影的方式,使其看起来是一顿美味晚餐,但张昕还是更愿意自己动手,反正她除了完成警局的任务外也没事可干。
“你这几天好像出任务的频率很高,碰上棘手的事了吗?”许杨玉琢在她进食的时候凑过来,以一种很亲密的姿势靠在她肩上,没有丁点重量。
“棘手称不上,最近出现暴动的复制人比较多而已。”
“很辛苦吧?”
“还好,倒是赚了不少。”
“太好了,你可以给自己换一件拉风的大衣!”
张昕挑挑眉,有些得意地看着她:“不,我打算攒钱买个更贵的。”
“什么啊,对我还要保密哦?”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张昕看着趴在自己肩头肆无忌惮撒娇的女人,不禁想起当初买下她时包装盒上的产品标语:所有你憧憬的,所有你想聆听的。
所以她会对所有买下她的用户说“今天也辛苦了”吗?会像这样带着充满爱意的眼神撒娇吗?如果一切都是编码,那么故意在清洗衣物时调皮地加入一点甜腻的牛奶味也是吗?
她无从得知,但也大概清楚。因此她会在许杨玉琢圈着她的肩膀靠近时不着痕迹地笑着躲开:“不早了,该说晚安了。”
“好,晚安。”
她按下电源键,女人的脸庞消失在空气中。至于最后那句晚安里夹带的失落语气,她选择一并扔回空气里去。
这会不会也是一段编码?她想不明白,很快也就沉沉睡去。
“有新情况,赶紧过来。”警督的声音通过电子传输响起,通话面板只悬浮了十秒便自动关闭,“带上你的家伙。”
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张昕快速收拾好自己,绿色的数字提醒她距离上一次睁眼已经过去快十四个小时。熟悉的甜蜜女声告诉她夜晚会有降雨,她于是决定相信天气预报的信息,在T恤外套了件短款皮衣。
“路上小心。”
“好。”
“我在家等你回来。”
她扶上门把的手顿了顿。
“好。”
可是被安装在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连阳台都无法到达,不在房间里等候主人又能去哪里?
警督把液晶光屏调转方向,上面完整显示着一个男人的数据信息。
“数据显示是连锁9型,不算太老的型号,你也解决过不少。”
“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知道三十年前那件警督刺杀案吗?”
“听过一点。他做的?”
“不,确实是华莱士那边下的手,不过真实的原因......Z,你知道我手下有过很多复制人警员,大多我都忘记了,但我可以保证你是其中非常出色的一个,稳定、忠诚、守序,所以我能相信你吗?”
“我的任务是服从,长官。”
“那位被刺杀的警督是我的母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她惨遭杀害的原因是保守了一个绝不能被大众知道的秘密——复制人,其实可以繁衍。你没听错,不是被工厂制造出来,而是自然地,像人一样出生。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世界将会发生什么改变不用我说你也能想象,而华莱士公司当然会想把这种革命性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母亲因此而亡。至于我,我的选择同她一样,我必须维护这个城市的秩序,所以我要你解决掉这个男人,这个可以被称作“复制人奇迹”的男人。Z,你现在还确定能保持绝对的服从吗?”
拥有浅蓝色瞳孔的警督直视着张昕,像一只正在俯瞰的老鹰,和她的母亲一样带着威压。她注意到对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而后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的任务是绝对服从,长官。”
“很好,我把位置定位和所有资料发给你,再做一次基线测试,通过后就执行任务吧。”
“是,长官。”
比起上次测试,张昕这一次的结果稍有偏离,但在当前情况下属于正常范围。
警督给的定位并不完全精准,一个足以挑起人类与复制人战争的“奇迹之子”当然不会很好抓捕。张昕是在一个破烂的居民楼里找到他的,白底红字的“正宗川味”招牌挂得隐蔽,顾客倒是不少,但金发碧眼的外国男性在这里却不多见。
出于对食物的尊重,她直到他把嘴里那口面咽下才将视线投过去,而对方似乎有相同的想法。视线交接,空气凝滞了三秒,枪声响起,子弹堪堪擦着两人耳侧飞过。
一片混乱中男人灵敏地奔向楼梯逃跑,张昕的反应更快,几乎在下一秒窜了出去。
复制人的体能超于人类,这使得他们能够相对轻松地在大楼之间跳跃,而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对这片区域很是熟悉,即使张昕在追捕上颇有天赋也被甩开了几个身位。
她不得已换了把枪,子弹射出后附带热能伤害与反弹效果,在这种空间狭窄的楼道间很适用,逼得对方不得不主动离开这块地方。
她一路追赶着把他逼到街道尽头,近身之后对方强势的拳头便暴风骤雨般砸来,她明白单纯比拼力量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在又一次拳头落下时不再格挡,而是让半边脸承受这一击,同时迅速攀住他的手臂腾空往胸口狠狠踹去。
倒地声先后响起,地上的积水飞溅,在重新落下前,男人率先爬了起来。他一下子飞扑上来,发狠地掐着张昕的脖子,看着她充血的眼瞳说出了第一句话。
“连锁11型,最新型号?呵,追杀同类的感觉怎么样?被人类嫌恶,被同伴唾弃,想也不会有多少成就感吧?”他突然发狂一般怒吼,“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愚蠢至极的事?!”
“我被制造出来就是干这个的。”
张昕就在这时从背后摸出一把武士小刀,快而准地刺向他的腹部。脖上紧锢的手泄了力,她再次用力一踹然后抓着他的头猛烈地往地上砸,直到对方口吐鲜血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她大口喘着气,举着手枪说:“你可以有遗言。”
“马洛里安3516?不错的枪。”男人有些抽搐地吸收着氧气,说话含糊不清。
“这就是你的遗言?”
“你有没有想过,复制人不是人类,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你说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因为这句话不再冷静,枪口直接顶上了他的头。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他吐出一大口血,颤抖着用手背擦去血渍说:“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他们不允许同类之间互相奴役,于是制造出复制人来替他们卖命。可是你看,我们不仅要吃饭睡觉还会流血流泪,如今的复制人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连DNA都那么相似,又凭什么说复制人不是人类?如果说复制人与人类的区别在于是否具有灵魂以及能否进行自主繁衍的话,那么我呢?我可是货真价实从复制人肚子生出来的。警官,你认为你具有灵魂吗?”
你认为你具有灵魂吗?
张昕的大脑像是被病毒侵入了一样,直到亲眼看着被她按在地上的男人嘶吼着掏出自己的眼球捏碎都没能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扣下扳机,熟悉的枪响过后整个世界又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睛曾是人类最独一无二的器官,而复制人的眼球下端被刻上了序列号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她没能把他的序列号带回去,这可能会招致一顿责骂,说不定还会扣些酬金,但她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但她已经不想去考虑这些。
天空变得更加黑沉,几滴雨落下来洇出点水渍,惨淡得让人都不想把这称作下雨,事实上它也很快就停止这番玩闹。
张昕走在霓虹灯林立的街道上,步调缓慢,而身边擦肩的每个人都比她匆忙,即使看到她右脸上布满的血迹也只是匆匆瞥一眼,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整条街的人都在往她的反方向走。
一座座高楼全息投放着各式炫彩广告,在整个城市到处回荡,有的直接窜到人群里跳着舞推销自家产品,实在很难忽视。她抬头,熟悉的脸庞就在不远处,连同整个身体以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看到的比例呈现。
娇俏的女人时而摆出可爱的姿态,时而扭动腰肢,微卷长发就随之滑落前胸,说不尽的美丽与诱惑。
“Joi会成为任何你想要的类型,Joi会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许杨玉琢的脸,却又好像跟她完全不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张昕也说不出来。或许是Joi属于任何人,而只有许杨玉琢专属于她,于是那些曾经不敢细想的念头不断在她脑海里放大。
从前不过是两个生产线上的假货维持一种相互取暖的生活,但假如她确实拥有灵魂呢?生命体与电子产品有了情感联结,会不会更可笑一点?又或者,当电子产品跳出精心设定好的程序变得不再冰冷,她是否应该感到庆幸?亦或是为无法触碰彼此的真实而悲哀?
那么,什么是谎言,什么又是真实?
她想起自己那段被植入的虚假记忆里有一只可爱至极的小狗,她和大多数复制人一样深受植入记忆的影响,所以一直想要攒钱到黑市换一条狗。真正的狗,不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仿生动物。她想得很美好,要是饲养一只真正的小狗,就能在她外出执行任务时陪伴许杨玉琢,她一定会很开心。
可惜目前的资金还不足以帮她实现这个愿望,而她伫立在人潮之中,已经改变主意。
“欢迎回......你受伤了?”展开双臂准备迎接的女人尽显担忧神色。
张昕头也没抬,只是对着镜子专心粘合起伤口:“嗯,没事,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她看着许杨玉琢有些微怒的严肃神情,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粘合工具,把身上衣物全部扔进洗衣机里。
“深度清洁,这次要牛奶味。稍等一下,我有礼物给你。”
她说完便转身踏进淋浴间,但没错过许杨玉琢一瞬的惊喜模样。
同往常那样,许杨玉琢细心地为她吹干头发,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对方坐下,而自己也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生日快乐。”她递出一个精致的机械盒子,最外的包装已经拆除,难以看出是什么东西。
“今天?你给我设置的生日可不是今天。”许杨玉琢小小的不满也表现在脸上,她很开心张昕会特意送自己一份礼物,但又觉得她大概是忘记了关于她的信息。
“我知道,但,送礼物总得有个理由吧?你先打开看看。”
一贯沉稳的复制人看上去有些紧张,这让身穿居家服披散头发的她像一个初次告白的小女生。许杨玉琢知道要是把这种想法告诉张昕,绝对会收获对方更加窘迫的反应。她饶有兴致地欣赏张昕的表情,但在看到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时却被惊讶到说不出话。
“随身装置?”
张昕满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到中央控制台进行连接。数据导入只用了一秒时间,许杨玉琢也短暂消失了一秒,等她再次出现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兴奋地在房间走来走去,甚至小跑着冲向阳台。她闭上眼做着深呼吸,贪婪地吸取自由的空气。
张昕无从知晓她是不是真的能闻到空气里的一点潮湿,但此刻她选择相信,也由衷地同她一般开心。
“想不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比如?”
“其实,我订了一家餐厅,我觉得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许杨玉琢仰着头,对面霓虹灯牌的光投射过来,像是照进了她的眼睛里,不知道凝滞了几个呼吸才出声道:“好。”
那是张昕所见过的,世界上最真诚的笑。
餐厅不算很大,但颇有情调,慵懒的复古乐曲与时下流行的旋律截然不同,却很适合进行一次烛光晚餐。
张昕订的是一个小阳台包间,侍者沉默着关门退出后许杨玉琢才让自己显现出来,她看着整片黑压压的城市以及在这片小小空间里仅剩的二人,终于觉出一些不同寻常。
“关于今天的任务,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侵入了我的大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张昕,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只选择真实。”她的眼神里透露着复杂的情绪,语气真挚。
张昕轻呼出一口气,她对于那些日复一日清理同类的事情向来不愿多说,但今天她只想倾诉。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能够掀起一场伟大变革的秘密,然后我把它解决了,用最熟悉的方式。可我......我好像没法再说服自己。许杨,我杀了一个连锁9型,不对,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型号,他是真实的,他拥有真实的回忆,他的童年并不是一段植入记忆,他是复制人自然分娩的后代,他告诉我复制人也同样具有灵魂......而我杀了他,可是我杀了他。”
她说着,情绪逐渐失控,连烛火都在快速晃动,看起来像是要熄灭但又很快重燃。
许杨玉琢已经来到她面前蹲下,伸出手覆在她攥紧的手上,尽管她根本无法握住但还是这么做了。
张昕的眼眶里正努力蓄积着那些不曾出现过的液体,她一低头却发现许杨玉琢的脸上有晶莹的泪水滑过,她一时便失了神。
代码组成的电子产品居然会流泪,这难道也是预设程序吗?
背景音乐正好放到一首慢节奏的舞曲,许杨玉琢抹了抹眼角然后牵着张昕离开座位,她笑着说:“我们来跳舞吧?这么好的氛围不跳舞怎么行。”
“好。”张昕已经平静下来,她让许杨玉琢踩上自己的脚背然后顺势把手搭在她的腰际,身体随之慢慢摇晃,把交接任务时严重偏离基线这件事吞回了肚里。
她们随着音乐律动,渐渐掌握了节奏,而天空又砸下几滴雨来,雨势越来越大,浇灭了蜡烛也淋湿了天地。
许杨玉琢第一次感受大雨倾盆,她感觉那些硕大的雨滴打在自己手臂、肩膀,打湿了自己的头发,但她却无比畅快,忍不住与张昕额头相抵轻声笑了起来。
张昕额上那块伤口处的粘合剂大概是时间有点久了,此时在雨水冲刷的作用下张开了一点,一股细小的血流涌出来从侧脸滑落,但她们都已无心在意这点小插曲,在下一个鼓点到来时吻上了对方。
-牵着你所爱之人的手是什么感觉?
-相连。
-有人教过你指尖相对的感觉吗?
-相连。
-你渴望你的心与人相连吗?
-相连。
-你梦想过与谁相连吗?
“Z95号警官,你被捕了。”
我才不会和同桌谈恋爱嘞
直男拐×傲娇药
真香现场
论打脸的一百种方法
1
袁一琦是个很不靠谱的同桌,沈梦瑶无数次地这么想,身为一个三好学生,她自认和袁一琦做同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梦瑶这些年作为班长,干的不近人情的事儿有点太多了,导致同学们的怨气直达上天,这才让她沈梦瑶这些年来一直和袁一琦同桌从来不曾改变。
袁一琦是她的发小,虽然比她少了点年岁,奈何天赋过人,跳了一级,于是这个小祖宗就这样坐在了她的旁边。
“那孩子好生闹腾,安排在你身边或许能老实点。”从前教她俩的老师无一例外地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袁一琦虽然脑壳好使点儿,但毕竟还是比同年级的所有人都小...
直男拐×傲娇药
真香现场
论打脸的一百种方法
1
袁一琦是个很不靠谱的同桌,沈梦瑶无数次地这么想,身为一个三好学生,她自认和袁一琦做同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梦瑶这些年作为班长,干的不近人情的事儿有点太多了,导致同学们的怨气直达上天,这才让她沈梦瑶这些年来一直和袁一琦同桌从来不曾改变。
袁一琦是她的发小,虽然比她少了点年岁,奈何天赋过人,跳了一级,于是这个小祖宗就这样坐在了她的旁边。
“那孩子好生闹腾,安排在你身边或许能老实点。”从前教她俩的老师无一例外地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袁一琦虽然脑壳好使点儿,但毕竟还是比同年级的所有人都小,思想尚有些幼稚,上课总是极不安分的。
“沈梦瑶,”那时的她们不过才四年级,刚刚接触一些感情,粗浅地懂得一些情情爱爱的玩意,袁一琦年级小一些,懵懵懂懂地只知道大略意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沈梦瑶正写着无数人小学时期的噩梦,鸡兔同笼。
听见袁一琦说的话,手一抖,笔掉在地上摔断了刚刚削尖的铅芯。
“你能不能带着脑子出门?我会喜欢你?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知道吧?”沈梦瑶看见那道题,刚捋出来的思路就这么断了,看向袁一琦的表情都变得逐渐狰狞。
袁一琦的脸有着婴儿肥,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可我喜欢你啊。”
沈梦瑶转过头去不看她,嘴里嘟囔着:“你这小屁孩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啊就乱说……”心里却乱了一大片。
“我当然知道……”
“再吵吵个没完我记你名字了。”
袁一琦最怕被记名字,向来也没少被记过,然而沈梦瑶多半是吓吓她,即使记了最后也会口嫌体正直地默默把记了袁一琦名字的那一面撕掉。
2
袁一琦小时候是真的皮到无极限,爱好是用鞭炮炸屎和掏鸟窝,是那时几条街里所有孩子的王。
假期和新年是她最爱的时候。
她总是拉着沈梦瑶一起出去玩,要是闹出了什么乱子,最后又总是半威胁半哀求地让沈梦瑶保密。
然而即使沈梦瑶不告诉袁一琦的爸妈,袁一琦也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让自己被抓包然后被胖揍一顿。
上海的早晨总是过于美好恬静,沈梦瑶坐在餐桌前静静喝着豆汁,小口咬着手里的油条,听着隔壁传来的追打声和哀嚎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琦又去炸人家的狗了。”沈父从抬起看着报纸的眼睛,同情地说道。
“那孩子怪死心眼的,每次都只炸同一户人家的狗,那家主人天天抱着一只屁股都被炸秃了的狗去告状。”沈母把剩下的豆汁端上来,给沈父描述道。
那天下午,被揍了一顿的袁一琦照样精神抖擞地拿着鞭炮去炸那条院子里流着哈喇子睡觉的土狗。
沈梦瑶拉住她劝道:“到时候你又要被揍了。”
“没事,”袁一琦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那狗那时候咬了我一口,我势必把它炸秃。不把它炸秃我就不姓袁,跟你姓。”
和袁一琦一起玩的还有附近的男孩子,拿着弹弓把点燃的鞭炮打进院子里。
一个人没打准,鞭炮打在栏杆上弹了回来,掉在了沈梦瑶的脚边,沈梦瑶还没跑开,那鞭炮就砰地一声炸了,吓得沈梦瑶哇地哭了起来。
袁一琦从树下跳下来跑到沈梦瑶身边,着急地上下仔细检查着沈梦瑶,确认没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骂道:“你怎么回事?!”
把男孩吓得抽抽噎噎一边掉眼泪,一边结巴道:“我不小心的……”
袁一琦拉住沈梦瑶离开,顺手把那些鞭炮扔进了垃圾桶。
“狗不炸了?”沈梦瑶带着哭腔问她。
“嗯,不炸了。”袁一琦拉着她一个劲往前走。
“那我们回家吧,沈一琦。”沈梦瑶勾了勾嘴角,握紧了她的手。
袁一琦一脸黑线回过头来,理直气壮且嚣张道:“闭嘴。”
之后的袁一琦,再也没有炸过狗,也再也没有碰过鞭炮。
3
之后上了初中,沈梦瑶有了一种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的感觉。终于不用和袁一琦那个烦人的小屁孩坐一起了!
开学那天的沈梦瑶神采飞扬,准备迎接没有袁一琦那个捣蛋鬼的美好初中三年。
结果……一进班级门就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再冲自己挥手!
袁一琦本来是一个人恹恹地趴在桌上的,昨晚熬夜打游戏太兴奋了,开学第一天就没什么精神。然而看见沈梦瑶就不一样了,顿时兴冲冲地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光芒,笑出了虎牙。
沈梦瑶那无情的人一点儿也没要理她的意思,扭过头去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袁一琦只要委屈地撅撅嘴不出声了。
终于到了排座位的时候,沈梦瑶在讲台下使劲祈祷着,嘴里念叨着不要和袁一琦一起之类的话。
结果,在沈梦瑶终于分到了座位往下坐的时候,身边依然是那个笑得暖洋洋的,像条忠犬一般的人。时间夺走了袁一琦肉乎乎的脸蛋和卡姿兰大眼睛,初中的袁一琦稚气未脱却多了几分活力的青春气息。
唉,同桌就同桌吧,还能杀了她不成。
上了初中的袁一琦依旧是个话痨,前前后后换过无数同桌,但是不管去向何处和身边的人都能打成一片,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沈梦瑶身边。
十几岁出头的孩子总是十分叛逆的,小学时候的沈梦瑶管理班级总是异常轻松,上了初中,不服管教的人越发得多,总是三五成群更加剧了管理的难度。
“别记我啊沈梦瑶,划掉,快点……”很明显,袁一琦就是叛逆和不服管教的典型代表。
沈梦瑶冷着脸拒绝,把本子合上。
这时候班上几个男的也登时来了劲,一个个挑衅似的凑上前来威胁道:“对啊,我们不就说了点话嘛,干什么天天只会记人……”
旁边的袁一琦不爽地踹了一下桌子,抬眸望向那些人,用不容置喙的语气狠狠道:“又关你们屁事,记你们也是活该,嘴和装了扩音器似的叭叭个没完,爬开爬开。”
那些人在袁一琦这讨不到便宜,嘴里嘀嘀咕咕抱怨几句便飞快地离开了。
小混蛋袁一琦少有的靠谱。
4
袁一琦极其脚欠地踩了一脚沈梦瑶的新鞋,雪白的鞋面上印着一个大大的鞋印。
沈梦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袁一琦惊奇道:“你居然没骂我?”
沈梦瑶回答:“因为你是袁一琦。”
阳光下,袁一琦的脸红红的,她打的。
5
袁一琦在初二那年参加了篮球队,本来就不白的肤色经过暴晒之后更是黑得没天理,每天傍晚结束训练回班上接沈梦瑶,冬天的晚上天黑的格外早,在黑暗的操场,和袁一琦并排走在一起,沈梦瑶转过头,只看见她两排雪白的牙。
同班的张昕当上了督导员,每天拿着保温杯和纪律单子,在各个班级门口和教学楼附近转转悠悠,被晒得和袁一琦一般黑得没天理,其顶着烈日还要工作的精神令校领导和督导长十分感动,特发“优秀督导员”奖,以此鼓励张昕同学爱岗敬业,忘小我为大家的精神。
一次,结束训练的袁一琦遇见了结束巡逻的张昕,人生难得遇知音,同样乌漆麻黑的两人一见面就如同见了知己,拉起对方的手就痛批学校领导压榨督导员和校队队员的恶劣行为。
就这样,她们遇见了那个叫王奕的那个虚弱同学。当时隔壁班的周诗雨蹲在她旁边,焦急地想把神智不清的王奕背起来。
小美女!
昕琦兄弟秉承着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理念,一起扛起了王奕,笑嘻嘻地和周诗雨搭讪。
“哦,姐姐你叫周诗雨啊?名字和人一样温柔耶!别害羞啊,实话实说来着。”
“对啊姐姐你真漂亮,我们加个QQ吧。”
被袁一琦和张昕像抗麻袋一般抗着的王奕迷迷糊糊听见了她们的搭讪,周诗雨正在笑着和她们说话,登时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只觉得肺都在气得颤抖。
“呜呜……”王奕头晕乎乎地,嘴里发出几声呜咽。
袁一琦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她应该是中暑了,这天儿也不热啊,她刚刚干什么了?”
周诗雨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她就做了几个俯卧撑就这样了……”
张昕由衷感叹道:“那还真虚。”
肩上半死不活的王奕又发出了声声泣血般的呜咽。
此刻的一一就是塞纳河中学最悲伤的人。
四人来了校医室,校医是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追剧,瞥见一眼来了人,摆了摆手道:“把人扔椅子上我看看。”
眯着眼睛只看了几秒就果断道:“中暑了,你俩把她胳膊抬起来,对,按着她一点,我给她抓痧……”
“哎呀放心吧,就是抓痧而已,小意思啦……”
随着校医手上的用力,半死不活的王奕抬起了头,眼睛里闪着光芒,医务室里回荡着她的惨叫。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你看她现在多开心多有精神!”袁一琦由衷地感慨道。
张昕有了代入感,不由得也龇牙咧嘴起来,身上开始隐隐作痛。
校医拿了瓶藿香正气水给她,便坐下来继续追剧了。
王奕睁着眼睛呆愣愣许久,最后像丢了魂似的哆哆嗦嗦站起来向外走。
张昕嘻嘻笑着和周诗雨聊天,昕琦兄弟无事献殷勤说要送她回班上毕竟都上课了。
王奕:就离谱,就难过,想回家,想妈妈。
送周诗雨回班之后,三个人才晃晃悠悠走回班上。
“你们,站到后面去。”此时讲课的是那个秃秃的数学老师,见到门口磨磨唧唧喊报告的三个人,顿时来了火气,吼她们站到后面。
“王奕中暑,我们乐于助人送她去医务室!”袁一琦喊道。
沈梦瑶坐在底下抬起眼眸只看了袁一琦一眼,便继续写着纸上的练习。
就这样,两黑一白这道靓丽的风景线还是齐刷刷地站在了后面,因为袁一琦张昕王奕早就是上课迟到的惯犯,秃瓢数学老师在台上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三个,上我的课就没准时到过!特别是你袁一琦,上次你迟到和我怎么说的你记得吗?寒潮来的那几天,大伙都裹着棉袄呢,你抱着篮球进来和我说你中暑了?这次倒学聪明了?不说自己中暑改说别人了还……”
她们这次真的是因为助人为乐,奈何平日里说瞎话的次数太多,导致不被信任。
底下的人嘻嘻哈哈一片,张昕差点把嘴里的一口咖啡给喷出来。
王奕:弈常冷漠。
沈梦瑶:懒得说话。
其他人:你俩这样就显得我们很呆。
在下课时坐回座位的袁一琦便委屈兮兮地凑到了沈梦瑶身边撒娇求安慰去了。
沈梦瑶扭过头去不看她,明明袁一琦的脑袋都还没挨在她手臂上,一阵滚烫的热意却从沈梦瑶脖颈涌上了耳根。
前座的许杨玉琢:就无语。
6
那个男的站在沈梦瑶前面,不安地拉着衣角,红着脸鞠了一躬,双手把一封信递上来结巴道:“请……请收下!我其实喜……喜欢你很……”
“谢谢。”沈梦瑶温柔且带着距离感地道谢,接过那封信塞进了抽屉。
袁一琦问她:“你不拆开看吗?”
沈梦瑶没看她一眼,冷声道:“不看。”说完就拿出信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袁一琦毫不思索地下意识去捡回来,一边拆一边说着:“啊呀,看都不看就要扔啊,人家知道该有多伤心……”
沈梦瑶几乎是隐忍着怒意,不住地颤抖着,狠狠剜了袁一琦一眼,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走,丢下一句:“你想要就给你。”
“昂?沈梦瑶?沈梦瑶?”袁一琦叫了两声,沈梦瑶不搭理她。
怎么又生气了?袁一琦摸不着头脑。
前桌的许杨玉琢和洪珮雲齐齐回头。
“你是不是傻逼?”洪珮雲恨铁不成钢地骂她。
许杨玉琢接下去说:“人家沈梦瑶分明是不喜欢那男的啊!”
袁一琦认真地回答:“那也不该直接丢掉啊……”
许杨玉琢真的很想直接告诉她,人家沈梦瑶对你有意思!你还这么劝人家去看别人写的情书,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你对她没意思,一点都不吃醋吗?
最后许杨玉琢张了张嘴,摇摇头道:“算了,你自己悟吧。”
洪珮雲语无伦次,最后愤愤骂道:“傻逼!”
许杨玉琢:后桌两个互相暗恋的主儿一个死傲娇一个死直男怎么破?
洪珮雲:后桌两个互不知道对方心意,还很能秀,已经把吃瓜群众急死了谢谢。
7
许杨玉琢和洪珮雲已经吃她俩狗粮很久了,然而两位蒸煮一点儿都没有表白心意的意思。沈梦瑶那个死傲娇迟迟不肯表白,死犟着一口气儿等袁一琦开口。袁一琦那个臭直男更是不靠谱中的不靠谱,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沈梦瑶。
于是,善良且乐于助人的许杨玉琢、洪珮雲、林舒晴、张昕等人聚集在一起给袁一琦做思想引导。
“来,说说,你对沈梦瑶什么感觉?”许杨玉琢担任主持人的角色。
张昕拿起了她的相机,将镜头怼在了袁一琦脸上。
“就……很喜欢她啊……因为她是我姐姐啊……”
郭爽一边听着一边把手里拿袋瓜子分给了其他吃瓜群众。
“是对普通姐姐的喜欢还是另一种喜欢?”洪珮雲抢话道,充当话筒的笔都要捅进袁一琦嘴里了。
袁一琦的耳朵泛起了红,问道:“另一种是哪一种?”
“就是那种想上她的喜欢!”洪珮雲不假思索。
话一出口,拿着相机的张昕手猛地一抖,专业摄影师险些拿不稳相机;郭爽和林舒晴的瓜子正磕得咔咔响,被这话惊得连皮儿都没来得及吐就咽了下去;一直冷着脸的王奕终于表情管理失控,手上的瓜子撒了一地;蒋舒婷一边叫着我的天这能播吗,一边狂捶郭爽的大腿。
“啊?这问题好羞耻哦~”袁一琦露出了宇宙萌妹的娇羞表情。
洪珮雲:“……快点回答,不回答打死你。”
许杨玉琢:“对啊对啊大家都等急了。”
蒋舒婷:“袁一琦你行不行,你好娘啊。”
袁一琦的脸肉眼可见地又红了几个度:“差不多就是那一种吧……”
“哪种?”所有人屏息凝神。
“想……上的那种。”
话音刚落,群魔乱舞。张昕的摄影作品被众人疯抢,当日吃瓜群众人手一份,在各大宿舍群、好友群疯传。
“袁一琦,别怕,身为你的好兄弟,我肯定会帮你的!”洪珮雲用力地拍了拍袁一琦的肩膀。
一众吃瓜群众开始出各种各样的主意来帮袁一琦追妻,许杨玉琢掏出手机给费沁源发消息,让她给沈梦瑶做思想工作。
一个个小脑袋瓜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给袁一琦出主意。
8
洪珮雲和大伙吃到了惊天大瓜之后的第一天。
洪珮雲正抄着许杨玉琢的作业,张昕抱着空荡荡的作业本跨越大半个班级来一起抄作业。
后座的沈梦瑶突然站起身往外走,袁一琦紧随其后。
洪珮雲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抬起写满了ky二字的脑袋瓜,叫住袁一琦问:“你干啥去啊?”
袁一琦回答:“还能干嘛,上厕所去啊。”然后快步追上前面走远了的沈梦瑶。
“哦哟,快快快!”洪珮雲狂拍身边抄着作业的张昕,许杨玉琢把位置让给了她,此时正站在张昕身边。
洪珮雲兴奋地问许杨玉琢:“看到了没有?!”
许杨玉琢同样一脸兴奋,嘴角咧到了耳朵根:“看到了!”
张昕顿时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千万,急切地问许杨玉琢看到了什么。
洪珮雲委屈地撅了撅嘴:“你干嘛不问我?”
张昕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一边扭着屁股喝咖啡一边和许杨玉琢聊着天。
在上课前一分钟,袁一琦和沈梦瑶回来了。
洪珮雲和许杨玉琢的座位是嗑糖圣地,此时此刻已经聚集了那天大部分吃瓜群众,ky四子见到两位蒸煮回来了,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袁一琦躲在沈梦瑶身后,耳根子红了一大片,像是捂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沈梦瑶此刻一脸无奈。
“她们去厕所干嘛了啊到底……”郭爽压低声音道。
“我的天,袁一琦怎么这德行,不是全校男友吗?”洪珮雲的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袁一琦扭扭捏捏地坐在了椅子上,沈梦瑶用一种极其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一眼她的裆部,然后迅速地移开了视线,脱下了校服外套扔在了袁一琦腿上,袁一琦麻溜地用外套罩住了裆部。
袁一琦脖颈处和锁骨都有一小片明显的红印。
吃瓜群众们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然而在蒸煮面前实在不敢乱舞,手拉手地转移了阵地。
“课间也不过几分钟,沈梦瑶这么猛的吗?袁一琦出去还活蹦乱跳神气活现的,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卧槽卧槽我飞了……”洪珮雲兴奋到难以自已。
众人都是一副要磕到昏厥了的表情。
许杨玉琢害羞地埋在张昕肩膀上,用手狂捶她后背。
“我的天,脱衣服给她披着,这不都是完事后才干的事儿吗?”蒋舒婷向来是很能抓重点的。
林舒晴摸摸下巴推测道:“那为什么要把衣服给袁一琦挡着呢?是不是沾到什么液体了……”
众人再次鸡叫上天。
洪珮雲摸着林舒晴的头连连夸赞她聪明,林舒晴娇羞地说了句谢谢便深藏功与名。
“瑶攻是真的!!!”
“哎呀,袁一琦真不错,才刚刚点醒她一天不到就有这么劲爆的进展。”
上课铃响了。
因为是体育课,大家纷纷下楼集合。
洪珮雲和昕羊一起等袁一琦和沈梦瑶过来。
“你……帮我请假吧……”袁一琦的脸又开始泛红。
洪珮雲:卧槽。
许杨玉琢:卧槽。
张昕:卧槽。
沈梦瑶淡淡道:“也好。”
“好机会,快点去问啊!”
许杨玉琢拉住了沈梦瑶开口问道:“瑶瑶,袁一琦怎么了啊?”
沈梦瑶嫌弃地回头看了座位上的袁一琦,说道:“厕所地板太滑,袁一琦摔得劈了个叉,裤子劈裂了。”
……
“切……散了散了,还以为什么呢……”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的嗑糖怪三三两两地散去。
“你们以为什么啊?”沈梦瑶疑惑地问道。
洪珮雲尬笑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9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初中部和高中部向来是分开比赛的,届时已经上了初三的她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班主任是年段长,号称抢课小公主,就没有她抢不到的课。就连袁一琦校队的训练、沈梦瑶对各班级卫生的督查、张昕对纪律的管理和共青团员们的公益活动都被一并推掉。
袁一琦和张昕的肤色开始变得白了很多,本来就不差劲的颜值更是凸显了出来。
运动会前的三天,班主任才确定了参与项目的人员,自愿参加的几乎没有,名单上的人多半都是被半哄半骗着参加的。
王奕是真的不想跑八百米,然而纵使她和班主任解释地再多,那无情的老女人都只是扶一下她粉色框的骚气眼镜说:“你腿那么长不跑八百可惜了。”
之后的王奕回去时一边哭唧唧一边和周诗雨抱怨道:“呜呜呜,哪有看见一个人腿长就让人跑八百的……”
周诗雨喝了一大口牛奶,认可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对,你这么虚怎么适合跑八百。”
王奕觉得很受伤。
袁一琦觉得她向来随遇而安的兄弟王奕最近不太对劲。也不知道怎么了,王奕向来厌恶做运动,这几天却天天拉着她跑八百!
“搞什么啊?跑八百干嘛。”袁一琦在放学时又一次被王奕截胡,看着和周诗雨走得越来越远的沈梦瑶,袁一琦不悦地问她。
王奕一脸正气道:“因为要参加运动会啊!身为班级的一份子,我有义务给班级争光……”
“说实话。”
“……讨厌啦干嘛又拆穿我。好吧其实吧我想拿个第一给周诗雨看啦~”王奕迷之娇羞。
袁一琦:就无语。
“好兄弟,陪我跑跑八百,你的四百跑下来不还轻轻松松?”
就这样,w弟弟开始了艰苦的训练之旅。
“王奕!”袁一琦拿着小喇叭冲跑道上的王奕吼道,“你跑快点啊!这样跑不出名次!”
你妈的,八百米跑下来都难,还催催催个没完,跑尼玛跑……王奕和所有跑八百的同志一样,半圈靠实力,剩下的能跑完全靠脏话。
王大爷只想端着保温杯缩到角落去坐着。
等八百米跑完,王奕已经彻底迷失自我,斯哈斯哈地喘着气,腿软地厉害。
袁一琦走过来看着手里的秒表,皱着眉头对她说:“速度还不够,休息十分钟再来一趟。”
王奕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袁一琦被吓了一跳,随即欣慰地夸道:“哎呀真有热情!这就休息好了准备再来一圈了。”
“诶……你往哪去啊……”
王奕只觉得肺都要炸了,每呼吸一次都格外艰难。
“回家!”吸了好几口气才费劲地吼道。
袁一琦无奈地叹了口气,追上去问:“不练了?”
王奕恹恹地摇了摇头,一脸沮丧地说道:“不练了,太累了,练不好。”
“那周诗雨呢?”
王奕大步往外走的步伐停住了,嘴巴张了张,自嘲地笑着,打发袁一琦道:“随便吧,你先回去好了,我歇歇。”
袁一琦应了一声好,便飞也似的窜没了影。对不起了好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今天我要去沈梦瑶家蹭饭。
王奕望着红色的跑道自言自语:“就再跑几圈得了。”
10
袁一琦跑到沈梦瑶家时,沈梦瑶正背着书包站在玄关处要进屋,见袁一琦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她:“你跑那么快干嘛?”
“因为要来吃饭啊!”
“那也没必要跑那么快啊,又不是来晚了就不给你饭吃。”
当袁一琦和沈梦瑶坐在桌上吃饭时,沈梦瑶才明白一个干饭人的信念,哪里是因为怕吃不上饭,仅仅是因为热爱吃饭这一点就足以让袁一琦飞奔了。
“会吃饭的孩子长得高。”沈梦瑶妈妈这么夸奖道。
沈梦瑶羡慕袁一琦怎么吃都不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即使年纪比她大,沈梦瑶也只比袁一琦高一点,就这孩子的身长比例,保守估计以后能到一米七。
“吃啊沈梦瑶!”袁一琦嘴里塞着一大堆东西,见沈梦瑶迟迟不动筷,便催促到。
就你现在吃饭的劲儿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多吃一口你的我都觉得我有罪。沈梦瑶这么想。
当沈梦瑶写起了中午作业时,袁一琦躺在她的床上玩游戏。天赋型选手袁一琦从来不写作业也能稳稳在年段前五。
她沈梦瑶可不一样,新时代好少年,老师的骄傲同学的榜样,向来凭着聪明的头脑和积极的学习态度考段一。有些人吧,比你聪明也就算了,关键她还比你勤奋,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沈梦瑶~”
肯定没好事。
“我下午第二节和王奕她们旷课打篮球,你别抓我们呗。”
果然。
“不行。”
10
运动会当天。
开幕式由各个班级带队入场开始,每个班都选出了十几个人表演节目。
班主任马老师按大家的身高排的位,沈梦瑶和袁一琦自然理所应当地站在了一起,并且在歌曲中手对手转圈圈。
开幕式结束,各个班都霸占了校园边的一席之地。身为班长的沈梦瑶因为嗓门小,口号这东西都是由张昕来喊,跑前跑后地在操场边上支起了看台,和隔壁s班挨在一起。
就问谁不爱美女!!
snhx四个班的小美女们都挤在了一起玩沙雕小游戏,瓜爽狰狞的笑声吓跑了一堆人。
“师姐,不是……学姐,加个微信吧……”一个看起来格外油腻的男的凑了上来,讨好似的笑着,“我是初二D7班的……”
“你看着真成熟,要是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高中部的哈哈哈哈……”夸人鬼才许杨玉琢。
一旁的蒋舒婷嘎嘎笑着,疯狂拍着李佳恩的大腿。
那男的看着许杨玉琢身边群魔乱舞的众人,尴尬地撇嘴笑了笑,然后将目光移至坐在后边面无表情的沈梦瑶和袁一琦。
袁一琦是因为面子最重要,不愿意笑得太失态,沈梦瑶则是因为耳背没听见刚刚许杨玉琢说的话。
于是,那男的凑了出去,将手机上的微信条形码递给了沈梦瑶:“加个微信吧学姐……”
为什么不像袁一琦要微信呢,别问问就是拐哥太拽。
然而最后还是失策了。
沈梦瑶淡淡看了他一眼,准备拿出手机扫的时候,一边的袁一琦眉峰一挑,按回了沈梦瑶伸出的手,随后嘴角勾着看向他,冷着声道:“加我微信,我把她推给你。”
不是吧这,这谁还敢真加你啊。
“不……不用了……”那男的嘀嘀咕咕着退后去,看着附近不太友好的学姐们,默默地走回自己的阵营去了。
最先开始的是跳高跳远,被无良老马强迫参加的同学们苦着脸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哎呀,高兴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运动员呢!”老马拍了拍跳远的同学们的肩膀。
隔壁s班的除了段艺璇和刘增艳之类的,平均人高马大,光是看着就够让人腿软了好吧!
“集合!给运动员打气!!!”隔着半个操场,段艺璇的喊话声依然铿锵有力地传了过来,盖过了沈梦瑶喊号子的声音。
跳高比赛上,在袁一琦前面一个比赛的是s班的,周围整齐划一的啦啦队加油声的来源无一例外的都是s班的。
袁一琦一边在原地跳动热身,一边皱着眉冲一边格外冷漠的同学们抱怨道:“你们看看人家……”
“没事,我相信你,”沈梦瑶拍了拍她的肩膀。
袁一琦顿时就和摇起了尾巴的小狗似的,眼睛闪着光,一脸期待地看向沈梦瑶:“那赢了有奖励吗?”
洪珮雲兴奋地滋哇乱窜,使劲和林舒晴感叹孩子出息了。昕羊夫妇用一副看自家孩子的眼神欣慰地给袁一琦投去鼓励的目光。
“有啊,”沈梦瑶噙着一抹笑道,“你先跳吧,我就不陪你了啊,我还要回去管纪律。”
沈梦瑶把格外闹腾的人安顿下来,把跨越了半个操场混进了n班的王奕逮了回来。那人正缩在周诗雨身边说着话,看起来好像从来都是n班的人。
“周诗雨跑步也记得想我!!”
“想你个头啊想,就在隔壁呢。”沈梦瑶抓着她回到自己的地儿去。
“沈梦瑶!沈梦瑶!沈梦瑶!”袁一琦正顶着阳光跑过来,雪白的牙闪闪发光,“我第一!”
“哦,你好棒你好棒~”
“奖励呢沈梦瑶?”袁一琦的眼睛里充盈着期待。
“奖励你一套五三好吗?”
袁一琦肉眼可见地颓了下来。
“开玩笑的啦,给你游戏机好吗?”
终于到了沈梦瑶的项目。
沈梦瑶从来没跑过接力,但耐不住马老师的好心邀请,只好被迫跑接力。
袁一琦十分有耐心地安抚着不安的沈梦瑶,在操场的外圈陪着沈梦瑶跑。
团队配合得好,倒也拿了个第二名。
等到八百米的时候,王奕已经吓得腿软了,周诗雨在一旁耐心地安慰着她,王奕拿着葡萄糖的手在发抖,嗷嗷哭了起来。
“王奕别哭!你是1啊!!”袁一琦拿着平时给王奕喊加油的小喇叭远远喊道。
大半个操场的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
王奕顿时安静了,总觉得一阵不言而喻的尴尬涌上来。
周诗雨果断遮住脸逃离。
站上赛道,王奕似乎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甚至有闲功夫和台上的周诗雨袁一琦挥手。
沈梦瑶到播音室念稿子去了,清一色千篇一律的运动会宣言或是加油稿。
袁一琦向来是很会搞事情的,悄咪咪地写了一篇稿子交给了沈梦瑶,要沈梦瑶动用职权提前念。
“接下来的投稿来自初三h班的袁一琦。王奕,全塞纳河中学最牛逼的长跑健将。身为一个大猛1时刻保持优雅的姿态……”
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王奕脚上顿时一踉跄,差点当众摔个狗吃屎。在心里骂了袁一琦几百遍之后,终于有了些许动力,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人。
“王奕!跑第一!快点超过刘姝贤!!”周诗雨大喊道。
胡晓慧:您礼貌吗。
“你是哪个班的!!”退一步越想越气,愤怒的小虎哥怒斥出来。
王奕还算给力,袁一琦那篇洋洋洒洒的长篇投稿仍然在念着,伴随着王奕跑八百。
“什么鬼字……”沈梦瑶同学在话筒前皱着眉头看着袁一琦连成一坨的字,不小心嘟囔出来。
引得前面的刘姝贤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
王奕迅速把握机会追上去。
隔壁n班的顿时一阵嘈杂,更有几个对着h班骂骂咧咧起来:“你们班的怎么都这么狗!!”
袁一琦故作不好意思地谦虚起来,似是有些娇羞地嗔道:“哎呀讨厌~也没有啦~”
随着八百米的结束,王奕十分光荣地拿了第一。主要因为刘姝贤因为不小心笑了一下,气息不稳追不上了。
最后的最后,颁奖仪式终于到了。
袁一琦先后三次站上了领奖台的顶端,秉承着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理念,小得意地挑着眉说道:“自然先要感谢我的对手,毕竟有她们的参与才有我的第一。”
底下的声音刹那间停止了。
迎接袁一琦的是下台后的暴打。
奖牌陆陆续续地都颁发了下去,王奕把脖子上明晃晃的金牌取下来,红着脸挂在了周诗雨的脖子上。
袁一琦则十分不要脸地四处炫耀着,但那三枚象征着荣耀的奖牌最终还是被沈梦瑶提在了手里。
“游戏机,算数吗?”袁一琦轻声凑在沈梦瑶耳边问道。
沈梦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回答:“当然,我从不骗你。”
袁一琦有些紧张地磕巴了几下,艰难地说道:“我……可以不要游戏机吗?”
“你想要什么啊?”
“想要你当我女朋友可以吗?”袁一琦小声问道。
“什么?”
“没什么。”
精力充沛的小孩此刻倒是少见地颓了下来。
11
“把昨天说的练习拿出来,没有的站到外面去。”台上的物理老师是个脑袋很秃的中年男人。
沈梦瑶焦急地翻了翻书包,没有。脑袋嗡得一声炸开,颤抖着准备站起来。
手腕被抓住拉回来,转过头,身边的袁一琦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她,甩手把手里的那本练习拍在她桌面上,然后插着兜就往外走。
“又是你袁一琦!!”中年男人的唾沫横飞,抓起粉笔头朝着袁一琦脑袋扔去。
少年灵巧地偏过头去,粉笔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听着各个班的讲课声,袁一琦低着头啃手,背倚着墙。
没过多久,沈梦瑶也走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用愧疚。”袁一琦语气中带点宠溺。
沈梦瑶友好地微笑道:“一本练习你一面都没写,被物理老师赶出来了。”
……反矫情达人沈梦瑶。
和沈梦瑶站在一起,操场上有鸟鸣和体育课的哨声,阳光倾洒在少年初显锋芒的脸部线条。
沈梦瑶不经意间回过头去,闻到了袁一琦身上好闻的柠檬香气,混杂着温暖的阳光味道,手臂淡青色的青筋在阳光下透着。
好吧,有时候和袁一琦一起被赶出来也不是坏事。
等到下课铃声打响,走廊上陆陆续续有了人,里边的物理老师却丝毫没有下课的意思。
“那个……学姐……我喜欢你很久了,能给个联系方式吗……”一个娇小的小学妹抬头看着袁一琦问道。
袁一琦依旧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嘴角一勾,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你问她。我说了不算,要她同意。”
平白被cue的沈梦瑶呆呆愣愣地应道:“啊?”
“啊?”那个小学妹也一愣。
袁一琦一笑,又道:“开玩笑的,你有笔没,我给你写。”
小学妹飞快地拿出笔递上去,但找了找口袋,并没有带纸。
袁一琦倒是很顺手地拉过她的手,把微信号写在了她的手上。
小学妹耳根迅速泛起粉红,说了句谢谢便掩面逃跑。
“你要是对人家没有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沈梦瑶没好气地说道。
“你吃醋啦?”袁一琦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
“还没我高的小屁孩就别装酷了。”
这话戳中了袁一琦的痛点,小孩不满地叫道:“我只是还没长大,以后我会比你高的。”
“是吗,”沈梦瑶挑衅地揉了揉她的头道,“那我等你。”
袁一琦嘟囔了一句,倒也没脾气地不作反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不知道站在门边多久的物理老师。
“嗨?”袁一琦尴尬地挥了挥手。
“我让你们站在外面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反省,结果你们在外边谈情说爱?”中年男人的肥肉拧在一起,脸上有了几分狰狞之色。
“等等老师你听我狡辩……”
“袁一琦,你们俩,等会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
12
“你俩谈恋爱?”马老师闷了一口水狠狠问道。
沈梦瑶抢先回答道:“没有的事。”
袁一琦委屈撅嘴。
13
终于放了暑假,中考考完的那天大家泪撒考场。
“你报的那所中学?”袁一琦问沈梦瑶。
“塞纳河中学啊,这里毕竟是重点,还是要留下来读的。”
迎接她们的是两天后的初升高补习班。
沈梦瑶妈妈和袁一琦妈妈快快乐乐地把自家小孩送进补习班里,封闭式的学习氛围让两位家长万般欣慰。
大魔王袁一琦从此被严格把控。
“管天管地还管人上小卖部呢,人是铁饭是钢她懂不懂……”袁一琦骂骂咧咧地把一大袋零食塞进床底,上铺的洪珮雲一阵无语。
因为是封闭式的补习,大家都分了宿舍,张昕和许杨玉琢分到了一起,王奕和周诗雨,沈梦瑶和费沁源,而她袁一琦,诶,好巧不巧和傻子兄弟分到了一起。
洪珮雲十分熟练把床尾的木板揭开,拿起手机玩起了游戏。
袁一琦三两下爬上去躺在她身旁,兴致勃勃道:“一人一把。”
“行,”洪珮雲答应着,“你的手机准备啥时候向老马要回来?”
袁一琦懊恼地捶了一下床道:“昨天就去要了!她不给!”
“去偷回来呗。”洪珮雲开玩笑道。
哪料袁一琦一拍床板,觉得十分有道理,居然真同意了洪珮雲的提议。
一阵敲门声。
“宿管,检查,进来了。”
洪珮雲一阵手忙脚乱,门把手被转动起来。
“靠!”袁一琦骂了一句,拉过来被子将两人罩住,手臂撑在洪珮雲的头旁边,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宿管阿姨的声音立马大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俩干嘛呢?!不知道不让躺一起吗!”
“袁一琦……”洪珮雲的耳朵很明显地红了一片,“你干嘛呢……我是你兄弟……”
“你想什么呢!”袁一琦的手撑着,有些气息不稳,“藏手机……快点。”
洪珮雲把手机往床缝里塞去,顺着床单卡在了被子和墙的缝隙。
被子被掀开。
宿管大妈气势汹汹的脸显在两人面前。
“这都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在一个床上挤啥呢?!”
“阿姨……通融通融吧……拜托拜托。”袁一琦半跪在床前,可怜兮兮地请求道。
宿管大妈无情地拒绝:“通融几次了?!明天的通报墙你们的位置肯定是预定了!”
宿管大妈离开后,洪珮雲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拍了拍袁一琦的肩膀道:“没事,被抓住躺一张床总比被抓到玩手机好。”
于是第二天,袁一琦和洪珮雲的名字写在了通报墙的c位。
沈梦瑶站在费沁源身边,一脸无语地看着墙上袁一琦的名字和记过原因。
“和室友共躺同一张床,在宿舍里养蜘蛛……”
“这个星期被记了三次过啊,”费沁源忽然笑了,“破纪录了。”
沈梦瑶无奈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易察觉的宠爱:“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被记的理由。”
正好袁一琦正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看到沈梦瑶的那一刻,忽地明朗起来,明眸皓齿。
“嗨!”
像小学生。
沈梦瑶微微地弯了弯嘴角道:“嗨。”
在七月的正午,有些燥热的走廊,穿着白衬衫,笑容比阳光明媚的袁一琦是她的青春。
14
在补习班放假时,中考查分出了成绩。
沈梦瑶紧张兮兮地从大半夜就开始等待。
然后不出意料的……还是卡出去了。
身边的袁一琦丝毫不慌的样子,骂骂咧咧地打着游戏。
在第二天早上,沈梦瑶总算是查到了成绩。
749.5。
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退出了界面帮袁一琦查分。
711。
沈梦瑶皱着眉头看向袁一琦。
这不是她的正常水平。
袁一琦咧嘴一笑道:“数学考一半睡着了。”
沈梦瑶怒捶她狗头。
15
“某些人啊,在封闭式补习都不老实……怎么能天天脑袋瓜子里尽想些奇奇怪怪的坏点子呢!”纪律老师在台上骂骂咧咧的,目光始终不离袁一琦。
袁一琦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丫的,内涵谁呢!”
纪律老师一捶桌子,一个粉笔头十分准确地朝袁一琦飞去。
少年熟练偏头,那枚粉笔头不偏不倚地砸在身后王奕的脑袋上。
“靠!谁啊他妈的!”王奕本就朦朦胧胧地要睡着了,被粉笔一砸起床气登时就上来了。
正对上老师喷火的目光。
袁一琦十分不屑地挑衅道:“老师你力度还没我们物理老师一半大,差远了。”
纪律老师一拍桌子宣布道:“以后这里会装信号屏蔽器,还有,晚上八点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不许出宿舍,不许串门。懂吗?这些规矩都是为你们这种屡教不改的人定的。”
洪珮雲一皱眉头,唉声叹气起来。没有手机,她和林舒晴还怎么深夜聊天。
沈梦瑶又被华丽丽地表白了。
没办法人长得美总是有这方面的烦恼。
那男生似是以为自己十分有情调,顶着被记过通报批评的风险,在走廊熄灯时偷溜到了正对着沈梦瑶宿舍窗户的小篮球场。
当沈梦瑶被窗外的叫声吸引,探出头的那一刻,男生正站在一圈摆成爱心形状的蜡烛里,声音洪亮。
“沈梦瑶!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其他人早被封闭式的严格管理弄得昏了头,好不容易有了点情况,每个窗户都探出了看热闹的脑袋,乌泱泱地叫着“答应他。”
“答应你妹啊!!!”一个嘶哑且竭尽全力的声音响起来。
沈梦瑶很快就认出来了,袁一琦的声音。
袁一琦在二楼的窗户看着,沈梦瑶在三楼,正好可以看见袁一琦的脑袋。
“有多远滚多远!你配不配沈梦瑶?!”
男生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生气地回怼她:“关你屁事?谁他妈的不知道你喜欢她?!你配不配?人家会喜欢你这种混混?”
沈梦瑶看着袁一琦肉眼可见地黑了脸,心里一阵慌,连忙冲对面的洪珮雲喊道:“洪珮雲!!你拉着她点!别让她冲动!”
“袁一琦……”
“拐哥你冷静……以和为贵!”
二楼那一边登时一阵混乱,袁一琦的兄弟几乎都赶到了战场按住袁一琦。
二楼的窗户被踹开,袁一琦脚往窗框上一蹬,纵身跳了下去。
稳稳地落到地上后,那男生脸一白,看到袁一琦这操作几乎吓呆了,还没反应过来领子就被拎住,狠狠地抡到了地上。
吃瓜群众被调动到了最兴奋的状态。
“爹这种混混就他妈喜欢打你这狗东西!”蜡烛倒在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操场扭成一团。
袁一琦明显占了上风,黑色衬衫被扯着,手上照着男生的脸就是一拳。
沈梦瑶急急忙忙就要下楼,费沁源拉住她制止道:“你要是下去就要一起受罚……”
“管他的。”
这场斗争的女主角登场。
四周一片欢呼,手机拍照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袁一琦的兄弟也激动起来,干脆呐喊起来:“袁一琦加油!干他丫的!!”
“别添乱了!!”沈梦瑶心烦意乱,大声呵止。
另一边两人还在打。
少年的肌肉已经有了微显出来的流畅线条,沈梦瑶去拉住袁一琦的时候能感受到磅礴的爆发力和紧绷的肌肉。
“袁一琦!别打了!再打我要生气了!”
袁一琦站起身来,乖乖地站在沈梦瑶身边,一下子就变得人畜无害起来,规矩的样子仿佛从来没犯过错。
“那个,对不起,”沈梦瑶按着袁一琦一起向地上的男生鞠躬,满怀歉意道,“我替她道歉,你要不要去医院?费用我承担。”
男生依旧一副欠样,估计是男人的尊严在作祟,抹了抹脸道:“你让她给我道歉。”
沈梦瑶询问地看向袁一琦,袁一琦摇头。
沈梦瑶只好又鞠一躬道:“对不起,她比较要面子,不会道歉的……”
“你们干什么呢!!三个留下来!!还有上面拿手机的!全部上交!”
纪律老师和宿管大妈姗姗来迟。
于是,三个人的家长齐聚一堂。
袁一琦的妈妈一边鞠躬一边使劲道歉,手上一刻不停地捶着袁一琦的脑袋,沈梦瑶妈妈和老师站在一起观察着全局。
“我拉架。”
“他下次还敢我还打他。”袁一琦的话换来又一下暴打。
但两个人终归都是有错的,家长们拉拉扯扯到医院检查了一遍就解决了。
袁一琦一战成名一夜封神。
校霸名头彻底坐实。
从二楼纵身跳下的照片各个角度都有,在校园论坛上疯传,从此带上狼系恋人标签。
16
确实挺没想到的,像王奕这种小怂包会和周诗雨这么早地修成了正果。
许杨玉琢和张昕教训着十分不争气的弟弟袁一琦,明明看起来都是互相暗恋的两个人,偏偏就她和沈梦瑶磨磨唧唧老久。
“发月考试卷。”台上的秃瓢老师一边把试卷往下发物理试卷一边说道。
而后一皱眉头,然后声音逐渐严厉起来:“沈梦瑶。”
低头做题的沈梦瑶抬起了头。
“这次才考八十,”秃瓢老师把试卷扔过去,“这还是高一上半册的题而已。这都做不好?你以后物理还读什么?”
袁一琦侧过头去,正好看见沈梦瑶的瞳孔地震,呼吸都慢了几拍。
“真不知道你最近在学什么。”物理老师撇了一眼她。
袁一琦伸出手去想抓她手,还没触碰到,沈梦瑶便飞快地收了回去。
袁一琦看着沈梦瑶有些泛红的眼尾,压低了声音叫她道:“沈梦瑶……?”
沈梦瑶不吭声。
“袁一琦!!”物理老师将手里的粉笔向她扔过去。
这是袁一琦唯一一次没能躲开,那枚粉笔砸在了她的鼻梁,疼地“嘶”了一声。
物理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夕阳正欲落,漫天红霞。袁一琦趴在走廊看着,正想叫沈梦瑶过来,却发现沈梦瑶早就收好东西走了。
袁一琦急匆匆地追去食堂也没找到沈梦瑶。
“沈梦瑶呢?”她拉住费沁源。
费沁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她说不吃,劝不动。”
袁一琦又大步跑出食堂大门,正好撞上了纪律老师。
纪律老师一把揪住她问道:“你干嘛?”
袁一琦不想说是为了沈梦瑶,免得她也被揪住教育,只好强行扯道:“吃完了。”
纪律老师扬起手就是重重一个暴扣,骂道:“食堂取餐口都还没开呢!你在梦里吃的?!去吃饭!”
袁一琦第一次如此后悔当初不该犯下那么多的前科,关键时刻根本逃不掉。
直到晚上十一点,陆陆续续地熄了灯,打着手电筒巡逻的宿管大妈也回去了。
袁一琦悄咪咪地爬了起来,跨越了大半个楼层,到了沈梦瑶的宿舍门前。
轻轻拧了一把门把手,已经锁住了。
袁一琦站在门口纠结了好半会,正想敲门,门从里面开了。
沈梦瑶披着头发,看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拨动着袁一琦的心绪:“干嘛?这……”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力拉扯过去,脑袋磕在袁一琦肩膀。
这才恍然发现,小孩长高了,稍稍比她还高一点了。袁一琦也不是小孩子了。
“别去管别人说什么,”袁一琦的声音闷在鼻腔里,“他们都不懂。”
“袁一琦,”沈梦瑶拉着她的衣角,垂了垂眸子,“大晚上串寝,要被骂的。”
“不重要,”袁一琦捏着她的发梢,轻轻地揉搓着,“你比较重要。”
沈梦瑶一个人默默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哭着哭着情绪上来,张了嘴冲着少年的肩胛就是狠狠就是一口。
袁一琦疼地闷哼了一声,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把沈梦瑶抱紧,直到被抱的那人渐渐恢复了平静,寂静的走廊只有轻轻的啜泣声。
“……你们抱够了吗?”
吓得袁一琦飞快地抬头,把沈梦瑶的脑袋按在了怀里,宿管大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
宿管大妈一脸无语:“大半夜不睡觉?跑别人宿舍门口搂搂抱抱?那个,把头抬起来我看看,谁啊这是能和你袁一琦狼狈为奸。”
“快跑!!”袁一琦一把牵起沈梦瑶的手,朝着反方向跑去。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少年的眉眼带笑,沈梦瑶的手被拉着,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坐在袁一琦的床上,袁一琦嘿嘿笑着,有些歉意说道:“你多半是没法回去了,现在都这么晚了,宿管大妈应该是懒得追来了,你就睡这吧,我把床让给你。”
然后袁一琦坐到了床尾,抱着手倚着。
沈梦瑶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拉她的衣领将她拽下来。
“一起吧,不然你明天起不来……”
嘴唇被人含住,沈梦瑶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袁一琦滚烫的体温和战栗,大脑在一瞬间死了机,下意识地去推搡她。
袁一琦飞快地后退一点,躺到了里面去,乖顺的样子倒是让沈梦瑶生不起气来。
沈梦瑶直觉得耳朵和脸颊一阵热意,含糊不清地骂她:“狗东西……”
袁一琦侧过身去,沈梦瑶看不清她的脸。
“晚安。”她听见袁一琦说。
17
连沈梦瑶都没记住自己的生日。
那天在写作业时,袁一琦从半开的窗户爬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走正门……”
袁一琦爬进宿舍后,冲窗外比了个ok的手势,便拽着身上绑着的绳子往上拉。
那一刻,整栋楼的灯都灭了,沈梦瑶不习惯黑暗,眯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亮起来烛光。
闪烁的火光后面是袁一琦收起痞气时显得清澈的眼睛。烛火倒映在她深色的瞳孔,忽明忽暗地闪烁跳动着。
她手上俨然端着一个大蛋糕。
“生日快乐,”袁一琦歪着脑袋笑了,“许愿吧。”
沈梦瑶愣了神,脑海里一阵阵放映过与袁一琦的从前。
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的孩子王与面前端着蛋糕笑得温顺的袁一琦重合。
她好像真的,从没离开过。
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跳闸了??!怎么突然没电了?!”
袁一琦往外看了一眼,催促道:“快点,时间不多了。”
沈梦瑶许了愿,吹了蜡烛,被袁一琦拉到窗边。
“准备!!!”袁一琦冲外面喊道,“三,二,一!!”
漆黑如墨的天空,丝绒般云层上绽放出一朵烟花,像打了个开头,接着随着十分热闹地砰砰砰响了起来,五彩斑斓的烟花带着点点火光落下来,像一场流星雨。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从窗户探出头来看。
“哇,大手笔啊,拿烟花当炮打的?!”
在震天响的烟花爆竹声中,沈梦瑶听见有人这么感慨。
突然就笑了起来,在漫天星火般坠落的烟花中,沈梦瑶侧过头去看袁一琦。
“沈梦瑶!!!”袁一琦忽然带了笑意,冲着窗外大声吼道,“生日快乐!!”
在明亮的光前,两人对视,一阵相顾无言后,又十分默契地笑了起来,袁一琦亮堂堂的眼睛里情绪一览无余,铺天盖地的爱像泉水般汹涌。
沈梦瑶抿着唇轻笑,然后冲着袁一琦乖巧地闭了眼。
袁一琦脑袋登时一阵乱麻,当女孩子对你闭上眼时应该干嘛……
她努力地回想起那些看过的知乎,努力寻求一个最佳回答。
吻她?
袁一琦哆哆嗦嗦的靠近,最后只结巴着说出一句:“你……你眼睛……进沙子了??”
18
等到结束补习后,暑假只剩下了短短十天。
而这个补习班让两对磨磨唧唧的小情侣修成了正果。
昕羊老夫老妻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前面的袁一琦敛了一向的好动,一边逗沈梦瑶开心,一边替沈梦瑶提着行李箱,寸步不离地黏在身边,如同忠诚的禁卫军。
19
开了学,走进了熟悉的塞纳河中学。
沈梦瑶在名单上找着自己和袁一琦的名字,在一班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名字和袁一琦紧挨在一起。
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走吧,”沈梦瑶转身拉住袁一琦的手,“去我们班。”
和袁一琦一起坐到了角落去,但免不了周围一阵喧哗。
“我靠?袁校霸和沈学神?”
“啊?谁啊?”
“你初中不是塞纳河中学的,肯定不知道啊,我跟你讲……”
袁一琦眯着眼睛,不去听别人说的话,乖乖地坐在沈梦瑶旁边。
新的班主任给所有人重新排了座位,袁一琦在一个暑假里长了很多,自然没和沈梦瑶坐在了一起。
看着身边冷着脸的王奕,袁一琦颓了颓,看向前桌。
沈梦瑶从前面转过头来,看起来有些严肃地说:“上课老实点。”
袁一琦像是登时就恢复了精神气,笑着应她:“知道啦~”
沈梦瑶的新同桌郭爽一脸狰狞:“怎么又是你俩!侄女滚啊……”
而此刻,沈梦瑶前桌的许杨玉琢和张昕正开着玩笑,张昕违背了一向的本性,在许杨玉琢嫌弃她的咖啡苦得离谱时,往咖啡里加了两块糖。
郭爽:……
郭爽此刻敢摸着良心说,她就是去死,死路上,被车辗八百回,也不想坐在两对狗情侣旁边。
王奕倒是没什么表态,估计是因为周诗雨在下课的时候会到窗边和她说话,所以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前桌的许杨玉琢靠着张昕的肩膀,身边的沈梦瑶和后桌的袁一琦温温柔柔地说话,王奕笑得像个大傻逼,隔着她和窗边的周诗雨互诉衷肠。
郭爽:他妈的。
20
郭爽感觉她像个局外人,哦不,本来就是局外人。一群狗情侣伤天害理道德败坏呜呜呜。
不过好在时间久了,郭爽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四周天天冒着粉红色泡泡的生活。只想说,她们最好别分开,不然都对不起她一个孤零零的单身狗吃的这么多的狗粮。
沈梦瑶选上了学生会会长,从此摆脱傻得一批的课间操,戴上了牌牌四处抓人。
袁一琦自从摔断了跟腱后就没再打篮球了,似乎一改体育好的刻板形象。在校庆上边弹边唱时慵懒的语调吸了好一堆女友粉。
随着玩得越来越好,郭爽也渐渐发现了王奕内在的温柔和开朗。
但是爽姐总感觉自己饱经风霜,十几岁的年纪像是受了所有重创,几十年后回过头来追忆自己野狗般的青春,脑海里最先浮现大概多半是那三对秀个没完狗情侣的丑恶嘴脸。
21
生活好像也就是如此。
郭爽这么想。
前面的六个人回过头来叫她,一向桀骜张扬的袁一琦也越来越成熟稳重起来,眉眼间的少年气夹杂着几分戾气,侧脸也渐渐有了锋利的线条和轮廓。
“快点啊郭爽!”袁一琦扬着声音喊她。
沈梦瑶也有了十八九岁特有的青春气息,一贯的温柔中带了点钓。
王奕倒是老样子,看起来有点冷,毕业后染了一头蓝毛,和紫毛的周诗雨站一起时像出演了一整部的巴拉拉小魔仙。
张昕和许杨玉琢一贯的安稳,父母爱情坚不可摧。
金发的袁一琦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把傲骨都突显了出来,沈梦瑶确实很适合黑发,不管什么颜色都比不过她天生浓密的黑发。
“走吧,”张昕说道,“同学聚会。”
饭桌上,周诗雨都没意识到自己早就神不知鬼不知地混入了一班阵营。
袁一琦闹哄哄地吵着,和晚到洪珮雲一起喝着酒,一听啤酒下肚醉得昏昏沉沉。和个死人似的挂在了沈梦瑶身上。
“你知道,像你这种醉虾,被人拐回去后都干什么的吗?”沈梦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袁一琦耳边。
袁一琦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地应道:“嗯?干什么?”
沈梦瑶逗小孩似的,忽地十分恶趣味地笑了,没多久又故作严肃地板起脸道:“拐回家草。”
许是酒精上了头,袁一琦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你试试。”
沈梦瑶一把把她拽起来,和对面玩骰子的众人打了个招呼道:“她醉了,我们先走了。”
“啊?”林舒晴问道,“不多玩一会吗?”
“不了。”
刚把沉甸甸的袁一琦扔到床上去,看起来和个挺尸一样的袁一琦便立刻蹭地坐了起来。
“过来,和你说……”
袁一琦接下来的声音轻的听不清,沈梦瑶皱着眉头凑过去,想听得清楚点。
衣领被人抓住,不由分说地强迫她俯身,不等反应过来什么回事,便如火如荼地纠缠在了一起。
“嫁给我吧。”袁一琦的眼睛里闪着说不出来的,明晃晃写着期待的光。
沈梦瑶眯了眯眼,笑着道:“戒指都没有就求婚?”
“有。”袁一琦从口袋里摸出钻戒,戴进了沈梦瑶的无名指。
好吧,这下不嫁给人家都说不过去了。
沈梦瑶伸手抱住她,看起来有些惋惜道:“真可惜,恋爱都没谈,就直接结婚了。”
袁一琦看起来有些惊讶地说:“我们还没谈恋爱吗?还以为你早就在和我谈了。”
“傻。”沈梦瑶笑着骂她。
脑海里却浮现出小时候的袁一琦说喜欢她的样子,为她打架挨处分的样子。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心里早就只认袁一琦一个人了。
“以后也务必一直在好吗?”
“没问题啊,沈小姐。”
22
多年之后,有人顺口问过沈梦瑶,是否还记得小学同桌。
沈梦瑶只是一把揪住旁边袁一琦的领子拉过来,指了指她,笑着说道:“就是她,现在是我老婆。”
《神仙太太失踪记》
最近社区里发生了一连串神秘失踪事件,失踪者都是社区里常常霸榜的文手和画手,也就是世称的神仙太太们。据悉,太太们失踪前都有较为一致的表现——暴躁易怒,反复无常。
调查者怀疑,这是由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引发的慢性疾病,该病毒只在太太中传播,患病症状因神仙太太自身体质而略有差异。具体传播途径尚不明晰。
为了查清真相,调查组深入社区内部探查,发现这里的居民和游客均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恐慌,具体程度和自家太太失踪的时间成正比。
「怎么办啊,我家太太失踪了,三天前还是热乎的,可就在前天晚上,日更断了,私信关了,连提问箱都不回了。」
「你家...
最近社区里发生了一连串神秘失踪事件,失踪者都是社区里常常霸榜的文手和画手,也就是世称的神仙太太们。据悉,太太们失踪前都有较为一致的表现——暴躁易怒,反复无常。
调查者怀疑,这是由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引发的慢性疾病,该病毒只在太太中传播,患病症状因神仙太太自身体质而略有差异。具体传播途径尚不明晰。
为了查清真相,调查组深入社区内部探查,发现这里的居民和游客均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恐慌,具体程度和自家太太失踪的时间成正比。
「怎么办啊,我家太太失踪了,三天前还是热乎的,可就在前天晚上,日更断了,私信关了,连提问箱都不回了。」
「你家太太才失踪三天,我家的都一个礼拜没见过影了。」
「一个礼拜算什么,我家太太最后一条还是一个月以前。」
「我家太太最后的更新时间系统都懒得算了,只显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日期。」
「别说了,我都在坑底躺平三年了」
「萌新刚入坑,弱弱问一句,有谁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中,一个叫“逗号”的人站出来指着一个叫“句号”的人道:
「我知道,就是他,每次太太更文他都在下面抬杠,有一次把太太气哭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太太。」
于此同时,另一个叫“1”的人突然指着“逗号”的脑门大喊:
「就是他,我家太太一发文他就举报,活活把我家太太气退圈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叫“x”的人瞪着叫“1”的人恶狠狠地说:
「我认出你了,你举报过我家太太的文,还说反正我也不看她的文,我不看的都举报。现在你家太太也失踪了,这就叫报应不爽哈哈哈。」
……
由于失踪事件可怕的传染性,民众对此的关注度空前高涨,评论刷的很快,一时目不暇接。三天前消失的太太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屏幕前不断刷屏的讨论区,疲备地往椅子上一靠,心情莫名烦躁。
她想起三天前,有人在评论区骂她脾气越来越暴躁,有点儿人气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问她为啥不上天。
到底为什么呢?是因为五天前有人说她写文三观不正,还是七天前有人说她蹭热度、割韭菜,抑或是一个月前有人质疑他融梗?
质疑她的人说她文章的男主是个高富帅,和其看过的另一本小说很像,给她气哭了。
大家安慰他说别和脑回路不正常的人一般见识。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吗?当时她也觉得咬起来确实怪难看的,便忍了过去。
而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找茬和蓄意诋毁都被她压了下去。
直到三天前,最后一根稻草终究还是找上了她这头骆驼。
骆驼悠悠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看了看新弹出来的消息,满屏的慰问,依旧是那句不要一般见识。
道理她都懂,可为什么她就要凭白被咬一口呢?她不能叫个捕狗大队吗?放任自流总有一天会殃及他人。
只是那些逗号句号感叹号,一看就都是小狗,大概除也除不尽。
无力感油然而生,有些话她说不出来,可有些气又咽不下去。
手指无意中翻回了曾经的聊天记录,她怀疑自己当初是被夺了舍——那个人可真温柔啊。每个问题都很耐心地回答,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太太加油”,她也能回复一篇长篇大论,也难怪有人说她飘了。
可她觉得也正是当初的那份卑微,让那些没有关注她,随手的喜欢也不点,评论区从没出现过的人,都能理直气壮地私信管她要文。
「能给我发一下文档吗?」
这语气不算最差的,所以她还是回复了:
「群文件自取。」
「群号多少?能不能拉我一下?」
又是这些问题,她明明已经公开发表过不下三遍群号了,却每天都有人来问,在她正常的工作时间里。
她犹豫再三,决定硬气一回,没有回复,却很快被质问: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
「在吗?」
「我以为你很好说话的。」
……
想到这些,她愈发暴躁,打开电脑想上线删掉所有的文。却被右下角闪烁的图标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咕一直爽”邀您加入“失踪太太联盟”。
本着好奇的心情点了进去,刚一进群,就被各路大神友好围观了。
「你终于来了,我们看见你发的碎碎念了,别难过,谁的人生还没点儿惊喜呢。」
这个ID看着好眼熟啊……
「啊,这不是半月不发文,发文就霸榜的鸽神太太吗?!这不是高产似××的猪神太太吗?!啊啊啊,我追过你们的大作啊!看看孩子!」
一进群,她就暴露了花痴本质,完全找错了重点。手灿莲花地疯狂打字把喜欢的太太都夸了一遍,才想起来最初的问题:
「难道你们失踪也是和我一样的原因吗?」
此时鸽神太太点起烟,说起了从前:
「是也不是,我是因为有人抄袭我的文章,拒绝道歉也就算了,还找水军来搞我。」
「呜呜呜,心疼太太,是谁,我帮你骂他!作者辛辛苦苦产粮,是让他们边吃边抢还要边骂着的吗?!」
鸽神太太一脸习以为常:
「倒也不必,一个马甲而已,脱了就脱了。」
电脑后面的人儿不甘地撅撅嘴,但是正主都发话了,也不敢多说,只好转移话题道:
「那您呢!太太也是因为被抄袭吗?」
被问及的猪神太太一声轻哼:
「我啊,我和老鸽不一样,有人质疑我抄袭,毕竟产文多,容易撞梗。以前是版权意识太弱,现在倒是强了,但总是动不动就跳出来一个找茬的。要证据拿不出来,但专能恶心你。」
对此,小花痴深以为然,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共情之下,很快就和其他大大熟络得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你们也是因为这些吗?」
「不,我们是因为文发不出去。」
「+1」
「+1」
「+10086」
「+10086(不仅发不出去,还被封号了)」
……
听完了一圈各位太太的经历,小花痴觉得自己其实还蛮幸运的,心情好了不少。
「其实绝大部分的读者还是很好的,只是有些极端的真的搞人心态。」
「是啊,虽然读者总是安慰不到点儿上,但也尽力了。」
「欸,新来的,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花痴从文档切换过来:
「正在写文。」
「不是不更了吗?坏笑.jpg」
小花痴看着手机里读者们的留言:
「唉,谁叫我还养着这么多小天使呢。」
此时,一个pad正躺在长官的办公桌上。锁屏的标题写着,特勤组关于《太太集体失踪事件》调查报告,正文部分只有一行小字:
免费粮票解锁报告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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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上上次炸tag时(一年多了吧)写的一篇随想文,很久远了,也没什么特指,不必对号入座。
另附关于礼物功能的一点不成熟的小看法:
个人很喜欢lof最近推出的礼物功能,粮票是lof免费给大家提供的,我想象中的结果应该是——读者可以免费看到更精品的文(虽然可能最初接触新鲜事物会感觉有些麻烦,但习惯了就只剩好处了);作者可以收到更多的反馈和平台的一点点鼓励,写文更有动力;平台可以拥有更多高质量的作品,提高影响力。这本是个三方的共赢,结果竟然也能被说成是捞钱吗?
或许会有很多读者担心,赠礼功能会不会开启一种新的不好的风气?现在我还能看免费的,会不会以后就搞收费彩蛋了?会不会以后彩蛋里的内容喧宾夺主,正文都没多少字了?这点我也无法预测。但我只能说不论怎样,写与不写,免费与付费(健康内容),都是作者的权力,不要找茬绑架作者。
对赠礼功能的这种隐藏焦虑可能是站内所有圈子都会拥有的,合理诉求合理表达,不必把这种潜在的焦虑用极端的方法强加到圈子里的少数作者头上,大家都不容易。
目前为止,我写的所有彩蛋都是本来不会写出来,只会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剧情,是为了设置彩蛋,才费力写了下来呈现给大家,包括这篇的报告书。我能理解大家粮票用完却被彩蛋和隐藏结局限制的难受,所以尽量保持彩蛋不影响正文,我相信多数太太会为读者着想的。
在指责别人之前,先问问自己,如果你收到了一份免费粮票,在不设置你很想看的彩蛋的情况下,会在太太“多投票票”的请求下投出来吗?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答是,也一定会有人答否。我自问我就是个否,我很懒,但我同时也是创作者,所以理解双方。为了让答否的白嫖怪贡献出这张七日就会消失的票票,作者不得不把彩蛋的质量一提再提。读者就难免要担忧以后。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每个人都热情投票,我想太太也不愿意费力把彩蛋弄得那么“卷”。没有绝对的无辜者,都消停消停,自省一下吧。我先来,做读者以后看文一定积极互动,做创作者不会让彩蛋影响主剧情。
所以,宝贝儿们别下次一定了,爱我,就这次。
诗情画奕《克莱因蓝》
//14
她敢笃定王奕会出来。这种执念到最后近乎偏执。
然则对方确实遂她的愿,忙音只持续一阵便很快接通,无形的电讯连通身处这座城市某个角落里的王奕、和她这条凫在水面上却快要溺死的鱼。从拨号到等待再到重新响起忙音,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小声讲述;另一头的王奕则惜字如金:只是缄默着听完她苍白的、近乎哀求的请愿后淡淡地答应下来,说好,又问你在哪里。...
//14
她敢笃定王奕会出来。这种执念到最后近乎偏执。
然则对方确实遂她的愿,忙音只持续一阵便很快接通,无形的电讯连通身处这座城市某个角落里的王奕、和她这条凫在水面上却快要溺死的鱼。从拨号到等待再到重新响起忙音,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小声讲述;另一头的王奕则惜字如金:只是缄默着听完她苍白的、近乎哀求的请愿后淡淡地答应下来,说好,又问你在哪里。
她的喉咙被风吹得又干又涩,却还是翻开手机找出定位,小声报出一个陌生的街区名。
原来她一个人走出了这么远。周诗雨有点恍神。她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只顾得上伸手从鞋柜旁抓来一件外套,揣上手机便沿着林荫道埋头闷走。揣着好沉好重的心事路过几条她叫不出名字来的十字路口,下坡又上坡,直到望见稍远处灯火通明的船港时才惊觉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走回当年那栋四四方方的三层剧院。
靠边站。电话那端在三分钟前抛下最后一句叮咛,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只剩忙音。
“离车远点,周诗雨。”
再往前走就真到老地方了。她索性停在原地、停在里渡口最近的一座链桥上。没被写进游客手册里的这座桥周诗雨其实叫不出名字:她猜想可能是最近几年新盖的、又或者干脆比她的年纪还要再大些。
正对河渠和港口的角度,其实看不到什么景致。唯独好在这场该死的雨终于停了、她还能在桥面上晃悠两圈,找到一处还算干燥的桥栏来傍靠,再慢吞吞地从衬衫衣兜里找出新买的香烟,熟稔地倒转烟身,郑重其事地制作出一盒仅一根的“愿望烟”。
几乎是在周诗雨犹豫着点燃香烟前的最后一刻钟,那个循声赶来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通往桥头的长径上。
王奕没扎一贯的马尾,失去桎梏的披肩乌发被风吹得四处漾起。站到跟前时周诗雨才看清对方身上其实只套了一件卫衣,白皙骨感的脚踝暴露在降雨过后潮湿的空气中,被薄薄一层皮与肉包裹的泛青血管因低温而曲张,即便身处稍暗的光线下也很戳眼。
更让周诗雨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还是带来了一台相机。便携式的机体相当袖珍,和18-55的替换镜头一同揣在宽大的卫衣口袋里犹如无物。
“半途回去取了趟相机。”那人的语气意外有些歉疚。“久等了。”
取相机?
周诗雨有些发怔。她忽然有些钦佩对方惊人的记录欲。持续一项长期且连续的记录实在太有难度,无论是热爱生活还是热爱观察,诸般发动人们记录当下理由对她如同浮云。最初的分享欲不过是源于青春期的虚荣,再后来才是生计、病症、以及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所迫。
悄无声息的失去原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寻找都无处循迹是件令人无比沮丧的事。至少她是因为置身其间并经历过了一次,这才懂得极力去闪躲第二次的不幸——所以于她来说,这种附庸产生的记录欲归根结底只是道保险,跟极易与之联系起来的分享欲毫无干系。
她太读不懂王奕了。
二十三四的少年人,举手投足之间影射出的镇定很难不让她乱想。脑海里的思绪排布得毫无章法,到最后竟然酿出一桩可笑的猜想:或许只是相对于她,对方的这种记录欲才尤为强烈。
凭什么啊。凭我付了她钱吗。周诗雨气得不轻。可能只是因为她目前暂处甲方,而本来就冗长的合约已经临近结尾,很快就是该她付清尾款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刻才得到特殊的礼遇。
凡事都有意图,但她却根本无法从短暂的相处中勘察出王奕的意图。
“抱歉,半夜把你叫出来。”周诗雨懊恼不已,她试图跟对方解释,却发现自己贸然发出的邀约本身就缺乏理由和立场。“我不知道你会带相机来。”
“所以没化妆。”她干脆坦白。
解约的事恰好遂了她意。一切发生时她可能还在梦中,虽然早有预兆,但直到醒来、正式收到公函的那一刻起她才真正对解约二字有了实感;被压抑很久的情绪对周诗雨来说还是太复杂,过于贫瘠的共情能力让周诗雨很不是滋味。对于解约,她压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郁闷,甚至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雀跃和畅快。
她罕见地有些茫然。为自己在接到商务推广前、还能否继续负担王奕昂贵的约拍佣金而担心——即便对方自始至终没跟她谈起过钱。周诗雨不清楚王奕能为这单生意做到何种地步,起码在她看见的部分和没看见的部分对方都很称职,用相当敬业的精神负责快门构图打光、只负责在能力范围内竭力把她拍的好看和光鲜,其他的一律不过问。
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王奕对她这个人缺乏兴致。
却能在半夜被周诗雨一通电话就叫出来。
“我开车来的,带了化妆包。”王奕靠在桥栏上接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良久,径自从她指间取走烟。“车停的不远,还没熄火。”
“在这里吗,不好拍吧。”她没反应过来,索性愣在原地。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就住在附近。”
“我是指最近几年。”
“那倒没有——”
“附近新建了机场。”对方极快地指向夜色中的某个方位,动作随意又转瞬即逝,显然对她四五百度的近视并未尝抱有厚望。“往南飞的航班都经过这一带。”
“什么意思?”
“这种距离飞机通常刚起飞,一般会离地很近。”
“所以比你花钱去雇一架,拍出来的角度还好。”
太疯狂了。 周诗雨倒吸一口冷气,却仍挪动脚步跟上走在前一个身位的年轻女孩。
“半夜跑出来已经很疯狂了。”
那为什么不疯狂到底呢。
说这句话时王奕正回头看她。几乎是在目光接壤时忽然苦笑一下,又伸手去抓她的手腕,神色自若地掰开周诗雨冻僵的五指,重新使劲握住、再郑重其事地掖进衣兜,动作一气呵成。
嘶。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撑在铁制栏杆上有多久。夜里湿漉漉的陆风近身又尖啸着卷走,可她却像失了体感一样感知不到冷热,一心一意跟街旁遗落的石砾暗自较劲。
王奕炙热的体温几乎要燃着她;
逐渐回温的掌心这才让某人尝到苦头——像生生蜕了一层皮似的,整只手被牢牢钳在这团暖意中,到最后没有哪块皮肤不在隐隐作疼。
十几步的街长周诗雨几乎是被对方连扯带拽走完的。只套着一件卫衣的王奕像一点儿也不畏寒,大刀阔斧地走过去拽开那台趴在街边的Navigator车门,又回头三下五除二地将她连人带手机打包好,一齐塞进开足暖气的车膛。
“化妆包在后座。”王奕指给她看。末了,眼神又在她身上巡视一圈。“你有火吗?”
“有。”周诗雨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掏出来如实上缴。“你会?”
“会一点。”那人无比诚挚地点头。“但没瘾。”
她忍不住追问:“不进来?”
“不了。”已经走出去半米的王奕回头看她,沉默一阵,才隔着车窗晃晃手里的烟盒向她示意。“刚起床,脑袋很晕,想一个人清醒下。”
话锋至此,表达的已经很清楚。
周诗雨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直到王奕绕着车身走出视听半径后也没憋出些什么漂亮话来。她自持没什么立场再去挽留,索性乖乖闭嘴,探过身去捣鼓对方留在后座上的化妆包。
王奕带来的东西很齐,甚至不乏几个她曾经回购多次的口碑好物。回归素人后的周诗雨反而更能直视自己这张脸上的种种不足,不再有硬性的带妆要求,她除了出席必要的场合外日常中甚至懒得化妆,习惯素面朝天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帮助她修复了极差皮肤状态——拜各种以廉价出名、被曾经穷到需要靠父母接济的自己视为“救星”的垃圾化妆品所赐。
夜浓到这种程度,那她化不化仔细其实无伤大雅。周诗雨没在王奕背来的简易器械中看见补光灯,也没见到能取而代之发挥作用的高科技仪器,索性猜想是对方早有准备,却也惊叹于王奕只带来一架套机、一颗备用镜头的率性。
稍远处的王奕背对着她,反挎的相机肩带垂在腰间,由于负重而赘陷的衣物不经意间勾勒出那人极其漂亮的蝴蝶骨——像只剩下一半鞘翅的斑蝶标本,趴伏在年轻宿主挺直的脊骨上酣眠入梦。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气温升高后玻璃上水汽氤氲。她缩在座位里,背过去用整车唯一的镜面视察半成的眼妆,才在后视镜里瞥见远处扒在护栏上、盯着干涸河堤发呆的王奕。
拿烟的这只手价格不菲。周诗雨有些后悔当时没在出门前带上锁在柜子里的那盒万宝路,甜腻腻的廉价爆珠烟被这样的一双手夹在指间显得画面有些掉价——就像Spiegelau出品的醒酒器配上两块钱一听的盗版雪碧:离谱到天边去。
在这之前她没见过王奕抽烟,却知道这行中烟枪实在不在少数。高素质的设备谁都能购置、基础的摄影知识一本书就能教完,唯独千丝万缕的灵感难觅。既然供不应求,那相对的获取条件自然变得极端起来。
少年时期的周诗雨曾经疯狂迷恋过摄影,原因简单到令人啼笑皆非。只是认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被胶片定格的时间都将成为此间仅有无贰的一刻。万水千籁也能轻易收入囊中,成为独属拍摄者的、一份被永恒凝固的浩瀚光阴。
周诗雨见过不少需要在特定环境下才能沉浸的摄影大咖,也一度因此大跌眼镜。只因为见过太多像“手边需要放一只新剥的榴莲”“只在喷完白茶清新剂的室内拍摄”的奇葩要求,到后来她已经麻木到哪怕对方要求“工作期间在室内倒立吸烟且不通风”,她都能颇为大度地统统宽容。
王奕扒在护栏上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一根烟也燃熄一半。周诗雨摸黑找到厢门扶手下车时发出一声巨响,一下惊动不远处快要“入定”的王奕,叼着几乎没动几口的烟回头看她时表情略显惊愕。
四目相抵,却谁也没先开口。
直到快走回那架无人问津的桥,一旁的王奕才突然拍她,示意周诗雨去看从头顶掠过的庞大机身。
她仰头的动作稍慢一拍,只堪堪赶上机尾闪烁的领航灯从视野中一闪而过。深夜里的机尾云像带火的电弧,庞大的金属机身很快扎进更密更厚的云层,还没等周诗雨仔细分辨航向就消失不见,义无反顾地奔向云海后的三万英尺。
凭借这一刻微弱的尾灯,足够让她的视线回巡半周,看清桥对面那座埋在一众建筑群和巷口中的老旧剧院拱顶和复式尖角。
时间风化了这里的一部分。周诗雨有些感慨。连她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一同站在那个舞台上的大部分成员的最终去处:很久没有剧场演出的音讯,几乎奠定这片区域在未来将会分外冷清,而记忆中的那座小剧院的最终归属无异两种,要么好命些被重新修缮,要么被推倒后另做别用。
不会再来的地方她其实忘得很快。
即便是再度重逢故地的当下,周诗雨收回视线时仍然能表现得坦然自若,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独属于那座失落剧院的尖尖拱顶,又回到身旁沉默赶路的王奕身上。
那人却恰逢这时在看她。
目光仿佛附有某种近乎虔诚的黏性,在她脖颈一侧久久滞留。
诗情画奕《克莱因蓝》
//08
熄灯后的整夜没人再开口。
王奕翻起来两次去接水,微弱夜灯下腰际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唐突跳动的肌肉包裹着泛青的血管,白皙的肌理随着对方拎着杯子、不紧不慢仰头灌水的动作抻平又收紧。
电脑上的工序进行到后半夜。具体是多久,那人又是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连周诗雨也记不清。印象里甚至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响动——赤着脚在地毯上沙沙走动的微弱动静实在惊醒不了困到极致、意识近乎全无的周诗雨。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对方离开时甚至收拣完整屋的电缆和设备,连地也仔细拖过吸过尘,干净齐整得好像从未有过大动干戈的摄影铺设。
周诗雨是被露台上的风...
//08
熄灯后的整夜没人再开口。
王奕翻起来两次去接水,微弱夜灯下腰际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唐突跳动的肌肉包裹着泛青的血管,白皙的肌理随着对方拎着杯子、不紧不慢仰头灌水的动作抻平又收紧。
电脑上的工序进行到后半夜。具体是多久,那人又是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连周诗雨也记不清。印象里甚至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响动——赤着脚在地毯上沙沙走动的微弱动静实在惊醒不了困到极致、意识近乎全无的周诗雨。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对方离开时甚至收拣完整屋的电缆和设备,连地也仔细拖过吸过尘,干净齐整得好像从未有过大动干戈的摄影铺设。
周诗雨是被露台上的风刮醒的。
死气沉沉的深灰色云海加上滚雷。
彻头彻尾的大雨征兆。
她迷迷糊糊地转醒,对着雨势绵绵的外景恍惚了一刻钟,才睡眼稀松地蹬开压在身侧的一大摞抱枕。捏亮荧屏低头看时间,才猛然惊觉自己睡过头。
周诗雨从地上弹起来。
找出策划的通讯方式改约时间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补救方式。划出聊天框敲字时十个指尖都在打颤,胡乱捏造个理由搪塞又慌忙道歉。
年纪相仿的合作方策划先是被她发来的一连串致歉和解释打乱手脚,才堪堪止住周诗雨快要溢出屏幕的歉意放送,旋即向她表示出十足的理解跟劝慰,简单几句商榷改期。
周诗雨简直是长舒一口气。
要不是王奕留下过夜的痕迹到处都是,她还真不好解释自己昨晚究竟是靠着什么东西踏踏实实睡了一宿且一夜无梦。肩头凭空多出来的那件弥留着王奕气味的休闲外套上还夹着几件造型前卫的五金装饰,早就被她满屋乱转折腾出来的动静惹得滑落在地。
衣链上金属质地的卡扣跟掉落的耳机恰好砸在一处,昂贵的两件物什甫一碰响便发出清脆得令人牙软的声音。煞是把一旁忙着揉肩捏颈的周诗雨惹得徒生一阵心疼。
她换掉睡衣,叼着嗡嗡作响的电动牙刷站在客厅中央盯着沙发背上的外套怔怔出神。
牙刷上的纤毛硬得扎嘴还苦的要命。整整漱了两遍口,直到现在周诗雨才发现原来在嘴里打转了好几周的膏状流体原来是面霜。
她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生生刷出一嘴泡沫还毫无知觉的的??
捏着牙刷牙杯从主卧到客厅,途经一段复式楼梯的路“遥远”得让周诗雨迈不动腿。
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疲意,不同于前先完全是被高强度工作连轴转生生逼出来的困倦,更像是因为睡眠质量陡然升高不少、源自身体机能中某种最基本也最基础的排异反射。
几年的自媒体生活基本让周诗雨摸索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睡眠周期——把握每一秒的空隙狠狠补觉。真正困顿时刚阖眼就能在几秒内飞快浅眠,四五个小时的小酣加上咖啡就能给这副躯壳灌输足够支撑一整天的旺盛精力。
她睡得不省人事,醒来时眼角跳得厉害。不知是真的枕住王奕的肩睡一夜还是在后半夜滚得四仰八叉,反正她醒来之后无论看什么都像蒙涂了一层稠密水雾。
复式的酒柜上摆着未署名的三明治餐盒。蓝白相间的包装造型实在太过吸睛,周诗雨差点看走眼:把包装袋上雄赳赳的斗鸡logo看成一对毛色金黄的小猫幼崽。
不用凑近细看都知道是誰留给她的——
周诗雨抓着餐盒回到客厅。解开系带才惊觉被吸油纸包裹的煎皮隐约尚存几丝余热。像是走得极赶,匆忙又匆忙的情形之下,连最里层的小票也只是匆匆折了几折,应该是勉强过目后就随性塞在一旁。
酸甜口的番茄浸过酱,培根卷也煎得刚刚好。
很清淡。很像是按照标准减脂餐悉心订购的。
真是极具“王奕”色彩的行事方式。周诗雨难得有些失笑。体贴到让人没法拒绝的体贴,恐怕也仅有独此一份了。
“谢谢。”她飞快po过去一张仔细空盘过后的对桌快照。却很快后悔,一桌未经收拣的狼藉实在谈不上美感,被她粗劣的手法拍得满目疮痍。“很好吃。”
意料之外,第一条回复没让她等很久。
“那就行,还怕你吃不惯。”
“哪有,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朋友介绍过,说是做英式很正宗。”
“确实,很惊艳。”
“其实只要是英式,做的再难吃也能归咎于餐种。”王奕很快回给她大段语音,模糊一些的背景音幕里充斥着扇叶翕动发出的沙沙响动,字句间带着很重的鼻音。
“有机会再请你吃别家。”
顶框上缩略大小的Klein Blue字号久久闪烁,毫无征兆地跟着发过来一张照片。底片里是掩着窗帘的公寓内景,敞开的电脑荧屏上打开的文件夹里赫然陈列着分类得井井有条的图包。
“这是?”
“只做完了一部分,先发给你看看。”
好快!屏幕这一头的周诗雨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简直是快得超出她对后期这件事的认知范畴,完全打乱她对这份合作将会持续时长的一切预料。
她自己本身就是靠自媒体吃饭。超负荷的大量精修后期有多难做周诗雨早在第n次因为电脑无响应,导致整宿努力前功尽弃时就深有体会。
没那么多机缘巧合和绝伦灵感,这玩意对于她这样平凡又庸碌的普通人来说只能一点点地磨。能“磨”多少是多少,完全就是在跟工作区里缓慢加载的进度条攀比寿命长短。
一天甚至半天。换作她,可能连思路都没在脑海里过一遍。
换作王奕全权代工可能用不着一天。
不,连半天都用不上。
四分之一不到的时间里筛完修完近千张实图,光是做完分类就够烧脑的。简直是要钱不要命,多少沾点偏执的工作狂人才干的出来的“恐怖”行径。
这种级别的工作态度,让她这个金主都顿生内疚。
“我像是很刁难的甲方吗?”她颤颤巍巍敲出来的字句都透露出一股无奈。“我不是那种会很盯进度的人。”
“我知道。”
“所以没一口气做完。”
“下回提前讲,消夜我报销。”
对何种意义上的加班都持以深恶痛绝的态度。绝对是成了朝九晚五的社畜后才逐渐养成的无奈通性。无论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都一样,归根结底都是在透支生命的薪火。
周诗雨属于那种具有典型特征的“温厚”。生的漂亮端正的一双眼看人时就像盛满十天九地里的湖泽,斤两和是非拎得极清,心里的秤砣稳得八风不动。
凡是发生在身边的种种苦厄,她便总要大义凛然地插上可笑的一手。
可令人牙酸的英雄情节遇上不按路数出牌的混蛋也只能抛下信条逃之夭夭。
“这段时间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提。”周诗雨扣过去一串表情,鲜艳的豆黄色在屏幕中央张牙舞爪。“我尽力办到。”
“那倒是有。”
“什么?”
“我想留一份图。”
“拿来做客单吗?”周诗雨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回话。好不容易拽回飘远的心绪神思,连忙再去看到发送成功的绿标时再去按撤回都晚了。“就只有这个要求了?”
“倒是不做客单,自己留着。”
“行,随你。”
“是打算生日的时候发吗?”
“嗯,礼物。”她搭在键盘上划动不停的指腹在这句话后有一瞬间停滞,大脑放空后再望向屏幕,连组织词措都有些吃力。
“也有点年终总结的意味,做这一行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王奕这回没立刻回她。
她很认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确信对方已经因故缺席,才从座位里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接水。
可能是坐的太久的缘故。周诗雨揣测。她甚至沾沾自喜地觉得每回做完梦后例行的头疼在这次其实没那么令人难熬。
捏着玻璃杯摇摇晃晃往回走时她刚从被窝里打捞起来的神经才彻底清醒过来,连最后仅剩的困顿也随着一杯水下肚被浇得一干二净。
她昨晚什么也没梦见。
明明是该狂喜的良性发展,却压根让周诗雨开心不起来。不算复杂的情绪,可浑身每一个毛孔和颤抖的指尖都在极力出卖她其实很失望的这一事实。
别搞了,别搞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周诗雨反被自己吓一跳,本来整个人正沉陷在绵软的靠枕里打算睡个回笼,却像触了电似的差点弹起来。
搭在沙发背上的深灰色外套被周诗雨咋咋呼呼的响动掀得老远,金属质地的领口夹扣亦无法免俗地在地上一连几弹,飞出好远。
我这回又在想什么?她赤着脚跳下沙发,眯起眼搜罗一阵才在稍远处摆放投影仪的木柜下找齐配套的两件物什,满腔歉意地勾下腰去捞地上可怜巴巴的外套时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奇异特质。梦见了要咬牙切齿地恨自己割舍不下,好不容易梦不见了却要摸着脑袋恍然若失,回味无穷。
到底是怎么想的,连她自己也摸不准。
直到她拽着箱子,顶着十五分种折腾出来的日常妆容站到门口前,周诗雨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拿起手机、跟王奕东拉西扯好一阵的真正目的。
幸好这时警醒还不算太迟。
“你落东西了。”
预料之内的没人回她。
周诗雨扶着箱子等足一刻钟,才抬脚迈下回廊尽头的复式楼梯。
木质的玄关被行李箱滚轮磨得咯吱作响,被雨水浸泡一整宿后的砂砾酥软,围院中央的露天猫爬架也早被泥水和草叶裹满。
只剩下半截的裂砖好巧不巧挡了她的去路。漫过垂枝的露水迫使她局促地低头,踮着脚,吃力地拽着及膝高度的拉杆箱跨过门槛。
属于她的那台小轿车趴在不远处。被林荫遮盖的拐弯从这个角度望去还算敞亮,不难被注意到。
车是周诗雨出来后的第二年,花了近手头一切的积蓄全款买下的。车型不算过时,模样普通却还算崭新和干净。至少能看得出来保养得不赖。
算是她这一整年里的半个家。
彻头彻尾独属于她一个人私有的,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就要按期归还。这样的物件才能真正地给她饕足的安全感,给予这具疲惫躯壳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宽慰。
“昨天跟你一起来的摄影师呢?”靠在门边的民宿老板兼故友裹得严实,浅灰色的绒帽檐下一双眼冲着周诗雨笑个不停,轻车熟路地接过她手里捏得快冒汗的拉杆替她在后备箱里安置行李。
“啊,她先走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呆在一块。”
“第一次见就黏在一块?”
“第一次见?”对方的表情有些诧异,投过来的几束目光几乎在不着痕迹地表达积贮的困惑。“你们看起来认识很久了。”
“可能只是因为比较好相处。”周诗雨坐进车里,表情揶揄地冲着车窗外打趣。“我也觉得她眼熟。”
眼熟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她们大可能只是在某处有过一面之缘:商场客宴上抑或某个共同好友的喜宴上,仅仅只是在觥筹交错间或者烛光杯影间匆匆掠过对方一眼罢了。
至于交谈吗?那必不可能。
周诗雨记忆力好得吓人。
几年前差点要了周诗雨半条命的古怪病症着实给她以惨痛的教训。尽管她每分每秒都清醒地知道、不幸罹患这种病症并不是她的错——但还是会下意识去拼尽全力记住任何细枝末梢的记忆,力争不放过任何一处有助于日后整理思绪的关键细节。
这个习惯被她的故交好友兼邻队队友——尚活跃在一线和二线间的沈梦瑶诟病过不止一次。兜来转去都是内容相近的同一筐话,从脾性极好的非典型狮子座嘴里讲出来更犹如催眠。
后来哪怕她在电话这头埋头大睡又被发现,后果充其量也只是会在下一次见面时,被对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瞥上几眼罢了。
这简直是,非常典型的沈梦瑶行径。连周诗雨都忍不住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软的人。
她坐在暖气开足的车里等待漫长的红灯,却在侧头盯着窗外飞溅的霓虹发呆时意外接到熟悉号码打来的一通来电。
“喂。”
“拍完了?”那一头的人声略微有些晃动,背景音里荡着周诗雨从来没听过的某支黑胶慢摇。
“对,刚出来。”周诗雨很快就意识到对面不止一个人。幸亏她浑身疲乏,翻涌的疲倦感不断从胸栓卷进四肢流向百骸,及时止住她呼之欲出的调侃。
“怎么样?”电话那头有人鼻音很重地笑出声,笔尖擦过纸面刮出的沙沙响动和有人攀颈交谈的私语被乐声衬得含糊不清。
她猜想是袁一琦。
周诗雨在幽闭的后台见到过她,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次、吝啬余光的一眼——就在沈梦瑶毕业之后的某场小型巡回演出上。
个头比她高上许多,年纪也要小一些。站在练习室里同自己昔日的队友、如今的知心挚友反反复复磨练着难度系数极高的舞蹈,灯影下清瘦的舞者就像鹤,气质和步态皆慵懒。
“挺专业的,而且人也很好说话。”谈起王奕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周诗雨索性全盘托出。“就很舒服。”
“再看看吧,有点想谈个长期。”
确实不赖。周诗雨心想。只要对方有时间也有意愿,那她宁愿按照对方高得吓人的报酬来付钱,甚至加倍加量还包餐食。
真要她找出个理由来解释这种信任感简直难如登天。比起大肆夸耀对方的优秀和敬业她宁愿把理由全数归咎于王奕人畜无害的长相和一晚上的畅聊。
工作上难得一遇年龄相仿的合作对象,任凭谁都不愿意轻易放手。
“恭喜啊,出来吃饭?”
“不用排练吗女明星。”周诗雨有些惊诧。“这才月中欸,你就回来了。”
沈梦瑶忙得像只陀螺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事: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犹如人间蒸发,年度总结里生成的航班路线图总是呈现出密集的网状向外辐射。
在久的吓人得沉浸期和专注期,和外界唯一的桥接恐怕只剩下那个看起来作风自由无束的如鹤舞者。
“红眼航班刚落地,想给自己放个假。”沈梦瑶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有什么好奇怪的。”
“改天吧,今天不在状态。”周诗雨有点内疚。不过她今天懒得厉害,只想对着手机荧屏发呆的游离状态可能会连简单社交都大失周全。
“好,你先休息。”
“你也是。”
于是电话在忙音过后匆匆掐断。
诗情画奕《克莱因蓝》
//07
第二天她还有工作。
距离不近不远,需要付之以大量精力的工作内容说得上千篇一律。各种意义上都繁絮到令人头疼——坐在廉价的咖啡站旁对着电脑荧屏处理几日前胡乱记录下的相机素材。
没什么好埋怨的。不幸的罅隙间尚存一线幸运,支撑她走下去的理想信念在第二年便早就灰飞烟灭,不切实际的臆想索性统统全是狗屁,归根结底她只有她自己,只有银行户头里稳固增值的数额跳动能真正让她安心。
周诗雨学生时代玩过摄影。单纯是头脑发热,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从每月按时配发的生活费里拼命克扣下点皮毛,勒紧裤腰带捱几个月,堪堪才够几个人搭伙租下学校附近的一间暗房和影棚。...
//07
第二天她还有工作。
距离不近不远,需要付之以大量精力的工作内容说得上千篇一律。各种意义上都繁絮到令人头疼——坐在廉价的咖啡站旁对着电脑荧屏处理几日前胡乱记录下的相机素材。
没什么好埋怨的。不幸的罅隙间尚存一线幸运,支撑她走下去的理想信念在第二年便早就灰飞烟灭,不切实际的臆想索性统统全是狗屁,归根结底她只有她自己,只有银行户头里稳固增值的数额跳动能真正让她安心。
周诗雨学生时代玩过摄影。单纯是头脑发热,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从每月按时配发的生活费里拼命克扣下点皮毛,勒紧裤腰带捱几个月,堪堪才够几个人搭伙租下学校附近的一间暗房和影棚。
没钱也没器材。唯一那台被视若珍宝、在几个人手里传来传去来回把玩的相机还是几年前就已经停产的洋垃圾。
再如何刻苦钻研也只仅限于热爱。折腾不出来太多的花样,玩法甚至拙劣:她甚至一度难以想象到真正依仗相机营生的人究竟是怎样生活的、与传统工种有何不同、在这世上又会活得有多惨淡和难堪。
可事实上,王奕的确适合吃这口饭。
连不同日晒时光影的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瞥一眼目镜或取景框就知道该如何安置她的站位。对何种情况下的色系变化都敏锐得像只猫,一举一动专业得让人无话可说。
光是相机她就带来了整整三台。数不清的小工具和脚架,阵仗大到让周诗雨心虚,想着要不要抽时间补给对方一笔慰问款算是聊表心意。
“我是学艺术的。”王奕被她炙热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靠在车门边乖乖等她付清车费时藏掖在围巾下的脖颈烫红,埋着头推脱说这只算基本功,凡是专业出片都这样,哪里算得上是特例。
况且是你请客,多走心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这句是含糊不清的嘟囔。喉管里支支吾吾发出几个词义相近的拟声音节,可捎夹着的语气又偏偏严肃。各方各面都跟对方这张清冷姣好的皮相格格不入,以至于让周诗雨差点听走耳。
她呆愣着,在对方口中尾音上扬的“是你”和“请客”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囫囵甄别出侧重,笃定对方原来在意的是方才酒肉相款的盛情,而并非是自己表现有多出彩。
也难怪。周诗雨第二次途经回廊院角的那只散落着几咎灰色絮毛的猫窝时才堪堪转过弯来,甫一转念又马上释然。
王奕没什么不好说话的,性格温厚到无论她说什么干什么都只是直愣愣地听着。似乎该讲的该说的都不必忌讳,不必在话锋出口后考虑影响,束手束脚的社交公式仿佛在这里从不成立。
一顿饭的光景够她们打得熟络。毕竟年纪左右还算相仿,又都是云端冲浪好手,最前卫最时兴的话题自然有的够聊。
进到屋里换掉一身外衣外裤时已是夜中。工作结束的太晚,能在天光乍破前轮流洗掉一身油腻腻的厚尘都是万幸中的万幸。
她向王奕提出留宿的委婉邀约时,靠在墙边忙着擦头的年轻摄影师答应得意外爽快。甚至没等她在话尾加上一连串套词好言相劝,便已经支着颌角浅浅点头。
“房子太大,有些动静怪慎人的。”她还是编扯出自认说服力十足的精明理由,长舒一口气便糊弄过去。
她第二天还有工作。租来的公寓离得太远,远不如干脆留宿一宿,“房尽其用”的同时也恰能节约一趟往返的油钱和时间。
况且省出来的时间用处太多了:第二天多睡上半小时可比任何牌子的清咖都管用。凡是能挤出一些用于化妆和仔细摆弄自己的富裕时间,把紧张兮兮的生活节奏届时放缓,哪怕只有一刻钟也是极有幸的。
“这么晚,我不放心你。”
何止是不放心啊。
肩并肩在外边逛荡几个钟头,她可是把王奕看得透透彻彻。对方那种全盘交付身心的游离状态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高度信任实在让她心悸,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主动挑负地起照顾人的重担,干什么都要多关照一嘴。
“嗯,我留下来。”王奕没接茬,揉着半干的柔软发根,盘腿坐到她身边来解锁电脑。“我打算今晚就做预览,扫几眼图,顺便架构接下来的计划。”
“一块看吧。”周诗雨凑过去,又不争气地被对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所诱引,恨不得攀在王奕肩头不顾形象地狠吸几口。
“能吗,一块看。”
明明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和洗漱套装。周诗雨在心里哀嚎。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会这么依恋早已经用了一整年,熟悉到连每一卷衣褶都被浸润透的气味。
王奕没回她。眼睛盯着屏幕中央还未经打理的几个文件目录,表情像是默认,任凭她迈过一地铺设的线缆盘腿坐过来。
在那双骨相极好的手下不停做着响应的笔记本配色很低调。周诗雨认得是最新款。刚做预热,甚至还没发售,几座人流繁密的大型步行街中最大的那块LED面屏里还投递着昂贵的流动广告。
尽管惊诧。
但她不难猜到对方能够提早拿到现货的渠道。
谁叫字体飞逸的‘Klein Blue’正好填在那条由品牌商代理发出、用来官宣新品的微博的末行呢。
当然啦。周诗雨在心底苦笑。除了她、除了少之又少约过客片的顾客之外,又有谁猜得到这位炙手可热的摄影大咖皮下竟然会是个年轻到不能再年轻的姑娘。
啊,谁知道呢——
周诗雨怔怔盯着对方熟练地调出十几个G大小的图包文件,又井井有条地做好升序排列。鼠标频击敲出来的click声似乎染上催眠的魔力,可她却盯着屏幕毫无困意。
王奕花在整理素材上的时间比实际预览多了整整两倍。周诗雨猜想可能是习惯使然,似乎是必须让每一个发光的区块跟光标完全吻合,细致到依照按动快门的时间前后排完序才肯罢休。
她的注意力不可抗拒地被那双手吸引。
真正握住鼠标后,遍布在王奕手上的关节薄茧才真正显得突兀。不太同于长期持握硬物重物而遗留下来的痕迹,反而几分神似夹持刻刀或在质地粗糙的墙面上压指这类活动的精巧馈赠。
实在是太像了。周诗雨心想。
各方各面都是,几乎没有一丝不像的;竣断的掌纹和极浅的沟壑、窝陷的骨相像蚕伏着江川大荒,光是捉来指头上盈盈的一点红,便开满千里的青葱沃野和十天九沟里的璀璨星子。
要不是她知道王奕是个摄影师。她无论在看多少次,也断然会觉得这是一双属于技巧笨拙的舞者的手。
“我以前练过舞的。”王奕冲她笑,一口尖齿咧出好看的弧度。“虽然只是童子功,但有点留茧是常态。”
“是吗,抱歉。”周诗雨有些心虚,被戳穿后语气不由讪讪。“可能是之前我有接触过这一行,所以有些敏感。”
“是指从业吗?”那人原先飞速筛选图片的动作似乎被打断一秒,藏在额前碎发里的目光显得有些迟疑。
“嗯,不过时间不久。”
“呆了五六年吧,合约要再长一些。”
“中间因为一些事中断过,最后几年基本上是为了履行合约。”
说起这件事让她很不是滋味。强行表演出来的洒脱和自在其实也浮于表面,跟王奕猝然谈起,她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除了不甘别无其他。
拼死拼活争取过后的无果跟无疾而终是两码事;后者太容易发酵不甘的情绪,留下太多彻夜盘踞在漆黑梦魇里的深重不安。
要是没那件事,她说不定还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闯出些名堂来。一如周诗雨在脑海里推演过无数次的偶像生涯结局——哪怕毫无作为地苦苦捱到最后,站在毕业的舞台上尽管遗憾但还算是一段佳话;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潦草:匆匆留下令人诟病的存疑结局,肩负偶像失格的巨大疑云归复人海。
“看这张。”王奕在一旁招呼她。眉眼间像是悉知其中难以被诉之于口的不堪之处,冲她温声表示遗憾时字句间特意略过不必要的质询。
周诗雨的目光尚还有些周游,可最终还是被那张得到王奕高度肯定的预览吸引过去。甫一落眼便被大胆的调色小小惊诧一把,色彩的鲜明冲击黏性十足,余光掷上去便再也挪不开眼。
质地偏冷的蓝色系,整个画面都被涮上一层橘红色的水雾,衬得画框里握着琴的模特漂亮得摄人心魂。
她甚至难以在脑海中搜罗到词来形容观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元素和故弄玄虚的手法——除了合适便只有合适,恰当到吻合。具象化风吻合千阳。听不见乐声的弦动吻合一团一团的拱云。
一副好的摄影作品该有的要素都具备。不出格也不逾矩,找到最适合她的摄影角度、给予画面以致密的包裹感在王奕眼中轻松得宛如炫技,想要融合于构图的每个意象仿佛都信手拈来。
太熟悉了。太窒息了。
周诗雨丁点也解释不了。
只是碰巧的话也太巧了。像连她弹琴时的惯用手是哪一只都敏锐地考虑到,拽动滑鼠精准至极地在人像的面部锁定某块瑕疵,轻车熟路地选取工具厚涂时几乎没有一丝停顿。
“跟那些花纹的形成有关吗?”
“多少沾点干系。”周诗雨苦笑。“幸亏图案新颖,还可以当做是纹身。”
直到痊愈那天真正摘去纱布,她才意识到医生口中的‘会有疤留下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尽管高强度的麻醉过后双眼昏沉得要命,可周诗雨还是差点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爆哭出声。
她花了整整一刻钟坐在床上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多出来的新变数。等到故交好友提着果篮,满脸堆笑地敲开房门时竟也能够届时扯出一个感染力十足的笑来。
思绪最后的最后,一肩之隔的王奕也没能讲出什么漂亮话。
沉默到冰点,可纯粹也只是沉默。屋外早就彻底黑得一丝不剩,除了滤色屏幕上时不时挪动一段距离的光标,空茫茫的视野里几乎找不出第二个响动。
王奕的侧脸在折光中显得柔和。白日里带些淡妆时不比现在,彻底卸下所有俗世脂粉后的眉眼锋锐,像极了被雪藏在望族宫墙内饱读帙卷的清冷少年郎。
漂亮得禁不住推敲。
这盏易碎的琉璃此刻正冲她局促地皱眉。
“难过吗?”
“难过什么?”周诗雨愣一下,接着便马上顿悟过来:“总会有点。”
“花附症。有听说过吗?”
“简单解释起来...就是不合时宜的感情,走向更极端化的结果。愿意做出割舍就容易痊愈,倒是不算是如何歹毒的病症。”
“只是需要做出一些无可厚非的抉择而已。”周诗雨笑笑。“看你是要钟情还是要活。”
“那你是怎么选的——”
“...你看我像是情深的人吗?”
情深?周诗雨在心底苦笑。
那也得在她还记得的前提之下。
如果连情深时彻骨的心跳、恋人模样都被迫忘得一干二净。还要再苛求她拼命记住旧爱的眉眼和记忆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
屏幕上的光标彻底停滞在旁斜的状态栏上。王奕抛下鼠标回头看她时目光如炬,近乎偏执得赤裸。捏在食指和中指间还有半罐她刚启封的汽水,布满水汽的锡纸罐壁上还有因大力攥握而留下的染水指印。
周诗雨很快听见对方从肺里挤出来的沉重气声。深呼吸的细梢动作也被她鬼使神差般捕捉到,安静到死寂的四下中,真正肩抵肩时连对方舒缓绵长的鼻息都被烘托到令人脸红心跳。
周诗雨明白王奕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好欺瞒的。她早就脱离原有的生态圈,从拖着行李独自迈出剧场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从头素到尾的小市民——素人可以不负责任地评头论足,更不需要从前那些光鲜亮丽的包装和苦苦堆砌的资本。
剧院偶像。舞台。聚光灯——这是随着花茎凋零而彻底枯死的从前。
现在的她只幻想实现咖啡自由和再养一只姜黄色的猫,还想要拥有一整只独属于她自己的存折夹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
这个年纪的春心荡漾在被雨水浸泡过后的潮湿信纸间涌现,拦在少年人面前标有“绝对禁止”字样的铁规便注定成不了气候。
那几年里一幕幕上演的逾界戏码,和被揭举后面对领导时含糊不清的说辞简直太多了。实在是连她自己都禁不住自嘲的泛滥程度,老套死了。
“可能是有些复杂,需要点时间消化吗?”她挺能理解的。毕竟能毫厘不差地罹患这种奇特病症,的确是非常稀有的经历。
“你这样会让我很错愕欸。”
“抱歉...只是想到了别的事。”对方的语气莫名染上一层低沈的歉意。“其他人呢?”
“别误会,大部分成员还是很循规蹈矩的。”得到的答复令周诗雨有些意外,以至于让她足足犹豫了半秒钟才出声接话:“我有个朋友。”
“是那种关系很好、很重要的朋友。”
“合同履行完的那一年刚好认识现在的恋人。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编舞老师,坚定,有才,甚至不在乎她是退役偶像的这重身份会带来的一系列花名和麻烦。”
“然后呢?”
然后?周诗雨有点好笑。略微偏头看向对方时故意笑得意味深长,却恰好与王奕一动不动地钉在她颈畔的炙热目光接轨。
“可能是因为姓沈吧,所以深情。”周诗雨深吸一口气。“那当然要接着幸福啰。”
一旁的王奕点头如捣蒜。
她这才注意到对方锁骨上方,正贴靠着胸脯的深灰色耳机。一早就为了听她逐字讲述而特意将两只都拿下,精心加工过的金属听筒造型前卫,尚在向外渗出听不出完整旋律的低沈音浪。
就像风声和浪尖冲撞海堤发出的啸响。或许还掺和些别的什么:渡轮的开饭电笛、蛀满锈迹的火机被布满厚茧的的指根摁得咔擦咔擦响。
有关年轻摄影咖的一切推论都经不起推敲,无一例外地陆续成为悖论。
生活品味看起来望尘莫及,可实际消费倾向却亲民得很。高端咖啡和进口清酒一律不沾,烟草呢她尚且不知——王奕这张脸无论颠来倒去看过多少遍都不像是烟鬼。
既然这样。
那么唯一能确定的事实恐怕只剩下这家伙其实只是碳酸成瘾,兼或算半个橘味气泡水的狂热爱好者。
在她潜意识里,好像有关于王奕的一切都容易让人联想到大片的蓝。想到海和笔刷下截然不同又无限相近的两种蓝。
可又不完全是蓝。周诗雨有些泄气,为自己贫瘠到极点,到关键时刻连完整的词措都组织不出的想象力暗自懊恼。
“靠过来点。”王奕在这时抬眼看她,原先搁放在桌面上的手忽然使力,滑蹭过衣料搭住她的肩。
屏幕上的修图进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临近尾声。打包进度条慢吞吞挪动,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最终促成周诗雨浅屈在身体一侧的小臂与对方衣料相触,鬼使神差般跌进一个尚未成形又止步于贴靠阶段的温暖揽抱。
冰凉的指腹捞过周诗雨颈侧的散发,若有似无碰触到陷落进衣襟遮盖后的花茎和叶脉,最终停驻在她削实的耳廓上替她仔细塞好耳机。
陡然放大的人声哼唱着周诗雨从没听过的英文旋律。暧昧的鼓点落在她怦怦直跳的耳膜上,像燃到只剩下最后一口的荔枝味爆珠。
『Took photographs like Brautigan's Book covers that we both adored,
And when you go away, I still see you,』
I still see you.
——这可是比她平生见过的一切蓝调,更要摄人心魂的颜色。
【杉源】无机盐
*花吐症
*1.2w
*有修改年龄差
1
礼拜五的阳光和放学铃是一起降临的,夏日的花喝掉一罐阳光,生得迅速。在一片嬉笑声中,有个人在静静等待死亡。
姜杉得花吐症已经是七天前的事情了。今天,是她亲吻暗恋对象痊愈的最后期限,可她却躺在校园东南角的树荫下等待死亡。
喉咙眼里冒出第一朵红樱草的时候,她就明白,她活不下去了。红樱草本应该带着冬天的气息在早春开花,可悬在头顶的大太阳冷酷无情地告诉她,红樱草在夏日生长更快,那就像暗恋在夏日总是绵延了藤蔓。
花吐症。姜杉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这个病症的名字。暗恋。姜杉又在心里默默描绘出暗恋对象的模样。那是一...
*花吐症
*1.2w
*有修改年龄差
1
礼拜五的阳光和放学铃是一起降临的,夏日的花喝掉一罐阳光,生得迅速。在一片嬉笑声中,有个人在静静等待死亡。
姜杉得花吐症已经是七天前的事情了。今天,是她亲吻暗恋对象痊愈的最后期限,可她却躺在校园东南角的树荫下等待死亡。
喉咙眼里冒出第一朵红樱草的时候,她就明白,她活不下去了。红樱草本应该带着冬天的气息在早春开花,可悬在头顶的大太阳冷酷无情地告诉她,红樱草在夏日生长更快,那就像暗恋在夏日总是绵延了藤蔓。
花吐症。姜杉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这个病症的名字。暗恋。姜杉又在心里默默描绘出暗恋对象的模样。那是一张白皙稚嫩的脸蛋,总是把阳光和乌云状的心情挂在脸上,眼睛闪耀得像星星,同时也是自己心中月亮一般的存在。尽管姜杉觉得将费沁源描述成这样,非常有损自己作为姐姐的形象,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她都要死了。
费沁源。费沁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心中喃喃多少遍对方的名姓,就像一个麻瓜试图用魔法咒语呼唤心中所念之人的到来。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同学们在谈天说笑中走出校门,偌大的校园就像一只被抽走空气的气球,干瘪瘪地覆盖着黄昏,就连指尖的夕阳也在偷偷溜走。
自己已经选择了能观望夕阳之景最久的东南角,可依然挡不住太阳西沉的脚步,就像她在这七天里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去告知费沁源一些独一无二的秘密,却仍然没有阻止死亡的刀刃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一样。
太可惜了。
她轻叹。夏日最后一声蝉鸣会被人类知道其含义吗?
“可惜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和西沉的太阳同时往地平线坠去。
2
鼻塞,咳嗽,发热。如果不是真的得了这么严重的感冒,姜杉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天下第一好,冬天可以跟着费沁源一起堆雪人,看雪景,打雪仗;夏天能够和费沁源在十六摄氏度的空调房里穿着吊带裙,一根接着一根吃冻得咯牙的冰棍。
她这病拖了一个星期都没好,学校的课已经落下不少,作业也堆成了山,但这都不是她所烦恼的。她烦恼的是那个叫费沁源的家伙,每天早上过来打招呼,像叮嘱小孩子一样要姜杉照顾好自己,每天放学回家也要特意绕道来看看今天是不是听话地照顾好自己。听起来腻腻歪歪的,是吗?姜杉也这么觉得,只是她还是在厚重被窝里伸长脑袋,睁着朦胧的眼睛,用着南极冰川一样厚重的沙哑声音回答费沁源的问题。胸腔里的喜悦因子在血管中畅通无阻。
“费沁源。”生病的人更适合撒娇,至少费沁源是这么觉得的。“天天说要照顾好自己,可是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呢?”像是一层奶油覆盖住了冰沙,软绵绵的。
费沁源反问:“那怎么办呢?”
费沁源身上还穿着干净贴身的校服,额角的小汗滴讲述一场奔跑与急切的故事,白晃晃的笑还带着夏季的味道。
“嗯...那怎么办呢?”姜杉笑着重复一遍。打着哑谜,但答案早已写在了心上。
姜杉的半个脑袋埋在被子底下,腾起的热气蒸红脸蛋。费沁源坐在床边,用浮夸的肢体语言表演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差点就迟到了,早餐吃的面包卡在喉咙里老是出不来,喝了很多口牛奶才好。”
“数学课被提问了,但是有很完美的回答问题,还被夸奖了哦。”
费沁源大大方方地分享没有姜杉参与的每一件事,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渗入自己的生活似的。
姜杉笑着看费沁源启唇齿,冒话头,拉着自己的手晃个不停。她说:“费沁源,明天一起去上学吧。”即使热气仍旧绕着脑袋,可还是想在露珠都还未滴落的早晨,和费沁源一起走在朦胧晨曦里。
“你的病还没有好呢!”费沁源凑上来,怀抱球状似的姜杉,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姜杉的脸颊,“还是烫的哦!除非,你承认这是见到我才羞红的。”
“你有毒吧。”姜杉用脸去推费沁源,“费沁源你也太自恋了吧。”
费沁源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做着吃冰红茶冻的挑衅,说着姜杉一定要早点好起来的祝福。
“那就希望明早就好吧。”好不容易把费沁源打发走,姜杉对着那晚银白色的月亮悄悄许愿。
3
姜杉的病真的好了。没有了鼻涕和咳嗽,肌肤也不再泛着热的涟漪,唯一不好的是,她的喉咙要比昨天疼上许多。
真是该死的啊!那感觉就像有不明物体卡在喉咙眼里,想要蹦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一样。这种感觉在吃早饭的时候更为明显。明明喝的是粥,可有些粥粒入喉时,就像火星撞地球,谁也不让谁的给她带来一些灾难。
费沁源天没亮就到了她家门口,握着手机给姜杉发了百八十条的信息,一边劝着姜杉病没有完全好就不要去上学了,一边几乎是把迫切和期待刻在文字上,巴不得姜杉立马从睡梦中醒来,动作迅速的给自己开门。
还是姜妈妈出门买菜的时候发现的她。即使知道费沁源和姜杉关系很好,可太阳还在地平线下的等待还是让她惊讶。
“源源怎么这么早来啊,吃过早饭了吗?”姜妈妈笑着摸着费沁源的脑袋,又说,“姜杉应该还没起床,你去叫醒她吧。”
趴在姜杉床侧的费沁源似乎还在做着童话梦,用眼神描绘姜杉的面容,在一呼一吸之间,在心里暗自给姜杉冠上“睡美人”的称呼。
“姜杉,杉杉。”也许是和煦春风刚从嗓子离开,连带着呼出来的声都绵绵的,带着温柔的气息。费沁源觉得自己不对劲,忍不住想笑,明明和姜杉待在一块的时候,咋咋乎乎的像鞭炮一样,怎么背地里变得温柔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姜杉知道。
姜杉醒来的时候,费沁源正睁着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吓得姜杉以为自己在星期五的这天成功睡过头,结果转头一看,她定的闹钟都还没响起。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因为太想你了吧。”
费沁源的耳朵被姜杉摸了摸,“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
“那为什么摸摸我的耳朵呢?不应该摸摸我的鼻子吗?”
“你什么意思哦,是承认你刚才的话是假的吗?”
“不是啊,只是想你也看看我的鼻子。”
姜杉不自然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把脑后的头发置于身前,企图用头发掩盖红色的耳朵。
费沁源什么时候能少说一点这样奇怪的话呀,真是个讨厌鬼!
4
今天的天气很好,初夏的早晨还带着晚春的湿意,柔和了未来十二个小时的热意。
这根本不是她们第一次一起上学,费沁源新奇的却像第一天上幼稚园。姜杉笑她像一个叽叽喳喳的三岁小孩,左顾右盼的,不知道还以为误闯爱丽丝的梦境。
费沁源说:“今天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啊?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周五,你还是没有写完昨天的家庭作业,你还是赶着早,要去学校补作业。嗯,你还是和我一起去上学啊!”姜杉想,如果非要说不一样的话,就是她突发奇想的想闻清晨的新鲜空气,所以提出一起走路上学以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是的,真的不一样,害,反正你不会懂的。”费沁源一副怎么说你都不会的懂的样子,摇头晃脑地笑。
“你好莫名其妙。”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摇头晃脑的费沁源真的好可爱。
姜杉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好像越发的肿胀了。真是奇怪的病。
初夏的时候,路边的花草都染上饱和度较高的颜色,空气里有着植物们吐出的酯香气泡。这种香味引诱姜杉想张开嘴巴,让空气流通进肺部。唯一不妙的是,这种酯香也在引诱喉咙里的异物冒头。
她的喉咙里似乎生长着什么,无声呼喊。
太奇怪了。
姜杉用力压下这股恶心劲,脚底却发软的像滩水,差点倒在地上。心情很愉快的费沁源正兴致勃勃的看鸟,偶尔会转头和姜杉说话。
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出现了,姜杉下意识地去拉费沁源的衣袖,企图让对方把自己从漩涡之中解救出去。她的喉咙不受自己的控制,里面的异物带着周围花朵的酯香想要冲破喉咙。嘴唇张开,是下意识的动作。
在手指攥紧费沁源的衣袖时,姜杉清楚的看见,从她喉咙里蹦出的异物是一朵鲜艳的花。红色的花朵还带着晶莹的金津,平铺在地上。
“怎么了?”费沁源转头就看见姜杉对着凋落在地上的一朵红花发呆。
“好漂亮的花啊,可惜掉在了地上。”
姜杉听了,十指紧握,唇和脸色更白了。
她反问:“真的漂亮吗?”
“当然啦,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诶,不如拍张照片吧,这样可以上网查找一下,啊,我记得杉杉你有一本厚厚的图册,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姜杉扯住费沁源掏手机的手,说:“有时间拍照的话,你可以多抄几个漂亮的字在你空白的作业本上。”
“什么啊,姜杉你好无情哦!”
"如果再不走快点,上学就要迟到啦!"姜杉拉着费沁源的手,踩过那朵从她喉咙里冒出来的红花。“花叫红樱草,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知道哦!”费沁源兴奋地回答,“好可怜的花,明明艳丽,却是一场悲剧。”
姜杉缄默,默默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费沁源说的没错。所以,这是不是就是说,她,姜杉,要完蛋在这个初夏了?
5
姜杉的重感冒好了,但是她得了花吐症。
花吐症,花吐症。这三个字已经围绕姜杉一整天了,她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分子构型,心里却想的是——她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花吐症是件很叫人头疼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吐出那朵花来,她实在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暗恋成疾的真实案例。在浏览的无数网页里,他们都在说着,亲吻暗恋对象是唯一疗法。
姜杉想了想,自己到底是在暗恋谁呢?
思来想去,不停冒出来的费沁源的名字无数次被姜杉划掉。
她姜杉,怎么会喜欢费沁源呢?
放学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姜杉正不断说服自己,喜欢的一定不是费沁源。
她瘫在座位上,看着夕阳射进教室,打在黑板上,同学们两三个两三个结伴回家。平时,费沁源会在教学楼前等自己回家。
喉咙里的红樱草又顶上舌尖。
她举白旗投降了。她终于承认,自己喜欢费沁源。
可千万别被费沁源知道啊。姜杉一边这样想,一边收拾东西,从另一条道绕开教学楼,往校门走。至少,今天,她还不想和费沁源见面。
费沁源在教学楼前无聊的数天上飞过的鸟,当她开始数第四轮的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姜杉为什么还没有下来呢?
已经和无数个姜杉的同学说再见了,可为什么还没有等来姜杉呢?
跑上楼的费沁源看着只有余晖的教室发愣。姜杉根本就不在教室。回来上晚自习的学姐告诉费沁源,姜杉早就走了。
所以,姜杉为什么不通知自己,就独自一人回家呢?
费沁源垂头丧气的走在夕阳的阴影里,耷拉着身影,开始思考这一天的事情。
第一,姜杉没和自己吃午饭;第二,姜杉没和自己一起回家。
这是两件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姜杉和费沁源不属于一个年段,可除了上课以外,几乎是把其他时间都不约而同的放在和对方相处上,经常被调侃说——就算是情侣也不会这么黏糊吧。
上天,我费沁源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当费沁源抱着手机,可怜兮兮的给姜杉发送消息的时候,只收到姜杉的两字回复。
“有事。”
莫名其妙被放鸽子的费沁源顿时感到怒气的焰火烧了整座山。她需要找姜杉谈一谈。
“源源来找杉杉吗?杉杉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喊她吃饭也说不饿。”
姜杉真的很不对劲。费沁源想。
“姜杉!我是源源!”费沁源敲了敲门。
“我要睡觉了。”
这是拒绝见面的意思吗?费沁源回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正指向八点钟的方向。
真是,下次请找好一点的理由。
从姜杉妈妈那里磨来姜杉房间的钥匙,费沁源一边嘟囔着“明明平时不会锁门的姜杉,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一边拧开了房间的门把手。
房间里飘着姜杉最喜欢的香水味道,可看不见姜杉,只有厕所的门虚掩着,透着一缕淡淡的光。
费沁源是有报复心理的,她打算偷偷拉开厕所的门,好好吓一番姜杉。
结果拉开门,就看见姜杉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前的洗手池里漂浮着好几朵今早看见的红樱草。姜杉的下巴还沾着水珠。
这下子换费沁源呆住了。
“姜杉,你家没有种花啊...”
沉默化成冰,冻结在两人之间。
姜杉回过头,看向费沁源。
费沁源比姜杉矮去半个脑袋,故而把姜杉眼里的水看得一清二楚。
姜杉哭了。
这是费沁源没有想到的。
姜杉其实不是很爱哭的人,眼泪汪汪的模样费沁源至少两年没有见过了,上次哭还是因为费沁源磕破了膝盖,小姑娘鼻子红通通的,一边说费沁源好不小心,一边轻柔地对着费沁源磕出血的膝盖轻轻呼气。
费沁源笑她:“明明是我摔倒了,怎么姜杉姐姐哭得比我还惨啊?”费沁源以为这是因为姜杉是一个极具同理心的人。
今夜的姜杉也哭,却和两年前不一样。她无声地讲述不曾明言的背后似乎藏匿着可以吞噬万物的饕餮,那饕餮血口大张,活生生要把姜杉碾碎,再咽进肚里。姜杉眼里的悲切那么真实,那瞬间,费沁源居然脊背生凉,预感姜杉离她而去。
姜杉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落,鬼使神差的,费沁源用炽热的掌心去接滚烫的眼泪。热的要在灵魂上烫出一个大洞。
“你来做什么?”姜杉轻推开面前的费沁源,化作恶狠狠老巫婆的口气骂,“你快滚啊!”
费沁源几乎是立马就对号入座这个叫姜杉哭鼻子的混蛋角色。
她伸手抹掉眼泪,柔声道:“姜杉,你在生什么气呢?”
费沁源眼底化不开的担心是红樱草的无机盐,在光合作用效果几乎为零的月夜催促生长。
鲜艳的红色花朵又一次不听话地顶开喉咙,即使姜杉极力掩盖,却仍敌不过生长旺盛的情愫与鲜花一同盛开。她好想大声让费沁源离她远点,可花的盛开却彰显着她内心深处另一种选择。
姜杉想,她的欲盖弥彰千万别被发现了。
缄默是最好的回答。费沁源只需要在姜杉眼里的水光里看见一丁点波澜,就能够明白,藏在姜杉背后的是什么样的饕餮。
原来是暗恋。
姜杉在费沁源的注视下,收拾好洗手台,把湿漉漉的花朵扔进垃圾桶,从口中抠下新生的那朵,毫不留情的赐予死亡。她转身离开厕所,慌张掩盖在落荒而逃的背影里。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影子都无法遁走,更何况她呢?
“姜杉,你......”费沁源似乎要说些什么,可话却在喉咙生根,出不来。
姜杉把作业摊开,摆在桌上,抽出笔,嘴上却说:“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也许,小孩就是小孩,情绪无法掩盖在影子里。
费沁源朝姜杉喊道:“姜杉!你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兴师问罪的语气差点让姜杉笑出声,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姜杉说:“你是不是有毒啊,快给我滚回家写作业!”
费沁源真是太可恶了。姜杉想。
6
花吐症这个秘密被费沁源发现了会怎么样呢?
是会缠着自己询问喜欢对象是谁的结果。
本来就不算长的相处时间,现在全被这个叫姜杉尴尬的、不应该从费沁源口中问出的问题填充。姜杉想用胶带封住费沁源的嘴,以防对方的喋喋不休。
周六补课结束的傍晚,费沁源再一次凑上来,不用说话,姜杉就已经知道这小孩想要问那个无聊的问题。
“我没有喜欢的人。”先发制人,是对抗喋喋不休的重要战略。
哪知费沁源换上一副八卦的面具,小心翼翼地问:“啊,是不是担心对方不喜欢你啊?”
“我们杉杉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费沁源又说,那口吻似乎要为姜杉吟一首赞歌。
“那你喜欢吗?”这话,真是不听话的不听话的往外冒。反射弧自己发出指令,没有和大脑商量,导致姜杉下一秒就后悔了。
“什么?”不知道费沁源是没听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什么。”姜杉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拥有这瓶后悔药。
姜杉你在害怕什么呢?她问自己。明明费沁源是站在灯下,被橘色的光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可为什么自己却在恐惧她的接近呢?
“明天,去游乐场吗?”姜杉问。
兴奋的小孩跳起来,拥抱姜杉,回答:“当然。”
7
姜杉懊恼。其实在她的计划里是不包括这个游乐园一日游,可不停吐出的红樱草似乎在催促她应该尽早行动,如果张不开嘴,就应该用工具撬开。
游乐场也许是这个好工具。
尽管她对游乐场的热情在这天消耗得只剩下一毫升,可还是不愿意浪费机会——和费沁源一起的机会。
“费沁源,你怎么还这么小啊?”十八岁的姜杉和费沁源牵手,在摩天轮的队伍里偷偷说话。明明周围喧闹,可两人偏偏附在对方的耳边,故意降低音量交谈。就像是属于她们的秘密,不愿意世人所闻。
“我不是小孩子。”费沁源不满地反驳,用手比着身高说,“会和你一样高的。”
姜杉当然知道费沁源其实一点也不像小孩子,有自己的心思,有时候要比自己成熟很多,可她还是希望费沁源快快长大。
白天坐摩天轮其实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没有摘星偷月的幻想,也没有灯光绚烂的夜景,就连呼吸也不会放大。可却更叫人看清眼睛的光亮,清澈的水波光粼粼。
红樱草真是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姜杉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小疙瘩的地方鼓了起来,宣告世人自己的出生。姜杉看了眼和自己牵手的费沁源,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好想说出口。
把炙热爱意付诸于舌,希望花的脉络放自己一命。
“啊,真是好漂亮,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喜欢的人一起来。”费沁源转过脑袋,后脑勺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摇晃,眼睛亮得和启明星一样。
花的根缠住姜杉的脖颈,她差一点就要窒息而死。
“那很浪漫。”
8
周一的晚上,是小姜老师的上班时间,辅导对象是住在附近的费沁源同学。
这周也不例外。
费沁源和平常一样,坐在姜杉书桌的一角,等待姜杉洗好澡。无聊的费沁源喜欢四处瞅瞅,看看天花板上有没有可恶的虫子爬附,瞅瞅窗台有没有落下新灰,瞧瞧姜杉的书架上有没有添置新的玩意。引起好奇的是放在墙角的一个黑色袋子,费沁源原本以为只是一袋垃圾,结果突然而来的风卷出一朵熟悉的红樱草。
红樱草蛊惑着费沁源靠近黑色袋子。那是一整袋的红樱草,干瘪的、新鲜的、带血迹的。
姜杉在做什么呢?是偷偷加深对对方的思念,还是等待生命被漂亮的花审判?
费沁源用手指挑出一朵最鲜艳的红樱草,红樱草上附着着一层冰凉的水,费沁源知道,姜杉清洗过它们。她把红樱草放在鼻尖嗅了嗅,酯香里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凉意从脚底爬上脊梁。
费沁源又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模样,重新做回乖乖等待的小孩角色。她似乎一直是等待的角色,偶尔的前进,总是因为担心被讨厌所以被搁置。
姜杉带着一身水汽来到费沁源身边,温热的水汽仿佛都染上死亡的气息。那是暴风雨前的味道,是费沁源最讨厌的味道。
“姜杉。”心神不宁的费沁源终于还是在姜杉给她画圆的空隙里发声,这一次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问,“姜杉,你到底暗恋哪个家伙?”
手下的圆凹了进去。姜杉一愣,依旧用几天前的语气回答费沁源,“我说过了,没有喜欢的人。”
“你撒谎。你吐了一袋的红樱草。”费沁源只是平淡的描述那袋花,却感觉呼吸不顺畅。
“姜杉,”她又一次喊姜杉的名字,“你不说出来,我上哪里给你找暗恋对象?”这番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费沁源不甘心地攥紧姜杉的细手腕,力气大的像是要折断。
“跟你说没有,你那么操心做什么?”姜杉挣开费沁源的束缚,拉开距离,摸着发红的手腕,就连眼角也在发红。
“那那些红樱草怎么解释?新的、旧的、带血的,你是不是想死在这个周五?”费沁源怒不可遏,她站起来,俯视姜杉。
那一瞬间,姜杉觉得费沁源已经比她都高了。
可花缠住声带,她应了一句“是”。
随后,怒气在费沁源体内喷发,用怒火卷走来过的痕迹。
姜杉想,费沁源应该会生气很久,自己真是不可理喻。
蝉爬上树,大声嘶喊对夏天的眷念,而有些话,人类无法读懂。
风吹开了费沁源没有带走的课本,露出一篇画着涂鸦的课本。涂鸦着两个小人,用歪歪扭扭的气泡框写上“姜杉”和“费沁源”两个名字。
人类若领会不到蝉的意思,那么可以听见同类的声音吧。
姜杉红着眼角,又接住从喉咙里新生的花。
9
第二天的早上,费沁源没有经过她家门口。没有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着实有些不习惯。姜杉叹了口气,颠了颠包里属于费沁源的课本,苦笑地想,吵架了怎么还要好人做到底呢?
她在费沁源班级的楼层站了很久,她对着已经开始发黄的墙壁发呆,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避开费沁源,尽管这和她的内心背道而驰,可至少这么做,可以让花朵离开她的气管一分钟。
上课的铃声快敲响的时候,姜杉给自己鼓劲——只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没什么大不了的。
费沁源的同学她还算熟悉,随意地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位秀气的女孩子,刚把书交到女孩手里,就听见女孩说:“学姐,费沁源来了哦。”
看着垂到鼻子的黑眼圈和略有些肿胀的眼皮,不难想象,费沁源大概是凌晨伴着眼泪睡着的。不忍与愧疚的浪潮要将姜杉击倒。
黑着脸的费沁源实在有些凶,姜杉被盯着,紧张地咽下一朵红樱草。
费沁源只是轻哼一声,从女孩手里接过课本,踏着风从姜杉身边走过。
费沁源像一阵风。姜杉想。
一阵抓不住的风。
10
姜杉知道费沁源其实也是个犟脾气,当他人没有回应的时候,就会鸣金收兵,不犯城池。在她成长过程中,总是和人渐行渐远,可也许姜杉是个意外。
她没有办法否认,昨天的姜杉把她气得够呛,却也没有办法隐藏,姜杉眼角的红色与水汽搅乱了她的深夜。
姜杉是个意外。
午休的时候,费沁源偷偷溜进姜杉的教室。平时会端坐着写套卷的姜杉今天提早趴在桌子上,睡午觉。
姜杉坐在靠墙的位置,费沁源就霸占了姜杉同桌的位置,悄悄地把奶茶放在桌面上。奶茶杯子上还带着新鲜水珠。
费沁源带了一件外套,半掩着自己的脸,和姜杉凑得很近,轻轻戳着姜杉因为挤压而肉乎乎的脸蛋。不由自主的感叹:“杉杉真是可爱啊。”
那语气简直就像是被可爱到无可奈何,痴汉一百级的程度。
姜杉其实没有睡着,她只不过是因为心情烦躁解不开一道三角函数,而气颓的趴下,她也没想到,费沁源会来到身边。
她当然只能装睡,打破平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的脑袋正像一团浆糊一样,却又一次感受到费沁源冰凉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她听见费沁源在她耳边说:“你到底喜欢谁啊?”
姜杉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答案对费沁源同样很重要。
费沁源又说:“可以是我认识的吗,比如那个...”关键的音并没有发出来。
姜杉心想: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做丘比特呢?
费沁源走得无声无息,姜杉也成功在静谧之中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桌上的奶茶流了一滩水,上面贴着同桌的便利贴,如果不是亲自见证一场有意图的入侵,姜杉就要相信这是同桌友情赠送的奶茶了。
费沁源果然是惹人喜欢的家伙。
随后,叫她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朋友来询问自己,和费沁源吵架了吗?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或者说,姜杉并不像承认她在与费沁源背道而驰,并且越走越远。
“为什么这么问?”
“小家伙向我打听谁和你走得比较近。”张怡笑着说,“但是我思来想去,觉得和你黏了巴胡的不就是她吗?”
“所以,姜杉,”张怡突然严肃起来了,“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姜杉迟疑地点头。这是第一次,红樱草没有反向控制她的真实想法。
11
姜杉不明白。费沁源在想些什么呢?明明惹她生气的是自己,和自己装作不认识的是她,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仍然做着童话梦。化身为自甘奉献的骑士,护送假公主回家呢?
夕阳的余晖里,姜杉和费沁源一前一后走着,她们的影子却像是在同行。
“明明是在冷战嘛。果然还是童话故事看多了。”姜杉独自嘟哝着,却不可否认内心的悸动引发的红色情绪要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烂。
也许,她应该为自己做一些努力。
她的脚步慢下来了。家的窗沿就藏在树的身后,姜杉马上就要到家了。如果此刻不说出口,好像有些亏待这样的夕阳晚景。
“费沁源。”
费沁源愣神,却还是在姜杉的目光里走近。
眼前的费沁源明明站在夕阳的阴影里,逆着光,漂亮的脸蛋却盈着生机。这样的费沁源好像更容易接近。
喜欢的话语贴紧声带,里头的红樱草种子近来越来越多,此刻簇拥着姜杉要把喜欢说出口。她启齿,话已经挂在嘴边了。
“姜杉,放学啦!”是姜妈妈的声音。姜杉抽回神,看着发抖的双手,大骂自己。
天上的月亮在看她的笑话。
姜杉对费沁源说:“早点回家。”
她当然不能,不能把这样的爱意强加给费沁源,这是对妈妈的不负责,也是对费沁源的不负责。可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姜杉,该怎么对自己的情感负责。红樱草也不知道。
姜杉如梦初醒。她意识到红樱草的刺很快就要穿破她的肌肤,风会灌进血管,灵魂会飘上大气层。她还会再看见下一个夏天吗?
姜杉知道,她不能。
12
周四的时候,姜杉还是和往常一样。吃着一样的早饭,坐同一班公共汽车,走一样的路,还是在午休的时候写一张数学套卷,笔芯没墨了,就换一根崭新的,只要费沁源来找她,她还是与其分享自己的时间。如果不是咳出的红樱草带着更多的血色,那么这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周四。
姜杉身后死亡的时钟在倒计时,可她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费沁源,着急的要哭出声。
姜杉是为什么这么云淡风轻呢?为什么姜杉不愿意说出口呢?费沁源不明白,她想着,难道是因为对方是无法说出口的禁忌对象吗?
午休的时候,费沁源照常来找姜杉。从拥挤喧闹的食堂里抽出身后,费沁源拉着姜杉爬上了天台。天台没有人打理,生长的杂草和腰一样高。如果蹲下,可以开展一场捉迷藏。
姜杉和费沁源并排坐着,肩膀挨着肩膀,躲在门的阴影里,从层层白云中泻漏出的阳光,只打在她们的手背上。
“姜杉。”费沁源真是越来越喜欢喊姜杉的名字,明明是个比自己名字音节还要简单的名,却因为时间的推移,情绪的变迁,在喉间、舌尖碾转出脱口而出的困难。“姜杉”已经不再是那么好轻而易举就能冒出来的声了,费沁源总得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说。
姜杉回头看费沁源。本来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小肉脸颊,没有张开的稚嫩脸庞,全都浮现在眼前。
费沁源抱着姜杉,手臂攥着紧紧的,她害怕一撒手就看不见姜杉了。
“做什么呀?”拥抱温暖的可以融化北冰洋的浮冰。
“我不要你死。”哭腔冒出头,费沁源仍旧和小孩子一样,抱着姜杉大哭。
“怎么就哭了呀?”伸手擦掉费沁源满脸的泪,但是无论怎么擦,费沁源的眼泪还是不间断的掉落。“哭成大花猫,一点也不可爱。”
费沁源一个劲的摇头,手臂环的更紧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就这么永远将姜杉禁锢在自己身边。
"大夏天的,抱着好热,我们松开一点好吗?"姜杉呼吸着费沁源身上自带的香味,从头发到脖子间都藏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费沁源,真的是好可爱。姜杉看着费沁源的发旋这么想。
“我不要,夏天才刚开始,怎么会热呢?”
原来,初夏就足够烫伤灵魂。
姜杉捏了捏费沁源的脸,指尖覆盖上一层水渍。
姜杉说:“今天,逃课吧。”
苍白的脸上呈现出和红樱草一样艳丽的笑。
“什么?”费沁源在一片模糊的水光里看见姜杉的笑,把其他的一切都抛弃了。
“我说,我们逃课吧,就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高三的姜杉比费沁源多上一节课,那课通常是坐在教室里,听着操场上悠扬的广播声,开始一场叫人厌烦的课堂测试。
进入夏天以后,这节课反而不那么重要了,没有老师已经是常态,提前逃出教室已经成为必修课。
费沁源不可能拒绝姜杉的。
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敲响的时候,费沁源和姜杉默契的在教学楼前面会面,还有些烈的太阳火辣辣的烘烤地面。
费沁源问姜杉,去哪里。
姜杉牵起费沁源的手,穿过一股又一股泉水似的人群,闯过沸腾的操场,奔往校园的东南角。这里,是整个校园观望夕阳最久的地方。
东南角有整排整排的树,阴影十分短。
费沁源把自己的包置于身后,树的疙瘩不会打扰她们。
姜杉躺在费沁源身边,脑袋下面枕着手臂,往上看,树叶的缝隙里可以看见鸟的飞翔;往左看,手指的缝隙里可以看见费沁源的笑颜;往前看,灿烂的阳光里两只脚踝碰在一起。
世界变得格外的安静。
她们两个其实不需要做些什么,躺在对方的呼吸里就能遇见今晚的繁星。东南角的风也有眼力见的不打扰兴致,和煦的带来阵阵凉风。
她们躲在短小的影子里,背对着世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操场依然喧闹,抬头就可以看见高高挂起的月亮。
费沁源揉着眼睛往姜杉靠去。
好想说晚安哦。
“费沁源,你醒了吗?”
“嗯。”费沁源嘟哝。
喜欢应该在时候说出口吗?
姜杉拿不准。
“月亮好漂亮哦。”费沁源说。
喜欢会和月亮一起升降,却不像月亮可以那么委婉的表达。
姜杉轻叹口气。
“我们该回家了。”回归正轨,藏起这个违反校纪的时刻。
13
死亡的钟声在费沁源的梦里敲响,她在半夜像是自救的溺水之人,爬出混沌的梦。
不安,围绕着她。
她又一次抱着她的手机,给姜杉发去百八十条的消息,企图以这种形式来缓解自己脊梁上滴滴豆大的汗珠。
姜杉自然无法给她回复。
费沁源只能对着微微见光的窗口发呆,脑子里蹦出来的梦的场景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姜杉的脸。
姜杉,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是一个陪自己走过好多路的姐姐。和姜杉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幼稚的像个小孩,不需要太过于担心未来,不用在期待的目光里负重前行。
姜杉。
费沁源念着姜杉的名字,思考起姜杉喜欢身边人的可能性。她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打上百分之一百的评分,却又迟疑的划掉。
所以,姜杉到底喜欢谁呢?
礼拜五的天气还是很好,好像这样的好天气就可以给红樱草攒够无机盐,促进它们的生长。
费沁源和平日一样和姜杉一起上学,只是这天,她把姜杉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姜杉打趣地问她:“费沁源,你是害怕我跑走吗?怎么牵的这么紧啊?”
费沁源很认真地回答:“是的。”她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么提心吊胆。
她担心只要她走神一秒钟,就找不到姜杉了。
姜杉摸着费沁源的脑袋,轻轻地笑。
如果不是额角开始冒汗珠,姜杉也会被自己的云淡风轻给欺骗过去。
礼拜五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她飞快逃离教室,奔向学校东南角那排树,树荫并没有替她保存昨日的温度,她躺在发凉的阴影里,思考其头上这棵树需要多少的无机盐和水才能够长成这样的高大。
她闭着眼睛,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指尖里还捻着一朵红樱草。
她知道,周五最后一堂课,费沁源的数学老师一定会留堂。
费沁源是找不到她的。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姜杉并没有告诉手边的红樱草。
14
“可惜什么呢?”
喘着粗气的费沁源跪在树影里,凌乱的发丝混合汗液粘在脸颊。
大片的阴影里还是能看见费沁源眼里的笑意——姜杉的秘密好像被发现了。
姜杉又一次在费沁源面前做了一个爱哭鬼,眼泪从眼角流进发丝,晕开一片红。
费沁源替她擦干泪珠,用手盖住姜杉的眼睛。姜杉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在费沁源的手掌心振翅。
姜杉听见费沁源说:“姜杉,夏天才刚刚开始。”
吻和西沉的太阳同步降落。
姜杉知道,红樱草还需要更多的水、阳光和无机盐,下一个夏天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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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郝爽|厕所瓜
#这大概是我目前写过最长的CP文了,感觉越写越沙雕
#郝爽真的很好嗑
#可能是侄女太好磕,我好热衷给爽子拉娘
击掌结束,回到休息室还没坐下,郝婧怡就说闪了腰不出街了,让郭爽等下去罗森给她带个乌龙茶回来。
旁边高雪逸跟林舒晴凑到一团,嘴里还要喊一句“郝爽太甜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郭爽立刻捏紧拳头,转头又看到郝婧怡也在跟着大家笑,更被气到了,一拳头直接砸到郝婧怡肩膀上,“你笑屁啊!走了!”拉起许杨玉琢就走。
“哎,你别拉我!”羊姐刚给照片搞了个提亮肤色就被郭爽拽起来“你是不是害羞啊郭爽~”
...
#这大概是我目前写过最长的CP文了,感觉越写越沙雕
#郝爽真的很好嗑
#可能是侄女太好磕,我好热衷给爽子拉娘
击掌结束,回到休息室还没坐下,郝婧怡就说闪了腰不出街了,让郭爽等下去罗森给她带个乌龙茶回来。
旁边高雪逸跟林舒晴凑到一团,嘴里还要喊一句“郝爽太甜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郭爽立刻捏紧拳头,转头又看到郝婧怡也在跟着大家笑,更被气到了,一拳头直接砸到郝婧怡肩膀上,“你笑屁啊!走了!”拉起许杨玉琢就走。
“哎,你别拉我!”羊姐刚给照片搞了个提亮肤色就被郭爽拽起来“你是不是害羞啊郭爽~”
“许杨玉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鹅鹅鹅鹅鹅鹅鹅……”
“嘎嘎嘎嘎嘎嘎嘎……”
关门的时候,休息室的笑声引得门口的粉丝纷纷想要探头看热闹。
【救命!“郝爽”这种在豆瓣任何一个组里都找不到糖点楼的CP居然也嗑!提姆爱吃兔!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铁齿铜牙吧!】
因为落了东西又折回休息室去拿,今天郭爽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刚踩上班车的第一级,她就已经十分后悔【刚刚应该跟阿昕羊姐她们回家的,或者跟蒋舒婷回家避避风头也行啊。】
【这个车平时会坐这么满吗?满到只剩下郝婧怡边上的位子! 高雪逸林舒晴冯思佳你们三个人东西要放后面一整排吗? 王奕林楠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瞎嗑CP! 农燕萍你不是昕羊给吗?】
郭爽环视一圈,发现倒数第二排队长边上只放了个包,打算去给队长撒个娇求座位。
“瑶瑶……瑶瑶……瑶瑶……”连叫三声,队长大人带着耳机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万丽娜从旁边探身过来:“瑶瑶刚刚说太累,上车就带耳机睡觉了。”
【也找个演技好点的吧!沈梦瑶忍笑忍得嘴角都在发抖!】
“郭爽,郝婧怡边上不是还有位子嘛。”林舒晴一边说,一边还要跟万丽娜挤眉弄眼,明显得就差把“我们就是串通好的”写在额头上。
她捏紧拳头走到郝婧怡旁边坐下,“哼!一群ky精!”
“你们郝爽,一个天天追人追而不得,一个天天被人追,可以说非常好嗑了。”
郭爽把捏紧的拳头伸过头顶“高雪逸,少刷点豆瓣吧!看那些有毒的厕所消息,你不如蹲在中心楼梯间听点真的。”
“听什么,听你跟孙芮吃香辣小龙虾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丽辣!怎么你也……”
“所以,你说的方法真的有用吗?”郝婧怡今天刚睁眼,就收到了郭爽喊她来二楼的信息,说找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结果来了之后被迫噼里啪啦听了一大堆什么ky,什么营业,什么郝爽……
郭爽用力一拍自己的床铺表示“肯定有用!对付ky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比她们更ky,我们k自己的y,让她们无y可k!”
虽然郝婧怡很想质疑,ky这个词是不是可以这样拆开用,但是介于眼前爽姐情绪十分高涨,她还是决定先闭嘴。“那我要做什么呢?”郝婧怡真诚发问。
“唔……这样,我自己主动cue郝爽,正主直球发糖,你就配合我,我们把郝爽营业成商业CP,人工合成的糖总没人嗑了吧。”
虽然私下里达成了协议,但在MC上直接被郭爽突然营业指着鼻子怒喊“郝爽!”郝婧怡还是有被吓到。
嗑学家小高当即发声:“难嗑。”
【高雪逸你是两面派吧,明明台下数你嗑得最起劲!】郭爽转头“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郝婧怡也跟着转头。
俩人一对视,郭爽迅速靠近,郝婧怡下意识伸手搂腰。
郝爽即刻营业!都给我磕糖!
“郝爽太甜了!今天正主在台上发糖!”MC下台,蒋舒婷一边跑去换衣服,一边还要跟高雪逸快乐击掌。
郭爽立即把人拽到身边“对啊,郝爽世最甜!我们蹄蹄不会吃醋了吧~”
被拽得一个趔趄,郝婧怡抓了一把对方的手臂才没摔倒。
高雪逸看得啧啧摇头,“很多人不敢说,郝爽现在是H队最好嗑的CP。”
下了公演,林舒晴说答应了粉丝要出街,在休息室里喊有没有人一起。郝婧怡也想去罗森买个牛奶,就站起来准备跟着一起出门。
郭爽也赶紧起身,“我也去我也去!”
“嗨呀!我不想做电灯泡。”林舒晴嘴里说着不想,手上倒是很迅速把她俩推搡到了一起。
不像之前那样一被Ky就捏拳头,这次郭爽大方挽起郝婧怡的手臂,抬脚就往外走,顺便还要叫一句“乌克兰老公”。
郝爽不对劲了。
“是吧!我也觉得她俩不大对劲!”高雪逸边说边从林舒晴手边偷偷拿走了最后一小包牛肉“她们以前会这样跟个连体婴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吗?”
“高雪逸!那包牛肉是给奶瓶留的!”林舒晴怒斥偷牛贼。“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突然变得很黏糊糊。”
“让郭爽下次回成都再带点不就好了。”
“哼!先不跟你计较,我们得先弄清楚,我们不会嗑到真的了吧!”
“如果郝爽是假的,我希望她们是真的。如果郝爽是真的,我希望她们……”
“好了好了,闭嘴吧。”林舒晴伸手捂住了高雪逸的嘴“少看点豆瓣吧你!”
排练前,大家聚在林舒晴和高雪逸房间。
冯思佳举手提问“所以我们今天聚在这里是要干嘛?”
“林舒晴,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许杨玉琢的声音从农燕萍的手机里传来。
林舒晴起身,清了清嗓子“咳,因为跟你们俩也有点关系,所以昕羊你们俩就算视频会议也要参加。好了,废话不多说,今天,是一个作战会议。关于我们大家嗑的郝爽。”
高雪逸立刻接上“经过我和林舒晴缜密而深入的分析,我们可能嗑到真的了!姐妹们!”
“喵……”
“坨坨,安静。”沈梦瑶赶紧把茶几上的坨坨抱到怀里“小高你继续。”
“作为郝爽仅有的CP粉,我们是不是应该支棱起来!”林舒晴环视一周,见蒋舒婷低了个头在玩手机,“蒋舒婷,放下你的手机。看看你的姐妹郭爽吧。”
蒋舒婷把手机递过来,打开的是微信页面,乍一看居然还有些数学公式,“我在问Soso作业呢。”
“好吧,蒋舒婷,学习第一,你先写作业。”林舒晴转头看向其他人,“为了搞清楚郝爽是不是真的,我们提姆爱吃兔郝爽应援会要行动起来了!大家最近都要时刻关注她们俩的情况。王奕,你重点关注郝婧怡,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装作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提提郭爽。”
“啊?”蒋舒婷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手机里抬头。
林舒晴翻了个白眼“没叫你,你好好上你的家教课。昕羊,你们俩多多关注郭爽,没事就在她面前提提郝婧怡,看她是怎么个表现。”
“啊?”蒋舒婷又抬头。
高雪逸在林舒晴举拳头之前,眼疾手快按下了蒋舒婷的头。
“继续,其他人,最近都密切关注郝爽两个人的动态。但是!切记,不能像我们之前那样太过ky了,不然郝爽八百倍速避嫌我们就没得嗑了。好了,大家有什么发现及时汇报,就这样,散会。”
“喵喵……”
【很好!今天没有任何人Ky郝爽。这证明我的方法是有效果的。】排练间隙,郭爽为自己的发现快乐摇摆。
“你干嘛呢?”贴着她坐的郝婧怡疑惑地从手机里抬头。
郭爽凑近到她耳边“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没有任何人Ky我们。这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有效的。”
郝婧怡环顾一圈排练房,压低声音,“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林舒晴和高雪逸贼眉鼠眼地挤在一起看我们呢。”
【晕!还真是!】
原来是圈地自萌了。
“你等下排练完有事吗?”郭爽扯扯郝婧怡的衣角问。
“没事啊,怎么了。”
“那等下结束去我房间,我们商讨一下下一步计划,势必要把这些个骑脸Ky的CP粉扼杀在摇篮里。”爽姐说着又捏起了拳头。
郝婧怡转头看她一眼,哦了一声。
排练一结束,郭爽抓住郝婧怡就把人带出排练房往二楼去。
“是吧是吧是吧!我们磕到真的了!姐妹们!”林舒晴怕郝爽两人听到,不敢大声喊话只能用力拍边上蒋舒婷的手臂,把蒋舒婷拍得嗷嗷叫。
高雪逸伸出食指推了一下眼镜,“所以我们更加要理性磕糖圈地自萌,不能让她们避嫌!”
“姐妹们,阿昕发信息说刚刚郝爽拉着手路过她们练习室!”林舒晴举着手机大喊。
“哦呦!太甜叻!”
郝婧怡一路被拽得晕头转向,路过金曲青春组的排练房倒是没忘跟队友打个招呼。
把人拽进房间推到小沙发坐下,郭爽摸着下巴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可惜房间太小走不开,只好也坐下。
郝婧怡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计划,只能老实坐着。这个房间其实来的次数不多,因为房间小又在二楼,平时她们玩也都是把郭爽喊到三楼去。小沙发旁边的墙上贴着一些拍立得,大多都是跟H队的成员的合照,也有一些拍坏没拿出去竞拍的单人照。
有一张脸几乎占满整张照片的怼脸照,郝婧怡记得,是那天在后台她跟林舒晴抢拍立得,不小心把相机怼到了路过的郭爽脸上。边上,是她们刚来上海的那会儿,她和郭爽在外面餐厅等位,用门口的免费照片打印机,打的两个人的自拍,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点褪色了。
“我知道了!”
郝婧怡被吓一跳,对着她就是一个白眼。
郭爽没把白眼放在心上,继续说:“我们不能只营业郝爽,我们还要营业其他CP。这样才会显得郝爽更加商业。”
想起刚刚路过金曲青春的排练房看到孙芮前辈,郝婧怡跟着就想起了楼梯间的小龙虾“那你要营业哪一对?你现在最火的CP可是芮爽。”
郭爽倒吸一口凉气“我可不敢。”
“那不是团里有人在追你吗?”
“救命啊!怎么你也要ky我!”郭爽用力拍了拍床“这个厕所瓜到底是谁造谣!”
“那我还被造谣在团里追求成员呢。”
郭爽被逗笑“你没有吗?”
“郭爽!”郝婧怡气得站了起来“我追谁了我!我就喜欢你一个,我追谁了我!”
“……”
“……”
郝婧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额……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来我约了王奕有事,我先走了……”
“啊?哦哦……好的,你上去吧。”郭爽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郝爽又不对劲了。
今晚林舒晴喊大家来她们房间看电影,郝婧怡和郭爽从进门开始,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蒋舒婷跟高雪逸和林舒晴已经交换了今天晚上的第一百个和一百零一个眼神。如果眼神交流带电的话,坐在她们中间的郝爽大概刘海都能被烧光。
“我们郝爽不会BE了吧?呜呜呜呜呜呜呜”林舒晴在小群里大声哭泣。
高雪逸偷偷掏出手机“不会的!她们肯定只是避嫌!捏拳.jpg”
“避嫌避嫌,越避越甜。旺仔自信.jpg”
“希望真的只是避嫌吧呜呜呜呜呜。”
“我不看了,先回去了。”郭爽起身。
林舒晴瞄了一眼另一边默不作声的郝婧怡,转头挽留“郭爽,别啊,电影才看一半。你咋了?”
“没事,就是今天扒舞有点累。我先回去了,你们看吧。”郭爽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啊,这……”林舒晴跟蒋舒婷和高雪逸对视一眼,又转头去看郝婧怡。
郝婧怡起身“我也有点累,先回去了。”说完也离开了房间。
“不会真吵架了吧?”高雪逸拿起遥控关掉投影,又伸手开灯。
“我看我们最近还是不要ky她们了。”
郝婧怡在楼梯口追上郭爽。对方往二楼去,她就跟在后面,一路跟到房间门口。
郭爽拿了房卡没有开门,转身跟背后的人面对面,没说话。
“额……那个……”
“哪个?”
“我那天说的话……”郝婧怡低头不去看对方。
“什么话?”
“就是……就是……我喜欢你……的话。”郝婧怡虽然被粉丝叫乌克兰大猛1,但终归还是脸皮薄的女孩子,低着头也能看到脸红蔓延到耳朵尖了。“你可以当做没听到,我们还是朋友,你不喜欢她们ky我们俩,我去跟她们讲。”
远处楼梯间传来了嬉笑的声音,郭爽一把抓住郝婧怡的手臂,另一只手刷卡推门把人一起拉进房间里再关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郝婧怡被郭爽拉进门的时候没站稳,背撞到了门背,被拉着的手臂一收还把郭爽拉进自己怀里。
如果不是门背后的挂钩真的硌很痛,现在这个场景说实话还有点浪漫又暧昧。
“那个……要不……你……”郝婧怡放松手臂想让郭爽从怀里出来。
“那你来追我吧。”
郝婧怡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你不是很喜欢追人嘛,给你个机会追我。”
“我没有……”郝婧怡立刻就要反驳,低头看到怀里的人嘴角带笑,马上闭嘴,“好!那我可要认真追你了。”
郝爽又又不对劲了。
前两天还疑似BE,怎么今天郝婧怡又是牛奶又是乌龙茶的往郭爽面前送呢。
林舒晴和高雪逸凑到一起,偷偷观察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昕羊和王奕怎么都还没到!”林舒晴掏出手机准备给王奕发信息问问情况,又拍拍高雪逸“你快问问昕羊到哪里了。”
要选一位真喜欢的和两位假喜欢的成员。
郭爽站在前面,先把张昕拉出来。
台下立刻齐声高喊“昕爽!昕爽!昕爽!”
“思岛铺!大家,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有点背德了。”郭爽抽出挽着张昕的手对着台下做个了“嘘”的手势。
第二位是蒋舒婷。
台下立刻喊“舒爽!舒爽!舒爽”
第三位……
她转身,咬着手指甲跟郝婧怡对视。郝婧怡眼神朝上,也不看她,只是笑着抬手,装可怜地卟卟对手指。
“郝爽!郝爽!郝爽!”
王奕在背后一推,郝婧怡上半身就没骨气地往前倾了倾。
“来吧。”郭爽向她伸出手,把人拉了出来。
“郝舒爽!郝舒爽!郝舒爽!”
“昕里郝舒爽!昕里郝舒爽!”
“来,选一个她的最爱。”蒋舒婷看郝婧怡一眼“其实不用选,我们都知道了。”
郭爽绕到三人身后又从她们身后绕到前面“请大家闭上眼睛,这个现场最幸运的人究竟是谁呢。”
郝婧怡看着舞台前面的方向,双手交叉无意识地开始捏起手指关节。
“是你?还是你?”郭爽探头到郝婧怡和蒋舒婷头中间。
郝婧怡松开手指把手臂抱在胸前。
郭爽走到张昕身后“好吧,我宣布,这里我最喜欢的人是……”没有说名字,只是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郝婧怡。
公演结束回到中心,郝婧怡亦步亦趋跟在郭爽后面来了二楼。
“你今天MC说的是真的吗?”
郭爽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收拾带回来的东西“什么是真的吗?”
郝婧怡上前一步,弯腰伸出手臂想去抱她,定了三秒钟,又直起身子收回手臂。
“郝婧怡。”郭爽站起来,转身面对她,“想抱就抱。”
“啊?”
郭爽向前一步手臂圈上她的腰,“你弯腰伸手臂,影子都能看到。笨。”
“那我算追上你了吗?”
“勉勉强强算吧。”
郝婧怡反应了一秒后立刻用力把怀里的人抱紧。
“我表情管理是不是不太行?”郝婧怡躺在郭爽床上,拿手机第N遍看完那个MC之后发出疑问。 郭爽坐在旁边玩手机也没看她“的确是,啥都写脸上了你。”
郝婧怡放下手机翻滚一圈抱住她“那我不是怕你不选我嘛。你选了我我又太开心了,顾不上表情管理。”
“切,就会说好听的。”
“你倒是做做表情管理,嘴角控制控制呢。”
郝爽又又又不对劲了。
扒完舞暂时休息,俩人在排练房坐老远,一人一个手机笑得荡漾。
林舒晴坐在郭爽边上,想要瞄一眼,奈何爽姐的防窥膜质量太好,她都快瞄成斜眼了还是啥都没看到。
“我回房间上个厕所。”郭爽锁上手机起身。
郭爽刚走两分钟,郝婧怡也跟着起身“我回房间拿个充电器。”
小晴挠头,在小群里咨询小伙伴“我们郝爽这到底是HE还是BE啊?”
高嗑学家沉思良久“可能是田馥甄结局吧。”
iPad学习,我们需要知道哪些?
【16个iPad学习app安利】
【手机和iPad如何搭配使用?】
【购买iPad配件的注意事项?】
众所周知,iPad学习效率很高,但入门还是要经历一个过程,需要进行学习和摸索。
iPad学习一年生在经过反复尝试和对比之后,终于留下了如下经验——
一、学习设备介绍
iPad2018、apple pencil一代、安卓手机
二、iPad学习app
iPad上的app五花八门,推荐的人也数不胜数,但是功能重复的app很多,还有很多app花哨却不实用。
越精简,效率越高,每种功能的app其实留一个最合适的就够了。
以下是...
iPad学习,我们需要知道哪些?
【16个iPad学习app安利】
【手机和iPad如何搭配使用?】
【购买iPad配件的注意事项?】
众所周知,iPad学习效率很高,但入门还是要经历一个过程,需要进行学习和摸索。
iPad学习一年生在经过反复尝试和对比之后,终于留下了如下经验——
一、学习设备介绍
iPad2018、apple pencil一代、安卓手机
二、iPad学习app
iPad上的app五花八门,推荐的人也数不胜数,但是功能重复的app很多,还有很多app花哨却不实用。
越精简,效率越高,每种功能的app其实留一个最合适的就够了。
以下是我通过亲身实践,留下的几个最优秀的app!
①百度网盘:网课资源保存圣地,一切资源基本上都会用到它,必备app!
②哔哩哔哩:宝藏app,很多人以为b站就是个娱乐app,但其实里面什么资源都有,想搜的基本都能搜到,当然要克制自己不被别的东西吸引才行,不然还是用别的吧!
③中国大学慕课:可以获取高质量知识的app,里面都是真正的大学老师的讲课内容,但一般过期了就不能看了,很适合自制力较弱又有点强迫症的小伙伴。
④网易公开课:也是一个干货视频app,优点是分类功能做的特别好,尤其有Ted这一个板块,就不用专门下载Ted这个app啦,尽量做到精简。
⑤sPlayer:视频加速app,强推!百度网盘的加速功能需要会员,而且跨度大,不能精细地调整想要的速度,这个app就完美解决了这些问题,不过需要先下载好视频。
⑥轻听英语:练英语听力最好的软件,没有之一,各种类型的听力都有,而且可以调倍速、逐句精听。
⑦扇贝阅读:每天推送几篇文章,都很有意思,可以根据自己的水平选择难度,配合笔记app最佳!
⑧网易有道词典:它有一个很大的亮点,就是可以把单词加入生词本,方便统一背单词,不放过任何一个生词!
⑨Notability:我最爱的iPad学习软件,做笔记app中的老大,它的功能太强大,比如随压力改变笔触、录音功能、背景改变、插入图片、分屏学习、修改样式、导入各种文件、定位词……太多太多,关于notability的使用我总结出了很多经验,需要下次专门介绍。
⑩扫描宝:拍照扫描神器,而且不需要按快门,只要它识别到文字就会自动扫描,再多文件也不费劲。
⑪Kindle阅读:需要搭配Kindle使用,非小说类的书有时候需要划线、做笔记,Kindle又不太灵敏,就很适合在iPad上操作。
⑫网易蜗牛读书:每天一小时免费读书时间,爱读书又时间不多的朋友,最适合不过了!
三、与iPad搭配使用的手机app
用iPad学习的同时,不要忘了离自己最近的手机,两者搭配,事半功倍!
①拍照取字:拍PPT、拍书都很好用,手机拍照更方便,识别文字后,可以通过QQ微信传到ipad上。找了很多类似的app,这个是取字准确率最高的。
②沪江开心词场:用手机背单词,用iPad查词:以闯关的方式背单词,容易坚持根据遗忘曲线复习,记得更牢固。手机闯关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些类似的单词,分屏又不如iPad方便,可以用iPad查词。
③网易有道词典:与iPad同步,在iPad上添加的单词,可以用手机随时随地复习。
④Kindle阅读:在户外的一些空闲时间,可以直接拿起手机来看书,和kindle、iPad同步,没有拘束。
⑤番茄ToDo:不必多解释,番茄工作法学习效率真的很高,还可以创建或加入自习室,和别人一起学习。
⑥Forest:有自己的学习节奏,不想被番茄作法拘束,又怕控制不住玩手机?那就一边学习一边种树吧!只要拿起手机,树就会枯萎。
四、购买iPad配件的注意事项
①关于apple pencil:如果iPad是买来学习和做笔记用的,那一定要买pencil,写得很流畅,和纸上的书写感差别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如果觉得贵可以买普通的电容笔,但精确度和手感会大大降低,还是尽量买原装比较好。
②关于iPad保护壳:目前有两种,二折式和三折式,三折式又分带笔槽和不带笔槽两款。我推荐三折式,它有两种用法——立起来看视频、躺下来写笔记,用来学习再适合不过了。两折式可以随意调整角度,但不能调整到适合书写的角度,如果只看视频,可以选择,做笔记不推荐。
③关于贴膜:有普通膜、钢化膜、类纸膜三种,钢化膜虽说比较有质感,但毕竟有厚度,书写会有延迟感;类纸膜可以模仿在纸上书写的阻尼感,但磨砂质感势必会牺牲屏幕的高清效果;普通膜算是无功无过。
④关于笔尖套:在iPad上写字的时候,会发出咚咚的声音,有的人能接受得了,有的人不行,笔尖套的作用,一是降低这种声音,二是增加阻尼感,按需选择即可。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那么丧啊!你年纪轻,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好好提升自己,不比什么都重要?】
Day 9|走向灯火通明
惊呆,我今天居然用一节体活课背完了过秦论!!!
由于我们今天三节自习课考试,一节体活背过秦论,今天就没有额外的练习,但是日常任务都完成了!
还要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一起加油吧!fighting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那么丧啊!你年纪轻,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好好提升自己,不比什么都重要?】
Day 9|走向灯火通明
惊呆,我今天居然用一节体活课背完了过秦论!!!
由于我们今天三节自习课考试,一节体活背过秦论,今天就没有额外的练习,但是日常任务都完成了!
还要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一起加油吧!fighting
忘记
太好了,顾晓梦就快要忘掉她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顾上尉,分寸。”
雪白的衬衫莹莹的散着暖光,顾晓梦眼神温柔,似是怎么也看不够,连扣子都要扣到最上一颗的人啊,怎么会握笔的手都在颤。
“玉姐,你在发光诶。”
她搁下笔,似乎有些无奈。
“顾晓梦,我不想在这里教你最基本的物理反射。”
趴在桌子上的人越发放肆,越凑越近,距离缩减,呼吸可闻。
“玉姐,我在等你。”
冷淡的眉眼微抬。
“等我做什么?”
顾晓梦愣住了,是啊,等她做什么,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这是在哪里?这个人是谁?她好像...等了她很久。
“等...”
“别等了,晓梦。...
太好了,顾晓梦就快要忘掉她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顾上尉,分寸。”
雪白的衬衫莹莹的散着暖光,顾晓梦眼神温柔,似是怎么也看不够,连扣子都要扣到最上一颗的人啊,怎么会握笔的手都在颤。
“玉姐,你在发光诶。”
她搁下笔,似乎有些无奈。
“顾晓梦,我不想在这里教你最基本的物理反射。”
趴在桌子上的人越发放肆,越凑越近,距离缩减,呼吸可闻。
“玉姐,我在等你。”
冷淡的眉眼微抬。
“等我做什么?”
顾晓梦愣住了,是啊,等她做什么,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这是在哪里?这个人是谁?她好像...等了她很久。
“等...”
“别等了,晓梦。”
画面撕裂开,穿着藏青旗袍的她像只高傲的黑凤,喙里藏着的,是能将一切融化的烈焰,只等着敌人接近,便毫不犹豫的吐出。
“玉,玉姐?你在说什么?”
“承认吧,晓梦...你就快忘记我了...”
声音越发缥缈,几乎就要消失不见,濒临崩溃的瞬间,她醒了过来,揉了揉还在抽痛的额角,虽然没有任何作用。
披了件军装,指间夹着的是细长的女士香烟,触感比起钢笔,好像差了太多。
太难过了。
她就快忘了那段日子了,争分夺秒的相处,刀尖上的翩翩起舞,心口还滚烫着,温着一个人。
“这份电文,译一下。”
不,不是这个声音。
“叫、我、李、处、长,这是最后一遍。”
好像也不是这样。
她真的要忘了,原本以为一辈子忘不了的痛,居然轻易的放下了。
轻易吗?
十几年的时间,每天晚上泪划过耳畔清凉的感觉,伸直脚被子里一片寒凉的感觉,下意识揽臂,只揽过一团空气的感觉。
太难过了。
“玉姐,帮帮我,我要忘记你了,我该怎么办?”
“玉姐,你在怪我吗?你怎么会怪我...我犯了什么错,你也不会怪我的吧?”
李宁玉的五官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光滑白洁的额头,弯弯细眉轻蹙,长而卷翘的眼睫,时常颤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眸黑白分明,明明一眼就能望到底,如何让人相信,看到的,不过是她想让你看到的。
还有那两瓣唇,她仅剩的记忆里,只是苍白的,没有血色,薄而微凉,贴上的时候,会有微微的叹息声响起,勾动心神。
是啊,每一处,就像是复刻一样清晰而深刻,这是她顾晓梦,用几千日夜的泣血哭泣刻下的,是她李宁玉,用一瞬诀别就可以做到的。
太难过了。
好清晰的玉姐,就像她还活着一样。顾晓梦忍不住伸手触摸,水面片刻的平静霎时打碎,荡起一片片波纹,也荡平了波动的心绪。
李宁玉死了,死在了那个肮脏的地方,她怎么忘了呢?
“顾晓梦,瞪大眼睛看好了这是哪里,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
“这里,不需要废物。”
“晓梦......晓梦......”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会一起出去。”
太难过了,这太让人难过了。
夜风寒凉,心里坟草木已深,她还记得为她送上一片自由的星辰。
“李宁玉,我不会忘了你,我撕裂灵魂的痛,我热烈极致的爱,我烧毁一切的恨,不会允许我忘了你。”
她该死心了吧?今天的顾晓梦依旧没有忘了她。她失望了,因为最听话的顾晓梦也没有做到她期望的事。
脑海里勾勒出那人的身形,黑色的旗袍,不,不好,黑色太沉了。那...白色的衬衫?嗯,就白色的衬衫。还有什么,黑色的皮带和褐绿军裤,哦,还有玉姐的手表。
不对,这不是李宁玉,这是顾晓梦。
不,这就是李宁玉。
“再想一次吧。”
她摇摇头,重来重来。红色的裙子,裙摆扬起,露出肩膀,柔软的唇一寸一寸描摹过精致锁骨,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也一寸一寸染上粉红。
这还是顾晓梦。
她真的忘记李宁玉了。
这太难过了。
“晓梦?怎么了?”
顾晓梦晃过神,带着些许担忧的淡雅面容,是她的玉姐。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李宁玉展颜,弯弯的眼睛就像窗外的弦月。她伸手搭上顾晓梦的手掌,掌心温润的触觉让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玉姐,你还在,对吗?”
“嗯。”
“你会一直在吗?”
“嗯。”
“我会忘掉你吗?”
她抚上顾晓梦的肩膀:“不会的,你对于如何记起我,已经非常熟练了,不是吗?”
地板有些冷,顾晓梦睡得香甜,两行泪自眼角溢出,唇却勾起了微妙的弧度。
太好了,在梦境的某个地方,她还没忘,她还在原地,等着她的玉姐,等着她不知所去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