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松玉he】逢春
“醒了。”
察觉到身边那细微的动静,乔天涯几乎立刻从熟睡中撑起身子,瞬间翻身过来。他上半身整个笼罩在姚元琢上方,左掌垫在怀中人脑袋下面,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元琢的鬓发,右臂圈在另一侧,虚虚将人拢住——哪怕是只有他们俩人的昏暗帐中,依然是这样全然充满了保护欲的姿态。
“元琢?元琢?来,”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乔天涯极其熟稔地摩挲着怀中人的额头、鬓角、发旋,他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大夫教导的几个穴道,满怀着期待和恐惧、观察着爱人的反应:
“睡的够久了,元琢。该醒来了。该回来了……元琢,来,醒过来。”
乔天涯紧紧盯着姚温玉半睁的眼睛——懵然...
“醒了。”
察觉到身边那细微的动静,乔天涯几乎立刻从熟睡中撑起身子,瞬间翻身过来。他上半身整个笼罩在姚元琢上方,左掌垫在怀中人脑袋下面,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元琢的鬓发,右臂圈在另一侧,虚虚将人拢住——哪怕是只有他们俩人的昏暗帐中,依然是这样全然充满了保护欲的姿态。
“元琢?元琢?来,”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乔天涯极其熟稔地摩挲着怀中人的额头、鬓角、发旋,他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大夫教导的几个穴道,满怀着期待和恐惧、观察着爱人的反应:
“睡的够久了,元琢。该醒来了。该回来了……元琢,来,醒过来。”
乔天涯紧紧盯着姚温玉半睁的眼睛——懵然的神情,没有焦点的眼睛,沉沉的病容——似乎他还始终困于生死交界的那场风雪。
姚温玉在这两个月以来已经这样昏昏醒醒了很多次——或者说其实就只是在昏迷。他偶尔睁开眼睛,也对外界的刺激做不出任何回应,几乎都是瞬间又睡死过去了。
按照大夫的话说,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外力对姚元琢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要命的毒是解了,他的元气却几乎散尽。人实在是太虚弱了,这样昏睡着,不过能食些粥水,能不能醒过来全看天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昏睡越久,苏醒的希望就越是渺茫,很可能就这样无声地在梦里死去。
乔天涯从一开始姚元琢濒死时刻剧毒得解、绝境转圜的那种狂喜,到后来守着爱人醒来时经历的长久的期盼、希望、失望乃至开始逐渐绝望,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另一场漫长无声的凌迟,冰冷的剧痛正一日比一日更深入肺腑,渗透进他的每一次呼吸。
“元琢,醒一醒……”他仍然在呼唤他的名字,像这两个半月里的每一次。只是乔天涯意识不到自己的音调中已带上无望的祈求,他呼吸颤抖着,仍在祈求上天的怜悯,爱人的怜悯。
可那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碎玉卧在锦褥间,似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有一种极端的痛楚在这时刻几乎要把乔松月烧穿了。他好像突然就没有力气了,撑着的手臂都在瞬间失去知觉,整个人如同一滩软泥那样伏到姚元琢身上。
老天对他也实在狠毒——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该受这样的酷刑。乔天涯不能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好像站在漆黑的绝壁上,唯一的光亮悬在他眼前,却在他徒劳的呵护下越来越暗弱,似乎随时有可能被微风吹熄。
他几乎想求饶了,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神佛在牵引他的命运。
“求你,”他手掌紧攥,指骨作响,爱人的发丝柔软轻暖、落在他颈间,切割他的心:“春天来了。回到我身边来吧,元琢。”他呼唤着冥河的旅人,如呼唤着自己的生命。
乔天涯久久地、脱力地伏着,几乎丧尽了再起身探查人状态的勇气。
像他这样一个落拓游子缘何也会变得如今日这般胆怯,就好像这幽暗暖账中的一切都在消磨着他——昏昏天光、轻润药气,与最残忍也最慈悲的爱人——一同消磨着他皮开肉绽的躯体、消磨他春日里苟延残喘的命。
乔天涯感觉到累极了。
他断断续续、停停歇歇地长叹了一口气。
情绪耗尽的时刻,是无边的爱意回流着孤注一掷的力量,让他空洞的躯体重新充盈。
纵然怖惧压顶,可那丝悬光仍然亮着,希望如新生的幼羽,再脆弱也依旧真实存在着——哪怕乔天涯真的痛到最后一丝血肉都枯竭,他也绝不可能放弃。
他手指颤抖,又一次撑起了身体。
爱人的目光如春日的和风暖阳,带着无限爱怜无限哀伤,无数次、再一次朝冥河冻土望去……
姚元琢仍然睁着眼睛。
姚元琢睁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甚至在乔松月的注视下慢慢眨动了一下。
你不能说他已经算是清醒过来了——久睡的昏沉依然在他面颊投着不详的阴影,极端的虚弱无时无刻不透出某种狰狞的危机。
悬光挣动了一下,不过是一点细弱的火苗从乔天涯掌心升起……
可是姚元琢仍然睁着眼睛。他目光正慢慢地凝聚,终于落在了昏暗中那等待已久的春天。他嘴唇微启,在这重逢的时刻极力地发出虚弱难辨的声音:
“乔松月。我回来见你。”
【松玉he】肉麻
小段子,齁甜肉麻预警
——
爱意浓,人有时候就不自觉地肉麻起来,即便是乔天涯这样一把年纪、曾常年风餐露宿的大老爷们。
他急匆匆走进院子里时,一打眼就看到庭下窝在竹榻上、围着小毛毯的姚元琢,不知为何,心里一刹那激起的爱意便无以言表,眼前人那种难以描述的可爱几乎瞬间就把他整个人击倒了——微笑立刻绽在他嘴角,乔天涯伸出手就把人裹着抱了起来,着迷地在元琢颈间嗅了两口。
“乖乖晒太阳呢。”他侧过头亲吻着怀里人柔腻的脖颈,鼻尖蹭着那细嫩的耳垂,他描述姚元琢的方式像是在说一个幼年的孩子、或一只饱受疼爱的小猫。
这亲昵的程度对姚元琢来说实在太超过了——若是...
小段子,齁甜肉麻预警
——
爱意浓,人有时候就不自觉地肉麻起来,即便是乔天涯这样一把年纪、曾常年风餐露宿的大老爷们。
他急匆匆走进院子里时,一打眼就看到庭下窝在竹榻上、围着小毛毯的姚元琢,不知为何,心里一刹那激起的爱意便无以言表,眼前人那种难以描述的可爱几乎瞬间就把他整个人击倒了——微笑立刻绽在他嘴角,乔天涯伸出手就把人裹着抱了起来,着迷地在元琢颈间嗅了两口。
“乖乖晒太阳呢。”他侧过头亲吻着怀里人柔腻的脖颈,鼻尖蹭着那细嫩的耳垂,他描述姚元琢的方式像是在说一个幼年的孩子、或一只饱受疼爱的小猫。
这亲昵的程度对姚元琢来说实在太超过了——若是在榻间枕上也便罢了。乔松月床帏间哄他的时候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可现在毕竟是在外头。
他有些羞赧地抬手去推男人的大脸。没推动。
“你……你收敛些。”本来就晒得暖烘烘的,这会儿又被搂在怀里一顿亲昵磨蹭,姚温玉身上没有一点气力,连腰眼都是酸软的。他又怕他们的声音被侍女听到,发出的声音又弱又绵,简直像猫崽子哼叫。
“嗯……”乔天涯低笑了两声,才终于稍抬起来将两人拉开些距离。他低垂着头仔细注视着怀里人的脸,表情是一望即知的愉悦满足。
但是很快,乔天涯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过去,方才好不容易拉开的那点距离重又缩短。男人两只手把心肝宝贝团团抱着,俱都腾不出来,于是只好将嘴唇凑近元琢的眼睛,在人不安抖动的睫毛根处轻轻一叼。
那不过是一片极不起眼的白色碎屑,也不知是哪里沾上、亦或是春风吹来,被姚温玉长而密的睫羽捕获了——这是再小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像是一点蛛丝落入春日湖水中。
却能在爱人心里泛出巨大的怜惜。就好像这点洁白的碎屑就让乔松月眼中的人受到了某种伤害,陡然变得可怜起来,变成了一个失去任何自理能力的宝贝,必须、亟待他的照顾和保护。
“小笨蛋。”
乔天涯对着名满天下的元琢公子这样评价道。
姚温玉:“……”
——姚温玉在这世上原本绝无可能听到这样一个称呼。
但是当爱意过分汹涌,肉麻也达到巅峰,没有一片冰雪不会在这样的春天里消融。
【松玉he】小猫
才看完将进酒,后劲太大,激情产出一篇松玉he,小白甜文,自娱之作
——
又是一年春三月。
天气乍暖还寒,捉摸不定,三日晴夹了两日雨。
院子里洁白的玉兰簇着浅粉的早樱,被一夜春雨润得愈发清透,乔天涯夹着猫儿子匆匆拾阶入院时,虎奴两眼溜圆,直盯着花簇摇动,很快便一脚蹬在后爹胸膛上,忍不住朝纷飞的樱瓣扑挠过去。
乔天涯哪里顾得上管它。他三步并两步绕过中廊,驾轻就熟在途中摘去外袍,一路步向越深便越见幽暗温暖的内室。
外间的侍女两刻前刚换过房内的...
才看完将进酒,后劲太大,激情产出一篇松玉he,小白甜文,自娱之作
——
又是一年春三月。
天气乍暖还寒,捉摸不定,三日晴夹了两日雨。
院子里洁白的玉兰簇着浅粉的早樱,被一夜春雨润得愈发清透,乔天涯夹着猫儿子匆匆拾阶入院时,虎奴两眼溜圆,直盯着花簇摇动,很快便一脚蹬在后爹胸膛上,忍不住朝纷飞的樱瓣扑挠过去。
乔天涯哪里顾得上管它。他三步并两步绕过中廊,驾轻就熟在途中摘去外袍,一路步向越深便越见幽暗温暖的内室。
外间的侍女两刻前刚换过房内的银丝碳——已是南城温暖的三月天了,独大病初愈的姚元琢还畏着春日余寒,这精工细造的院落里连庭廊都专置暖盆——仍挡不住先生从昨日午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咳。
姚温玉自己不当回事,却咳得乔天涯心惊胆战。这人一大早折腾完才睡下没几个时辰的既然,又跑去城外药庄试图捉到采药外出已经月余的黄六叔——未果而归。
其实即便黄六叔就在南城,多半也会给乔天涯送枚白眼,说上一句“城里哪个郎中又不会治风寒”。
此人只是专精药材之毒性与解毒,对其余方面研究并不算太深。当日于危急时刻被人送到沈兰舟面前,救下垂死之际的姚元琢,要黄六叔自己说也只是机缘巧合——“再来一次我也保证不了能把人救下来。”他屡次这样强调。
但仍然被新帝和乔松月连哄带迫拐来了南城,许以种植药材之利、钻研医书之便,将人半绑在元琢身边。
经过一冬的调养,姚温玉实际上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如今照料他的侍女是姚家先时旧仆,最是心疼自家的公子,却也要说这几月来姚元琢气色强了好些。
即便从前是只摇摇欲坠风吹即破的美人灯笼,那在这些大人物执意地修补呵护下,这点灯火渐渐转旺,瞧上去已不会轻易熄灭。
旧识们得知元琢的消息都是欣慰,独乔天涯好像迟迟不能脱离那种患得患失的焦虑。睡在里间的人悬着他和这俗世所剩的牵连,一丁点的不详的预兆都好像狠狠掐着他心尖。
乔天涯无声撩开低垂的纱帐,怀着万钧心酸的柔情端详这张睡着的脸。
一路走来的昏暖已足够驱散乔天涯身上残余的春凉,且他行动极轻,但或许是爱人的气息天然不同于常——病恹恹的人还是很快转醒了。
元琢眼睛还没睁开,睡出轻红的眼角已蹭到男人掌心。一种惬意的痒因着习武之人手掌的茧子得到很好的缓解,只是把元琢先生那薄薄的眼皮蹭得更红了,也更惹人爱怜。
姚温玉本身年纪便比乔天涯小得多,如今不良于行,身体又从来称不上让人放心。他在乔天涯眼里是连只奶猫都打不过的,乔天涯自来是恨不得把人收藏在自己心脏和肋骨的间隙。
但是呢,想是一回事——他把张着手的小先生裹着被子抱起来,放在腿上,轻柔地给人穿衣——现实往往又是另一回事了。
“军账和军册拿过来,我待会要看。”姚元琢闭着眼睛靠在乔松月颈间,随口便吩咐。长久的娇惯自然而然地改变了他们独处时的姿态:“今晚之前就得发回去。”
像乔天涯这样手握实权、简在帝心的人物,有时跟宫里那位二爷也会有相似的苦恼——作为病人家属,他们向来都恨不得过度遵从医嘱,不叫心肝迟睡一刻钟、贪付一丝神、多受一分凉,可家里的祖宗不大配合——又舍不得强迫,往往是连哄带劝后只能凭白心忧。
虽然叫既然小和尚来说,乔萧二位这焦态也算是一种深心里的病症,但如沈兰舟亦或姚元琢这般人物,在爱人面前又有如水一般包容。
“怎么了?”姚温玉反手抬起、碰了碰男人的下颏,他此刻软软偎在人怀里,舒服得好像都坐不住。
明明乔天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他后背贴着人家胸膛,睫毛低垂着,看不见男人的神色,却又奇异地什么都能捕捉到:
“对一对账难道还能累着我?”元琢细白的手指慢慢摸索着,在乔天涯下半张脸爬来爬去,刚捏了一下男人的嘴唇,就被人一口叼住:“昨夜好睡,今日醒来已经好受得多了,未必就会起热——嘶!”
小先生微微吃痛:“你怎么作虎奴行径?”
受到控诉的乔天涯轻笑一声,才把这可怜的小手指头放出来了。他低下头,在怀中人脸上亲了一口,又重重地亲了一口。
“行吧,今日我看着你。”衣裳又穿了半晌,乔天涯才总算把人抱起来了,“免得你忙起来又不吃不喝的——”他睨着姚元琢的神色,很容易便发觉这清风朗月的姚先生被溺爱久了,也颇有些孩子式的有恃无恐:
“你不怕我,我到时只能向皇上告状,看陛下还能否予你费神整理这三军册了。”就像萧策安还能拿纪纲来吓唬人一样,乔天涯也会在必要的时刻搬出沈兰舟。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做——尽管这方式已是他上回入都时向萧驰野讨教。
姚元琢没有一点防备,乍听此言,几乎是震惊地抬起了脸,颇有些恨恨地看着乔松月对他挑眉,一时间竟然语塞了——他脸上总算养得有了一丝肉,这时候春睡乍醒,昏光中粉里透红。平日里春水般的眸子此刻睁得溜圆,那神情像极了扑花的小猫。
乔天涯蹲下身面对面这样看着他,一颗心都要溶在三月春风。
正是无边陶醉……
名动九州、纯质温良——自小不知怎样欺负别人的姚元琢,扑过来在乔松月脸上咬了一口。
【All林楠笙】玫瑰的梦(2)
1.
早上九点多,顾慎言已经吃完早餐,绕着湖跑了五公里,回主宅洗完澡了。
他上楼走进林楠笙的房间,卧室里静悄悄的,懒虫还在呼呼大睡,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一条腿骑着被子,一条腿支在下面,雪白的脚一小半探到床外边去了。
其实林楠笙刚来顾宅那两年,身体是真的不好。陈默群拿这个孩子当作寄托野心的“奇货”,没有限制地企图最大化挖掘他的天赋,通过不限于语言诱导、身体折磨、精神控制等等手段。
十几岁的林楠笙当时被陈默群口中的宏大理想、美好的明日世界所吸引,一头扎入陈为他编织的狂热幻觉中,过早地压榨催发自己独一无二的卓绝潜能,若是当时,他们再晚两年发现、放任这个男孩继续跟着陈默群那个疯子...
1.
早上九点多,顾慎言已经吃完早餐,绕着湖跑了五公里,回主宅洗完澡了。
他上楼走进林楠笙的房间,卧室里静悄悄的,懒虫还在呼呼大睡,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一条腿骑着被子,一条腿支在下面,雪白的脚一小半探到床外边去了。
其实林楠笙刚来顾宅那两年,身体是真的不好。陈默群拿这个孩子当作寄托野心的“奇货”,没有限制地企图最大化挖掘他的天赋,通过不限于语言诱导、身体折磨、精神控制等等手段。
十几岁的林楠笙当时被陈默群口中的宏大理想、美好的明日世界所吸引,一头扎入陈为他编织的狂热幻觉中,过早地压榨催发自己独一无二的卓绝潜能,若是当时,他们再晚两年发现、放任这个男孩继续跟着陈默群那个疯子,可能最后等待林楠笙的就是一个年轻早夭的结局。
把林楠笙跟陈默群隔离开后,他家里人也没空管他,林楠笙的哥哥自己还麻烦缠身、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国,几乎是让第五处连夜把孩子匆匆送到顾慎言这里的。
陈默群失去林楠笙后直接就发了疯,几乎把整个帝都搅了个天翻地乱,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除了顾慎言这,别的地方也确实护不住林楠笙。
再说林楠笙送到顾慎言手里半年就住了三次院,他总不能把这么个病殃殃的世交家的孩子扔出去,也只能焦头烂额地自己养起来了。
在林楠笙来顾家的头两年,这个小孩是很乖的。顾慎言扳着他早睡早起,按时吃饭锻炼,喝汤吃药都很听话。偶尔顾慎言跟他点几句陈默群的事,语气重了点,小朋友还会吧嗒吧嗒掉眼泪。
所以顾慎言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是天生会看眼色还是怎样——可能心里也感觉得到谁对他好,林楠笙在他身边养得时间渐长,身体越来越健康、性格也越养越娇了。
顾叔叔不叫了,叫他老顾。早睡早起那些好规矩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顾慎言拍拍他的屁股,人没叫起来,叫来了小崽子热烘烘的一个不耐烦的巴掌。
2.
林楠笙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下来。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棉短袖,睡精神了,脸洗得干干净净,又透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漂亮。
“到了学校还这么睡,看你们教官不罚你。”顾慎言很难得的这时候还在家里,他坐在靠背椅上,漫不经心地抖一抖手里的报纸。
林楠笙捧着阿姨递来的豆浆咕咚起来,他饿了,年轻人的食欲总是很旺盛。
“到学校我当然就跟大家一样作息了呀,”林楠笙坐在餐桌边,把一颗小笼包子戳开吃馅,“老顾,下午去学校你会送我吧?”
“我不去送你。”顾慎言头也未抬。
“什么?”林楠笙提高了声音,可以听出他立刻就有不高兴的意思了。
“我说我不去送你。”顾慎言把手中报纸翻了一页,过去林楠笙总笑他这年头还每天看报纸——“快点吃吧,吃完叫老孟送你过去。你的行李早两天就已经送到你在学校的宿舍里了。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啊,到了学院,没有特权,别人怎样,你也怎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吃饱了!”林楠笙气呼呼地把手里筷子一放,“我吃饱了,现在就去学校吧,赶早不赶晚,反正也没人送我!”
“宋姨!”他咚的一声从餐椅上跳下来,细白的小腿在日光里有些晃眼,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年轻的小鹿,“宋姨!我吃完了,我准备去学校了!叫孟叔现在就把车开出来吧!”
顾慎言终于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看着林楠笙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林楠笙在他眼里实在还太小太小,他对他简直有一万个不能放心。
3.
有时候人就是当局者迷。
其实顾慎言应该想想,林楠笙这个小东西连他都能拿下,连铁石心肠的陈默群都能动摇,顾慎言带林楠笙去过几次中央,跟上头一位首长接触过没几次,人家就叫林楠笙打劫得喜笑颜开了。
就军校那些毛头小伙子,恐怕还不够林楠笙三两回合的。
当然,林楠笙这算是天赋,是他的被动技能,并不是有意为之。他又不是交际花,刚到的第一天就要大杀四方了——他当下也只来得及认识他的新舍友,他在顾府的花园里见过一面的左秋明。
是巧合也有刻意安排,左秋明之前的舍友上个月毕业离校了。他独住了半个多月,再出个任务回来就被选中照顾小少爷——
小少爷林楠笙独自背着大书包刷卡走进来,臂间挎着一袋垃圾食品,手里举着两只冰淇淋,没等左秋明客套,他先无比熟稔地喊他,那率真自然的亲热劲儿扑面而来,就好像他们早已是熟悉的密友:
“吃嘛?!”林楠笙舔了一口流到蛋卷边沿的奶霜,把另一只手朝左秋明递过去,“我想自己吃两只的,天太热了,快化了!”
只用了一瞬,左秋明的眼神便精准到怪异地落在来人吮住蛋卷壳的浅粉嘴唇上,他看到林楠笙勾住融化奶霜的小小舌尖,轻轻一卷就快速收了回去,然后那可爱的、米粒般的小牙喀嚓一口咬下一大块带着冰淇淋的脆皮蛋卷,那之后就是林楠笙被冰到而发出的的嘶嘶声。
一种温热的、难言的可爱几乎在透明的空气中引发了一场毛绒绒的爆炸。左秋明恍惚微笑着接过了被递过来的香草冰淇淋。
自己确实很爱吃甜食——在这一刻,左秋明想。
这天气也确实挺热的。他又想到。
【All林楠笙】玫瑰的梦(1)
AU 非原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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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秋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男孩。
好像跟他也差不多的年纪,穿着短袖的衬衫和浅色短裤,赤脚靠坐在花园里一个松鼠的石像上。
当时,黄昏的暖风轰然扑面,左秋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天气很热,那个少年白得透粉,毛茸茸的短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了,连眼眸都湿漉漉的,更显得他柔嫩稚幼。他正在把玩两个黑色的小磁石,两只雪白可爱的脚就随意地踩在地上,形态自在天然。
看到来人,那男孩小小的惊了一下,然后他带着几分活泼泼的、好像是不太经常见到人似的惊奇开口发问了:
“你是谁?怎么能到这儿来?”林楠笙非但不坐正,反而扔掉了手里的磁石...
AU 非原作背景
——————————
1.
左秋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男孩。
好像跟他也差不多的年纪,穿着短袖的衬衫和浅色短裤,赤脚靠坐在花园里一个松鼠的石像上。
当时,黄昏的暖风轰然扑面,左秋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天气很热,那个少年白得透粉,毛茸茸的短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了,连眼眸都湿漉漉的,更显得他柔嫩稚幼。他正在把玩两个黑色的小磁石,两只雪白可爱的脚就随意地踩在地上,形态自在天然。
看到来人,那男孩小小的惊了一下,然后他带着几分活泼泼的、好像是不太经常见到人似的惊奇开口发问了:
“你是谁?怎么能到这儿来?”林楠笙非但不坐正,反而扔掉了手里的磁石,更松懒地往背后靠了下去。这让他看起来更加软绵绵的了。
左秋明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局促的时候,“我叫左秋明,我是……”他顿了一下,“我来找顾局长的,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林楠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慢吞吞扶着石像站了起来,“你找老顾的啊。”他在初夏的阳光里对着左秋明笑了一下,明亮又可爱,“没事,我喊人带你过去吧。往那边走有好几条岔路呢,你别再迷路了。”
林楠笙张嘴一喊,很快就有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左秋明听到来人口称小少爷,大概是以为花园里独自待着的少年渴了,托盘上是一大杯刚刚榨好还泛着细沫的果汁。
“带他到前面去吧,他找老顾的。”少年把吸管挑出来随手扔在托盘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只是他吞得急,咽下去就很慢了,他把一口果汁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叫人看在眼里就生出一种不自觉的心软。
“等一下,”左秋明来之前想到自己要单独面对顾慎言,心里有多少紧张心事,这时都奇迹般消散了,此时此刻他只关心一件事: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有什么不能的,”林楠笙又笑了起来,他好像是个很爱笑的年轻人,端得招人喜欢,“我叫林楠笙。你是异能军事学院的学生吧,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很快就要做同学了。”
2.
顾慎言今日叫左秋明到自己家里来,固然是有这次行动的秘密机要想对这个军事学院最优异的学生单独交代。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个人私事要嘱托。
“你们刚才见着了吧?我听说你刚才误撞到后头的花园了,林楠笙正在那玩儿呢。”顾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顾慎言的耳朵,交代完任务,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又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亲手给左秋明倒了一杯茶。
“家里人都惯着他,他在自己家里也没个正形,你别介意。”
左秋明立刻摇了摇头。
他知道顾慎言指的是林楠笙方才见到他时穿着随便、又打赤脚,松松散散躺靠在地上。
端看顾慎言在自己家里还穿着一丝不苟可以出席发布会的正装,和家里来往的从人如出一辙的端正打扮,便可以知道这位貌似怀柔的大人物私下里的几分作风。
而刚刚那个男孩子能够如此随意又快活,可以想见,他在这里必定深受宠爱。
左秋明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说两句场面话的,夸夸林楠笙自在率真什么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是顾慎言并不介意。他本来对年轻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养了一个林楠笙以后,他再看跟林楠笙同龄的孩子时都宽容得多了。
“他家里长辈有事,这几年都把他放在我这里,托我照料他。”顾慎言三言两语就算是把林楠笙介绍完了,重点在于他接下来的话:
“前几年他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放心,就一直让他待在家里。最近他好些了,也越来越待不住——我跟他家里人一商量,干脆送他到学校去。这孩子天赋还不错,原本早就该送到异能学院去的。”
“到了异能学院,他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当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当家长的都有爱操心的毛病——我想,你素来是个可靠稳重的孩子,又是我的得意门生,林楠笙过去以后,要是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想麻烦你帮忙看顾几分。”
左秋明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算顾局长的得意门生了。顾局长在他们学院虽然作挂名教授,但是从不正式授课,只有在他们偶尔外出任务时才有机会接触到。在过去,顾慎言对他可从来没有什么另眼相待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位大人选人照顾大少爷的时候怎么选中了他。
左秋明连受宠若惊都感觉不到,只是暗自感叹,原来如顾慎言这样的人也有为人这么操心的时候。
可他却丝毫也舍不得拒绝顾慎言的要求。
当然,这种场合根本也不适合拒绝。
3.
“你跟他说我是身体不好所以才不出去的?”林楠笙哼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是你们把我关起来了?”
他枕在顾慎言腿上,手指悬在半空,仍操纵着那两只黑色的小磁石,时而故作失控让小石头冲着自己的脸落下来,玩一些想要引起人注意的危险把戏。
顾慎言理也不理他,任由这个小东西在自己手臂和腿间小小的夹空里乱拱,只慢吞吞地把自己手里的案卷翻过了一页。
“我最不喜欢你这条裤子。磨脸!”林楠笙得不到关注就开始找别的茬,他揪住顾慎言的衣扣,非得叫男人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老顾,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顾慎言波澜不惊地仍举着卷宗,“谁关你了?我们为什么关你?”
“你们怕我去找陈默群!怕我再跟他一起!”得到人搭茬,林楠笙来精神了,他像一只气势汹汹的小狗,尾巴竖起来,以为自己非常厉害:
“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我不会再被他骗了,他害不着我!他现在恐怕也打不过我了,我自己就能给自己报仇!”
青年已经洗完澡,头发又吹干了,此刻裹在柔软的睡衣里,躺在他的腿上,好像还很小很小。顾慎言摸摸这小孩的头发——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他身上,永远在他身上。
“我当然相信你。你看,我不是已经安排你去上学了吗?”顾慎言安慰他。
“那是因为你把他赶出国了,他离开这儿了,短时间内回不来!”林楠笙气鼓鼓地戳穿道,“我真受不了你,老顾。你永远都是这样,把我当成个傻子随便骗骗。搞得我好像怕了陈默群一样,千方百计躲着他似的。”
“你怎么总是不放心我?”林楠笙仰着脸,用他那双永远美丽清澈的眼睛直直盯住顾慎言的眼睛,固执着一个年轻人总是想要得到的答案。
可是顾慎言只是拍了拍他。“我不是不放心你。”他哄着这个热烘烘的小东西,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陈默群对林楠笙有多么执着。他只是永远都没法对陈默群放心。
【顾林】吻风
大概有楠贞,陈林,左林提及
————————————
1.
林楠笙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过重重日占区,几经辗转赶回到重庆。这是顾慎言没有想到的。
哪怕是被重庆关押看守起来,顾慎言的消息也一样灵通。若不是他甘愿抱守秘密而死,他其实是个能通天的人物——也就是说,他知道林楠笙在香港刚刚失去了什么。
越了解林楠笙,就越会发现这是个多情的孩子。早年他学的国文就很适合他。若不是因为战乱,顾慎言一定很乐意资助这样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人。或许他会想要把林楠笙送到巴黎,也许罗马——
林楠笙该听听歌剧,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孩或男孩,该在音乐喷泉边读一读诗歌。
但是在他们互相防备又越来越相互...
大概有楠贞,陈林,左林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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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楠笙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过重重日占区,几经辗转赶回到重庆。这是顾慎言没有想到的。
哪怕是被重庆关押看守起来,顾慎言的消息也一样灵通。若不是他甘愿抱守秘密而死,他其实是个能通天的人物——也就是说,他知道林楠笙在香港刚刚失去了什么。
越了解林楠笙,就越会发现这是个多情的孩子。早年他学的国文就很适合他。若不是因为战乱,顾慎言一定很乐意资助这样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人。或许他会想要把林楠笙送到巴黎,也许罗马——
林楠笙该听听歌剧,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孩或男孩,该在音乐喷泉边读一读诗歌。
但是在他们互相防备又越来越相互贴近的那几年,顾慎言只能教他克制感情、教他压抑天性、教他周圆融滑、教他练达处事。
他得先教林楠笙活下去,教这个小小的、仍然叫顾慎言不能断言敌我的美丽火种保全自己。
顾慎言就好像是半路接手了一件宝贝的人。这宝贝拥有一个糟糕的前任买家,前任买家对这件宝贝无比热爱却毫不珍惜,几乎要把人给琢磨坏了。
顾慎言作为新的拥有者,原想将前人旧物打发干净。可是他甫一将宝贝捧到手里、稍作打量,便难以自已地起了可惜的心思,时间一久,更是忍不住自己动手雕琢起来。
而他也很容易地发觉:原来宝物终究是宝物,并不会因为外在的诱因而真正改变掉其贵重的内核。
顾慎言始终没有刻意地教林楠笙去选择什么道路,或引导他学习什么主义——于公,顾慎言并不会因为林楠笙影响到自己的组织,他只给了林楠笙于私的那一部分:他叫林楠笙遵从他自己内心的声音。
在林楠笙赴重庆之前,甚至更久远以前,在林楠笙还没有中弹离开上海的时候,顾慎言已经开始将自己手里大部分的个人资源向林楠笙倾斜了。他帮助他完成任务、帮助他向重庆方面保住功勋、帮助他隐瞒和周全收留朱怡贞的事宜、一次次救他于危难——并在许多个黑夜里为他的痛苦感到一些温柔的为难。
在林楠笙中弹后,顾慎言威胁陈默群将人偷运出来,然后千挑万选圈中了香港,把这个年轻人送到了左秋明身边。
或许那时候顾慎言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有麻烦,所以下意识地给林楠笙安排了一条已经是当下最安全的路径。
他当然料不到左秋明不到半年后会被捕。
但也许他该猜到林楠笙会为了他赶过来。
他在期待着林楠笙能为他赶回来。
2.
在林楠笙出现前的两三年里,顾慎言的人生已经越来越像是一滩暗流涌动的死水。
他的生命、他的情绪、他的处境、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像是悬在料峭的崖边,黑色的海水每时每刻都席卷而来,伺机将他侵蚀吞没、裹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顾慎言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触动过了。
他好像变成了某种非常坚硬的东西,守着他唯独剩下的爱国情怀和坚定信仰,扮演着需要他扮演的角色。
因此,在林楠笙刚刚出现的时候,顾慎言并不觉得这个毛茸茸的年轻人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有一点——这个被陈默群带过来的小伙子生得特别漂亮:一头青茬茬的短发,秀美的眼睛,典型的楞头新兵的板正气质,在顾慎言看来就还是个小孩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顾慎言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始终警惕着这个监视自己的年轻特工,他驾轻就熟地应付着这个小伙子,偶尔冷眼旁观林楠笙表现出的几分放在过去会让他欣赏的可爱和聪明。绝大多数时间,他的心思还是放在保护自己的组织和扳倒陈默群上面。
直到林楠笙参与了对王志的审问、造成了阿木的死亡,甚至后来差点混入他们内部,顾慎言目睹着同志的牺牲,开始难以避免地厌憎和排斥这个年轻的军统特务,他计划着将林楠笙调走。但到此为止,他心里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第一回,顾慎言心里好像久违地微微动了一下,是林楠笙不愿离开上海,跟他争执不过,在他面前掉了眼泪。
顾慎言当然不可能因此就心软或者怎样。哪怕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不会再把这样一个敌人的心腹留在身边。
只是让他感到荒唐和可笑的是:在林楠笙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就因为“顾主任”表现出来的些许虚假的关怀,这个年轻人竟把几分关于温情的需求和想象寄在了他身上。
从林楠笙来到上海区开始,陈默群就一直把他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他连穿戴坐卧都带着陈默群的影子。
在过去,顾慎言对这位小林先生并没有多少超出事业以外的上心,于是他只漠然地认为,在陈默群这种严密而冷酷的教化之下,林楠笙应该已经磨灭了多余的情感需求,成为了陈默群所酷爱的肖似他自己的年轻分支。
但是陈默群先发现了——林楠笙压根没有做到。林楠笙爱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那个热烈勇敢的年轻女孩朱怡贞。他为了保护她而跟陈默群搪塞说谎,于是陈站长为此方寸大乱,妒火冲天。
而在陈默群被调离上海后没多久,顾慎言也啼笑皆非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便这个年轻稚嫩的特工从他一心敬慕、信任着的严酷领路人身上只能收到恐惧和压迫的情感回馈,他还是没法就此抹消对于温情的需求。
在林楠笙还怀疑、戒备着顾慎言的时刻,他已经不自觉地把一些对于“父亲”、“师长”一类年长男性角色的正面期待藏到了顾慎言身上。
顾慎言那时候并不承认他为此暗爽了一下。
但至少他知道,如果陈默群当时发现了这件事,又会是一番醋浪滔滔。
3.
其实在最开始,顾慎言都忘了是因为什么——指点了年轻人几句关于某次特殊任务战略部署的疏漏点。
但只要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其实就很难再叫刹车了。
陈默群短时间内回不来了,王世安这样的小官僚勾心斗角的作风又注定得不到林楠笙这种年轻人的尊敬——顾慎言必须得说,这样一个未脱去柔软真诚又实在很出类拔萃的漂亮小伙子摆在眼前,他们这种人是很难能抗拒这种“把玩他”的诱惑的。
陈默群抗拒不了。
他——也不能。
你就是会想要影响他、想要按照你认为对的方式塑造他,想要用你的经验和认知指点他、想要改变或者自以为地保护他——
想要让他在今后的人生中带出你的影子。
也许就像顾慎言几乎全盘否定陈默群带给林楠笙的影响一样,如果陈默群看见了林楠笙如今长成的样子,大概也会对顾副站长深恶痛绝。
但是管他呢——陈逆投敌,给林楠笙带来了几乎摧毁性的打击,却也让陈默群过去施加在林楠笙身上的一切、终于有机会被顾慎言连根拔起了。
顾慎言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小伙子谈到信仰这个深度,但他也明白:
截止到陈默群投敌为止,尽管陈逆当初灌输的那一套给林楠笙带来的几乎都是挣扎、痛苦跟自我怀疑,可林楠笙还是全盘接受那一切的。
直到在禁闭室里,在那个摧枯拉朽般的打击之下,顾副站长才终于找到时机,将林楠笙之前盲目笃信的道路摧毁重建。
顾慎言想要这个年轻人像新生儿一样洗净一切——他不希望林楠笙再被动地接受任何教化,听从任何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有倾向性的指引。
顾慎言要林楠笙自己去思考、实践、判断、选择,哪怕这个年轻人可能会在随后的日子里陷入长久的迷茫怀疑之中、困囿在重复的挣扎徘徊里面。哪怕他可能又一次闯入歧路。
但顾慎言认为这是必要的。
况且那个时候,局势还不到最紧张最黑暗的时刻,顾慎言以为自己总有余力托着他的。
4.
到了连顾慎言也要小心周全才能保全自身的时候,除了林楠笙的人身安全和一些尤其要紧敏感的事宜需要帮忙周全以外,顾副站长已经分不出太多心神驯服小狐狸了。
可也就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时刻,喝醉了的小林队长终于搓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向顾慎言主动靠了过来。
他坐在顾慎言家的沙发上,第一回叫了顾慎言“老顾”,湿漉漉的眼底荡出酒醉的泪光,唤的分明是顾副站长从别人嘴里听习惯了的称呼——
可是林楠笙叫得“老顾”两个字真好听,就好像这个小孩在叫人上也有什么特别的天分似的。
那一刻——其实也不是从那一刻。顾慎言早就发现了自己逐渐的心软,越来越心软。就好像林楠笙早就开始给他坚硬麻木了太久的生活带来一些新的东西。说不上是快乐还是恐惧,说不上该顺从还是避忌。可他无法不被吸引。
他被有关于林楠笙的一切吸引——被教导、塑造他的欲望吸引,被关心和保护这个小火苗的本能吸引。而最重要的,是被林楠笙需要他这个事实所吸引。
顾慎言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格外可怜的孩子茫然地站在火场里——他知道这孩子是需要一双足够有力量的手臂引领他走出来的。
顾慎言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他不甘心袖手旁观,义无反顾选择下场。而林楠笙试探着依附过来的信任又给了他源源不断的新的力量。
他好像重新从这个美丽的青年身上获得了一些柔软的感触、一些朴素的心酸,重新获得了年轻真诚的垂怜和他好些年没再感受到过的温情与怜惜。
他没法不爱林楠笙,不管这个青年最终和自己是否同路、不管他们有朝一日会否敌对、从此背道驰行。
但只要他拥有过此刻,只要他有过林楠笙在他家喝醉了的这个夜晚——
月光温和,顾慎言在客厅坐了一夜,望着青年人沉睡着的如雕塑般美丽的面容,内心久违的平静安详。
5.
林楠笙作别了牺牲了的相爱过的挚友,跨过鲜血与炮火,穿过敌人的封锁从香港赶来了重庆。
他像重获新生一般站在顾慎言面前,眉目间终于显现出一种稳重的坚定。他带回了来自延安的答案。
顾慎言笑望着林楠笙——其实心里仍有几分舍不得、些许不忍心。
可是他现在必须要暂时地离开他了——他的青年,他的学生,他的孩子,他的爱人。
他的同路人、他的继承者、他的小火星
他的、另一个他自己。
【左林】夜灯
养病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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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左秋明也会有实在头疼的时候。他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伪装着身份,作出一副发自内心讨好日本人的窝囊模样,多重掩藏着自己的立场,一次次为组织传递重要情报,在光鲜亮丽之下行走于刀尖上。
偏偏回到林楠笙这里,他还是总有一肚子的气要生。他不知道林楠笙这次在上海中枪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林楠笙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左秋明感到胆战心惊。
林楠笙的状态、随时随地歇斯底里的情绪、一次次几乎称得上冒险的举动——这一切让左秋明感到了一种隐隐的自毁倾向。林楠笙颓废得不正常,不只是因为伪装身份和目睹日本人迫害同胞的憋屈和痛恨。好像在左秋明无法触及到的时间里,过去支撑他的某些...
养病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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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左秋明也会有实在头疼的时候。他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伪装着身份,作出一副发自内心讨好日本人的窝囊模样,多重掩藏着自己的立场,一次次为组织传递重要情报,在光鲜亮丽之下行走于刀尖上。
偏偏回到林楠笙这里,他还是总有一肚子的气要生。他不知道林楠笙这次在上海中枪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林楠笙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左秋明感到胆战心惊。
林楠笙的状态、随时随地歇斯底里的情绪、一次次几乎称得上冒险的举动——这一切让左秋明感到了一种隐隐的自毁倾向。林楠笙颓废得不正常,不只是因为伪装身份和目睹日本人迫害同胞的憋屈和痛恨。好像在左秋明无法触及到的时间里,过去支撑他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动摇,已经到了触碰这个人根本的地步。
左秋明对此心疼、焦虑、恐惧又怒火冲冲。可他却很难着手解决林楠笙身上的问题。
放在过去,也许他会跟林楠笙吵起来,甚至动手揍这小子一顿。
但是林楠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伤口痛,左秋明偶尔说两句重话都会立刻开始后悔,哪里敢再动他一指头。
所以这一天晚上,左秋明也是忍了又忍……
没忍住。
——他下手有点重地把林楠笙扔到床上。
林楠笙一沾到枕头,立刻侧过上半身,蜷缩着捂住自己肺部,他毛茸茸的短发是左秋明不久前刚给剪的,此刻已经被汗水沾湿了。那两条雪白的腿因为难捱的病痛无力地缠住被子,细瘦地叫人心惊。
左秋明满腔的窝火几乎立刻如烟云一般散了。他无力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身准备收拾一下满地碎玻璃的残渣。
但是他没有走成,他的衣角叫他惹不起的病号给攥住了。
“给我药……”林楠笙抬起眼看人,声音低低的,无比可怜。
刚刚如气球一样放掉的火气又一丝丝的回来了,左秋明暗自运了一口气:“还那么疼吗?”他尽量语气平稳:“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多止疼药了,我先给你一片好不好?”
他没敢完全拒绝,怕这祖宗立刻闹起来。
要有耐心。左秋明今天晚上第一百四十七次告诉自己。家里的药被他看起来了,包括林楠笙自己又买到、又偷偷藏起来的。
“不是止疼药。我想睡一会儿……我睡不着。”是安眠药——林楠笙透过浓黑的上睫毛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还拿不准待会自己该发脾气还是软语求饶。
然后他看到左秋明顿了一下,几乎是气势汹汹地一步跨到了他床头,冲他伸出手,那一刻,林楠笙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左秋明温热的大手重重捂到了林楠笙眼睛上。
“怎么就睡不着?”左秋明语气硬邦邦的,“闭上眼睛,我就看着你睡。”
林楠笙顾不上捂着肺部了,他纤长的睫毛在男人掌心不住地扑腾着,左右挣扎想脱开左秋明盖住他半张脸的手。
但是久病让林楠笙虚弱得厉害,他这点扑腾只够让左秋明越来越火大,慢慢左秋明整个人都倾到床上,沉默地压制着这个胡乱发脾气又打不得骂不得的病号。
“左秋明!”盖在林楠笙眼睛上的手放开了,现在被捂着的是骂人的嘴巴,因而他声音含含混混的,只好手脚并作,一边推着左秋明的肩膀,下头两只细白的腿不住地踢人,像一只发疯的兔子。
左秋明被他连推带蹬,却始终稳稳地抱住他,控制着他。他们两个都出了一身的汗,港城的湿热酝酿着空气中不断升温的情绪,一切热度都落在林楠笙直直瞪向身上人的眼睛里,燃烧的情绪让这个受到重创的特工眼神再次明亮起来,竟似重新获得了一点点往日的活力。
左秋明低而短促地笑了一声,伏下身在林楠笙眼皮上轻轻咬了一口。
发脾气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林楠笙两只手还缠在左秋明颈后,却不动了,像在回抱着人一般。他被镇住一样瞪大了眼睛,一只白得透明的脚踝擦着左秋明的裤缝慢慢落回到被子上。
“自己睡吧,好吗?养好身体。你不想上班就不去。”左秋明慢慢松开了对小混蛋的掣肘,只是右手还捂在林楠笙嘴上,“我去收拾屋子,待会还得赶回去呢。明晚过来我带松香记的点心给你吃。”
“别再惹我了,楠笙。”左秋明的声音充满了某种温柔的告诫,“不然我要收拾你了。”
可是左秋明还没能完全起身,就整个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僵在了床上——他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把他掌心沾湿了。
林楠笙两只手抓住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腕,秀美的眼睛轻轻眨动着,一种小动物般的眼神投向了左秋明。
“收拾我吧。”湿漉漉的小狗说道。
【17:11 双云MXH巡演ICU】
“今天我可能追不到你。”
——那就换我走进你的心里。
给我蓝手——————(日常)
【17:11 双云MXH巡演ICU】
“今天我可能追不到你。”
——那就换我走进你的心里。
给我蓝手——————(日常)
【云次方/伪纪实体】首发|郑云龙与阿云嘎:夏有凉风冬有雪
*角色自然衰老死亡预警,没有不尊重两位先生的意思,慎入。
原创:窦捌永无乡Neverland 2082-10-29
[图1]
芸芸剧团创立三十周年合影,第二排右三为郑云龙,右四为阿云嘎。
2082年10月23日,92岁的著名音乐剧演员、制作人郑云龙先生于上海家中辞世,这一天,恰是其伴侣阿云嘎先生的九十五周年诞辰。2009年,是他们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的年份。在这一年,智能手机尚未普及,iPhone3GS刚刚问世,年轻人们的主要社交平台是QQ和人人网。与二人生于同一时代的作家陈煊曾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是属...
*角色自然衰老死亡预警,没有不尊重两位先生的意思,慎入。
原创:窦捌永无乡Neverland 2082-10-29
[图1]
芸芸剧团创立三十周年合影,第二排右三为郑云龙,右四为阿云嘎。
2082年10月23日,92岁的著名音乐剧演员、制作人郑云龙先生于上海家中辞世,这一天,恰是其伴侣阿云嘎先生的九十五周年诞辰。2009年,是他们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的年份。在这一年,智能手机尚未普及,iPhone3GS刚刚问世,年轻人们的主要社交平台是QQ和人人网。与二人生于同一时代的作家陈煊曾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是属于中国大学校园的、最后的黄金年代」,若诚如她所说,那么在这一年相遇的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而这一份幸运不仅属于他们,也同样属于当时刚刚抽出枝芽的国内音乐剧市场。
「为什么天才成群地来到?」人类学家克洛伯这样问。
「也许是害怕寂寞。」主页君是这样认为的。
这对光芒闪耀的双子星的命运从相逢的那一刻起紧密相缠,然后,就如在2024年二人引起轩然大波的公开婚讯的微博上所写,「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简短的九个字,两个铂金素圈,一双交握的手。
两个男人,一个桀骜,一个至勇。
在其后的十数年中,他们默契地在公众面前避免过多地谈及彼此,也避谈在当时过于惊世骇俗的婚姻,他们拒绝花边新闻带着泥淖的足印踏入他们的事业、他们共同的伊甸园。
他们的缄默曾令当时国内的LGBT群体对二人多有误解,事实上,当你走进剧场,就会发现,二人的态度,早已在藏于与其创作团队共同完成的多部原创音乐剧中。
爱、自由、死亡、对于万千人世的审视与凝望。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青年作家窦捌写成这篇纪念文章,带大家寻找往昔踪迹,回望二人历经患难、离散、疾病、平权运动,数十年起起落落的人生轨迹。谨以此文,表达我们对二位先生的沉痛悼念——二位先生千古。
纪念视频
《芸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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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龙与阿云嘎:夏有凉风冬有雪
作者:窦捌
本文授权永无乡Neverland首发
1.
其实我曾在六年前与郑云龙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那年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担任社团指导老师,一次北京高校文学社团联谊,恰在民大举行,便来与年轻的孩子们闲坐,分享各自诗作,十分惬意。
还记得当时正值秋天,银杏叶黄了,堆了满地,正是民大最美时节。活动结束后我请孩子们一起去吃茶点,路过大礼堂时,见礼堂门大开,有工作人员出出入入搬运着一些大型舞台布景,合唱的歌声从礼堂里飘出,依稀可辨,唱的是无门禅师的诗偈,正是我极爱的一首: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们在当时都不知道,这首歌出自芸芸剧团第一部原创剧作《金蝉》选段,只是觉得它听来有种说不出的空灵与和乐洒脱,都听得入神。搞创作的人多少都有些好事,一行人便跟着工作人员想混进去瞧个热闹。
不成想门外有人拦着,问过了才知是隔壁北舞的孩子们正在排练——他们本校内的表演厅电缆维修,今日又有贵客来看他们的演出,因此只有租用邻校场地,非演职人员是不可以随便入内的。
我略感遗憾,拿出手机站在门外,预备善用听歌识曲寻找这首打动我的歌曲出处,就在这时,有位高大矍铄的老人带着两名年轻人步履矫健地登上了大礼堂前的石阶。老人的中长发灰白,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气质出众,让我一下子想起我很喜欢崇敬的作曲家坂本龙一,正是郑云龙先生。
门口等候着的几个北舞的孩子们招呼他,解释说舞台布景运送来迟,正在搬运,要请他去礼堂的贵宾室稍坐。
他挑了挑眉稍,笑容狡黠如孩童,点点头说那正好,我上后台看看去。
看见我们,又问我们是不是今天的观众?
我如实说,我们就是听刚才那首歌好听,多事来问问。
他说,喜欢是好事,便邀我们一起来看演出。
工作人员带我们入场,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一场音乐剧。回头想来,其实那只是一群孩子们准备的毕业汇演,较之一场专业的演出还有很多差距,但我仍记得那场颇具现代色彩的神话改编剧给我的心灵带来的震动。
还未转生成东土大唐高僧唐三藏,个性与打扮都很朋克的金蝉子得知爱人华岳三娘死讯后,在释迦如来座前踢翻了燃灯,唱道:
佛佛佛,如露亦如电的佛,
佛佛佛,如梦幻泡影的佛,
佛佛佛,不可说,不可说。
我见金光如海,我见万神朝拜,
千载万载,如也空空,心无挂碍。
佛说,爱念是过,
摘一副心肝,塑一个泥胎傀儡的我,
到如今,痛失吾爱,
我渡苍生谁渡我,
万般皆空谁参佛?
他一摸迦叶尊者的秃脑壳,语气温柔:秃驴,师兄要去救媳妇儿,你拈着你的小发发,好好念你的阿弥陀佛。
又唱:
山有大鹏,海有潜龙,众生爱我,自当助我。
十里忘川,九重黄泉,魑魅魍魉,休要挡我!
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四大判官,谁敢拦我?
唱男主角金蝉子的男孩唱功并不高明,唱到高潮处,屡屡破音,但他高涨饱满的情绪却一直牵动着我的心弦,叫我捂着脸,一边想笑,一边又止不住地流泪。看看同行的孩子们,也是一样哭哭笑笑,忘情入神。
那天是剧团选拔新演员的日子,我们看完整场演出,未多做打搅,托工作人员向郑先生表达了我们的感谢,就悄悄退场。自礼堂出来时已近黄昏,一行面面相觑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梦方醒的恍惚,像是误入桃花源,又重返人间的武陵人。
到了饭店的小包厢里,点好了菜,有孩子忽然欢呼,找到了——他找到了《金蝉》的三十周年纪念音乐会官摄,大家都围了过来。
春有百花秋有月的序曲重新响起时,我想着历九世轮回,被削去了最后一片执拗疏狂的金蝉子,圣洁而冷的光照在他的白袍,他终于死去了,他的躯壳变成了唐三藏,变成了迦叶,也变成了佛陀,拈花微笑,无悲无喜地从容站归属于他的佛龛,化作一尊石像,忽然一下子又落泪了。
我当时在想,这是一个多么美,多么疯的故事,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金蝉》创作团队的其他作品,我总有一天要为这位了不起的制作人好好地写一篇文章。
2.
时隔多年,遍览过芸芸剧团的创作团队发展成熟、至全盛时期上乘之作,回过头再去看《金蝉》,饶是我对它有些「雏鸟情结」,也不得不承认,它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但洋溢在整部《金蝉》的故事里,那种初生牛犊般的勇气与生命力,才是真正吸引着我的东西。
《金蝉》的创作年份是在2023年,国内音乐剧市场正像羽翼未丰,跌跌撞撞试飞的雏鹰,几次起飞,几次跌落,没人知晓这只小鹰最终会搏击长空,还是夭折在巢穴里,一切尚不明朗。这一年,原创国产音乐剧几乎全部遭遇滑铁卢,而芸芸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却选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在上海注册成功了。
芸芸,芸芸众生的芸芸,里面藏着的是两个年轻人颠倒众生的野望;芸芸,同时也是阿云嘎、郑云龙的云云,他们将野心与爱意坦坦荡荡地摆在了一起。
又或者,我们还不能简单地将此时二人的关系解读为「爱意」。
曾在《金蝉》中饰演华岳三娘杨婵,与阿云嘎恋情传闻一度甚嚣尘上的金马影后覃棠女士在晚年于散文集《莫逆》中写道:「那时我少年得志,还未尝辛苦,一切就好像唾手可得,在二十岁的日子里,时常觉得自己像一个氢气球,松开手就能飞到天上。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一个像嘎子哥之于大龙哥的友人——是的,友人(原谅我找不到更好的词去定义),而非爱侣。我曾因儿时经历不肯轻易信任婚姻,不肯信任亲密关系,对于爱情最浪漫的想象莫过于遇到一种理解、欣赏与体谅,却不在彼此身上释放肉欲,无关于性。大概类似于柏拉图在《飨宴篇》中所描述的,又像是量子纠缠,他们在彼此眼中美丽,像是世间唯一的发光体。而当我得知他们最终于2024年开始了一段新的关系,对于一个还不能完全抛却浪漫幻想的年轻姑娘而言,我不得不说,这幻灭极了。当然,当我在三十七岁那年,遇到了我的Ricci,就完全能够理解他们了:人类尚不能够抛弃肉体之爱,在灵魂相契后,我们总是忍不住会索取更多的。」
[图2]
阿云嘎、郑云龙、覃棠合照,摄于北京,2025年春。
在2023年,36岁的阿云嘎与33岁的郑云龙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涉及爱欲。他们有时一起工作,有时各自奔忙,有时会有一场兄弟间的小聚,吃一顿夜宵,喝酒,谈天说地,阿云嘎总是酒桌上保持清醒到最后的那个,在回去住处的路上,郑云龙可以放心地枕在他的肩膀。时人因「芸芸」二字对二人的关系多有揣测,而那时的他们也只是在一场采访中相视大笑,然后,一个温和而肯定地作出承诺,如果找到了自己认定的伴侣一定会告诉大家,另一个也随之坐直了身体,添了几分正色,表示这没什么可对粉丝隐瞒的。
也许在当时,他们的感情中早已掺杂有爱,只不过在这一年里,他们仍选择将这种感情定义为友情,又或者,他们早已惯于以兄弟的身份相互陪伴,因为习惯,他们根本不需对彼此之间的感情作出定义。
2023年末,公司注册仅两个月后,《金蝉》启动发布会正式召开。
不同于当时的许多出品方高薪聘用外国编剧、词作、作曲、舞美参与到制作中,《金蝉》创作团队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可谓相当年轻,其中不乏有刚刚走出校园的应届毕业生。时行业主流对于这个团队多有「草头戏班」的质疑声,对此,第一回担当制作人的郑云龙在《Vista》专访中说:
中国音乐剧走到今天,缺乏的从不是有实力的演员或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而是一个好的剧本、一个适合舞台的故事。故事本身的粗糙失真,缺乏细节,无论在排练中如何自我感动,真正在舞台上是没有办法打动观众的。要做好这些需要的从不是多漂亮的履历,我们脚踏实地,打磨出好作品,观众会证明我们。
观众和票房确实证明了他们的努力。
在其后的十年内,《金蝉》成为了华人音乐剧历史上演出场次最多的音乐剧,被视为是《雪狼湖》后的第二部华语音乐剧里程碑式作品。
现如今,那些场时间过于久远的演出已无从找寻高清的影像资料,我虽悠然神往,多方辗转,也仅在二手网站上购入了一张《金蝉》公演十周年的纪念音乐会蓝光碟,便坐在家用投影前,将影碟播放过了一遍又一遍。
彼时阿云嘎与郑云龙二人都已年逾不惑,一个尚在手术恢复期气息不足,一个因PTSD复发而暴瘦支离,与前两幕中金蝉子和灌口二郎杨戬的角色形象已不算相符,继续出演仅为不辜负观众的厚爱与支持,与全盛时期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知在原版《金蝉》中二人的表现该是如何惊艳,这一版公认「大打折扣」的演出已足够让我一次次泪流满面。
比起流传度较广、今年还因歌手朴阳翻唱再次走红的情歌《蝉婵》,真正更令我感到震撼的,是二人力战地藏王、砸毁转生台时所对唱的那一首《为妖》——期盼成为「天庭立法委员」、通过修改法律释放桃山下母亲的杨戬为救回妹妹,亲手将信仰打碎的痛楚;桀骜难驯、疏狂孤妄,为成佛压抑天性的佛陀座下二徒金蝉子终于挣脱枷锁时的畅快;二人明知所作出的选择并非理智,最终却选择了一意孤行、抗争到底,宁愿下界为妖的悲壮决然,被两个拥有丰富舞台经验的演员以娴熟的技巧和充沛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没法不被其打动。
值得一提的是,《金蝉》十周年纪念音乐会的返场大合唱上,二人之间的那个令全场尖叫鼓掌的吻——那是一个简短的、未经设计、自然而然发生的吻,他们在合唱的空隙里对视、微笑,不知这一幕恰被捕捉到了特写,之后,为饰演金蝉子而剃成了很短的寸头的阿云嘎轻轻地单手抚在了郑云龙的侧脸,两个人像是第一次接吻的少年那样,小心而郑重地碰了碰对方的唇。
镜头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一个眼角有深深笑纹,另一个伸出手臂,环住了爱人腰身。
在2034年,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呼声高涨,平权运动如火如荼,人们似乎希望将两位公开出柜的音乐剧演员推作精神领袖,而二人温和、坚决而不留余地的拒绝,却意料之中地惹怒了在浪潮中丧失理性的部分人。仅在那个吻发生半个月后,两名极端同性平权运动支持者便将几罐油漆泼在了堵门的粉丝和刚刚走出剧场的阿云嘎身上,而随后走出的郑云龙将其中一人殴至颧骨骨裂,后被处以民事赔偿。
郑云龙接受判决,但他拒绝道歉。
那一年,《人物》访谈上文章的副标题上写:感情有理智所不能理解的理由。
走出法庭时,他神情冷峻,对围堵上来、不断追问他为什么拒绝道歉的记者竖起了中指,另一只手却与爱人紧紧相扣,留下了那张著名的新闻图片。有人以此来抨击他粗鲁无礼,也有人将他视作是一个战士,将他的头像印在T恤衫上。
[图3]
新闻图片,阿云嘎、郑云龙走出法院,摄于2034年12月。
事实上,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金蝉子式的少年——世上有一种人,至死都是少年,他们的灵魂如同和融一体。
关于《金蝉》,自其公演几十年以来,评论家针对其所作出的解读众多,有人认为剧中「佛」「道」「妖」隐喻的是阶级固化,有人认为金蝉子与华岳三娘相恋中的阻难是在影射LGBT群体,但我始终坚持,《金蝉》所讲的,是一个少年意气直冲霄汉的故事。金蝉子最终无法选择自由地活,又不愿割舍他的爱欲与渴望,也无法选择苟且,于是甘愿让自己的三魂七魄消散于九次轮回之中,最后只余唐三藏的躯壳,静默地走入了他的佛龛。而寂寞地独坐在南天门的显圣真君,在和尚死去的三百年后,又见一只妖猴,如见故人归,少年永远不死。
《金蝉》的精神内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来源于制作人自身。
在那个嘈杂的、人人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所支配的时代里,他身上那种发乎本能的逆流相抗与属于少年人的柔软敏锐,时时在折磨着他,使他的身上时常充斥着一种强烈的自我冲突,而爱与渴望,是使他最终免于滑向深渊的一切。
他的爱人,始终站在他的身旁。
3.
2028年,在《金蝉》的辉煌过后,芸芸剧团创作的第二部原创剧《哪吒》却未能激起水花,口碑也呈现两极分化。拥趸者喜欢它的非线性叙事结构,喜欢它金句频出,喜欢它对于生死的哲思;而反对者则认为其故事的表达显得冗杂零碎抽象,留白不够,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留在现已闭站的豆瓣网站页面上,点赞最多的两条短评,一条为五星,对全剧极尽溢美之词,而一条则称将两星送给喜爱的演员,自己只看了半场,就深感乏味,忍无可忍地离开了剧场。
如此浊泾清渭的评价让人不解。
在半个多世纪前,作家金庸在爱子査传侠逝后,曾在《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中写:然而,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而郑云龙本人,在2033年亚洲音乐剧发展论坛上被问及《哪吒》时回应说:我的出发点只是想要创作一个探讨生死的故事,我以为自己懂,其实还是不懂。
两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蕴藏着同出一辙的心碎。
不同于面对《金蝉》的笃定自信,面对诸多质疑,郑云龙将责难一力承担全责,称《哪吒》只是一部被自己投注了过盛的自我意识的作品,他在作词、编曲等自己并非专长的领域过多地指手画脚,所以才造成了让观众的情绪被切割,情感难以投射的问题。
事实上,《哪吒》的作词、著名作家、作词人梁芒却公开对郑云龙本人尝试作词的两首作品《屠龙》、《三头六臂》予以了高度赞赏。而这两首歌曲,也恰是我在看过全剧,不知词作者时就最喜欢的两首。
在网络上搜索到芸芸剧团的第二部原创剧名为《哪吒》之前,我曾经一度以为这也会是一部和《金蝉》相类似的、具有现代色彩的神话改编剧。而当我真正看完了目前唯一留有清晰影像,在2058年复排的粤语版《哪吒》,它带给我的震撼却是难以言喻的——芸芸剧团不愿重复自己,比起坦途,他们更愿意去攀登险峰。
他们挑战的意识本身是比结果更为可贵的。
《哪吒》作为一部现代魔幻题材作品,讲述了一个因为遭遇意外,不得不被科学怪人太乙改造成莲藕人的朋克少年哪吒,在一次次的濒死体验里看到过往人生,一一修正曾经犯过的错,留住深爱的人,挽回因不必要的骄傲而失去的友谊,与父亲达成和解的故事。全剧说教的意味很淡,陈塘关警察局局长李靖并不是我意想之中的因不善表达而与儿子存有误会的严父形象,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龙三却成了哪吒的朋友,哪吒闹海的故事被改编成了两人乐队拆伙后的一场battle,叫人啼笑皆非的同时又使故事整体并不流俗。全剧的失败之处只是为体现濒死体验而采用的非线性叙事太过大胆,需要看到结尾才能串联起整个故事,对于剧场中的观众不算友好。
《哪吒》立项于2025年,正是郑云龙在伦敦希斯罗机场降落时遭遇空难,从断成三截却幸运地没有起火的客机上幸存下来的第二年。
[图4]
新闻图片,希斯罗机场,断裂的客机,摄于2024年12月
而在2024年的11月,这场可怕灾难发生前一个月,《金蝉》大获全胜,阿云嘎与郑云龙在最后一场演出的舞台上仍旧像最亲密无间的伙伴那样,一边拥抱彼此,一边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看不出一丝一毫缠绵的意味。之后,为完成职业转型而选择重回校园深造的阿云嘎迎来了使他焦头烂额的期末,而郑云龙则借这难得又短暂的假期飞往各地去见几部心仪剧作的版权方。他们毫不在意「不要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合伙做生意」的前人智慧,在当时国内的主流社交网络平台微博上互相调侃打趣,一个说「赔了算你的,赚了算我的」,另一个转发并回复「赔了就都去给李老板砍树吧咱俩」。
一个月后,阿云嘎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铂金素戒,陪同伤愈但患上严重PTSD的郑云龙归国,经过短暂的工作交接,便从原岗位辞职,石破天惊般地公布了二人的婚讯,自此,恰如婚誓所言,「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没人不对这一个月发生的一切颇感好奇。在2077年上映的,以著名歌手、音乐剧演员、音乐剧制作人阿云嘎为主人公的传记电影《尘尽光生》中,将这一幕演绎为一场在伦敦某医院隔帘布围成的暧昧小空间里四目相对、电光石火又水到渠成的亲吻,在首映礼上,时年87岁的郑云龙评价这部电影「基本是真实的」,之后又幽默地补充了一些细节说,「但我们亲的更久,肺活量好,没办法」。
而同样被邀请到场的、曾担当郑云龙经纪人的毛女士则在接受采访时微笑着拆台,「当时可没有这么浪漫,我跟嘎子在签证下来第一时间就飞了过去,他头上包着绷带,惊魂未定,因为还有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在场,像是小孩子一样要哭不哭、憋得打嗝儿,嘎子才帮他把隔帘遮了起来的。」
「几天之后,伦敦下了一场小雪,嘎子挑了一对戒指回来,他们俩直接从单身变成了已婚,过程没人知道,那是他们的秘密。」
在婚讯公开后的一整年内,郑云龙几乎完全淡出公众视野,严重的PTSD使他一天里有二十小时都在重复闪回他所亲眼目睹的灾难,出现了胃溃疡和进食障碍,体重暴跌。
阿云嘎在这一年暂停了学业,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船舵,带领芸芸完成了A轮融资,买下了曾荣获托尼奖最佳音乐剧的《理发师陶德》版权,为剧团签下在这一年刚刚走出校门、后成长为芸芸一代中坚力量的九位演员,充当着一个合格的掌舵人。他也在这一年陪伴他治疗,督促他吃饭,带他去海滩上发呆,为他在死亡留下的黑暗底色上重新涂抹上亮色。
在脱离药物干预后,郑云龙开始练习长跑,慢慢恢复身体机能,并跑完了人生中第一场半马拉松赛。他将完赛的纪念奖牌戴在了阿云嘎的脖子上,而阿云嘎笑着给了纪念奖牌一个吻,这一幕被一位参赛选手抓拍了下来,他们站在阳光下,一个因为皮肤上布满汗水,闪耀如钻石,一个穿着白衣,身后的云影像为他插上羽翼。
[图5]
阿云嘎、郑云龙在2025上海国际半马拉松赛上,摄于2025年11月。
在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如同春来复苏的土地。
半马拉松赛后不久,音乐剧《哪吒》立项。
他曾与死神擦身,而后又获新生,便如同是相信等自己变成了莲花、从此就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地活下去的哪吒。
4.
芸芸剧团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部原创音乐剧普遍被认为是《摘星台》。
一个昏君,一只吸人精魄的狐狸,你在每一朝的历史中都能找到这两个形象的影子,兴许是夏桀与妹喜,兴许是商纣与妲己,兴许是没头脑周幽王和不高兴褒姒。
他们太爱彼此,所以都很怕死,怕老去得太快,怕浮云掠影般的几十年,不够他们爱个痛快。
于是他们决定修一座摘星台,铸金铜仙人承露盘以承仙露,又约定饮下仙露一起飞升成仙。
一部简简单单但不老套,关于生死与爱情的故事。
我一向不喜欢爱情故事,常觉那些故事太美太空,像是脚底踩着棉花,但《摘星台》却让我走进了剧场看了四次,不是因为我对它有多少偏爱,而是因为我太喜欢那只活了千年、历尽悲欢、足可以当昏君祖奶奶,却依旧眼神清澈的狐狸了。
故事的最后,狐狸唱:
苹果会落,树有荣枯。
树结新果,枝头又沉甸甸的。
雪融化了,被乌云带去了。
乌云老了,又变成了雪。
无数星辰,照耀着我们。
我们老了,就化作星辰。
她拥抱着她渐渐衰老的爱人,也像在拥抱一个孩子,最后一条尾巴安静地垂在身后,虽也有不甘,却平静坦然。她唱的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一个足够具有东方美感的生死观念。这一段简短的唱词,被演绎了一种悲悯的空灵,仅仅是为了这一首歌,我想我愿意第五次走进剧场。
我直到最近才得知这一小段像佛偈、又像童话的词是母语并非汉语的阿云嘎所填。
填词的年份是在2032年,在这一年,阿云嘎在做核磁时照到了体内的一些亮点,后经切片活检,确诊为淋巴癌四期。
曾在一场空难中死里逃生的郑云龙说,我以为自己懂,其实还是不懂。
在现代医学还未能攻克癌症难题的年代里,他们注定有一场以少敌多、前路未知的硬仗要打。那些年间,芸芸的高歌猛进、蒸蒸日上,使他们狂心难歇,忽视掉了太多事,一心只想攀到更高处去。
而这一场猝不及防的疾病,让他们终于有机会一起歇一个长假,回过头一起审视来路。
从开始接受治疗,到体内检测不到癌细胞,他们一起煎熬了近二十个月之久。
在这二十个月里,郑云龙每个月仅工作十天左右,他们选择将状态较好的时间都安排给健身、晒太阳、午睡,或走街串巷地去寻找一家小店。
在覃棠女士的散文集《莫逆》中提到,在治疗效果最糟糕的那个月里,他们还为他找到了律师,陪同他拟好遗嘱,讨论用作慈善的部分具体该怎样分配,有时也谈及他的葬礼。
「嘎子哥说,死不了,遗嘱都是以防万一,不至于就到葬礼。因为白血球降低,我每周来见他时他都在发热,他的嗓音像给白雪吃毒苹果的巫婆后母,他还说,等过两天好一些,可以给你们喊一个向天再借五百年。大龙哥的PTSD复发,很久没办法入睡,瘫在沙发上已经进入了『省电模式』,忽然慢吞吞地转过头,眨眼的频率比蝴蝶煽动翅膀还要慢,说嘎子,给我讲讲你们那边的葬礼吧。」
阿云嘎曾在病愈三年后因《摘星台》接受《南方周末》专访时提及这段往事,「其实大龙(郑云龙)在这些事上比我要用心得多。有一次我看到他打印了很多淋巴癌相关的学术论文,订成厚厚一册,上面画了很多横线——他以前上学的时候都不怎么记笔记的。我问他,你看这些干嘛啊?你又看不懂,人家大夫怎么说咱就怎么治呗。然后他横了我一眼,说,我总得知道医生要对你干嘛吧?」
「我当时就觉得,我得争气一点儿,快点好,他那段时间真的太紧张了。」
在通篇采访中,他谈《摘星台》、谈他正在筹备的第三张蒙语专辑,也谈他的爱人,照旧避谈痛苦,或有只言片语,也如蜻蜓点水,仿佛不曾与死亡经历过一场凶狠的厮杀搏斗。他的身上具备一种典型的草原儿女的民族气质,俄裔美国诗人布罗茨基曾说,「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赋予自己受害者的地位」,大抵如是。
这一场「死亡必修课」,他早在童年和少年时就已修满了学分,欠修门课的郑云龙,却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补考。
而《摘星台》就是他最后交上的答卷。
狐狸唱:
无数星辰,照耀着我们。
我们老了,就化作星辰。
她渐渐年迈的国王在她的臂弯里抬起头:
我亲吻星光,星光亲吻你。
我拥抱清风,清风拥抱你。
我抚过丝绸,丝绸抚过你。
我化为万物,万物伴着你。
狐狸狐狸,
回去山里。
我是山间的溪,我是池中的鱼。
我是落在你鬓上的花,我是划过你面颊的雨滴。
2075年,阿云嘎过世。
很多人希望能够为二人作一部传记,当时都未能得到郑云龙的授权。
他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我们这一生的经历复杂曲折,要我说,我又不耐烦说给人听。我们俩的事,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就是两个唱作音乐剧的,你们也不必知道得那么详细。」
但他却授权一部关于他的传记电影,名字叫做《尘尽光生》。
他说,他喜欢这个名字,很衬他的爱人。
2082年,郑云龙过世。
自此,国王与他的狐狸,终于一同在红尘隐去,世间只余一座他们筑起的摘星高台,和一段传说。
—————END—————
*我对音乐剧行业的全部了解都是靠谷歌、靠知乎、靠豆瓣,刷了很多帖子,但专业的内容写的还是很业余,如有业内精英人士,望海涵,不必纠正,看个乐就好,感谢!!!
P.S 全文出现的评价性段落,都不代表我个人对于二位先生的评价,仅为使文章更多元,模拟了一些来自媒体、朋友各方的评价。
p.p.s 这篇文写了半个月,真的非常辛苦,伪纪实体时间线打乱,想必读起来也比较辛苦,感谢大家读到这里
有评论感想请不要吝啬,热情地犒赏我吧
【龙嘎】宝贝 宝贝 (上)
*生子,慎
时间线大概是怀萝北这年的中秋
阿云嘎真正有时间跟郑云龙回青岛时,小萝北已经六个多月,在他腰腹上拱起了一道温柔的弧。
这其实不是他头一回到他的家里来,但当他站在门前,不知怎地,却忽觉有点羞赧,低下头,把松垮垮的卫衣下摆扯了又扯,拽了又拽。
“怎么不敲门啊?”
拖着行李,还提了个拎包的郑云龙照着门就是一脚。
“哎!”阿云嘎瞪圆了眼睛,赶紧拦他,“你别踹,多没礼貌啊!”
郑云龙低头瞥见他刚才靠着自己睡觉,拱得乱糟糟又软趴趴的头毛,忽然觉得他看着有点傻乎乎,也不知是不是人家说的孕傻,怪好玩的,忍了笑照着...
*生子,慎
时间线大概是怀萝北这年的中秋
阿云嘎真正有时间跟郑云龙回青岛时,小萝北已经六个多月,在他腰腹上拱起了一道温柔的弧。
这其实不是他头一回到他的家里来,但当他站在门前,不知怎地,却忽觉有点羞赧,低下头,把松垮垮的卫衣下摆扯了又扯,拽了又拽。
“怎么不敲门啊?”
拖着行李,还提了个拎包的郑云龙照着门就是一脚。
“哎!”阿云嘎瞪圆了眼睛,赶紧拦他,“你别踹,多没礼貌啊!”
郑云龙低头瞥见他刚才靠着自己睡觉,拱得乱糟糟又软趴趴的头毛,忽然觉得他看着有点傻乎乎,也不知是不是人家说的孕傻,怪好玩的,忍了笑照着门就又踢两脚,扯着嗓子就叫,“妈!我们回来了!”
“还踹!”阿云嘎瞪他,超凶,忙自己伸出手在门上轻轻补了三下。
郑云龙大笑,“咱这是回自己家,你说你紧张什么?我爸妈你又不是没见过!”
把行李倒了个手,便腻歪歪地腾出手去揽他的腰。
行李箱真沉,那里头满满塞得都是保健品、营养品、给郑妈妈的护肤礼盒跟包包,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的。
出发前他还认认真真地叮嘱,“到时候就说这些是你买的昂!”这鬼话他妈肯定是不会信的,从他去上大学离开家已经十年了,他回家的箱子里从来就只团着脏衣服,充其量就是路过免税店进去选瓶香水,啥时能贴心到因为工作出趟国,还记着专门给他妈买个包了?
想到这个他还觉来气——这人身上还挂着一个跟小西瓜差不多沉的小崽子,腰疼起来时整宿都睡不着,趁着还不怎么显怀风风火火地继续当飞人当劳模也就算了,回来时还敢自己一个人弄那么多行李,都是些给他爸妈亲朋买的礼物。谁又指望着他买了?说又不听,还好没有抻着扯着了哪处。
小崽子六个月多了,发育得不错,倒是崽子她爸瞧着瘦了似的,腮上没肉,穿得宽松点儿就不怎么看得出来肚里有个小的,气色也不算好,看得叫人心疼。
好在他的假期从中秋一直歇到国庆,吃吃喝喝好好养养,应该还能补回来。
上次查出有点轻度贫血,菲琥珀酸亚铁片要坚持吃,明天早上就拿瘦肉跟红豆煮粥...估计他嫌腥,不爱吃,算了,还是不加瘦肉。
或者可以再加点儿红枣?
郑云龙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喂养爱人,而阿云嘎却还沉浸在领证以来第一次登门的焦灼里。
他此刻站得溜直,脖子都比平时努力地拔高了两厘米,嘴上罗里吧嗦地解释:“我没有紧张,我这不是...哎,想给叔叔阿姨...爸妈留个好印象——”
“他俩对你的印象都已经够好了。”
郑云龙好笑,轻轻地在他的腰上揉捏了两把,“累不累啊?”
阿云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觉往他的身上靠了靠,似乎那种焦灼平复了些许,他的眼里有些柔软的笑,正要说话,就听见门里有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叫道:“来了!”
哎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郑妈妈倚在门口,不同于上次两人领证她飞去看他时的精心打扮过的模样,这天她素着一张脸,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眉眼弯弯,看起来温柔又家常,欢欢喜喜地一伸手,就把阿云嘎拉进了屋。
“小嘎来啦!”
郑妈妈本是海派女子,后来虽学了京剧,可说起话来的调子还是又甜又软,每次亲亲热热地“小嘎”“小嘎”的叫着,阿云嘎的耳朵就会不自觉地红起来。
就像是被当成了小孩子一样。
他觉得羞人,可心口却饱胀着某种隐秘的、沉甸甸的欢喜,他心里其实是很喜欢被妈妈这样叫的。
拖鞋早已摆好了,郑妈妈拉着他坐下换鞋,又笑眯眯地指了指摆在左边的那双,“你穿这个,你爸昨天去给你买的新拖鞋,防滑的,还暖和——”
郑云龙跟在后头呼哧呼哧地搬着箱子,正秋高气爽的天,弄出一脑门儿汗,听见这话,忙探头去瞧,果真看到了一双毛绒绒的小熊拖鞋。
嗬,很好,很符合这二老的审美。
将箱子往门口一放,就插嘴笑道:“可真是亲妈,才九月份就给人穿棉拖了?他这时候最怕热,您二老可饶了他吧!”
“说谁老呢?”郑妈妈没好气儿地探身照着儿子的手臂拍了一巴掌,又道:“这两天青岛一直下雨,早晚屋子里凉飕飕的嘛,小嘎先穿着,等热了再换!”
阿云嘎有点想笑,又有点局促,只好抿了嘴角,乖乖点头,“哦,好,听妈妈的。”
哎呦,好乖。
郑云龙暗笑,阿云嘎每回见了他爸妈,都乖得像只任摸任撸的兔子,还挺能唬人的,闹得他妈时不时就要叮嘱他一句“不准欺负小嘎”。
他蹲下身,帮他另一只鞋脱下来,手掌包着他近来因为开始水肿而圆鼓鼓的脚掌,轻轻捏了一把。小崽子慢慢长大,他下肢血液循环不好,有点凉。
“行,穿着吧!”
顺手就把那双憨憨的小熊拖鞋套在了他的脚上。
阿云嘎在长辈跟前脸嫩,“欸”了一声想要自己穿,但架不住他手快,又闹得耳朵红脖子红。
倒是郑云龙不知羞,趿拉着拖鞋,悠闲放松地把箱子摆在了客厅的地中间,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开始把他买的那些东西往外倒腾,还随口问道:“老头儿呢?”
郑妈妈拉着阿云嘎有点汗津津的手掌过来沙发坐下,给他捡了个靠垫递过去,顺便还把茶几上的果盘往他那头推了推,掰开了一个石榴,“你爸跑沙子口去了——你俩这又买的什么呀左一盒右一盒的?不是说了家里什么都有,别乱买东西了吗?”
“他跑沙子口干嘛啊?”郑云龙把那个橘粉渐变色、包装精致的某牌包包从一大堆盒子里翻腾出来,摆到了茶几上,一指正老实地自己剥石榴吃的阿云嘎,毫不留情地把他卖了,“喏,问你的宝贝嘎嘎,都是他给你买的。”跟两个夕阳红海外购物团抢的,还好险没被挤着。
他其实是想告一状的。
在家是怎么说好的啊?!阿云嘎嘴里刚刚塞进几颗石榴,凶巴巴地瞪了过去,而郑云龙回报以龇牙。
郑妈妈却意外地乐呵呵,很捧场,“哎呀,真好看!等天再冷一冷刚好可以搭我那件新大衣了!谢谢小嘎~”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包。
阿云嘎还含着石榴,抿着嘴朝着他挑了挑眉,藏起小兔牙,一脸自豪。
傻气得叫人想咬他一口。
“我当时看到这个就觉得妈妈会喜欢!”
他匆匆吞下石榴,急急地开口。像是个得到了夸奖的小孩子,眼里有细碎的星星,开心得藏也藏不住。
“行啦行啦,吃完了就躺会儿去 ,坐了几个小时了,缓缓你那个老腰吧——”
“哎,都给忘了,小嘎累不累啊?我还买了个U型枕呢!”郑妈妈笑着伸手拨弄拨弄他的一头顺毛,还强调了一句,“胡萝卜色的,还挺好看的呢。”
“......”
还真是把他当成小孩子呀。
郑家的房子很老,住了足快二十年了,地段好,朝向也好,又在一楼,自带一个小院儿,郑爸郑妈说了几回想要搬家,最后都没舍得走。
房子不小,还挺宽敞的,但因为住着的是两口子,外加上一个儿子,因此卧室只有两间,不过在书房摆了一张沙发床,在有客人时作客房用。小卧室里从前摆的是单人床,后来郑云龙跟阿云嘎领了那个小红本,俩人虽然没什么机会长时间住在青岛,但郑妈妈还是把那个小单人床折价卖给了收旧家具的老伯,转天就给房间里塞进了一张双人床,选了一张挺舒服的新床垫。
而此时此刻,阿云嘎就侧躺在这张新床上,橘黄色的U型枕跟质地柔软的床单都散发着好闻的阳光味儿,叫他有些昏昏沉沉,就连腰背上那种熟悉而钝拙硬实的痛感都变得模糊而毛绒绒的,不那么难受了。
他在这样的恍惚里记起他的第一次登门——那时的他自认为对他的大龙还几乎未存任何超越友谊的情愫,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若干年后的今天,成为这个家的成员,躺在这个房间,隆起的腹中安睡着他们小小的宝贝。
事实上,不止是他,当天,得知他们婚讯的同窗、老友也人人都大呼意外。
所有人都在问,你俩是认真的?今天不是愚人节?
他就耐心地一个一个回复,不是呀,当然认真啦,眉梢唇角都藏着蜜意。
——等会儿!大家好歹穿一条开裆裤睡了四年,你俩啥时背着爸爸我滚到一起的[惊恐.jpg]?
这是老伙计建新,内蒙人回复了他三个“大笑”的表情。
——唉 你们俩...初闻满座惊 回首皆是命 我女儿问我为什么摔了手机 这我没办法解释 只好告诉她 佩奇嫁给了苏西 她现在很高兴 另 你们师母说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这是老肖,内蒙人认真戳着屏幕拼字,谢谢老师,代问师母好~
——我的海日,一定要幸福啊!
这是多年老友,内蒙人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回复道,亲爱的,你也是啊~
——卧槽!哥!你俩可以啊!你们不是那个啥,社会主义兄弟情?
其实人的感情,哪里是能分得那么清呢?
内蒙人认真地想了想,笑出两颗小兔牙,回复说,那我跟大龙可能是领证了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吧!
他是他肝胆相照的爱人,柔情缱绻的兄弟,不纠缠个一生一世还能怎么办呢?
得嘞,虽然这领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到底是什么谁也没能领悟,但大家表达祝福的心都是滚烫的,有这样的喜事,自然得好好蹭两位新人几顿酒喝。
在一次亲友局上,他们一位英年早婚的共同好友酒过三巡,忽然感慨说,“你们俩是真的牛批,哥都想给你们鼓鼓掌。人家谈恋爱正常的程序都是先干柴烈火,之后要么激情退去、各奔东西,要么同归于尽、一起步入婚姻的牢笼,你说你俩清清白白、温温吞吞地小火慢炖了九年,最后忽然哗啦炸开锅了,敢情儿你俩拿的剧本是北舞意难忘?”
兄弟们的起哄声翻了天,郑云龙带了三分酒意,一直望着他傻笑,说意难忘好啊,人家意难忘一直拍到抱孙子呢。说着还捡了个酒瓶当麦,对着他唱起了一首老歌。
忘不了 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他眼睛里泛着水光,哽咽得唱不下去,他说嘎子,班长,妈的,终于是我的人了,怎么跟做梦似的。
他爱他在先,想必暗里曾捱过许多心酸苦楚,阿云嘎想起就觉心疼。
可这一切,究竟是从几时开始的呢?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闹不清。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是这个家的客人,睡在书房呢。
他还记着,那时的他们,还是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虽在长辈的眼皮底下早早地熄了灯,但都不想老实睡觉,心照不宣的对一个眼神,默契得跟菩提祖师和孙猴子差不多。
等听见郑爸郑妈那头关了门,郑云龙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从冰箱里掏了两罐可乐,摸进书房,都放到阿云嘎的脑门儿上,把人冰了个激灵,一颗大脑袋横在他的眼前,长而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锃亮,说,走,龙哥带你飞!
阿云嘎爬起身,既兴奋且忐忑,大气也不敢喘,跟着他贼溜溜地从卧室窗户翻到葡萄架底下,打着手电在葡萄架底下好一阵扒拉,半天才刨出来一把钥匙,捅开了反锁的院门,折腾出了满脑袋的汗。
待出了小院儿,重新把院门反锁好,郑云龙站在月光树影下叉腰挺胸仰天大笑,像个刚刚破阵出关的武林高手。
他说嘎子,撸串去啊!
那晚的蛤蜊很鲜,排骨串很辣也很香,他还没抵挡住诱惑尝了一点儿扎啤,青岛的扎啤真的又便宜又好喝,总体来说是一个很愉快的夜晚。他就是没想通一件事——门又没锁,他俩为啥要翻窗刨钥匙呢?
当他把这个疑惑问出口时,郑云龙也露出了一脸茫然。他站在路灯下,因为热和酒意,脸有点红,皱着眉严肃挠头,思考了半天,最后说,对啊,我特么这是为什么?
他当时乐得差点蹲在地上,怎么这么二呀?哎,他的大龙太可爱了。
他在那时候,是否就已对他存有爱意了?
他不知道,他只记得他每一次注视着他时,眼底都是干干净净的欢喜。
大龙啊。
他是何其有幸。
阿云嘎半边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望见他房间里的飘窗,想着旧事,无声无息地眯着眼,一直笑,一直笑,护在腹部的手底下时不时轻轻一动,像是一尾小鱼在掌心溜过。
“宝宝。”于是他小声叫她。
他记起医生曾说,可以在宝宝动的时候跟她讲话。
“这是你第一次来爷爷和奶奶的家,我们现在在爸爸小时候住的房间里哦。”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呢喃着絮絮梦话。
“你爸爸他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可爱,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
他有些睁不开眼,感觉像是被一团轻柔的羽毛包裹着漂浮在空中,很快就在青岛九月下旬里暖和而不灼人的阳光里安心地睡着了。
郑妈妈轻手轻脚地推开虚掩着的门,“睡着了吗?”
郑云龙刚刚进来,正坐在床边低头专心地看他,见他睡得脸上多了血色,嘴唇温软,忍不住伸手像揉小猫儿似的拿拇指自他毛绒绒的眉头抚了几下,才回过头对着母亲做了个口型,“睡了。”
起来把遮光帘调低了一点儿,在床尾顺手探进被子里,帮他脱了那双花花绿绿的袜子,就轻轻推着母亲的肩膀出来,替他重新掩上了门。
自觉地跟着母亲进了厨房,低下头在水槽边洗净手,郑云龙从墙上的挂钩上摘下围裙,往自己头上一套,眉端平和,眼中含笑,“难得回一趟家,哪能还叫你下厨,都要做什么啊?我来吧!”
郑妈妈倚在一旁,记起儿子年少时桀骜的傻模样,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他也快做父亲了,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来。开开锅盖瞧了一眼砂锅里提前炖着的金灿灿的鸡汤,从冰箱里把发好的花胶取了出来,指挥儿子说:“切一切,加进去继续煮。”
郑云龙得令,捡起菜刀利索地把一大块胶质改刀切小。郑妈妈把泡在盆子里的莲藕捡了出来,一边对着垃圾桶削皮,一边轻声叹气,“小嘎瘦了好多,遭罪了吧?”
郑云龙手下不停,听见这话沉默了半天,才低声应道:“嗯,真的太辛苦了。”
他的尾音带着点儿颤,郑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瞥见他迅速地拿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妈,”他闷闷地出了口气,“以前是我不懂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郑妈妈没多问什么,只是放下那段莲藕,站起身,捏了捏儿子宽阔的肩膀,等着他主动开口倾诉。
郑云龙抿着下唇,克制着忽然涌上来的情绪,“他那个人一直都那样,怎么疼怎么难受了除非是被我亲眼看着,否则到了他嘴里就都成了不要紧...妈,你知道吗,他之前总跟我说小崽子有多乖,说他都没怎么吐,我没法天天守着他,听他这么说,还以为真是那样。后来才知道他说不吐是因为吐不出,足有好几个月,他吃饭都跟吃药似的,有时候在喉咙胸口捋半天才能咽下去一口。我特么——”
“小崽子越长越沉,他那个腰,最近总是疼,坐着也疼,躺着也疼,怎么弄都不成。我帮他热敷,帮他揉,他还怕我累,一直说不疼啦,快睡吧。有时候我第二天起来一摸,他身上的睡衣都是潮的——那都是疼出来的汗,他还哄我说他就是太热了。其实他白天睡还能睡得好一点儿,可平时哪有这个时间?他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到了上升期,我能劝他这时候退下来回家歇着吗?”
他苦笑,“小崽子倒是挺争气,比他强多了,我们俩开始看一直不怎么显怀,都害怕是孩子长得不好,现在体检都检过四次了,医生一直都说发育得很好。他个儿高,又胎盘后置,才显得小。”
“有时候我也生气,可...可我哪还舍得这时候还跟他吵架?妈,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说呢?哪管他难受了拿我撒气,骂我两句咬我两口,我心里都能比现在好受......”
他撂下了菜刀,摇了摇头,说不下去,眼角通红。
郑妈妈在儿子的背上拍抚了两下,温和道:“小嘎这孩子,早早地自己在外头闯,就是跟他哥哥姐姐,想来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么多年,也惯了,这不怪他。但一家人,就是该一起分担的,他不肯跟你说,你也不能由着他,你要慢慢教他,咱们一起教他。”
郑云龙点头,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知道。”
“你凡事多上心,多照顾他一点儿,一定叫他好好吃饭,人家中医里讲,脾胃为‘中土’,脾胃养好了,就慢慢的都好了。”
郑云龙开始还认真听着,听到中医没忍住,噗嗤给逗乐了,“妈,你怎么也开始听信朋友圈的老中医谣言了?”
郑妈妈瞪他一眼,随即自己也笑了,“你妈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能迷信迷信养生么?”
她沉默了片刻,温柔地、轻盈地又发出一声叹息,轻得像是要吹起一片羽毛,用自语一般的音量小声说:“我一开始是真的...不怎么看好你跟小嘎两个,就那样冒冒失失地去结婚的。”
郑云龙将切好的花胶都丢进了鸡汤里,顺便将火调小,无意识地撕咬着嘴皮,“我知道。”
“要是再早个五六年,我兴许还会想拿衣架抽你一顿。”
“现在打不动了,也不想再去操心了。”
“不是因为小嘎不好...是因为他,太重了,他跟你不一样,我真的很怕你会失望。”
他的那双眼睛,像是属于一只在荒原上踽踽独行的暮狼,里面藏着它咬断猎物的脖颈时留下的杀意与狠戾,藏着它与风雪、与棕熊、与猎人搏斗过的痛楚与血光,藏着一段遥远模糊的、有父母兄长保护哺育的柔软年岁,它们杂糅在一起,混合出一种深重的苍凉。当他目光放空,落在某处,常常会让人觉得,他已筋疲力尽,也许再也不会像一个孩子那样,捧上自己全部的热忱跟一整颗心去爱谁了。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害怕自己的孩子会受伤。
她只是太不安了。
“可我还是看低了他,”郑妈妈莞尔,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有欣赏,有怜惜,也有些唏嘘之意,“他...是真的很好。”
“嗯,”郑云龙捡过那截莲藕,自己蹲在垃圾桶跟前削皮,目光柔和,语气平淡而骄傲,“他是真的很好。”
———TBC———
宝贝、宝贝,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宝贝呀
本来想一发写完,无奈明日有出行计划,不能熬太晚,先发了。
敲着小碗儿等评论
【云次方】郑云龙在看快乐大本营
全是我编的
——————
没事闲的 就看一看 真的就是没事闲的
我没有守在电视剧前面
也没有刻意提早结束排练
绝对没有
我操来了来了来了
妈的 嘎子这是什么造型
衣服还挺好看
诶我 这腿
唱的魅影 加分加分 节目组会玩
什么叫云王子 这俩大翅膀
扑棱蛾子吧 还是维密走秀啊
维密走秀你应该只穿内衣 说到内衣......
对不起我住脑
唉 嘎子好可爱
做背景板都这么可爱
这啥组合 好无聊 还不能快进是吗
啊!!有嘎子镜头 可爱
又没了
啊!又有了
可爱
这游戏有点意思哈哈哈
嘎子绝对没问题 小脑瓜贼强
一块钱六个瓜?我下个app看看......
这是什么biang的比赛
嘎子冲浪过的玩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操了 这小腰...
全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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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闲的 就看一看 真的就是没事闲的
我没有守在电视剧前面
也没有刻意提早结束排练
绝对没有
我操来了来了来了
妈的 嘎子这是什么造型
衣服还挺好看
诶我 这腿
唱的魅影 加分加分 节目组会玩
什么叫云王子 这俩大翅膀
扑棱蛾子吧 还是维密走秀啊
维密走秀你应该只穿内衣 说到内衣......
对不起我住脑
唉 嘎子好可爱
做背景板都这么可爱
这啥组合 好无聊 还不能快进是吗
啊!!有嘎子镜头 可爱
又没了
啊!又有了
可爱
这游戏有点意思哈哈哈
嘎子绝对没问题 小脑瓜贼强
一块钱六个瓜?我下个app看看......
这是什么biang的比赛
嘎子冲浪过的玩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操了 这小腰 小胯 真好
我嘎子身材就是好
有必要买一冲浪机个给他邮家里 练练腰
一个云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学十多年汉语
诶!完了 没投中
还能再投吗?
啊!中了中了 厉害 我就说嘎子玩这个没问题
满分 满分 必须满分
这嘚瑟的小样吧
还有吗 哦 还有一小段
嘎子还去扶人 唉 他可真好
来了来了到嘎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可爱
他怎么这么傻啊
抢人家的不穿自己的
诶!咋还耍赖呢
轻点整啊 别给我们嘎子整伤了
冲冲冲
赢了赢了!
又嘚瑟 可爱 哈哈哈
没了吧 没了
唉 没啥意思其实
真没啥意思
游戏也是老套路
阿云嘎也没啥好看的
(十分钟后)
我上微博再看一遍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