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啵】「恶魔的医嘱5」现代双恶魔
5 蓝钻
"塞巴斯蒂安,今晚有空吗。"
夏尔在笔记本电脑后面冒出头,将邀请函举在塞巴斯蒂安面前。奢华游轮的船票,标题赫然是“太平洋珠宝之夜”,男人不赞同的拿过看了看:“今晚?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想去甲板吹海风吗。”
“但这次拍卖的东西我想去确认一下,你请假陪我去,要么我自己去。” 咳嗽被他强行压成闷哼,明知道塞巴斯蒂安不会同意让他自己去,但他还是任性地说着。
塞巴斯蒂安皱眉眯着眼,正为难着怎么推迟手术,或者自己跟医院装病?
这时门铃适时响起,夏尔的助理艾琳推着行李箱站在玄关...
5 蓝钻
"塞巴斯蒂安,今晚有空吗。"
夏尔在笔记本电脑后面冒出头,将邀请函举在塞巴斯蒂安面前。奢华游轮的船票,标题赫然是“太平洋珠宝之夜”,男人不赞同的拿过看了看:“今晚?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想去甲板吹海风吗。”
“但这次拍卖的东西我想去确认一下,你请假陪我去,要么我自己去。” 咳嗽被他强行压成闷哼,明知道塞巴斯蒂安不会同意让他自己去,但他还是任性地说着。
塞巴斯蒂安皱眉眯着眼,正为难着怎么推迟手术,或者自己跟医院装病?
这时门铃适时响起,夏尔的助理艾琳推着行李箱站在玄关,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玄关的地毯上:“老板,我来拿上次的货。”
塞巴斯蒂安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将车钥匙抛过去:“那让艾琳跟着你去,我才放心。”
"??"艾琳无声的质问被无视。
“那我们出发吧!”夏尔见男人没再没有异议,生怕他反悔似的绕过二人走向车库。
---
午夜,邮轮鸣笛启航,奢华游轮拍卖厅的水晶吊灯将光折射成许多碎屑。
台上拍卖师正介绍着一枚蓝钻戒指,在聚光灯下宝石泛着深海般的幽光。 夏尔坐在二楼包厢,指尖轻敲着竞价牌,若有所思。
“起拍价,500万欧元。”
“一千万。”夏尔抬手指示身边的艾琳举牌,按捺着的咳嗽声被丝绒包裹的隔断所吞没。
“一千零五十!”楼下传来粗犷的男声。一个戴金链的光头男人搂着女伴,探究地看向二楼。
夏尔无视对方的目光勾起唇角,继续点头“一千二百万。”
“一千两百二十万!”光头咬牙切齿。
“一千三百万。”少年将竞价牌转了个圈,“再加五十万。”
光头身边的女伴娇嗔地嘟起了嘴晃了晃光头男的胳膊,却被他咬着牙甩开。
同时拍卖师结束了报次,应声落槌:“一千三百五十万,成交!”
---
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水汽,竟有些缓解了喉咙里的干燥不适。夏尔倚着栏杆把玩着蓝钻戒指,和凡多姆海恩家族的蓝钻虽然是同一颗,但是被切割过了,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小。他想着,目光却没从戒指上移开过。
艾琳站在阴影里,突然警觉地抬头,走近夏尔的身边站定:“老板,有人来了,是刚刚跟您竞拍的人。”
五个黑衣人从舷梯逼近,为首的光头怒目而视:“小鬼,就是你?”
夏尔将戒指的盒子盖好收回口袋,宝石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拍卖规则,价高者得。"
夏尔嘲讽道,"你有不满不如反思一下自己兜里的钱为什么不够,难道要跟我一个小孩子明抢吗。”
光头啐了一口,“把东西交出来!老子在这里就是规则!”他挥拳砸来,却在半空被艾琳拦下,连拳头带人给推了回去。此举却更加激怒了男人,一个眼色,他旁边的黑衣人直直掏出手枪对准二人,扣下扳机!
刹那间艾琳的银匕首从衬衫中滑出。她旋身挡住射向夏尔的子弹,金属碰撞的火星下,夏尔明显看到了她祖母绿色的双眸猩红了一刹。
“你…你是!”
恶魔、夏尔一瞬间想起住在魔界古堡的时候,在塞巴斯蒂安几个亲卫中间的某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身影。
“老板,您是才认出我吗…”艾琳面无表情地委屈着,颇有些无语。
夏尔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当初自己在挑选助理的时候混进来一个塞巴斯蒂安放进来的恶魔都没发现。
黑衣人们被女人吓地节节败退,然而,就在艾琳准备乘胜追击时,光头男却悄无声息地从后方逼近,一把挟持住了夏尔。他的手臂紧紧勒住夏尔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枪管抵在少年的颈侧。
“你不许动!”光头男冲着艾琳大吼,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和疯狂,“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
艾琳的动作瞬间僵住,银匕首悬在半空,目光死死盯着光头男的手。
“松手。”被挟持的夏尔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厌恶和不耐烦。
“哈?!臭小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光头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夏尔单手扣住光头拿枪的手,反向一拧,手枪瞬间掉落,被夏尔一脚踢远,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拧干一条毛巾。
骨骼碎裂的脆响在空气中格外清晰,光头男整个人跪倒在地,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止不住的呻吟。
夏尔甩了甩手腕,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光头男,眼里带着嫌弃,“我最讨厌别人碰我。”
艾琳愣愣站在原地,手握着银匕首还停在半空中,但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她的目光从光头男扭曲的手腕移到夏尔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这是什么眼神?”夏尔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不甘,小声说道,“我好歹也不是普通人…”
艾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很割裂。”
夏尔哼了一声道:“行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少年掏出纸巾擦着自己被碰过的地方,宝石蓝瞳孔泛起冷光,“还真是想起来做黑手党的日子了。喂,你们是哪个国家的哪个帮派?”
光头捂着被拧了半周骨头碎裂的手臂脸色狰狞,他不住的想一个半大孩子究竟有什么背景,对黑衣人吼道:“杀了他!那些新货还有蓝钻绝不能再流出去!”
艾琳护在夏尔身前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两道银色的轨迹,瞬时斩断两个黑衣人手中的枪筒。
夏尔环视四周,甲板上的人早在在开枪的时候就已经逃离这里,笑着掏出了手机:“原来你的那些集装箱里,还有别的货啊。”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和国际警察的通话,“半个钟后船会回到汉堡港,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剩下两个黑衣人惊恐后退,光头完好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了手枪,举枪对准夏尔:“那就一起下地狱——”
枪声被光头男的哀嚎所淹没。子弹射出的一瞬间被艾琳甩出的匕首弹开,顺势刺穿光头的手掌将他钉在甲板上。
---
就快到码头时,海上突然狂风肆虐,暴风雨中的码头被警笛和救护车的红蓝灯光围了一圈,湿漉漉的甲板上,医护人员正将昏迷的黑手党成员和那个被匕首钉在地上的光头接下船。
夏尔和艾琳披着轮船发放的毛毯,混在惊慌失措的游客中走下游轮,刚刚只是使用了一点恶魔的力量就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咳嗽声被风雨吞没,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倒下。
“老板,再坚持一下,我们的车就在前面。”艾琳搀扶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在摇晃的临时步梯。
夏尔勉强点了点头,指尖紧紧攥着那枚蓝钻的盒子。就在他们即将踏上码头地面的瞬间,他的咳嗽突然加剧,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地。
“老板!!”
周围所有声音都淹没在了人群中,夏尔失去了意识。
……
柏林某私立医院的休息室,塞巴斯蒂安脱下手术服换上较新的白大褂,恰好此时看到手机推送的新闻,
“今日速报:警方接到群众匿名报案,警方从某豪华游轮中发现大批走私文物,并在货箱中解救出六名失踪儿童……”
塞巴斯蒂安摁灭手机,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
哦原来你们都是恶魔啊🤔
首先,这篇章感情线很隐晦,且很容易令人误解。
5k字长文预警。
我先叠个buff。攻击性较强,任何觉得我说法有问题的人,别吵,您都是对的。
在这个篇章后我看到了很多令人气愤背离主题的读者结论。为了证明这篇所表达的意义绝不应被如此片面的解读,懒死的我还是码了。
要谈的点太多了,捋不清了。开篇点题地说吧
塞夏之间是有爱的,但不是常规且健康的爱,而且还很稀薄。在很多事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基于他们本人的个性,和大众普遍认可的浓墨重彩的爱相比,他们的爱更具有迷惑性和隐蔽性,但绝不是没有。
只有穿过一切掩饰看到他们真正的彼此,才有资格谈论爱。
...
首先,这篇章感情线很隐晦,且很容易令人误解。
5k字长文预警。
我先叠个buff。攻击性较强,任何觉得我说法有问题的人,别吵,您都是对的。
在这个篇章后我看到了很多令人气愤背离主题的读者结论。为了证明这篇所表达的意义绝不应被如此片面的解读,懒死的我还是码了。
要谈的点太多了,捋不清了。开篇点题地说吧
塞夏之间是有爱的,但不是常规且健康的爱,而且还很稀薄。在很多事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基于他们本人的个性,和大众普遍认可的浓墨重彩的爱相比,他们的爱更具有迷惑性和隐蔽性,但绝不是没有。
只有穿过一切掩饰看到他们真正的彼此,才有资格谈论爱。
而绿魔女篇就是他们看到真实彼此的一章节。
(绿魔女篇毫无疑问塞啵关系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它是不能拿来单独一个桥段回答塞啵“没有坠入爱河搞基的爱,所以没有爱”这样搞笑的问题的。整个作品意念传达的连贯性被你们吃掉了吗?(笑)任何以简单形式定义爱的人以此桥段来否定塞啵感情的小朋友们可以stop了。
说个题外话,对于那些因为啵酱被吃而破防的宝宝们,难道不是自动带入那个执拗孤独又悲惨的少爷,渴望有一只对你无限包容的塞巴斯蒂安吗?一旦它露出恶魔的獠牙,便立刻会想起它虚伪的本质。认为一切优雅与体贴不过是封住獠牙温柔的唇罢了。面对这样的塞巴斯蒂安,这类读者失望了,痛心了,感觉自己仿佛看清了他恶魔的本质。并且一口否定塞啵是『没有感情的』。其实这样是完全没有读懂漫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面了吧。其实倒不如说,枢梁塑造的塞巴斯蒂安的恶魔形象很成功。)
请看图片,面对这一切刚刚醒来的少爷他是以欣赏、赞许、和调侃的表情看塞巴斯蒂安的。他可从未失望。或许还在心中感叹塞巴斯蒂安的果决,甚至做任务比以前更从容更有干劲儿了JPG.你们又在为他们难过什么?。(我真搞不懂)
我们浅浅还原一下案发现场哈,啵酱当时的心理大致是这个亚子的:
(我不嘛好可怕我不干了呜呜,谁都别碰我呜呜,又回到了被当动物养着的日子)
我要被吃了嘛…连恶魔都要抛弃我了…(呆愣
→不行诶,我还没复仇,不能再堕落下去了呜(警觉
→我为什么要复仇啊?好累啊呜呜呜(茫然
→是为了?是为了?是为了我自己哒!(坚定
而那个达成『我自己』必不可少的旅伴,就是塞巴斯蒂安,他又一次抓住了他,抓住了被命运摆弄却也奋起反抗的、可笑却也笃定的他自己。
深仇苦恨中终于找回了初心。
But,塞巴斯视角:
“什么嘛,原来他还真是小孩子喽,一直在向我撒娇不去干活诶。这可怎么办呢?(笑)情不自禁地想吃掉啊。”(捏脸颊)
那么我现在反问你一个问题,塞巴斯此时他真的是有想吃掉啵酱吗?还是说只是想吓他起来快点干活呢?恶魔不会说谎,他是九成想吃掉啊。
那么问题来了,在恶魔眼中美味的灵魂不应该是决绝的、冷冽的、孤高的嘛?面对一个恐惧的孩童的灵魂,这真的只是恶魔所追求的『美味的灵魂』吗?
显然不是的。只是能裹腹的程度,怎么可能有九成想要吃掉呢?
那么他为啥还那么想吃啊?
分情况讨论
1。它太饿了(我认真的)
2。他觉得脆弱的模样挠恶魔心痒,尤其是啊,对方还是啵酱诶!逃避的模样尤其珍贵诶。你想想恶魔他不是有杀戮的快感嘛,尤其是看到对方恐惧的模样就更想吃掉他。对恐惧的啵酱说不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xp点醒了。在意你就要在你戳我xp的时候更加有快感,啊,要控制不住了。(我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有点太超前了哈,欣赏不来,不过fork and cake的设定还蛮带感提一嘴塞啵天选。)
3。恨铁不成钢,看见你这副不上进的样子我TM恨不得送你去见阎王爷。你可是我的主人啊,你不命令我我浑身难受。
4。我刚刚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破烂事,女王来信了在催你,急死我这个TJ人了,刚刚进门就很暴躁,劝说无果,你还在这撒娇我忍不了一点。不是说好了要共谋大事的嘛,你这个状态就憋怪我逼你一下了哈。
(个人认为第三四种更接近。或许四种可能都沾一点边。)
恶魔没有同理心,不会怜悯,他们只有丑陋的欲望。毁灭、堕落、杀戮。
可是塞巴斯蒂安他产生了期待。
恶魔所期待着的就是令他震惊的,又不出所料的,
——那个觉醒的啵酱啊。
是的,恶魔如果遵照他自己的意愿全然可以等灵魂全然美味时再吃。他完全可以温声细语地把啵酱哄骗起来,日后再说。而且此时吃掉啵酱对他来说可谓是前功尽弃毫无益处,但他依旧选择了这个损人不利己的选择,为什么呢?
一次的温柔被给予就会有第二次,温柔与黑暗从不相配。温柔的给予只会阻挡啵酱达成“我只为了我自己,去寻求真相”的目标。精通人性的塞巴斯蒂安懂得如何用温柔哄骗小孩子,但他不会把这欺骗性的一面展示给啵酱。他本质上是没有人类浓烈的情感的,他不打算在啵酱面前装模作样这点不能怪老恶魔。其实这反而是证实了他向啵酱毫无保留地展示『恶魔』本性的一面,也是他最不愿表露出来的一面。
唯有将世界的残忍与真相提前交还给他,才能做出真正的抉择。唯有死亡的重量可以唤醒人内心最为深处的渴望。
塞巴斯蒂安只提供武力值上的可依赖性,但是精神上你想得到一个恶魔的安慰。天哪!我无话可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恶魔不是那么温馨的生物。可不温馨的生物就不配以『爱』字冠称了吗?
塞巴斯蒂安在得到命令后又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了,差点被吃掉的啵酱也是毫不留情地给他一脚告诉他谁是主人。
两人都没什么人性了其实已经(瘫)就互相驯化的一个过程。
但是啵儿酱他笑了,那种笑是不同意以悲为喜的疯笑,不同于逢场作戏的假笑,而是一种胜利一般的得意的笑。
他战胜了恶魔,跨过这个坎儿,他就是化学武器也阻挡不了的啵儿酱了。
他是不会在心里感激老恶魔的,他只会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恶魔。
他们的适配性高于一切。
其实啵酱他虽然不说,他自己可能也没感觉出来,他有些仰慕着塞巴斯蒂安,行为也不自觉像他靠拢。就塞巴斯蒂安拿死逼他做决定的这个事儿吧。他后来也用同样的手法让魔女小姐看清现实。就连那个掐腮的手法都和塞巴斯蒂安一模一样。好的一点是,啵酱他加入了很多恶魔没有的人情味的表达。这不是传承创新这是什么?
就,感觉被恶魔同化的同时也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反正啵酱觉得很有用,啵酱就用了。我可不可以认为,啵酱主观上其实是赞同“塞巴斯蒂安吃掉他未遂”的行为的?
之后啵酱可能也在想这个事儿啊,自己之前没在意恶魔这个喋嗜杀的属性啊。老恶魔怎么就突然要吃自己呢?是不是饿肚子了,没乐子了?然后就有了调笑着让他用恶魔喜欢的方式处理那一幕。
(你俩真是。心照不宣地有点过头。)
啵酱能在极短地时间内明白塞巴斯蒂安的处事方式。这对于那个渴望被人了解自己美学的塞巴斯蒂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诱惑?
之后就有了堪称是黑执事史上少有的,塞巴斯蒂安独白。
我翻译一下:
主人你误会我了,我现在已经不想睡女人和随便杀人了。只想每天和你玩扮演主人和执事的Cosplay,和你做游戏真的好快乐好快乐,比纯干饭开心一百遍。如果你喜欢刚刚那种暴力叫你起床的恶魔,我可以学的嘛。
草。
如果这还不算是一个恶魔的表白的话,那怎样才算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他俩的脑电波似乎完全没对上,还是还是有一点点别扭的爱在里面的吧!?对于现在感情稀薄的他们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吧!
少爷他现在还算是个对人情懵懂误以为自己冷血的小朋友诶,到了青春期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两个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啊啊啊啊。
打住。
之后,我说,不。从绿魔女篇一开篇,各种啵酱盯塞巴斯蒂安的小镜头大概有三四个吧。都成津津乐道的典中典啦,各种小关心,小暧昧啦。真的。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感受到他们那种暗流涌动的氛围啊。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但啵酱内心还是不断地对恶魔竖起防御的边界,一边又夸赞恶魔的独特性。
凡是对他们性格上缺点的形容词,在彼此眼中成为了最棒的褒义词。
“哼!”
“你明明也不懂人类的感情嘛,一旦得到命令就会变成一只什么残酷的事都能做出来的野兽。”
“诶呀,太过分啦,即便是这样,我也是个对主人忠心又顺从的执事啊。”
“哈!”
其实这里啵酱还在为之前种种生闷气啊,他也不怎么信任塞巴斯蒂安了,但是他赞赏塞巴斯。塞巴斯也赞赏他。
你懂吧,就是,互相欣赏,但是迫于自己的理念没法相爱的那种。
一般这种,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然后慢慢磨合。他们现在是不具备恋爱条件的,还处于模糊期,咳咳,懂得吧?
——
其中漫画有一个细节似乎能完全淦翻我之前所有的可能的推论。
塞巴斯蒂安是在意着、欣赏着、喜爱着作为小孩子一面的夏尔的。
就像夏尔接受了作为塞巴斯蒂安不同于人类恶魔的一面,塞巴斯蒂安也接受了夏尔小孩子的一面。
这个结论就是根据老恶魔一脸柔情在说着那么掏心窝子的自白的时候,眼前展现的画面却是害怕卷窗帘的夏尔的那一幕回忆杀得出来的。
倘若他真的厌恶着胆小逃避的夏尔,并且要求他按照自己的美学去发展的话,是不会有后来的,溺爱地对啵酱说“少爷你怎么长不大呢?”“俗话说,睡得饱长的快嘛。”之类的话的。
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都看到了最真实的彼此。
夏尔后来也反应过来了,才会那样呆呆地看塞巴斯蒂安一眼吧。
(不是你们嘴上损友,爱只用眼神表达是么?)
还有一个小细节。
啵酱在绿魔女篇盯着塞巴斯蒂安的次数不下五次。
其中有一次是塞巴斯蒂安抱着绿魔女,把受伤的他晾在一边 。
乐死。估计啵酱心里又在思考什么抽象的玩意儿了,比如恶魔到底有没有爱,有没有什么感情之类的。
当天晚上洗澡的时候还说正事,隔几忙到困死,也忍不住睡觉前和塞巴斯闲聊起来。
嘶,啵酱你和淑女玩耍真的很掉电,怎么和塞巴斯蒂安一聊天就像充电一样立马就支棱起来了啊?
啵他真的蛮在意塞巴斯蒂安的。
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
如果说马戏团篇是啵酱惊艳塞巴斯,游轮篇是塞巴斯惊艳啵酱。那么绿魔女篇就是他俩馿唇不对马嘴地互相惊艳吧(笑死。
再说一个,啵酱双子篇嘛,塞巴斯蒂安早就察觉到啵酱情绪不对头了,一直瞅着他。如果说森林里啵酱哭的那段,塞巴斯蒂安慌乱地掏出手帕擦擦的话,这都不算爱的话。那么经历了黄执事死亡事件的塞巴斯蒂安,是否更加懂得主人的心情了呢?
我认为他们两个都在成长。爱与不爱,并不能一锤定音。还是那句话,这亚健康状态的恋爱,可能真的没恋爱的内味儿啊。
话又说回来,在一部阴暗英伦风走复仇路线的漫画里。你侬我侬谈情说爱似乎确实不大合适,即便是鼓励式的陪伴都鲜少降临在少爷这个悲惨主角身上,他只能是注定像黑暗走去的,而黑暗的世界容不下所谓安慰所谓包容的。
即便是有爱,我认为以枢梁的展现方式不是那种易逝凄美就是凯尔文男爵那种变态的疯狂。
还好,我们的两位主人公,追求的东西都是永恒的。
我敢大胆地说,如果没有这次老恶魔逼啵酱一把的经历,之后遭受双子篇的啵酱绝对不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快速调整状态的受挫恢复能力。
他们之间的羁绊、默契,并不能简单地与利益划等号。也不能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淡然就可以随意抹去。
或许正是因为世界残酷的底色让爱看起来无踪迹可寻,可当爱在黑暗中绽放时,必将是光彩动人的!
【塞夏】美学之后
感谢@不周 老师提供的美妙母题,精妙绝伦
请看不周老师的美学之前
原本是作为6.6恶魔日的贺文,但是打磨比较久,最后到了端午节,还是祝塞比恶魔日快乐!
全文:1.4w字,有数字分章,可以慢慢看。
一种克制的米卡艾利斯在人间的假设
是我写的但是我不熟,我被恶魔逼着写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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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卡艾利斯蹲在壁炉前,一张一张地将手中那叠厚厚的手稿送入火舌。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橘黄色的火苗亮光在墙壁上蹿动。他机械地重复伸手,松手,面去表情地看炽热的火焰将纸张吞噬成粉末。黑色的碎屑,隐秘的烟,和在他同样猩红的眼里跃动的火焰,他在静默中等待着独...
感谢@不周 老师提供的美妙母题,精妙绝伦
请看不周老师的美学之前
原本是作为6.6恶魔日的贺文,但是打磨比较久,最后到了端午节,还是祝塞比恶魔日快乐!
全文:1.4w字,有数字分章,可以慢慢看。
一种克制的米卡艾利斯在人间的假设
是我写的但是我不熟,我被恶魔逼着写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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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米卡艾利斯蹲在壁炉前,一张一张地将手中那叠厚厚的手稿送入火舌。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橘黄色的火苗亮光在墙壁上蹿动。他机械地重复伸手,松手,面去表情地看炽热的火焰将纸张吞噬成粉末。黑色的碎屑,隐秘的烟,和在他同样猩红的眼里跃动的火焰,他在静默中等待着独属于他的幽灵。
但在烧毁下一页纸之前,他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随着门缝照进来一丝光亮被逐渐打开,被炉火烘热的空气中弥漫开酒精的气味。米卡艾利斯冷漠地转过身,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方式让那些稿纸凭空消失。他背着火光,看起来只是一片高大的黑色阴影,他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威胁,“很遗憾你已经到这个岁数了,甚至还不懂得敲门。”
“我亲爱的恶魔,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敲门我将永远无法进来。”彼时还名不经传的画家醉醺醺地靠在门框,他还未察觉到今晚他推动的不仅是魔鬼的门,更是命运之轮。酒精和那些无人问津的画让他失去自制,郁郁不得志比得罪恶魔更糟。更何况他以灵魂为代价许下成名的愿望,而恶魔看起来却兴趣寥寥。那赌上生命实现理想的悲壮,换来的是恶魔四年的冷眼旁观。当他沮丧地追问恶魔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恶魔只是冰冷地回答他,如果你想明天就死的话,那就是现在。他被折磨得有些麻木,或许恶魔只是欺骗了他,想白白吞噬掉他的灵魂。
“我看见你在烧东西,”不得志的画家借着酒精壮胆,表现得像是要和恶魔平起平坐了,“我不理解你烧这些可怜的纸干什么?唔……我倒是想烧掉我那些没人看的画。”
恶魔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微的红光,米卡艾利斯幅度甚微地皱了皱眉头,语气强硬又冷淡,“你大可以烧掉你那些没人要的画。”
“哎呀,你也未免太刻薄。反正那些我不理解的事情,大抵都是你的美学?”画家因为醉意与不合时宜的幽默涨红了脸,“虽然我不懂得这有什么美的……不过或许也对,我真该画下来,你看壁炉的样子倒像是注视雅辛托斯的阿波罗……噢,竟然会说恶魔是像太阳神,我真是喝太多了。”
米卡艾利斯感到被冒犯,他仅有的一点耐心迅速消耗殆尽,脸上呈现出不屑一顾的疏远与冷酷。恶魔投下的黑色的影子在地面蠕动蔓延。他缓慢地走到这个醉汉身前,脚步声就像某种宣判。他居高临下,带着厌恶与轻蔑去审视眼前这个蝼蚁般的可怜人,语气冰冷但措辞却十足谦逊,“无需担心,阁下明天就会声名鹊起。”
醉酒的画家被恶魔的话语吓得清醒,但在他被恐惧压迫到跌倒之前,恶魔已经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只遗留那来自地狱的两点红光,仍在哆嗦的画家的脑海不断回旋。他惊魂未定,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甚至无法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重复地想,我就要死了。
米卡艾利斯想自己做得足够优雅。没有人会想到短短经过一个夜晚,卢浮宫里会出现这样的一幅画,包括画的作者本人。世界各地热烈地探讨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多出一幅画,而画上署名的作者又到底是什么人。电视台的摄像头给画上的签名来了一个特写,画家看着自己的名字目瞪口呆。而米卡艾利斯的阴翳笼罩在画家身上,他眼睛下侧微微敛起,显得冰冷的双眼更加狭长,说:“如你所愿,先生。”
虽然按照米卡艾利斯给自己定下的传统,他习惯在契约达成的第二天拂晓来收取他应得的报酬,但他现在不介意做一个心急的恶魔。在米卡艾利斯抽出年老肉体中无味的灵魂前,看着被黑雾包裹的画家仁慈地笑了笑,说:“我甚至选的是你最好的那一幅。”
米卡艾利斯又结束了一个契约,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恶魔与尸体。他丝毫不害怕被看见,或许看见他的人类才需要担心,毕竟多几个灵魂当作甜点也算意外收获。他靠在窗台,像用叉子拨弄食物的孩童一样将画家的灵魂撕扯成碎片,百无聊赖地尝了几口后嗤笑道,“寡淡的东西。”
他扔掉那些灵魂的碎片,这让他口舌发涩。他用皮鞋踩踏它们,碾碎,焚烧。米卡艾利斯舌尖上残留的味道让他感到空虚,他静静地盯着歪倒在沙发上的尸体。他很熟悉尸体,他过去在它们身上享受过许多血和泪还有歇斯底里。但现在房间内的不流通的空气让他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悬浮,就好像他不应该属于这里。他摸出他昨晚没有烧完的手稿,优雅誊写的花体英文在他的视线下变得模糊又相互勾连,就好像一条扭曲的线,蜿蜒着指向总是写在最后的1890年。
1890年,睡美人在圣彼得堡初次起舞,蒸汽飞机从法国首次起飞,而恶魔在伦敦。
-2-
米卡艾利斯垂下手,酒红色的眼睛直直望着空白的墙壁,他也如同这面墙壁一样平静。恶魔的记忆很清晰,他自认对诞生以来的事情从不忘记。但这段往事就像衔尾蛇,忆起它的结尾又让他想起它的开头。
那是属于1890年的7月6日,英国还在苦闷的仲夏间挣扎。米卡艾利斯记得自己当时小小的主人沉默地立着,如同那把被他射空弹匣的手枪一样喘息。终于手刃仇人的凡多姆海威伯爵,瞪大眼睛,任由角膜变得干涩也不眨眼,嘴巴微微张开,脸颊上还沾着飞溅上去的血渍。米卡艾利斯猜测他或许想笑,又或许想哭,但事实上他没有一件事情能做到,就只是回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身边的恶魔。
米卡艾利斯记得凡多姆海威十岁的脸,即使在血污下也还残存着些许童真。他就是用这样的一张脸,对吞噬掉自己胞兄的恶魔说:“你的名字就叫塞巴斯蒂安。”而四年后,他的脸除了线条稍微变得硬朗,并无太明显的不同,依旧保留着未发育的青涩模样。他到最后也赶不及长大成人。
但作为伯爵凡多姆海威,他还是在恶魔执事的陪伴下得到了很好的成长,如同一枝冷酷的新芽。他已经很熟悉如何杀人,米卡艾利斯亲眼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扣下扳机,眼也不眨。从教育成果上看,米卡艾利斯是一个好老师,他用斯巴达方式教导出来的伯爵射击从不失手。凡多姆海威伯爵就这样用他那把随身携带的勃朗宁手枪,将他从死神棺材里爬出来的双胞胎兄弟赶回坟墓,又接着击杀了令他需要二次杀死兄弟的所有人。米卡艾利斯在穿着燕尾服站在一侧,表现得就像一个温顺的仆人,恭敬地对他说,“恭喜少爷。”
凡多姆海威只是紧紧地攥着死在他手里的胜利,一言不发。他的眼睛最后只剩下恶魔,而恶魔在心里赞美过那双眼睛。米卡艾利斯在多年后终于第一次落笔去形容凡多姆海威,他写,海洋应该以他的左眼命名,而右眼是我亲手栽种的矢车菊。
米卡艾利斯抱着凡多姆海威伯爵回到府邸,一路伴着那些闷热的风。凡多姆海威走在和他十岁生日被掳走时一模一样的走廊。那时米卡艾利斯还沿用着塞巴斯蒂安的名字,依旧熟练地扮演着执事,跟在他的身后。凡多姆海威似乎已经平复下来,他从走廊窗户往外眺望,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窗户上映着他和恶魔的倒影。他伸手轻轻擦拭左手拇指上的家主戒指,语气平淡地说:“我当年用了一个月才回到这里来,而现在用了三年半才有资格从这里离开。”
米卡艾利斯臂弯里挂着凡多姆海威用料坚挺的披风,手里拿着高高的帽子,他从瘦削的背影看凡多姆海威,比任何一次量体裁衣时更清楚地察觉到,这其实是小孩的衣服。
十四岁的伯爵又回头看为他忠诚过的恶魔,轻微地笑。米卡艾利斯后来想这里面有比怀念更深刻的东西。“十岁那年我也是在这里最后一次看到塞巴斯蒂安。”
米卡艾利斯自认并不是一个对人类有耐心的恶魔,他很满意自己那彰显特权的喜怒无常。但他在最后一晚仍旧像往常一样侍奉他的主人。凡多姆海威从浴缸里迈出来,在被白毛巾擦拭身体的间隙忍不住问,“契约已经结束了,不要告诉我给小孩洗澡也是你的爱好。”米卡艾利斯单膝跪下,一边伸手给凡多姆海威扣上睡衣的扣子,一边温和地低声说,“少爷,这是我的美学。”
事实上,米卡艾利斯对这个问题也有斟酌。他是追求享乐的恶魔,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恶魔。但他又自认优于其他恶魔,他瞧不起那些出于本能的野兽行径,他想美总是比那些肤浅的东西高级得多。他在契约的谈判桌上翘着腿说,快乐或者美。但是凡多姆海威,他在今夜也不知道怎么去归类凡多姆海威,只是隐隐觉得或许一切应该如之前一样保持完美。
凡多姆海威从不追问恶魔的美学,从十岁那年起便是如此,而恶魔一直将这视为一种可贵的理解。他被米卡艾利斯举着的烛光送到床上,上半身靠着陷进蓬松的枕头。米卡艾利斯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如同每一个夜晚,“少爷,祝您好梦。”
凡多姆海威的脸颊上是跃动的橙黄色烛光,他问,“那你呢?”
米卡艾利斯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灵魂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露出了优雅谦卑的微笑,“按照约定,我会在明天的拂晓,收下您的灵魂。”
凡多姆海威看着米卡艾利斯轻声地笑,对自己的死期感到滑稽又觉得满意,他眨了眨眼说:“塞巴斯蒂安,你今晚留在这里。”
“遵命,我的主人。”
这是米卡艾利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他在之后再也没有这样温顺过。他举着烛台伫立在那里,看凡多姆海威整理领地的管理方案,看凡多姆海威给活人写信。即使凡多姆海威做完后振振有词地列举了一堆借口,声称他本不情愿这样做。凡多姆海威做完这一切之后伸了个懒腰,他本想打哈欠,但张开嘴却变成的一次深深的呼气。他撑着身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四年的共同生活让他与恶魔也有了默契。他带着一种抵抗却配合的态度,揶揄身旁的恶魔,“你应该也不会让我穿着睡衣死去。你为明天准备的衣服,现在就拿出来给我换上好了。”
米卡艾利斯会心一笑,他因伯爵对美学的理解感到快活。他取出拜托妮娜为这一天而特别订制的礼服,足够奢华优雅,衬得起他的主人。他单膝跪地,为凡多姆海威穿上小腿袜,又站起来俯身整理衣襟。
凡多姆海威已经不再需要眼罩,因此米卡艾利斯只是轻轻用手为他梳理头发。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眼前还穿着燕尾服的恶魔,神情带着坚定,刻着契约的蓝紫色右眼渗出丝丝光芒,“一切会在拂晓结束。”
米卡艾利斯的手停顿在细软的灰蓝色发丝之间,他察觉到他的小主人似乎比恶魔还要着急,又像是在声明他仍然保有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权。他从自己俯身投下的阴影中看凡多姆海威,垂下的黑色头发就快要落在那饱满的脸颊上。他暗暗地想,一个催熟的苹果,甚至并不全是因为我。他呼吸凡多姆海威的呼吸,就如同乘着潮汐,“在拂晓,我的少爷。”
如果忽视这其实是遗容的整理,用手梳理头发算得上亲昵,实际上他们确实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米卡艾利斯看得很清楚凡多姆海威先垂下又直直望向他的眼睛,像一个蓝色的漩涡。往日当凡多姆海威这样直直地看他,眼神里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与怒气,而现在那双眼睛里有的只是一种坦诚的勇气。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引力回荡在灵魂的香气里,像是刺绣盘上紧绷的布面被下方的手指顶起,覆盖着强烈又朦胧的张力。他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怀揣着同一个不言而喻的秘密,但他后来才知道,这个秘密并不在拂晓揭晓。
他们静静地对视,米卡艾利斯俯身凑得更近一些,鼻尖若即若离,彼此的克制呼吸交织成一团棉絮。他感到没有由来的僵硬,又觉到口舌干涩,没有被触碰的嘴唇上泛起一阵麻痹,或许是凡多姆海威的气息太过炽热。米卡艾利斯后来描述,这是一种蓝紫色的颤栗。
最终凡多姆海威轻轻眨眼,纤长的睫毛像蜂鸟振翼,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又脆弱的情绪,他勾起嘴角笑,像看到了一出滑稽戏。坚硬的凡多姆海威就像一个牡蛎,仅在这个瞬间张开的缝隙流露出一抹风一样的轻笑,带着淡淡的海盐味道,“你这个家伙。”
米卡艾利斯直起身来,自觉失态,苦笑又或者不知所措。他问凡多姆海威:“虽然在深夜询问不太合适,但是少爷您是否还想要来一份甜点?”
那是凡多姆海威伯爵一生中少有的几次踏足厨房,也是最后一次。他在深夜穿着华丽的礼服倚靠在橱柜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恶魔为自己做最后一个蛋糕。那其实也是米卡艾利斯最后一次做蛋糕,他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碰过那些烘焙的东西。
米卡艾利斯记得他做了一个巧克力蛋糕,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浓醇,他很自信整个英国没有人能做出足以媲美的东西。在等待烘烤的时候,他与凡多姆海威并排站着,一声不吭。他们一起看巧克力蛋糕成长,就像曾经的凡多姆海威。恶魔想,凡多姆海威将要吃下蛋糕,而他将要吃下凡多姆海威。凡多姆海威的仇恨吞噬了他的食欲,而恶魔的食欲又吞噬了凡多姆海威。他为凡多姆海威亲手打开悲剧的大门,但是其实他喜欢的是那些让凡多姆海威迈过悲剧,走向他的东西。米卡艾利斯思忖,那不是食欲。
经过无声的等待,凡多姆海威终于坐在厨房中央宽大的木桌前,配着一杯红茶品尝这个蛋糕。米卡艾利斯放了过量的奶油与黑巧克力,湿润的糕体让凡多姆海威的嘴唇变得黏腻。他优雅地吞下口中的蛋糕,点评道:“很苦,但是正适合我。”
凡多姆海威吞下最后一口巧克力甘纳许,浮云中穿出第一缕金色的晨光。凡多姆海威的复仇已经实现,这是出卖灵魂的承诺的兑现之时。米卡艾利斯将凡多姆海威抱起来放在餐桌上,他感受到凡多姆海威还在生长的骨骼,很脆,像冷冻的青苹果,又像小树的枝干。他带着期待与陌生端详他的美餐,凡多姆海威既没有对死的恐惧,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他后来形容到,十四岁的凡多姆海威有着一种近乎枯槁的从容。
米卡艾利斯脱下他作为执事的白手套,用手抚摸凡多姆海威刻着恶魔契约的紫色右眼,浓密的睫毛从他的指尖掠过,像风掠过湖边的鼠尾草。他用手托着凡多姆海威的半边脸,黑色的指甲陷进那柔软的仍旧留有孩童印迹的脸颊。米卡艾利斯克制地呼出焦躁的气息,食欲在腹内翻涌,黑雾从脚下弥漫将两人包围。
“契约已经完成,我将在此收下您的灵魂。”
他舔舐自己的尖牙,又觉得凡多姆海威的身体里有他想要的两种东西,食物或是让他沉迷的主仆游戏。他冰冷的嘴唇落在凡多姆海威的唇上,动作比他在过去数千年里的任何一次都更为轻柔,好像飞鸟在白云里陷落。凡多姆海威的嘴唇是他碰过最柔软的东西。他浅浅地衔着凡多姆海威的下唇,像蜻蜓点水一样开合,又轻轻地去吮吸凡多姆海威的舌头。凡多姆海威正是用这条舌头,命名塞巴斯蒂安。这是本不该属于恶魔的绵软的、像烤化的棉花糖一样的幻梦。
米卡艾利斯的舌头上沾满凡多姆海威的味道,带着巧克力、冷冻莓果和海藻的气息。他从凡多姆海威的舌根勾走那个他一手调配又垂涎已久的甘美灵魂,小小的凡多姆海威倒在他的手臂之中,已经是一个带着余温的死人。
恶魔米卡艾利斯在1890年7月7日吞下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美味灵魂。被吞噬的灵魂在米卡艾利斯的胃袋里蒸腾,强烈的饱腹感一直往上升。米卡艾利斯感到熟悉又陌生,他的肚子被填满了,又仿佛内里被挖空。他命运的丝线注定与凡多姆海威交缠,他们缠得那样紧那样乱,他紧勒凡多姆海威,凡多姆海威也因此牵制他。他那样沉醉,以致于他今天剪断凡多姆海威,却仿佛吞下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如同凄冷的薄纱洒在凡多姆海威的尸体上。只剩下自己的厨房显得空旷,米卡艾利斯看着怀里小小的可怜尸体,如同深夜告别热闹的宴会厅,走进无人街道的那一秒,落寂。他取下胸前的执事徽章,放回到凡多姆海威依旧柔软却渐渐冷却的手里,说:“少爷,我很享受与您的主仆游戏。”
摘下了徽章,他又感觉自己应该带走些什么东西,才好从这里离去。他抚摸凡多姆海威的头发,被他精心护理的头发那么的柔顺细软,带着健康的光泽。恶魔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带着很轻的叹息,“真可惜。”
米卡艾利斯最后取走了一缕凡多姆海威的头发,后来被他放进了吊坠里封存,他亲手在吊坠的背面刻上了“凡多姆海威伯爵——1890/7/7”。但这都是后话,因为他离开不久后,就开始呕吐。
那时他正走到埃姆斯伯里,那个巨大的蓝砂岩垒叠环绕史前墓地,黑色的恶魔要在那里消化歇息。他本可以走得更快,但是一路上他都感到有东西在腹内的混沌里颠簸。他猜想自己忍受太久的饥饿,身体还未适应忽然摄入灵魂。恶魔蹲坐在石柱上,面朝冬至日太阳落下的方向,从上往下环视这个哀悼亡灵的巨石阵。石头上那些像锈蚀一样的裸露的灰蓝色砂砾,让他想到了凡多姆海威,那是凡多姆海威头发的颜色。
他取出包裹在手帕里那一缕头发,却在低头的瞬间感到一阵恶心,胃不断地抽搐,如同被岩浆灼烧。然后他开始狰狞地干呕,猛烈的推力仿佛要将他从内里排空。他小心翼翼地捏着那一缕头发,身躯因为陌生又剧烈的反应颤栗,他张开嘴巴,喉咙发痒,有东西要从恶魔的胃里萌芽。他在肠胃的一阵痉挛中呕吐,张开的嘴巴里飘出一小片破碎的幽蓝色灵魂,就像雪花一样轻盈地悄然落下,落到他手中的遗发上,有如融化。
-3-
米卡艾利斯从没有与人说过他身上带着浓厚维多利亚风情的遗发吊坠,也没有与其他恶魔提过呕吐。这些东西并不光彩,也难以解释。
事实上,在夏天消逝后的秋天与冬天,他都在英格兰。他没有参加凡多姆海威的葬礼,却在墓碑的十字架上徘徊。1886年,他与凡多姆海威第一次到这里来,墓园里是四个底下空荡荡的墓碑,背后是被烧毁府邸。1890年的初春,他与凡多姆海威第二次来,这次夏尔·凡多姆海威墓穴里有了对应的尸体。1890年的季夏,他化作一只蹲踞在十字架上的乌鸦又出现在这里,现在小凡多姆海威终于在这个墓碑底下了。
他无法接受凡多姆海威腐烂扭曲的兄弟,也厌恶那个缝合尸块拼接未来的死神。即使在最后,他亲眼看着那个令人生厌的死神被组织处理,他还是对这份执念保有一些合理的担忧。他不愿看到那样的小凡多姆海威,额头上缝着线从墓穴里不协调地爬出来。恶魔于是化作乌鸦,在十字架上栖息。他在守候凡多姆海威的尸体腐烂,腐烂到消融在泰晤士河的冰水里,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叫他凡多姆海威伯爵。
但米卡艾利斯是追求美的恶魔,他本并不愿欣赏腐烂的尸体。
1891年到来,他盘旋着从十字架上飞走。或许路过的人会听到一只乌鸦的叫声,并不比夜莺的歌喉美丽,那是米卡艾利斯在说,“真可惜。”
米卡艾利斯又回到无尽的漫长时间。他像以前一样消遣取乐,假装谦逊的仆人引诱,又或者现身在狂欢中,接受崇拜或引起杀戮。他还在人间,不需要被召唤也来去自如。他蹲坐在祭坛上,切掉信徒的脑袋,看它滚落下去又弹起,就像小孩子玩的玻璃珠。他感受到浅薄的快乐,但正因察觉了这层浅薄,他又感受到了不悦。他有的时候会怀念在凡多姆海威府邸当执事的日子,即使他时常会忘记被藏在怀表袋、黑色迷雾、在袖口或者恶魔身上任意一个地方的遗发吊坠。他在看那些对着他谄媚的脸的时候,有时会想起凡多姆海威随心所欲支使人时,高高在上又理所应当的模样。即使那明明是他作为伯爵或者经营者的份内事,但他就是能带着孩子气的理直气壮说:“都交给你了,塞巴斯蒂安。”快乐或美,米卡艾利斯思考,凡多姆海威是一种其他。
他在1893年的黑夜降临亚瑟的书桌,凡多姆海威看好的那个眼科医生,已经成为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小说作家。米卡艾利斯记得自己在凡多姆海威还在世的时候,曾为他光临过亚瑟的梦。但轻松愉快的东西,总是快不过凡多姆海威的死亡,凡多姆海威没能看到他所喜爱的侦探更多的结局。米卡艾利斯瞧不起人类弯弯绕绕的办案方法,也不喜欢侦探小说。他想起凡多姆海威既不是孩童也不是成人的脸。少爷,让我来做,总比人类的推理精彩得多。但在亚瑟亲手了结笔下侦探之前,米卡艾利斯还是看完了他的所有小说。
亚瑟的一家在隔壁卧室沉沉睡去,而米卡艾利斯将这当成一种故地重游。他看亚瑟书柜上那些他为凡多姆海威买过的书,曾经在功课之外占用了那么多的时间,让他头疼。他又去看书桌上亚瑟的手稿,他似乎正在纠结是否复活笔下与死敌缠斗,坠落瀑布而死的侦探。米卡艾利斯看本该死去的侦探又在纸上变装出现,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坐在窗台上,将书靠在膝盖上阅读的凡多姆海威,那时他专注得连下午茶都不想分心去吃。
他在作家的木椅上变换身形,黑色的迷雾是他当年的燕尾服。他拨开桌面上那些无聊的草稿,只留下未动笔的纸,熟练地给钢笔灌满墨水,在第一页的空白上犹豫了一下,写下自己的名字——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
他写下他的事迹,从1886年开始的回忆,恶魔执事塞巴斯蒂安与他的主人伯爵凡多姆海威,那些只有他清楚的故事。他记下幸存在黑弥撒的凡多姆海威、换牙的凡多姆海威、女方的看门犬伯爵凡多姆海威、喜欢看侦探小说的凡多姆海威、杀人纵火的凡多姆海威、吃巧克力蛋糕的凡多海威。米卡艾利斯记得那么清晰,写得又那样快,写到最后才发觉自己皱着眉头。大众对凡多姆海威伯爵的印象或许还停留在头条上那张逃窜途中狼狈的抓拍,当时被他冒名顶替的双胞胎哥哥以尸体的形式刚刚回来。但恶魔不需要任何人看到这些背后的故事,这是只有他应该记得的事。他从指尖生火,一边烧掉那些故事,一边轻声地叹息,“我的少爷……”
米卡艾利斯后来怀疑过,自己这句无意的话语是否碰巧是某种咒语。火舌在纸上薄薄地摊开,文字在火焰里破碎成灰,灰又凝聚成摇曳着的薄雾从他掌心升起,那是他漫长的生涯里第一次看到幽灵。笼罩着靛蓝色光芒的亡灵如同夜星,悬浮着从黑暗中降临,轻轻地落在窗柩上。即使作为双胞胎诞生,但米卡艾利斯还是认得那是独属于小凡多姆海威的高傲又带着挑剔的脸。他缠着绷带穿着病人的衣服,皮肤上仍留着因吸入芥子气而溃烂的痕迹,交叠着双腿坐在窗柩上,光裸的脚背上晕着一层着浅蟹灰色的光。
那是属于1889年8月16日的凡多姆海威,来自米卡艾利斯记忆中他们最贴近的那段时光。当时凡多姆海威就要落进了他填满死亡的胃袋。又狠狠地踩着他爬上来。这是让凡多姆海威变得特别的时刻,米卡艾利斯惊喜地看他青翠的藤蔓从地狱向上延伸,比在白金汉宫加冕那一天更像主人。
而现在,米卡艾利斯感到震惊,理智又确信凡多姆海威已经不复存在。他猜想这是被他吐出来的灵魂碎片,今天终于在这里显形。这是一片从恶魔腹中侥幸留存的灵魂,半个寄生在遗发吊坠里的幽灵。米卡艾利斯深知这不过是他漏了吞噬的片影,却又担心自己的气息将这片影也吹散。这与他当初在凡多姆海威府邸里看到死去的夏尔·凡多姆海威的厌恶不同,这是他的凡多姆海威。恶魔微张嘴唇,静默无声,心里想,很高兴再见到您,少爷。
单薄的幽灵闪着冰冷又朦胧的光,忠实地再现着生前的片段。米卡艾利斯看见不同时期的、在做不同事情的凡多姆海威在这扇平凡的玻璃窗前闪过。那些孩子气的、恐惧的、恶作剧的、疏远的凡多姆海威的片段以幽灵的形式反复交叠,他看见熟悉的红茶与银餐刀,又听见揶揄的昨日之音。最后这些不断穿梭变换的时空,坍塌成了十岁的凡多姆海威,鲜血淋淋,两手空空,带着最初召唤出恶魔的懵懂与不知所措,用那双完全透彻的蓝色眼睛望向米卡艾利斯,在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像漏尽的沙漏一样消散。
米卡艾利斯的故事往往记录到1890年的仲夏终止,但这其实才是他记录的开端。他从未透露过,在1893年冬季的夜,他在一张平凡的书桌上重逢了凡多姆海威的亡灵。他从那时起开始写那些没有人会看到的故事,在玩乐后的空当写,在契约的间隙写,从塞巴斯蒂安的降临开始,到凡多姆海威的死亡结束。这是他漫长生命的一种充实消遣,他将自己的一些原则称作美学,或许这种超乎常人的重复也能被囊括其中。但除了美学,他其实还有很私人的判断,那就是凡多姆海威总是一种例外。
米卡艾利斯过去在恶魔的美学里把玩倾覆的绝望,但当他静静地去烧掉这些故事时,心里有另一种愿景与火焰一样充盈。他期盼着或许能在火光中再见一次到凡多姆海威破碎的幽灵。
-4-
米卡艾利斯在1953年又结束了一次契约,契约的对象是一个三流画家。他不否认他在愿望的达成上钻了一点空子,但他真的不乐意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即使他有无尽的时间,他还是对自己的力量被用这些琐事上感到惋惜。而他也不否认他还钻了另一个空子,没有契约的恶魔并不被欢迎长留人间,不着急推着契约者送死的消极的态度反而让他成了一个仁慈的恶魔。
他没有吃下几口那个寡淡的灵魂,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吃完人的恶魔巴不得现在就去教堂取乐,看他们对自己这个恶魔装作温和仁厚的样子让米卡艾利斯倍感滑稽。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装,便彬彬有礼地走进天主教堂。
米卡艾利斯看起来像一个与人为善的绅士,带着虔诚的心迈进小小的告解室。他坐在铺了软垫的座椅上,与另一侧的司铎隔了一层木质细花棂。米卡艾利斯悄悄取了对面的玫瑰念珠,在手上一颗一颗地拨弄着把玩。他想起他曾经在威士顿公校做舍监的时候,凡多姆海威总是深夜到他的办公室里,与他一起密谋许多诡计。在思考不出来时,凡多姆海威就在手上缠着他作为教师的玫瑰念珠,甩来甩去。而他那时能做的,只是对坐在教师椅子上的凡多姆海威扶额苦笑,无可奈何地念叨一句成何体统。
米卡艾利斯听到对面似乎在找东西的窸窣衣物摩擦声,在心里暗暗地发笑,又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始念圣号。司铎措手不及,只能跟上他急促地念。
“因父及子及圣灵之名,阿门。”
司铎为他诵读一段请求宽恕的圣经,请他开始告罪。
米卡艾利斯没有需要被宽恕的东西,即使他嘴里刚才嚼过人类的灵魂。但是他来就是为了说点什么,好看对面支支吾吾。他没有契约标记的手上缠着玫瑰念珠,轻轻地甩来甩去,语气悲切地说,“我杀了我的双胞胎兄弟。”
米卡艾利斯在想凡多姆海威。他其实并不认为杀死夏尔·凡多姆海威多么罪大恶极,毕竟第一个杀掉夏尔·凡多姆海威的是一个庸俗的败类,第二个杀掉夏尔·凡多姆海威是他,第三个才是夏尔的双胞胎弟弟小凡多姆海威。他想这最多算开枪射中了尸体,对恶魔来说不值一提。他赞赏他做得很好,但他也察觉在噩梦中呜咽“哥哥”的凡多姆海威需要的是赞赏之外的东西。米卡艾利斯并不能给他宽恕,因为他觉得凡多姆海威没有罪。
司铎在犹疑半秒后念了一段经文:“主啊,我就把你的道指教给有过犯的人。罪人必归顺你。”接着又问,“你是否爱你的兄弟?”
米卡艾利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东西,即使他记得在第一次见到凡多姆海威时十岁的他巴不得马上随他的家人去死。他对这桩兄弟纷争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是夏尔·凡多姆海威死后第一次站在府邸的阶梯上,托着伊丽莎白的手居高临下,看下面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小凡多姆海威。他从没有见过那么惨白的凡多姆海威,比他从笼子里捞出来的时候还要可怜兮兮。在那么空旷的大厅里,他人类的身躯甚至不能很好地护住崩溃的主人。他疼惜地打量凡多姆海威,心想,抱歉少爷,我无能为力。
米卡艾利斯当时也同样站在客厅里被指控,但他觉得自己实际并不在那个世界里。他更像在地上,看凡多姆海威走上那个阶梯。他想自己与凡多姆海威隔着一堵墙,阶梯上是凡多姆海威不允许他触及的东西。大部分时间凡多姆海威都与他站在一起,以致于他会忘记,其实凡多姆海威也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属于那里。
米卡艾利斯在六十年后开始品味凡多姆海威对他隐藏的柔软的禁忌,在陈年往事里悄悄揭开那层孩子气的掩饰。他很高兴最后凡多姆海威亲手杀掉了那具被他吞噬了灵魂却还像常人一样说话的别扭尸体,但是小凡多姆海威为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合上眼睛时的悲怆神情让恶魔诧异。米卡艾利斯不动声色地察觉,凡多姆海威并不恨这具害他锒铛入狱的尸体。而现在的他咀嚼出了更深的、他并不习惯触及的含义。
凡多姆海威杀死他,但不代表他不爱他。
这个观点让恶魔咂舌,他需要停下来因为他感到前面有一些令他陌生的东西。他对神父说,“我想他爱过。”
米卡艾利斯从教堂离开,他想了六十年的凡多姆海威,底下却还藏着他不明白的东西。他在路上踱步,心想真是奇怪,但同时又很满意凡多姆海威身上藏着那么多精巧又复杂的秘密。
米卡艾利斯惊讶地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介意凡多姆海威在他不在的场合私藏爱意,他甚至带着一些自豪,少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一个十足的绅士。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自然而然地下结论,毕竟他在意的只有凡多姆海威在悲剧命运之下展现的飞蛾扑火般的生命力。
他在夜晚再次描摹凡多姆海威,但这次他在写完小凡多姆海威枪杀他的双胞胎哥哥之后补充了一句,他其实很爱他的兄弟。这句话是符合逻辑的,又让米卡艾利斯感到怪异。这短短的几个字,就像转辙机,要将已经发生过的命运驶向恶魔陌生的境地。他尝试去回忆,永远停留在十四岁的凡多姆海威感到爱时,总是痛苦地想要哭泣,即使每一次只有他的铁青的脸色代替嘴巴去叹息。
恶魔心想,爱真是不符合逻辑。
这份异样的感觉让米卡艾利斯停了笔,故事暂时地停在了1889年的冬季。时间会让他弄明白,而现在他需要的是下一份契约。
-5-
1954年,他顺着战争降临在阿尔及利亚,挑选了一个健全又坚韧的灵魂。那是一个战地医生,她许愿要妙手回春的医术,直到她的国家取得反殖民战争的胜利。米卡艾利斯吞下她战友的灵魂,舔舐着尖牙说,“如您所愿。”
在狼藉中用灵魂为代价去一遍又一遍地将战友破碎的肉体重新拼砌,米卡艾利斯确实欣赏这些人类才会有的不理性举动。用脆弱的生命去追求自身无法实现的高尚目标,恶魔称之为愚蠢的美丽。他随着那些简陋的医务帐篷迁移,被召唤时会出现处理一些人类医术处理不来的棘手难题。其他时候他就坐在简陋的医学仪器上,去看作为少有的几个战地医生,她如何在绝望的境地中反击。
很坚韧又纯粹的意志,米卡艾利斯评价,但他看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怀念在府邸做执事的时光,是因为年幼的凡多姆海威身上展现出来的跨越悲剧宿命的坚毅。他实际上依旧欣赏这种人类特有的品质,但当他看得太多他又感到腻味,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哀哀戚戚。
米卡艾利斯心不在焉地玩弄战场上残损的武器,他敏锐地推断除了那些不自量力又奋不顾身的高贵品质,凡多姆海威身上还存在别的让他念念不忘的东西。那些不属于孩童的冷酷坚硬之外的,让米卡艾利斯想起他任性地要求恶魔去提供甜点自助下午茶时只觉得无奈,想起他假装悲伤用戴着纹章戒指的手打扮成尸体的自己时也不感到生气,想起他在板球大赛优胜后的游船中戴着花帽掉进泰晤士河里的样子会感到闪闪发光的东西。
米卡艾利斯顿了顿,在那些不断回闪、穿插又重合的记忆碎片中停下,而那显而易见又从未被察觉的答案在时间与时间的间隙内萌芽。那是被1889年包裹的一粒种子,一层羊毛呢一层绸缎,带着做功课的墨水和衣物洗涤剂的香气。小凡多姆海威,是钥匙也是锁,是蝴蝶也是茧,打开合上,沉睡翻飞。苦涩的磷粉在恶魔的心间跌跌宕宕,他发觉那些生动、勇敢、努力、任性的凡多姆海威,并不是他怀念的表象,而是他念念不忘的东西本身。
1962年3月,阿尔及利亚在独立战争中取得胜利,米卡艾利斯再收下一个灵魂。
在离开凡多姆海威后的七十年里,他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身份,吞下了形形色色的灵魂。人类的愚蠢有不一样的味道,他的舌头舔过獠牙,感叹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恶魔在欢庆的人群中想被他搁置的问题,他在1953年后就没有动笔。他尝试写下塞巴斯蒂安喜欢与凡多姆海威做伯爵与执事的游戏,但对下一句总是犹豫。在这八年的战争里,他用恶魔的方法救过很多人,他不讨厌血淋淋的东西,但他还是偶尔会感到无趣。在残肢与炮弹之间,他去思考永远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凡多姆海威,或者应该接上的后半句。
他写了六十九年凡多姆海威,但凡多姆海威活得并不比一只猫久。
他又成为无拘无束的恶魔,穿着燕尾服坐在书桌前,在怀表袋里装着一个外表崭新的遗发吊坠,和一些陈旧的秘密。他犹豫地提起笔,小小的凡多姆海威在他的记忆里将头高高昂起,皮肤上是牛奶一样的柔润光泽,压低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像每一次催促时他一样,
“快点,塞巴斯蒂安。”
米卡艾利斯的心跳得很厉害,他抚了抚胸口确定这种剧烈的跳动并不是出于恐惧。他留下一处空白又继续写下去,写那些他烂熟的故事。他写得那么快、那么流畅,就像他1893年第一次写的时候一样。以致于他甚至留意不到叙事里的其他人物正变得模糊,在句与句之间被影影绰绰地消解。当他写下第一百六十八个1890时,才猛然醒觉现在他的故事里,只剩下执事塞巴斯蒂安与伯爵凡多姆海威。
他又写到小凡多姆海威之死,写自己如何吞掉凡多姆海威的灵魂。但这次米卡艾利斯的笔在抖,他不得不对自己袒露更多的东西。在七十二年后他终于承认,死亡的前半段其实是一个吻。
米卡艾利斯写完这句话感到筋疲力尽,也可能是消化本身就让他感到倦怠。异样的感觉让他回想起呕吐的那一天,现在他需要休息。他应该躺下。恶魔不需要睡眠,米卡艾利斯在从没有使用过的床上睁着眼。他从来没有试过做梦,但周围的一切变得忽远忽近,飘摇不定又带着令人晕眩的莓果气息。他辗转又爬起来,他想他应该补上最后一句。米卡艾利斯低头看他的纸,文字扭曲又融化,只剩下一处清晰空白。他提起笔补上——
塞巴斯蒂安吞噬了凡多姆海威的灵魂,但依旧爱他。
他心悸着叠起这个与以往都不同的故事,用恶魔的手法要生火烧掉,口袋里的遗发吊坠如同罩住了一只蜜蜂一样颤抖。
恶魔在梦与过去的气息里惊愕地抬头,在红色的火焰顶端,他又看到里摇曳着蓝色的凡多姆海威。一如七十二年前,保留着十九世纪旧贵族的模样。
恶魔许久未见的凡多姆海威,穿着最后死去的礼服,看起来既沉重又轻飘飘。柔润的脸上挂着困惑还有不知所措。他不解地压低眉头,那是米卡艾利斯所熟悉的生气的前奏。然后米卡艾利斯看着他贝色的嘴唇微启,再一次念出了那个不断在记忆里回响的名字——
“塞巴斯蒂安?”
这个名字被恶魔亲手封存,又在今日被他的主人开启。米卡艾利斯张开嘴却无言,舌根处有压缩的空气哽咽在那里,口腔里弥漫着苦檀木的味道,喉咙底下藏着将要沸腾的海洋。
他又要怎么去回应这一声呼唤,在德国的森林里,在伯爵的府邸中,在只有二人的救生艇上,他都这样叫他。我在这里,过来,塞巴斯蒂安。
一粒沙子落地,一个婴儿接受洗礼。
他是恶魔,是米卡艾利斯,是塞巴斯蒂安。在梦境,也在人间。
汹涌的幽灵让恶魔也咂舌,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依照着当年的姿势单膝下跪,塞巴斯蒂安的声音本不需要那么颤抖,他在幽灵前低下头,
“少爷……”
凡多姆海威像是察觉不到自己正在恶魔的烈焰里,他以伯爵的姿态伸出那只拿枪、拿叉子、戴家族纹章戒指的右手。塞巴斯蒂安向前去,在自己一手燃起的火里虔诚地抓起那只白净、纤瘦又透明的手,深深地在手背上印下亲吻。永远十四岁的凡多姆海威,底下生长着像青苹果树一样的坚硬的骨骼,散发出橡木苔的味道。
房子从塞巴斯蒂安的脚下开始着火,地面是逐渐漫开的火苗。塞巴斯蒂安触摸凡多姆海威的幽灵,如同这个姓氏一样冰冷,却又像地狱烈焰一样焚烧。
凡多姆海威抓住恶魔的手,幽灵本不该有力气,也可能是塞巴斯蒂安自己站起来靠近。四周绕着通红的火,有着高傲面孔的凡多姆海威脸上映着跃动的橘红,飘渺的蓝色皮肤呈现出一种忧郁的破碎,他伸手到塞巴斯蒂安的后脑勺。那是名为凡多姆海威的潮汐,牵引塞巴斯蒂安驶向此地。
他终于在1962年再次亲吻凡多姆海威。
小凡多姆海威幽灵的嘴唇是冰凉又柔软的纱,由月与晨光、眼泪与愤怒、死亡与生命织造,轻轻地覆在塞巴斯蒂安的唇上,带来一种恶魔生命中不曾体会过的温热消融。
1890年7月6日晚上的不言而喻在此被这个亲吻揭晓。
塞巴斯蒂安在将凡多姆海威的幽灵拥入怀中,一如他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但又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深情又更加小心翼翼。他止不住地感到颤栗,带着欣快的苦涩在体内涌起,一如他当年在巨石阵下,而思绪又愈发明晰。他蔑视的东西也是伤害他的东西,那些轻快飘然的爱意,另一面也长满荆棘。那是凡多姆海威三缄其口,而他现在才察觉的道理。
他们缠绵又凄冷地亲吻,交缠的唇舌是不断生长的洛丽玛丝玫瑰,刺痛、芬芳又美丽。
凡多姆海威是一朵烛火,他用吻将塞巴斯蒂安点燃。一点小小的光,刺骨、微弱又早已死去,映入了恶魔酒红色的眼里。脆弱又未成熟的光,摇曳,熄灭,长明,在虚空混沌的世界里分出昼夜明暗,将恶魔永恒的现在,划出过去与未来。塞巴斯蒂安静止的时间开始交叠变幻出光与影,凡多姆海威轻吻恶魔,没有我的长夜将临。
塞巴斯蒂安感到唇上的吻在飘离,怀里的幽灵在消逝。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与凡多姆海威之间翻涌起海浪的气息。凡多姆海威蓝色的幽灵从边缘开始粉碎,变成幽微的星星点点,玉屑银末在炽热的火焰中翻飞,一如恶魔当年欣赏的飞蛾扑火。塞巴斯蒂安抓着那只手,张开嘴要说些什么。
残留的凡多姆海威就像当年一样,看着他的恶魔戏谑地笑,说:“你这个家伙。”
火舌卷过,世界上再也没有凡多姆海威。塞巴斯蒂安脱力一般跌坐在起火的床上。他的皮肤在火的灼烧下蒸发又再次被恶魔的力量修补,酒红色的眼睛如同岩浆流动,渗出水滴落的痕迹。
吞噬一切的烈焰,留下四周焦黑一片,空空荡荡。
寂静,包裹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塞巴斯蒂安的记忆再一次变得鲜活,仿佛正处在1889年4月22日的那个平静的下午。彼时他刚刚结束被死神贯穿胸腔的大西洋之旅,卧在床上吃主人送来的毫无裨益的甜粥。
十三岁的凡多姆海威伯爵坐在床边配给佣人的简陋木凳上,双手交叉翘起腿,高高在上地用透澈的蓝眼睛去打量难得虚弱滑稽的恶魔仆人。他带着轻快与调笑,如孩童般俏皮地歪过头去问,“这难道也是你的美学?”
【车婷】小蝉娟(3)
民国戏班班主x大小姐
双向救赎/白月光替身文学,但味不正
ooc
这章有点沉重,可以挑时间看,比如等过完年ovo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日薄西山,华灯初上。灯光沿着路亮起来,一串串的玻璃泡泡交换着颜色,温暖的光亮映在小姑娘的瞳孔里,化成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子车甫昭难得看见小姑娘看愣的模样,开口问她:“以前来过这种庙会吗?”
小姑娘回过神来,眼里不知怎的有些落寞:“来过的。”
“和谁来的?”
“……我父亲。”小姑娘垂下脑袋,轻轻地说,“他也不是我真的父亲。”
子车甫昭知道她对这些讳莫如深,但他还是问了下去,“你妈妈呢?”
“...
民国戏班班主x大小姐
双向救赎/白月光替身文学,但味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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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沉重,可以挑时间看,比如等过完年ovo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日薄西山,华灯初上。灯光沿着路亮起来,一串串的玻璃泡泡交换着颜色,温暖的光亮映在小姑娘的瞳孔里,化成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子车甫昭难得看见小姑娘看愣的模样,开口问她:“以前来过这种庙会吗?”
小姑娘回过神来,眼里不知怎的有些落寞:“来过的。”
“和谁来的?”
“……我父亲。”小姑娘垂下脑袋,轻轻地说,“他也不是我真的父亲。”
子车甫昭知道她对这些讳莫如深,但他还是问了下去,“你妈妈呢?”
“死了。”女孩的声音有些哑,“真的和假的都死了。”
子车甫昭没有说类似抱歉的话。
他说,“没关系,那我们就可以是家人了。”
离雨婷没出声。既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一直叫我哥哥吗?”
子车甫昭带她来到一个飞镖把戏前,在老板的筒里随便丢了几个铜钱,自顾自的捡起一支做瞄准的姿势,“你和我的一个妹妹特别像。”
离雨婷的脑海在那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似乎很多问题得到了解释。她开口问:“死了的那个?”
女孩停顿了一下,想起老爷爷的话:“……小鱼?”
子车甫昭没说话,像是默认。
那支飞镖飞了出去,然而没射中,堪堪卡在圆盘外一两厘米的位置。
男人突然笑了,叫了她的名字:“离雨婷,要不要玩个游戏?”
离雨婷怔怔地:“什么?”
“投壶,三局两胜。”子车甫昭又拿了一支放在手里,抛起又落下,最后握在手里,“输的要告诉赢的一个秘密。”
小姑娘沉默许久,开口道:“秘密?”
“是啊,你不想知道小鱼是谁吗?”男人又扔出去一支,“开始咯。”
这一支正中靶心。他丢的用力,飞镖并不锋利的头都嵌进去深深一截。
离雨婷也拿起一支:“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你的身世,你的家人,你的名字。”子车甫昭说,却没看她,“你到底是谁呢?是名叫离雨婷的大小姐,还是谁都可以?”
离雨婷听见这话愣了愣,内心的某个地方疼了一下。
她浅浅的比划,然后丢了出去。她扔一支男人扔一支,临近终轮,二比二平。
最后一次,也不知道是放水还是手抖,子车甫昭握着羽毛掷出去,陈旧的镖头擦着木板的边缘撞了一下,轻轻落在地上。
离雨婷看向他,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孩没细看,象征的瞄了瞄便丢了出去。然而那飞镖飞的好看又笔直,最终稳稳当当落在了圆盘正中心的位置。
宛若一出闹剧迎来落幕,她赢了。
子车甫昭总算舍得把她放下来。小姑娘抬头,青年向她伸手,很轻松的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离雨婷把手搭上去,那瞬间周遭的景色变幻,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再度睁眼时花灯消弭,周围昏黑又安静,不远处的山脚下人声鼎沸,就好像从没去过一般。
“这是什么戏法?”
子车甫昭轻轻笑了一下:“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要把你卖了?”
小姑娘弯弯眉毛,一语道破:“要卖你早卖了。”
子车甫昭却笑了,手插在口袋里,肩膀乐的一耸一耸。
“挺好,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副样子。聪明,漂亮,不留情面,留在几百号人凑不出一条真心的戏班子刚好合适,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谈何喜欢呢,叔叔。”离雨婷坐下来,倚着膝盖叹了叹。
她本以为那人会高低说几句挖苦,可子车甫昭只是笑:“是啊,确实谈不上。”
他在离雨婷身边坐下,“可你好像不太一样。不管比较的是谁,你都不太一样。”
男人把话说的暧昧,小姑娘觉得有些冷,往里蜷紧了些:“小鱼是谁?”
子车甫昭开口时语气淡淡的:“我妹,亲妹。”
离雨婷察觉到了他声音中的一丝破绽,只能说子车甫昭确是专业的戏子,却并不擅长在她面前隐藏情绪。
强烈的悲伤被掩盖在同样强大的平静之下 ,就像暗流涌动的湖面。
男人似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桩往事,离雨婷第一次觉得自己触及了他心口没来得及愈合的疤。
轻轻一碰,就要往下滴血的那种。
“叔叔,不说也可以的。”
离雨婷是想知道,可她还没坏到要把自己的好奇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上。
“多少年了,我也不记得了。”子车甫昭的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句子里一撇一捺就要散了,“可是都过这么久了,总要让它过去的吧?要是小鱼还活着,她会一样想。”
子车甫昭开始讲故事。
讲了一个长长的,辨不明谎言和真实的故事。
子车甫昭很小的时候有个妹妹,乳名小鱼。
妈妈生小鱼的时候死掉了。那日是个坏天气,雷雨,南风,潮湿。父亲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来,只剩母亲和他在房里迎接妹妹降生。
村里没有接生婆。那种世道,没人敢怀孕,即便是有,也都死于瘟疫和洪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并不正当,子车甫昭是个意外,小鱼却不是。
男人夸下海口,说生吧,生了我养你们。
父亲兴许是死了,兴许只是逃到了别的地方。子车甫昭希望是前者。那日他笨拙的拿着剪刀,满手是血的把妹妹抱在怀里。奄奄一息的母亲从那会开始就再没发出过一个音节。
子车甫昭找了个山坡把妈妈葬了。掌管文昌的老头见他们可怜,给了他们住的地方。为了养活妹妹,子车甫昭跟着老头开始学唱戏。在那段时间,理应没人会在意这些登不得厅堂的东西,毕竟饭都吃不饱,哪有闲情雅致去看这种入不了眼的小戏呢?
然而政府却大力宣传着怪力乱神,说戏连接着阴阳五行,用戏祭祀神明,能够缓解天灾,让死去的亲人复入轮回。
“……”离雨婷抱着膝盖,“你信了?”
“不是我信,你瞧那些掌握着权力的混蛋,是他们挖空了心思想让老百姓相信。”子车甫昭直直的看着前面,虚无的黑暗里有点点烟火微光,声音在不经意间哑下去。
“更荒谬的是,这些蠢货真的信了。”
子车甫昭在台上唱过的戏成百上千,见惯了台下奄奄一息的人们蜷着身子,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目光瞅着台上。
这些人日日夜夜祈求来年不要再有水灾,看戏看着看着晕倒的不计其数。他们最后无一例外都死了,被吃掉的。
“小孩么,细皮嫩肉的,当时的人贩子特别喜欢。我每次唱戏前都把小鱼藏好了,免得一不留神被人偷了家,那我肯定也懒得活了,没意思。”
男人自嘲的笑笑,“不过也有一点好。死人见得多了,就能看见鬼了。”
“你知道吗?透明的半透明的,人形的不是人形的,仔细瞧瞧身边,全都是。不过大部分都没什么敌意,在原地停留一会就自己散了,准时的和沙漏一样,只不过他们没有给自个翻面的机会。”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妹妹从一个小团子渐渐长开,眉目乖巧清澈,外人见了都喜欢的紧。
子车甫昭唱多了戏也就记住了点辞令,翳荟群木繁,深红暖见鱼,小妹没有名字,乡里人只管子车小妹子车小妹的喊。自那天起,小妹的名字就叫子车荟鱼。
哥哥想着,变成鱼也好,就用不着怕水了。
生逢乱世,小鱼从小就明事理,也相当懂事。她会拉着子车甫昭的衣角软着嗓子撒娇,会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会对他笑。
“哥哥,我好饿。”
“哥哥,梨,给你吃!”
“哥哥,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呢?”
“哥哥,还有多久……能不下雨了呢?”
小小的妹妹问着他许许多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不过也许,她在乎的也并不是答案。
没饭吃饿肚子的时候,小姑娘喜欢坐在自家破屋的门口托着腮望向天空,好像这样就能把阴云密布的天上盯出一个窟窿一样。
也许是小鱼的心愿被天上的神仙听见了,也许是村民焚膏继晷的祈祷终于派上了用处。奇迹似的,自那不久,大水终于褪去,阳光普照田地。
那是个适合不再寻死的好日子。村里百废待兴,大家也不用再吃人了。洋洋喜气在南方的小城缠绕,那些握着权力的老东西站出来宣布,信神仙有用,开个庙会,撒撒喜庆。
子车甫昭那日开开心心带着妹妹来庙会,可是来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散了。花灯五光十色的绊住了哥哥的视线,他怎么也找不到刚才还和自己在一块的小姑娘去了哪里,明明松开手的间隔只有一会会儿。
他后来才知道,庙会不过是个幌子。饱暖思淫欲,既然人肉不值钱了,总有些是值钱的吧?主办方那些老头首当其冲,为了紧攥手里那点儿薄的可怜的油水,打起了其他的坏心思。
子车甫昭是在庙旁边的小桥底下发现的小鱼。她就安静的飘在水面上,嘴巴微微张着,当真像一条被剥去了鳞片的鱼。
“我找到小鱼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都被割了下来,齐齐整整摆在河岸边。”
男人说,冷漠的声调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诉说别人的遭遇一般,仅有的一些颤抖都湮灭在了风里,“……鲜血洋洋洒洒,染红了一大片河流,远远看着就好像一条红色的巾子似的。”
“我当时傻,还觉得荒诞又好看。”
离雨婷缄默了一会,轻轻的问:“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子车眼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但只有一瞬。
“器官。人的身上,肉不值钱,但总有些是值钱的。仪表堂堂的长者总想着从苦命的百姓里榨出点薄利,可谁又不清楚呢?那群畜生当然什么都做得出来,我那个所谓老师,他们都一样。”
“……”小姑娘抱着膝盖,努力不去看男人的表情,“你会不会伤心?”
说实话,子车甫昭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把妹妹捞上来,像平时哄她一样,放在背上背回家。
那一路很轻松,小鱼死后更轻了,濡湿的衣角一下一下蹭在男孩脸上,像是泪水,也像是呼唤。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不用死在水里,也以为这样的倾盆大雨终于可以不用泛滥。
可那个很乖的小姑娘却在觥筹交错的一刻睡着了,她静静漂浮在水面上,说哥哥再见,我好想妈妈。
“我不知道。”子车甫昭最终如是说,音调很轻,像在唱歌。
“在那些人眼里,小鱼大概不算一条生命。器官贩子总是把好用的那走,留下一具空骸。”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难不成给小孩的家人留个念想么?落叶归根,遗体也是。”
“……”
离雨婷很清楚现在她该做什么。为了能在男人身边长久的呆下去,她需要换一个身份活着。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例如,为什么离雨婷是例外,为什么子车甫昭舍得对她好,为什么……
心中的情绪就像丝织一般堆积。离雨婷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烦意乱,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她早应该习惯了,毕竟她谁也不是。
没理由伤心,也没理由难过。她现在的最好姿态,就是代替子车荟鱼,在子车甫昭身边好好活下去。
说点什么,离雨婷,求你了。
小姑娘垂着脑袋,手指攥着裙摆,关节微微泛白。
她最终扬起一个笑容,向男人张开小小的双手。
“叔叔,抱。”
小姑娘卖乖的样子乖顺的要命。子车甫昭看着她,有什么东西经过尘封后唤起。
子车甫昭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想对离雨婷好。
也许是因为那日在台上,下面那么多小孩,只有离雨婷用那种说不上来的恳切目光死死盯着他。
那样的目光让他想起小鱼。小妹曾经也用这样的目光看天空,闷热的夏季阴雨连绵,这雨从去年冬天一直下到现在,大概未来还会下下去。
没用的,都是徒劳。
可是离雨婷的目光除了恳切,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小鱼死后,子车甫昭离开了鹿城。
走之前,他把那些害妹妹死掉的伪君子的家全抄了。年少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是恨,却明白睚眦必报的道理,只不过是一念之差,他就成了黑户。
然而子车甫昭并不后悔。
鹿城是待不下去了,男孩就边逃边唱戏,也不在乎唱的地点,大街上,花柳巷,红灯区,只要能赚钱,哪儿都行。
除了之前和老头讨来的技艺,子车甫昭学东西快,同一条商业街经常来同行唱露天戏,他看得多了,也就什么都会了。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唱,什么赚钱唱什么,客人一乐呵,那几天的午饭就有了着落。
久而久之,他通过熟客听说了一些道上生意,来钱快。以前唱一个月,现在只一笔买卖就能尽数勾销。尤其是骗小孩、拍花子,健全的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孩能卖个相当好的价钱。
忠于理想是一回事,向现实弯腰是另一回事。在行恶的同时,子车甫昭遇到了很多同恶相怜的人。
魍魉,花堇,怀蕴清……这些坏种个个深藏秘密,子车甫昭不在乎,也懒得管。恶人组团干坏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碰巧他们都身怀绝技,也碰巧他们都还没活腻。
基于恶的结盟,可比所谓善念来的靠谱多了。
可惜子车甫昭仍然孤独。这样的孤独如同鬼魅一样将他缠绕,无药可医,也无方能解。
直到那一日,他遇见了离雨婷。
小姑娘目光里藏着的那东西子车甫昭太熟悉了。自从小鱼死后,那玩意就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他没想到还能遇上第二个能和他共享这般感情的人,尽管对方只是个小女孩。
“那小姑娘的眼神,从开始就不像是活人。”
魍魉抽了口烟,轻轻开口,话是黑色的,是警告。
子车甫昭只是笑笑。他当然知道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小孩目光里能存在那样大片的空白。
就和亲人离开的时候他内心无以填补的空荡和无力一样。
他用尽办法想要翘出离雨婷怀揣的秘密。可是小姑娘身上干干净净,除了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这一重身份,再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了。
子车甫昭自然是不信的。男人宁可信世上没鬼,也不信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当真毫无目的。
离雨婷会刻意为了留下讨好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尽管演技并不精湛,那副样子却歪打正着似的,不偏不倚触及了子车甫昭内心最柔软的位置。
就如同现在。
漂亮小孩朝他伸出双手,看得出来她并不情愿,被冻得通红的指尖还是微微颤着的。
看不出害怕还是难受,小姑娘脸上的笑十分天真纯净,尽管是模仿,已经有七分像小鱼朝他微笑的样子。
子车甫昭这么聪明,他当然知道离雨婷心中什么算盘,也对小姑娘的身世猜了个十有八九分。
取而代之。
如若换做旁人,就该跳起来,指名道姓的骂不要脸了……不对,他们还指不了。
可惜现下需要做出选择的是子车甫昭。他知道小姑娘现在又慌又怕。
那个无恶不作的戏班班主难得的笑起来,叹了叹。
“别害怕。”
-TBC-
之前在这篇文里说过,比起WIT,MAPPA倒是有很明显的CP倾向,E69就是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一集,而且这倾向直到2022年制作2期仍是如此。
E69是监督林佑一郎亲自制作分镜稿,可见重视程度,而这一集我可就有很多话说了╭(○`∀´○)╯改的细节可是真的太骚(gan-de-piao-liang)了。
动画不仅在韩吉那句“你是不会牺牲希丝特里亚的”台词后故意加了艾伦的眼神特写分镜(漫画没有),还在这里插入了OP。
当然啦采访说过最终季开始谏山会检查每一张分镜稿,不管是谏山自己授意还是林监督的起意,一切改编都是经过谏山老师首肯的(○'◡'○)ノ
之前在这篇文里说过,比起WIT,MAPPA倒是有很明显的CP倾向,E69就是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一集,而且这倾向直到2022年制作2期仍是如此。
E69是监督林佑一郎亲自制作分镜稿,可见重视程度,而这一集我可就有很多话说了╭(○`∀´○)╯改的细节可是真的太骚(gan-de-piao-liang)了。
动画不仅在韩吉那句“你是不会牺牲希丝特里亚的”台词后故意加了艾伦的眼神特写分镜(漫画没有),还在这里插入了OP。
当然啦采访说过最终季开始谏山会检查每一张分镜稿,不管是谏山自己授意还是林监督的起意,一切改编都是经过谏山老师首肯的(○'◡'○)ノ
【塞夏】庸俗爱情故事
热恋当中的人是愚蠢的,愚蠢到即使是貌类西勒诺斯的情人在他们眼中都如同在浪花泡沫中诞生。他们谦卑恭顺、头脑发狂,能轻而易举地许下最重的誓言,也能不顾一切地为爱而死。能比这类人更可怕的东西,只能是热恋中的巨兽。这只巨兽狂热的沉重利爪将空气抓出道道血痕,硕大的头颅低着拼命模仿一只家犬渴望得到认可与怜惜,放着红光的狭长双目里地狱之火味似硫磺。要是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爱上自己(真是魅力非凡),大多数人都会想方设法地乞求大力神冲它射出一箭,把它庞大的尸体沉入伊夫堡之坟场。能比这种猛兽更可怕的东西,只能是前两者的混合体——值得庆幸的是,这种东西大概不常出现——然而现在束手无措的凡多姆海威面前就有这么一个东...
热恋当中的人是愚蠢的,愚蠢到即使是貌类西勒诺斯的情人在他们眼中都如同在浪花泡沫中诞生。他们谦卑恭顺、头脑发狂,能轻而易举地许下最重的誓言,也能不顾一切地为爱而死。能比这类人更可怕的东西,只能是热恋中的巨兽。这只巨兽狂热的沉重利爪将空气抓出道道血痕,硕大的头颅低着拼命模仿一只家犬渴望得到认可与怜惜,放着红光的狭长双目里地狱之火味似硫磺。要是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爱上自己(真是魅力非凡),大多数人都会想方设法地乞求大力神冲它射出一箭,把它庞大的尸体沉入伊夫堡之坟场。能比这种猛兽更可怕的东西,只能是前两者的混合体——值得庆幸的是,这种东西大概不常出现——然而现在束手无措的凡多姆海威面前就有这么一个东西,它借用前者最无瑕的外表来承受后者最狂躁的灵魂,把自己造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巨大梦魇。这个怪物有着灼热的薄荷味呼吸,一颗虚伪跃动不停的雄伟心脏,一口尖牙利齿能生生撕开钢铁的胸膛。它焦躁不安地在凡多姆海威周围走动,厚实的四脚在地毯中沉浮,漆黑柔软的毛发光亮得像面新制的铜镜。凡多姆海威端坐于沙发中央,他忍受着。片刻之后,他说:"不。"
一边迷信科学,一边着迷于超自然故事的人们会对他的经历感兴趣的。死亡,仪式,尝试,月光下的坟茔,毁灭和重建——诸如此类的玩意,现在这是一个相同又不同的新生长寿的凡多姆海威,一个不只在夜晚活过来的恩底弥翁。他早该料到这些的。回到真正的人间,唯一的好处是他有更多的高热量食品可以选择,譬如说盐醋味的油炸薯片或者成打出售的巧克力条,尽管以他现在的味觉也未必能再度体验其滋味之美妙。在他被迫转化为他仆人的同类之后,他曾绝望而自暴自弃地过着苦修士般的生活长达百年之久,直到较年长的那一位终于重新嗅到他的甜蜜气息,不由分说地将他重新带回到自己面前。"我一直在找您,"怪物的胸腔发出金属般轰鸣,"我一直在找您。"
于是凡多姆海威说不。对于恶魔的贪婪他简直了如指掌,他忠诚的前管家将昆德拉的德国谚语奉为圭臬。但他可不想再跟着这疯子过一次疯狂的生活——哪怕只有一次——他本性对于过度刺激并不十分向往,在吃喝方面也罕见地做出了可怜兮兮的巨大让步。一个新生的、礼貌而克制的恶魔,一个骨子里仍然彬彬有礼的人类般的恶魔,一个注定要饿死的恶魔。而正当他说服自己接受了命运安排,准备迎接迟早会到来的最终结局之时,他的怪物打乱了他的计划,闪现于他面前,上半身长满了四处乱转的眼珠,下半身密布喋喋不休的嘴,撒下一张巨网给他做床褥,千方百计地和他陈述内心的告白。"请您回来吧,"它强硬地恳求道,"让我永远做您的仆人。"正常的凡多姆海威说走开。年长的恶魔讨好他的方式惊悚又魔幻,就好像一头长满鳞片的巨狼扑上去要咬住并不是为了它而投出的飞盘,他猜想可能是一个世纪的时间将恶魔业已养成的人类习惯涤荡殆尽,不然为什么每一个举止都带着最优雅的野蛮?当然,他还缺乏经验,不知恶魔之间是否会彼此谋杀,虽然自己被如此对待的概率小之又小,可谁又能明确受训良好的大象在与人类亲昵的时候不会失手加重足上的力气?况且,这是一头怪物,本来便毫无温顺可言,他害怕自己会被撕成碎片——他依然害怕疼痛。他依然如此。
于是感到胆怯的凡多姆海威说不,漆黑猛兽的耐心在流逝但仍佯装温和而信心十足。人形的巨兽走到桌边为他们倒酒。与其说那是酒,不如说是带着蜜桃气息、沉重黏稠的止咳糖浆,污浊的粉红与乳白交织的甜液仅仅在滑进喉咙深处之时方在上颚末端留下一些勉力标榜自己身份的酒精气息,徒劳地耍一些充其量只能糊弄第一次尝酒的少年的把戏。他的怪物仍然乐意使用应当被刻在项圈上的名字,他的塞巴斯蒂安捧着酒杯单膝跪在他眼前,他充满厌恶地捏住那小家子气的瘦弱杯口把这杯止咳糖浆一饮而尽。喝得过快,他感到轻微的眩晕。
"塞巴斯蒂安,"他说,"我不可能同意你无理的要求。"
塞巴斯蒂安慷慨大方地做了让步,拉开他带来的一只大号旅行袋,露出无数银光灿烂的罐头般的、恶魔的食品。"是的,我不强迫您,"他自信而得意道,"但您要收下这些,以保证您能继续像现在一样自在地活着。"
人们都看见了,乌鸦的巢穴里碎玻璃与旧弹珠云集。他虚弱地摇头摆手,濒临崩溃的凡多姆海威说够了。察觉到被厌恶的怪物脸上笑容消失,毕竟它已使出浑身解数。"好吧,我不会强迫您,"塞巴斯蒂安无不失落地拉上旅行袋的拉锁,把它扛起来安置在自己肩上,"我明天还会来。"
正如先前所说,热恋中的——一切东西——都有着无比强大的破坏力,他们以惊人的势头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这让年轻的凡多姆海威感到头痛不已。他到底该怎么向执着的怪物说明,要它离自己越远越好?可他说不出口,也并不指望塞巴斯蒂安有朝一日能顿悟自己的心情。对了,冷漠——最好的城墙壁垒,他只需要面若凝霜,不理不睬,就算感情缺失的前管家再怎样执迷不悟,也终有一天会对他失去兴趣,那一天就是他的自由日。现在哪还需要什么爱情呢?他可以去学打网球,一连打四个小时不停歇,也比接受怪物的追求好千百倍。然而问题是,塞巴斯蒂安的狂热时期似乎过长了,长得没有尽头,这让他隐约觉得不安。于是在一个同样的下午,不堪忍受的凡多姆海威勒令年长的恶魔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与此同时他瞧见怪物铁链般的尾巴忽地垂下。
"好吧,如果您希望如此。"高大的恶魔缓慢地说,于是他便离开了。解脱了的凡多姆海威当晚喝了一整瓶粉红色止咳糖浆。于是他再也没有来。欢欣鼓舞的凡多姆海威报名参加网球培训,教练信誓旦旦保证把他培养成享誉全球的国际选手。
第一滴雨落在他的鼻尖,随后第二滴打湿了一沓天蓝色餐巾纸最上面的那一张。深色的水渍长脚般扩散,人们四散逃入轿车驾驶室与后座,他们湿漉漉的狗将爪上的泥水扫到毯子边沿。溶解前车尾灯的第三滴雨点浇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强有力的臂膀抹散第四颗红色水珠,大声的黑人流行音乐饱蘸第五滴和千千万万的雨。他把脸贴在玻璃上观望和他一样不耐烦的司机,胡乱敲着方向盘,拳头抵住它中央加入鸣笛大队。从一到五数量不等的蛞蝓重拾他们的钢铁外壳在地上迟缓地挪动,他左手拇指与食指圈成环,指尖安慰着隐隐刺痛的右手腕。不恰当的挥拍动作弄伤了他自己。举着伞或不举伞的行人在温和的车头间穿行,身着明黄色网球衣的孩子们单薄的肩膀上勉力挂着父母死气沉沉的黑色外套。他在白色光束里瞥见极速下坠的密集雨帘,估计它还要再下四十个昼夜。挣脱束缚后,他横冲直撞,接连超过五百辆城堡般屹立不动的货运卡车,那些卡车的侧面都统一刷着它们运输的婴儿食品的巨幅广告,广告里的小心肝长着一双震慑人心的蓝色大眼,诱导经验缺乏的年轻父母,让他们在幸福中误以为自己的孩子多摄入一些此品牌的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之后也能变得像这位广告新星一样可爱动人。不算烦闷也称不上愉快的凡多姆海威一路开到自家门前,他新养的狗狺狺的叫声不同寻常。他往里走,看见一条黑色大犬正和一头黑色巨兽缠斗,在看到他的时候,双方停下了动作。神奇的是,这其中竟然有一个会说话,从它的皮毛上,雨水流下汇集成一汪汪浅潭。
"以防您反悔。"
会说话的那个说话了,现在轮到他不知如何应答。
"胡说八道,"他只能如此反击,而这反击是无比苍白肤浅,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心虚,"我?反悔?"
"啊,它不听别人的话,"塞巴斯蒂安岔开话题,"您得教教它,怎么和我相处。"
单纯的、愚蠢的狗——这两个词是分开的。他摘下护腕,把两条胳膊展开。"过来。"他亲昵地喊道。年长的恶魔愣了半秒,走过来准备拥抱他。
"我不是在说你。"
热爱动物的凡多姆海威把他忠心耿耿的狗潮湿的头颅搂入怀中。
热恋当中的一切事物都有以下特征:轻易地许诺、轻易地反悔、轻易地为先前的反悔进行二次反悔,最终陷入了自相矛盾的怪圈里,为了自己仅剩的尊严,他们会承认卡利古拉的马是最棒的执政官。他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他们没有理智,已经意识不到爱情本身的存在。对于商人凡多姆海威来说,爱情给予他的唯一好处是,他辞退了那个世界知名选手的教练,如今每天下午他打网球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支付场地钱。他得到一个更好的陪练。然而对于热恋中的一切事物来说,谁又会在乎你的球技如何呢?
【冢不二】欢喜侬
欢喜侬
我流冢不二,私设如山,我流花纹症
设定是身上会开出只有喜欢的人才能看到的花。从手开始生长,伴有灼痛感。被亲吻后就能够缓解,时间一长就会全身上下乃至于周围都开满花,成为花的养料。
解药是真心的告白
打乱了时间线的半原作向,揉了最新公式书的几个梗。
Ooc属于我 恋爱属于他们
001
手冢身上开出了花。
不二初次见到的时候,正在拼樱花树。眼睛浸在粉白色的积木里太久,眼睛稍微有点难受。他伸出手去糅,揉完又眨了眨眼睛,结果还是一样。开满在手冢...
欢喜侬
我流冢不二,私设如山,我流花纹症
设定是身上会开出只有喜欢的人才能看到的花。从手开始生长,伴有灼痛感。被亲吻后就能够缓解,时间一长就会全身上下乃至于周围都开满花,成为花的养料。
解药是真心的告白
打乱了时间线的半原作向,揉了最新公式书的几个梗。
Ooc属于我 恋爱属于他们
001
手冢身上开出了花。
不二初次见到的时候,正在拼樱花树。眼睛浸在粉白色的积木里太久,眼睛稍微有点难受。他伸出手去糅,揉完又眨了眨眼睛,结果还是一样。开满在手冢手臂上的花依然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扩散,也没有消失。些微的风吹过,花瓣轻飘飘地摇曳,看起来就像停栖的飞鸟落下了的羽毛,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飞向了不二。
时间愈发地向春天靠近,不二不训练的时候很容易犯困,压抑睡意的后果就是休息时间大半都是睡过去的,菊丸吐槽他果然是熊都要冬眠的,只是他的冬眠期更长一些,他也只有觉得好笑。还有即是迈入春天后突然隔三差五地就要下雨,整个训练营由于要负担的太多, 最终的结果就是电压总是不稳,停电如同家常便饭。
这次停电是在下午,不二刚结束了训练,洗过澡换了自己的白衬衫在游戏室里用乐高积木拼樱花树。跟他在一块儿的还有忍足和仁王。
仁王会做布娃娃的事情不二早已听说,没想到忍足对做手工也很有一套,看着他用类似于制作糕点的模子摁压着染了色的面团,随后再细致万分地制作用牙签雕刻着花瓣——最后做好了是一朵莺色的玫瑰。不二看着忍足细致的工作,感叹了一句‘好厉害’以后,又问:“但是,玫瑰有莺色的么?”
“制作世界上已经存在的东西,就谈不上是创造了。”
那边厢仁王缝好了他的娃娃,正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清脆的声响过后是他带着戏谑的声音:“不如说,爱情就是世上最出奇的创造。”
忍足当然知道他寸的是什么,嘴角和眼底隐隐有笑意浮现。
仁王专注做着的那只娃娃忍足只看了一眼,就轻轻‘咦’出了声:“那个,是慈郎吧?”
“是他,文太让我帮忙做的。”仁王稍微皱了下眉,随即笑道,“他说开学以后帮我做一个月的家政课作业来交换。”
“丸井跟慈郎的关系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二也笑了忍足一句:“也不知道迹部付出了什么来交换呢?”
“对玫瑰来说重要的当然是爱啊。”
忍足被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寸得哭笑不得,但当然,他并不反感这样的调侃,或者说,当他和迹部在所有人的注视里被发觉比之从前迈入了更为亲密的阶段,对他而言是一件在心里会暗自窃喜的开心事。
由于暴雨,走廊的栏杆上方升起了玻璃,连接着天花板,看起来仿佛成了一个玻璃的笼子,而他们是笼中鸟,无端端的压抑。所幸玻璃上有荧蓝色的花样,稍远一点去看图案就像在水中摇曳的风信子,倒也不失为好风景。
但是和外界的距离也因此被隔远。
就像置身于孤岛,只有眺望另一座孤岛。
虽然停电,下午倒还没什么影响,不二继续拼他的樱花树,在困意不断加重,就要不顾雨声的提醒把他推进梦乡的时候,他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和随即响起的手冢的声音。
清清冷冷的,像不二手边盛着石榴汽水的瓷杯里飘浮在淡粉色液体中的碎冰。
在雨声之中捕捉到手冢一点细碎的声音,原来是所谓的中学生网球协会要来采访日本的中学生选手们,手冢虽然在德国队,但毕竟还是日本国籍,在外国队伍中的日本人实在不多,他就索性过来和大家一起了。虽然说是对手,手冢到底之前就有名,这里又十个有八个佩服他,剩下两个也必然听过其余那八个人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就好像云端上银河里的神,所以手冢还是跟他们常来常往,很受欢迎的。
老实说,一想到如今的情形,不二就觉得他当时掉下的眼泪,可能是他为手冢撑伞时淋到的雨。
原来人并不是只为空欢喜感到难过,悲伤落空,也有可能会失落的。谁让在悲伤面前真情流露,揭露了自己最真实的底牌呢。
底牌都翻了,结果当然是出局。
以至于当在这种半睡半醒的昏沉软弱的时刻听到手冢的声音,不二实在来不及竖起他的荆棘戒备,在球场上他只想着全力以赴,想着要变得更强大,直到有一天他能够和手冢旗鼓相当地斗上一场,然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道标,那也不算是渴望逃离,或者不如说是,一棵树企盼自己能够早日成为和另一棵树并肩而立,共同奔赴天空。
只是树也会怕雨天的。人就算每天随身携带雨伞,也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无法撑伞的时刻。而天气预报又不准,云蕴满了水汽,雨水当然会蠢蠢欲动,摇摇欲坠地,随时等待降落。
人的心就是云,感情就是不断累积的水汽。
不二看向自己面前拼到一半的樱花树,再看看散落的粉白色积木,最终他看向了手冢。
那个荒谬的,但此刻看来是最具有可能性的念头浮上心头。
手冢该不会变成了樱花树吧——还是成了精的那种?
不二早听菊丸复述过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关于樱花妖和捉妖师的传说,但他当然不相信手冢会认为这种传说是真的,而且即使如此,即使手冢和谁在樱花林里拉钩了也好,最多是被保佑相爱到永远,也不可能会被变成樱花树啊!
还是说那对共同栖息在樱花林里的有情幽灵们看他不顺眼?
不二几乎要被自己逗笑出声
见到他的笑容后,手冢显然也有些怔忪,随后他走过来,低声说了一句:“我来叫你,去做采访。”
“好,我知道了。听说有志愿者,不知道我们人不认识。”
“认识的,不动峰的橘桔平君的妹妹橘杏,还有一个是北海道过来的……”
不二忽然想起什么,道:“北园寿叶么?”
“啊,是她。”
“上次来我们青学做卧底的那个女生啊……”不二一边收拾着成形的未成形的樱花树和积木,手冢也过来帮他的忙,以至于不二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花。
粉色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在肩头停下,那种粉色非常鲜艳,甚至隐约有些深紫的痕迹,重瓣的伞状花朵应该是晚樱——不二下了判断以后,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离得太近了,他对那些花看得太清晰了,以至于他竟然无法认为这是幻觉,反而忘记了惊讶。
不合常理,不可思议,以至于不二竟然不敢直接问出口,出于本能,他试探性地伸手稍稍触碰了一下手冢的手指,一片花瓣就随着这轻微的震动贴上了他的肌肤。而手冢,却仿佛一点触动也无,只专注将那一粒粒细巧的积木装进盒子里。
房间里已经逐渐一点光也没有了。但手冢的皮肤仍然白得泛起光来,他捏着积木的手刚好让本就分明的指节更显出锋利,而雪白的皮肤又非常单薄,包裹着他的骨骼,就像枝头的薄雪,流转着一点荧光。而那些开在他手上的花,仿佛黄昏时分被霞光染红了的云翳。
不二怀疑可能其实是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
譬如此刻他的眼睛就被幻觉蛊惑,手冢修长而纤瘦的手指仿佛化作了振翼的蝴蝶。翅膀上甚至覆盖有凌厉而闪耀的逆鳞,就像锋芒毕露的刀刃。
不二赶紧晃了晃脑袋,对于他的出神,手冢没有做出反应,他早就习惯了不二的神游,将东西收拾好后,擦肩走过不二身边的时候,他才出声留下了一句:“跟我走。”
脸莫名地有些发烫,不二走出游戏室时,看着手冢的背影——他实在称得上单薄,尤其是两边的肩胛骨,如同山水画中嶙峋的奇峰怪石,好像随时都要刺破血肉,蕴着夺目的锋芒。
不二不由想象了一下,如果那些晚樱蔓延到他的整个后背,又会是怎样的风景。
这样一想,脸就烫得更厉害了。
不二将眼睛眯得更甚,就像一个近视者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世界一样。他并没有近视,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对自己的眼睛不太信任。眼前的一切界限好像变得朦胧起来,不二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倾倒,在他自己稳住以前,手冢就朝他伸出了手,握牢了他的手腕。
晚樱的艳色向不二也投下了波纹。不二将眼睛完全睁开,冰蓝色的眸像南极漂浮在海面上的冰雪,短暂的惺忪过后,是随着蹙眉而愈见清冷的探究。
手冢在镜片后的双眼依然古井无波,但却仿佛经了他的眸光映照,也闪烁出了一点波澜似的。
“小心。”
002
手冢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花——这个叙述似乎有些荒唐,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的手上开出了花。
作为一个无神主义者,手冢对于灵异的事情都保持中立的态度,从完全不相信到认为也有可能性,是受了不二的影响。
对方的姐姐是个有名的占卜师,用塔罗牌预测未知的事物尤其的精准,不二是从不会要求姐姐为他们的比赛预测结果的,但有时关于他的运势,手冢听说过不少。他也同样知道不二的直觉敏锐,尤其在神神鬼鬼的事情上,感应会极其强烈。
但是,恐怕就算是他,如果知道了自己身上开花这种事,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吧。
最初的时候,手冢并没有很放在心上,那时他刚到了德国,一下飞机就忙着给不二打电话。又因为之前手机关机时没有留意电量其实已经不够,刚接通的电话在对方轻轻的一声‘喂’以后就断了,他率先以为是不二挂断了他的电话,明知这不现实,但慌乱还是渗进了他的心里。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才发现,他一直给予对方的温柔也并非完全出于天性或本能,他对待不二时刻伴随的那种特别,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他害怕得罪,也害怕失去。追根溯源到最后,仍然是出于自私和自我。
即使那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但仍然如流星划过天际,照亮了某些过去还暧昧不明的心绪。光线穿透空气,径直投向手冢,有种电光火石的决绝,又像是水滴石穿的温柔。
其实仍然是有些晦涩的感受。
在机场的咖啡店借了充电宝,手冢等着手机多少充进一点电的空隙里,注意到了开在自己手上的花。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种灼痛,当他把目光投向手指时,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指甲有粉色蔓延,很快就覆盖到了他的第二节指节。
樱花是清浅的粉色,花瓣薄如蝉翼,确实很像停栖在他手上的蝴蝶,簇拥在一起并没有挤迫感,反而像是他离开以前的那一场莫名的大雪有部分落进了他的心里,然后生长了出来,与他血肉相连。他轻轻地摇了摇手指,发现那些花原本来并不是凝固不动的,也会有花瓣飘落。
手冢本是个不喜欢玩闹的人,但他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单纯,在面对这种极度神奇的事情的时候,反而不会觉得惊讶或恐惧,是好奇心,更是一种必须要知道真相的执着——所以,他开始不停摇动手指,等着看花瓣如果全部落下来,又会怎么样。
很快就在桌面上积了一重淡粉色的冰雪,凑近了能闻到一点非常清淡的香气,仔细分辨能够嗅出一点类似白砂糖般的甜意。手冢忽然想起以前在青学的时候,不二很喜欢在樱花林中散步,总是安静地站在樱花树下,在被风吹落的纷扬的花瓣里他可以站上很久。一年级的时候手冢曾经问过他站着是在做什么。
“在感受。”
“感受什么?”
“樱花的香气是很淡的,如果不能用心认真去感受,就不会闻到。但如果好好去感受,捕捉到了,我的心就会变得很宁静。”
不二是很喜欢樱花的。
手机刚充进了电才开机,铃声响起来的瞬间手冢自己都小小地吃了一惊。专属的铃声才刚响起前奏,他就接下了,手指有些轻微的,连自己都差点忽略了的颤抖。
“不二。”
“刚才的电话,是你?”
手冢被突兀的变化扰乱了思绪,他就像一台临时短路了的机器,只能感觉到电流在脑中心中乱窜,抑下混乱,他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道:“是我。”
“给我打电话有紧张到要挂断吗?”
“不是,刚才手机没电了。”
“哦。”
不二应了一声,听起来轻飘飘的,他说话总是如此,听起来温软的腔调,除了戏谑和偶尔蕴着冷意的凛冽,更多时候都没什么波澜。说什么话,情绪听起来都是一样的,但即使再简单的语句,从他的唇齿间绽放,都似乎有了琢磨出更多意趣的空间。
比如这句不温不凉的哦,就让手冢有种自投罗网的错觉。
像心上开出了一扇窗,风雪都争先恐后地撞了进来,洋洋洒洒,倒也是种特别的感受。
手上的灼痛感愈加强烈,手冢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将开出花的左手蜷起来,以稍微减少一些疼痛,并非是从外部传来,更像蛰伏在身体内的火焰在燃烧,以至于比起普通的疼痛更难抑制。手冢的表情依然无可动摇,但疼痛其实已经烦扰了他的神经,他想要转移注意力,就唯有在静默里用意念勾勒电话那头不二的眉眼。
“你在想什么?”
不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沉默的空白。
手冢脑海中刚刚映出不二冰蓝色的双眼,他一向诚实,坦率答道:“在想你。”
不二似乎有些怔忪,随即溢出一点笑意,就像蜻蜓点水而过。
他说:“你打电话给我,是想说什么?”
其实手冢还真的没有计划好他要跟不二说什么。他是信奉沉默是金的人,本来话说得越多,能够让人解读的空间就越大,他偏偏是不喜欢别人介入自己空间,总是隔绝外物的那种个性,所以说过的每一句话,无不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真实心情。
这样全无计划的散漫,是一时冲动的紧迫,也是长久建立起的安全感的折射。左手疼得更厉害了,同以前手肘那种钻进骨头里的痛不同,这次的灼烧感每次都直抵心脏,他轻声道:“如果我之前跟你说的,让你觉得难过,你可以全部忘掉。”
“诶?这个逻辑不太对吧。一般越是难过的事情越是忘不掉啊。如果是你这个人让我难过,要我把你也忘记吗?”
“你想的话,也可以。”
“我比较想听你说不可以。”停顿了一会儿,不二的语调转为认真,他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而怎样为之好,你希望我自己决定。之前是我情绪太失控,做了一点偏激的事情。你不需要抱歉,应该是我谢谢你,这么包容我。”
手冢的心忽然为之一松。
“你不打给我,我也想要找你。”电话那头不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知道我有那么多的兴趣,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我才会对网球投入最多。我总觉得你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所以知道你要离开,我才会崩溃。但原来不是,直到你点醒我,我才发觉,其实我是真心喜欢网球的。”
“从这一刻开始,我想要单纯只为了自己而投入,试试看能够到达怎样的地步。我相信不用太久,我们会在更大的舞台上相遇的。”
手冢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点头,随即才意识到不二是看不见的。
他当然感到欣慰。从一年级那次意外窥见了不二不经意间散发的光芒开始,他一直都对不二寄予厚望。是关乎网球,但有更多超乎网球的心情,不如说球场只不过是一个途径,由此让他能够更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走向不二的心。
这三年来,他们一天比一天更亲近,交换着彼此独有的温柔,也有只向对方敞开的部分,但如果始终只有网球才能维系他们的亲密,也未免有些太薄弱。
眼角的余光瞥见原本覆盖在第二节指节的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窗外的阳光落进室内,在镜片和金丝的边框上竟折射出一道斑斓的小彩虹。也许是疼痛让意识也蒙昧,也许是相聚的时候没有感受到的,在离别后变得汹涌,手冢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什么?”
“只要是你冷静下来做的决定,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真心为你骄傲。但我不想你现在就放弃,是因为,不想切断我们之间的……”手冢难得有些犹豫,他虽然不喜欢说话,却并不拙于言语,此刻感到词不达意,只是因为一些话,为求礼貌,他不能在电话里说。
斟酌很久,手冢说:“我不想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樱花霎时开到了手腕上,簇拥着隐约浮现出的淡青色血管。从指尖到手腕,那是一片颇为敏感的肌肤,无形的火焰攒动着掠过他的肌肤,每一下疼痛都比刚才还要真切,还要清晰。脉搏都快要被烧得停止了似的,比起痛苦,那种意识模糊快要飞离躯壳的感觉,或许更接近于手冢仅仅在书中电影里听说过旁观过的,所谓意乱情迷。
他已经听不清最后不二回应了什么,只听到隐约好像是菊丸的声音在一边喊他,随即是他用略显急切的语速说:“那我就先挂啦,你有空要再给我电话。”
尽管已经有点不清醒,手冢还是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那点颐指气使的意味。
003
少年心事,在面对喜欢这心情时,总是又感到欢喜又觉得烦恼。欢喜的自然是那如同初春雨后在枝头争先恐后吐芽的花般的柔软,而烦恼的,却是沦陷于喜欢之后就会被捉住软肋,可能从此就任由对方拿捏的那种隐秘的惶恐。
不二不喜欢对自己的生命大权旁落的感觉。
无论是主动权,掌控权或是决定权都一样。
回顾这些年,他从来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笨拙又热情的那类少年,纵使青涩,也青涩得像欲盖弥彰。偶尔失控稍微偏离了自己人生的轨道,也像是飞得任性忘情的流星。
是春天时的万物复苏,令人感到柔软又分外潇洒。
不二周助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面对手冢的时候,他那些悄然的妥协并不能够仅仅用温柔来解释,那太浅薄。偶尔裹挟着汹涌的冲动横冲直撞的偏执对待,似乎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任性而已。
许多时候不二会感到惶恐,若有似无的,只隐约浮现在心头,面对手冢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自己要不断地下坠,不断地跌落。事实是,他也曾经做过许多这样的梦。
譬如梦见在清晨的雾气里,他站在月台上等候地铁来临,而对面的月台上站着的就是手冢,他穿着那件在他的常服里出镜率最高的淡紫色衬衫,整个人都是玉石一样清冷凛然的白,偏偏面孔是雪一样的洁净,又同飘雪一样,还蕴着一点生动,显得整个人都像月台外的玻璃映出的光影——那是春天开得最盈盈亭亭的白玉兰。
梦中的他将手冢的一切努力尽收眼底,看得入神,地铁车厢飞驰而过,门开了又关,他来不及上,随后的劲风却奇异地将他吹倒。铁轨看起来沉重,冰冷又生硬。不二一头栽倒,几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整个人都要跌落,那种倾覆倒也算是新奇的感受,以至于当从他的身后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拽入怀抱的时候,他反而因为重新脚踏实地,有了片刻的恍惚。
他回头,梦境有自己朦胧的色调,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比现实要柔和得多。手冢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终年不化的高岭下有雪花不断在其中消融的湖泊。梦中的不二垂眸看向手冢捉住他手臂的手,因为用力而更显得骨节分明,就像要刺破单薄皮肤的剑,偏偏白得泛起淡淡莹润的粉色,又像是绽放在剑光下的花。
又有一次,他的梦境是在深夜,梦里灯光昏暗,霓虹和月色交织出一片绚烂。他站在湖边的岸上,身后是樱花簇簇,手冢静立在湖面飘过的一叶羽毛般的轻舟之上,他披着一件深蓝色印有碎樱花瓣的羽织,手里提着一只装满了萤火虫的碧纱灯笼。随后,手冢像是隔着深沉的夜色和凄迷的雾看到了他,将一枝花抛向了他。
明明相隔遥远,那枝白玉兰还是安稳落在了他的手里。
黑夜中手冢的手反而是布满了斑斓的彩色,就像热切得甚至有些鲁莽的野花都开在了他的手上,抛动花枝的瞬间甚至能感到有小小的彩虹光影在晃动。白玉兰看起来皎若冰雪,却在不二的掌心激起一片滚烫,甚至热得湿润起来,不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一空,像是要跌入无尽虚空的深渊之中。
不二再次想起这些稀奇古怪的梦境,是听到沙芝小姐问到喜欢的类型时。虽然还没轮到他回答,但他已经在心里酝酿起答案。他不是那种愿意敞开心扉任人参观揣摩的性子,但同样不喜欢别人认为他空空如也,就难免要显出冰山一角给人看。
而哪些是可以让别人知道的呢,尤其在喜欢的类型这种八卦意味浓烈而又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到他们了,听说网球月刊的读者里有很大部分是他们的粉丝,当然会好奇这些,自己生命范畴里的事,被其他的个体热切地盼望和关心,其实不二并没有应对的经验。他所选择的交出部分真实的上个版本,就是在回答关于‘喜欢的类型时’斟酌再三还是想说喜欢手好看的人。
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坐在一边的手冢,他刚慢条斯理地擦好了眼镜,重新戴回去以后,还用手指推了推镜片,这本来是个平淡的动作,但经手冢做来,一下触动了不二关于梦境的回忆,鬼使神差的,说出口的话就成了:“我啊,大概是喜欢手指好看的人吧。”
确实,事后细细想来除了无根飘摇的梦境以外,现实里手冢的手留给自己的惊艳也是历历在目。一年级的时候自己去向他发出挑战,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他握牢了手冢的手,那是他面对手冢的第一次忘形,捉住对方手的瞬间才意识到那可能太唐突冒犯,偏偏手冢竟从善如流,从此这双手就在他的心里留痕。
在球场上更是能时刻注意到手冢的手,他的实力强劲,偏偏招式又不可谓不华丽,虽然并不是像不二那样富于变化,在以不变应万变的冷静中也蕴藏着锋芒毕露的锐气。每次旁观手冢比赛的时候,不二都会看出一点杀伐果断的气息,没有任何硝烟,仅仅用手,就有能摧人心肝的强悍,虽然有时候,也会倒转芒刺伤害到自己。
手冢这人很古怪,他看似于人情世故上不精,实则万分随和,最会宽宥他人,又严于律己。网球以外不仅己所不欲,不施于人,己所欲,同样不对别人做要求。而他看似冷静成熟,骨子里却有一种单纯执拗的少年意气,他决心要去做的,就无论如何都会去做,不止百折不挠,甚至万死不辞。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手冢静止一动不动的时候,不二也觉得他的手就像蝴蝶挥舞着永不安定的翅膀。这人随时会飞走,不二其实早已做好了觉悟,所以在他要去德国的时候,才会怀着毅然决然的心情,想要索性将一切都破坏,然后放弃,永远沉寂。
比起可能的渐行渐远渐无书的结局,这样岂不是要痛快多了。
然而现在这人仍然安稳落座在自己身边,进门以前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现在他和自己肩膀挨着肩膀,只要稍微一抬眼便能见到他线条精致的侧颜,和他抿着时掩不住倔强的淡色的唇。
有时候不二会觉得手冢就像一团云烟,总是不停地萦绕在他身边,想要摆脱也不得其法,想要完全地掌握在手中,更是近乎于无解的命题。
坐得近了,手冢回答问题时的每一个字也都听得更清晰了。
又是那个每次的定番问题,关于喜欢的类型。
不二的心上有齿轮开始转动,他记得手冢之前的回答是喜欢凡事都全力以赴的人。不二自问处事散漫,至少在那个时候,他绝不会是那种为了达成一件事不惜把自己撞到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的人。飞蛾扑火,自己燃烧成灰烬也罢,好像只是成全了自以为是的壮丽,实际根本是让自己更快地失去罢了——在网球的事上也是如此,直觉本能,喜欢的心情能够把自己牵引到多远,也就顺其自然地到,太过于想要突破极限,反而会丧失过程中的许多乐趣。
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他自问并没有问题。只因他不是凡事都求为什么的人,冬天还未过去,已经盼望春回大地,春天还未过去已经在等着绣球花开,秋天本来就来得暧昧去得决绝更需要用心感受,偏偏在那时已经想要堆雪人,如此人生,太辛苦。
所以他不可能成为手冢喜欢的那种类型,他也绝不接受任何为他人的理想而改造。
可要说没有一点失落或缺憾,那当然是骗人的。
与其说他在乎手冢会喜欢上别人,不如说,他其实一直也想知道他们之间扑朔的关系,在对方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定义。然而,在无数次的试探后就要揭晓答案时立刻回避的人,确实也是他。
要不然,早在手冢说出那句德语的我爱你时,他们之间就应该已经有个定局了。
偏偏又拖延到此时此刻,他在乎的哪里是某位女孩男孩能够得到手冢的青睐,他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得到一点在手冢的心里,始终是自己更特别一些的证明。
而今天,亲爱的手冢国光先生说。
“我现在不去想这些问题。”
当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么心如止水?这是打算去寒山寺出家了?
不二压抑下那一点雀跃的愉快,偏偏要自欺欺人扮若无其事。
手冢开着花的左手实在离得太近了,不二嗅到一点清淡的香,是他熟悉的樱花的气味,像白砂糖一样单薄的甜意,浸润在手冢的身上散发出来,更多了些别的意味,像是剥离了他一贯坚硬的外壳,那孤勇却也还稚嫩的少年心性此刻跃然。
“我喜欢的类型吗?喜欢身上带着花香味的人。”
唇齿之间随着字句一起的还有温热的气息。不二眼角余光看到樱花已攀上手冢的后颈。
004
在那次机场的通话后,不二跟手冢又恢复了一贯的默契,而又似乎比以往要更亲密。短讯邮件你来我往,隔着数个小时的时差也能抽出时间打电话。不二在没有训练的时候喜欢拿着他的单反到处去拍。火焰般的红枫,飘落后堆砌在地上如同离了水的鱼般的银杏叶,春天如云似霞的樱花,好不容易爬上了围墙去拍睡着了的小猫,正在结美丽的网的蜘蛛,如此种种,手冢也总能够见到。
从怦然心动后的暗里着迷,到心照不宣中的你情我愿。
人是神奇而又复杂的生物,往往自己也很难完全了解自己,但好在人的心是虽不精密但却最契合冥冥中命运的存在,即使不能解答你是什么,为什么,又可能会被一时的情绪所蒙蔽,到最后却能指引你,什么才是你真正的渴望。
手冢正是一个直觉派中的佼佼者。他固然总能以冷静和理性来处理决定一切的事务,但对于自己真正的热爱总是容易奋不顾身,而在那背后推动他的,就是一种至真的感性。
离成年都尚有距离的少年迷惑于自己身上发生的荒谬灵异事件,但是又逐渐察觉那与自己的恋慕之情是息息相关,往往跟不二接触时这些花就会飞快地生长,疼痛自然也因此加剧。但困难的是,如果他非要强迫自己不去想不二的时候,那些灼痛感就会愈演愈烈。每次训练的时候他必须要想着等会儿去和不二联系,甚至仅仅只是想着不二,他才能够感到疼痛被平息。
如此,跟饮鸩止渴又有什么分别?
手冢还未至于到如此遭受折磨还觉得甘之如饴那么没有理智,可对于被他牵挂又间接害他到如此地步的不二周助,他又实在无法说出实情。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够帮到他,也不知道这些花如果继续开下去,一切又会变得怎么样。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但他终于了解的是,他长久以来对于不二真正的自我究竟在何处的执念,那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太过牵动他的思觉,而如果对方不够全力以赴,全情投入,他就随时都要冒着失去对方的风险。
他明明对球场以外的不二有更强烈的好奇心,却只有在球场之上不断堆砌筹码,才有足够和对方并肩的把握,如此想来,不管他的初次心动是在那个雨夜的更衣室里,他向对方问出那个似是而非的问题,还是那个冬天他在医院的门外遇见持着长雨伞静静等候他的不二时,又或是不二将雨伞倾斜向他时,与他说话的雪花不断飘过侧脸的瞬间,也许更早的,在走廊上对方近乎是蹦跳到自己面前握住了自己的手,自己不仅没有抗拒,甚至感到一种本能的愉快时,是樱花树下的回眸,球场上的惊鸿一瞥。
但总归,喜欢的是不二周助本身。
想要留住的,牵挂的,思念的,也是不二周助这个人。
无关乎身份,地位,他会做什么,想要追寻什么。即使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背景,他们再相遇一千零一次,一万次,也是一样如此。
所以,即便最终不二不会选择一直打网球,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手冢也终于可以坦然接受。他并不是一定要让不二跟自己去往同一个目标,只是想要能够一直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不二,如此而已。但两人的关系如同逆水行舟,到了眼下这个关头,他反而不再紧张。日后漫长岁月里,他知道,他还能看到更多的不二周助,人生,并非要永远牵绊在那一方小天地,无论如何,网球总归是他们之间的原点。
日后再多的圆满,也是不变的原点。
所以当被问到关于喜欢的类型时,手冢国光故意目不斜视,又欲盖弥彰,做贼心虚般将花开得最盛的手指蜷缩进自己的衣袖里,状似冷静地回答道:“我现在不去想这些问题。”
人的心总会在某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告诉你,原来这是我的喜欢,这是我的渴望。世间万千变幻的光影,迎来送往路过这么多的生命,面孔,你也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强烈地意识到,这才是属于我的心情,这才是真正的我自己。
那也许是神明给予的启示,又也许只不过是爱在蛊惑人心营造的幻觉。
但手冢已经决意,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是什么,没有类型,没有界限,甚至无所谓对方最终真正选择哪个方向,世界更大的舞台也好,或是茫茫人海中苍生里的任意一个位置也好,他都心甘情愿接受。
006
机场那通电话后的当夜,不二收到了手冢发来的短讯。对方简单且明确地告知自己将日记本留在了不二宿舍的抽屉里,但他是几时放进去的,不二竟然都全不知情。
不仅如此,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楚格峰的邮票和一朵用彩纸折成的铁线莲。他想象着手冢是如何全神贯注地折出这朵花的,心不由就软了下来。夹着铁线莲的那一页,仅仅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我本来想对你说一句话,但为求礼貌,在这里不能讲。
007
采访还有部分问题是以填写问卷的形式,因为下雨,手冢在访问结束后,也没有立即回到德国队的营区去。不二坚决反对和手冢一起在图书馆填问卷,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手冢,说:“你应该让我保留一些秘密。”但这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在说,我们是可以毫无保留的关系。
随后他看到樱花已经顺着手冢的锁骨向下,已经无限地接近于他的心口。图书馆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站在进门的地方,密密匝匝堆满了书的书柜将他们两个人掩映其中。见到眼前这样的奇景时,不二也不由心软了,手冢的眼睛仍然是那么的冷静,像古井无波,但那粉色的花瓣未免过分缱绻,让不二也不忍心再将这欲言又止的游戏玩过头了。
他伸出手去牵手冢的,手指触碰到手冢的手指时,他感到对方称得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抬眼看向对方,手冢的眼睛已经不复刚才的平静,波澜还未完全散去。不二意识到什么,心脏传来一点尖锐的刺痛,游走过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手冢的指尖,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手冢的眉皱了起来,但没有任何一点严厉,就像南风吹皱了严冬,露出一点初春的光影。此刻的手冢看起来比任何一刻都要柔软,偏偏他的眼睛是蕴着锋芒的清冽的玉,坚硬地足以刺破不二的眼眸,直抵他的心脏。
不二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看着不断生长得飞快的花,和手冢越皱越深的眉,他才确认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答案,但他没有感到任何一点愉快,他只是赶紧放开了手冢的手,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他——那不是惶恐或是抵触,而是他意识到那些花会给手冢带来痛苦,而那些花,是因为自己才诞生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觉得如果自己离手冢越远越好,就不会影响他。
不二在后退,手冢却已转身关上了身后图书馆的门,不二来不及思考手冢关门的意图是什么,眼前明亮的吊灯突然熄灭了光影,整个图书馆陷入了昏暗。
狂暴的风雨不断地拍打着玻璃窗,就像是无数野兽的嘶吼,不二的耳边充斥着的却是自己同样狂乱的心跳,他一时寻不回冷静的思考,只想要伸手去将图书馆的门打开。他的手刚摸上金属制的把手,手冢的手就将他的手包裹住了。手冢的掌心灼热,紧贴着不二的肌肤,让不二的心也热了起来。
这一刻,理智回归,灵魂却近乎出窍。
不二近似于无师自通般地明白了站在他身前这个人的心情——这个三年来他时刻想要追逐的身影,他终于在此刻清醒地认识到,他并非仅仅单纯地想要追随这个人,他的所有一切患得患失,温柔的,惶恐的,那样千奇百趣的梦境,无非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得到就在害怕失去。
其实手冢从来不会让他对自己的生命大权旁落,只会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渴望,永远给予他所需要的,把他引领到真正想去的方向。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在无声的融化。
手冢的手游移后将不二轻轻揽在怀中。不二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仿佛也成了盛开在他怀中的一枝纤幼樱花。他在片刻的僵硬后,也缓缓伸出手,鬼使神差地贴近了手冢的后颈。手冢算得上偏于瘦削,后颈的骨骼突出,樱花绽放在其中之后,又于那种凛冽里掺进了温柔。不二轻轻地摩挲过后他后颈的肌肤,同时感觉到手冢贴在他腰窝处的掌心愈发滚烫了起来。
黑暗中不二听到了手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不二,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呢?”
“为求礼貌,手冢,”不二含笑回敬他,带着一点狡黠的得意,“我现在不能对你讲。”
不二很快就真的不能讲了。手冢垂下脸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冰蓝的眼中映出粉色的斑斓,随即片片花瓣飘零褪落,还未完全降落在地面上,就已经轻飘飘地消逝了。不二为这奇异的美景所慑,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他略微仰起脸迎接来自手冢的吻,另一只手捉牢了手冢的,指尖磨蹭过他的掌心,将一个又一个罗马音写的清清楚楚。
手冢国光。
想要的是你。
008
“现在的天气,都看不到星星了。”回去的路上,不二看着玻璃罩上清浅的类似风信子的花样,“真可惜。”
是缱绻后的顾左右而言他,也是真实遗憾的感叹。
“问卷上有想要约会的地点吧?你填了什么?”
不二脸上仍有未褪去的潮红,他看得到手冢眼中隐约闪烁的笑意,这对手冢来说是个罕见的表情,是以就算是熟悉他如不二,也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笑容,他的嘴角甚至也扬起了些微的笑意。不二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手冢,虽然在不宽的走廊上他们还极为刻意地保持距离,确保不仅肢体没有任何接触,甚至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们也不认识。但是他们之间仍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勾住了彼此的手指,这是他们之间同步的幻觉,起源于亲密过后陷入了纯情之中。
“我,你猜呢。”不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和隔开了距离的旁边手冢的影子,忽长忽短,映在地面上,像是一场若即若离的心事。他完全被此吸引了目光,最后还开始玩儿起了类似跳房子的游戏——他蹦跳着避开地面大理石砖块的线,好像踩到线就会死,踩过界反而会没事。
“我想和你一起去楚格峰。”
两个人明明距离相比以前都要远,但说出来的话,尤其是手冢,反而比过去直率得多,从其中轻而易举能辨析出一点温柔的甜意。不二恍惚之中想起手冢这个表情的似曾相识之处是为什么。
那是他们全国大赛拿下冠军后的庆功会。大家聚在河村家的寿司店,不仅享用寿司,还有一只铺满了草莓的加百利甜酒奶油红丝绒蛋糕。一群人围在桌边,菊丸先下手为强,但小不点的速度更快,迅速将蛋糕上的白巧克力拿走。大石对着蛋糕的时候远比对着烤肉要平和,将蛋糕切得方方正正,率先递给快要炸毛的菊丸。最后由于切得太方正,蛋糕还留有残存,不知道是桃城还是海堂中的谁率先开始了往对方脸上砸蛋糕这种浪费食物的做法。偏偏菊丸又看热闹不嫌事大,拿了越前的球拍就塞进河村的手里,到最后,就连乾也因为‘不想收集到特殊的数据吗’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而加入了混战。
大石的性子温吞,玩儿起砸蛋糕的游戏也是如此,与其说是砸蛋糕不如说是抹奶油,桃城和海堂的混战最后演变成了桃城菊丸和海堂乾的两两对决,燃烧中的河村灵敏度格外下降,偏偏越前当真灵巧,满场乱窜。不二对这种游戏兴致缺缺,捧了蛋糕和手冢坐在一边。他嗜辣,也嗜甜,洒满了椰丝和白巧克力碎的蛋糕很对他的胃口,而对他没有试图做出往蛋糕上挤芥末这种暴殄天物行为感到欣慰的手冢似乎也很愉快——尽管他的愉快是那么的不明显。不二同样喜欢草莓,嘴角沾染了奶油和草莓的淡红色汁液,在灯光下看起来是粘黏了宝石糖般的晶亮。他的发梢上还挂着一点彩屑和金色的礼花,其实手冢头发上和外套上也有。毕竟他们是一起进门的,这由河村准备的所谓惊喜,被菊丸全部挥洒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落在彼此的眼里,倒是多出了一点生动的鲜艳,是为人间烟火气。
结果燃烧状态中的河村就这样意外撞到了手冢,而手冢手上的碟子里还有没吃完的蛋糕——他对甜食没有特殊的喜好,蛋糕上的白巧克力碎太多了,对他来说甜得稍微过头了一些,所以吃得挺慢,他的速度本来就不快。而河村倒也不是真的那么莽撞,是燃烧状态中没仔细看路,结果脚被等寿司的时候拿来玩儿之后跌到地上的大富翁游戏的包装盒绊倒了,于是手撞在了手冢的背上,结果手冢一时不防,整张脸都扑进了碟子里,蛋糕,奶油,椰丝和白巧克力碎,这些东西都密密匝匝地将手冢那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面孔变成一片雪白。
河村的这个大富翁游戏是他几年前自跳蚤市场买来的二手,而转手卖出去的人正是闲来给自己找乐子的不二周助,国中一年级第一次到河村家聚会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这段巧合的缘分,河村是爱惜物件的人,又因为这段渊源,这副大富翁竟然留到了现在。盒子上甚至还能看到写得很大的不二这个姓氏。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但也许是不二那几个罗马音真的写得太大了,从不二的位置看去一目了然,以至于他莫名地对手冢生出了一种愧疚。当然,他后来不得不承认,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只不过是他对于被搞得那么可怜兮兮的手冢的怜惜。
显而易见的是,闹得开心的其他人,包括他们之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越前,都对于手冢遭遇了这突兀的变故感到震惊且惶恐。虽然手冢从没有做出过让他们围绕整个东京跑十圈一百圈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记忆里都残存着如此的恐惧,好像在哪一个平行时空里,手冢曾经对他们下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指令,而且他们之中竟然无一人反抗。
最终是大家都面面相觑,放下了网球拍的河村恢复正常以后连连道歉,还是不二拿出了手帕替手冢抹掉脸上的奶油。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靠得很近,两人几乎已经是面贴面,不二先擦拭的是手冢的眼镜,将盖满了奶油的眼镜才擦干净了一点,不二就清楚看到了手冢眼底闪烁的笑意。
和现在手冢的表情隐约地重叠在了一起。不二的眼前又掠过了无数的画面,此刻分明是狂风暴雨,他看着手冢澄净的眸,偏偏觉得风和日暖,他甚至想就此活到永生里去。
”我想要去天文台看星星。”不二终于公布答案。
手冢和不二在思维方式的某些方面算得上是同类,两人一样的跳跃,只不过一个喜欢坦诚几点然后自己连成线,另一个则只会说出最后的结论,而从不多做解释。但他们总是很容易对事物达成共识,许多话只要聊上几句,其余没有说出来的话,也就都明白得八九不离十。
是以此刻手冢也立时从善如流道:”楚格峰有天文台,还可以滑雪。你一定喜欢的。”
“你会填楚格峰对吧?”
其实手冢本来是连约会这件事都没怎么考虑过的,但电光火石之间他很快想到什么:“之前就说好一起去爬山的。”
“对啊,所以你一定要填楚格峰。”
把你我共同的世界的冰山一角显露给旁观者,而他们所有人不会知道在冰天雪地里存在着这样一棵树,而树的树洞里,也是开满了温柔的花的。这样不是很有趣么?
U17训练营结束以后就是春假,再开学他们就要升到高中部。春假手冢也休息,他们在约定好的楚格峰之旅以前,先相约去了一场烟火大会。这场烟火大会的由头是迹部财团旗下的欢笑乐园业绩斐然,又开连锁。他们都得了迹部的邀请,对于游乐场的烟火大会,不二很是跃跃欲试。
“你几时跟迹部那么好了?”迹部向手冢下达的邀请也是托不二转述。手冢对于这两人的友情感到一头雾水。
不二却并没有给出答案,甚至还挂断了电话。
鼓点就像手冢茫然的心跳,而后,当手冢见到他亲爱的恋人时,答案终于清晰。
不二的手里拿着一只加百利甜酒和椰丝白巧克力碎的冰激凌,他身上穿着的卡其色风衣两排纽扣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袖口卷起,黑曜石袖扣闪耀着深沉而不失柔和的光彩,一截雪白的小臂上却绽放着清雅优柔的白玉兰。在欢笑乐园悬挂于半空中的彩灯映照下,像是童话故事里身披彩虹霓影去为王子和公主通风报信传递情衷的飞鸟。
走得近了,手冢知道不二显然有些懊恼或是烦躁,因为他手里的冰激凌圆筒上有一排浅浅的齿痕,想也知道是他为了发泄情绪而咬的。手冢等他的地方是欢笑乐园门口,旁边就是射飞镖的摊位。
“手冢,你会射飞镖么?这靠的是腕力吧。”
“啊,可以试试看。”没想到不二对于自己身上开花的事情倒是不疾不徐,手冢盯着他嘴角的白巧克力碎发了一会儿呆。
“那你加油,我之前看仁王君玩儿过,他超级厉害。”
手冢挑了挑眉,手中镶着银粉色羽毛的飞镖掷出去轻轻松松就正中红心。手冢想把战利品苹果糖递给不二,但不二朝他努了努嘴,示意手冢自己的手里还有冰激凌,两只手都拿东西会不方便。手冢领悟了他的意思,就把手缩了回去。但没走几步,不二又朝他抬了抬下巴。手冢会意地将苹果糖送到他面前,不二凑近就着手冢的手轻轻咬下一口,原本就眉眼弯弯的笑容更绚烂了几分。
当盛大得宛若彩色流星雨的焰火在天空中盛放时,不二终于吃完了他的冰激凌。他舔了舔手上沾着的奶油和椰丝,抬眼刚好见到明亮的自动贩售机,他用纸巾擦干净手,团成团投进垃圾箱内,回过头冲手冢笑了笑,拽着他的手躲到了机器的背后。
”没想到我也会开花诶。我就趁机感受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蛮痛的。”
“是啊。”
“所以你要是早告诉我就好了嘛。你就不会疼那么久了。”
“之前我不知道这些花怎么样才会消失的。”
“那好,”不二轻轻伸手扶住了手冢的肩膀,稍微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现在我要亲你了哦。”
End
贴士:
欢喜侬就是上海话里的喜欢你2333 一直想用这个做题目来着,之前见到白玉兰花开的时候有的灵感,白玉兰是魔都的市花,我也一直觉得很像阿腿就是了233333
这篇 其实更多是想要表达,无论画出多么的圆满,网球始终是大家的原点。而相信对于手冢,无论不二会不会一直继续网球的道路,他也愿意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跟不二互相依赖着向前走。
嗯,就是这样啦,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PS:才发现忘记说一个梗!!!为了礼貌我不能对你讲,是来自于米开朗琪罗写给卡瓦列里的信(据说是草稿?)他说,我本来想用一个词 但为了礼貌,这封信里不能用 虽然我对米开朗琪罗的作品毫无兴趣(…)但是非常非常喜欢这句话
唯一让我们怯于告白的,只有唯恐唐突对方的礼貌
【冢不二】My jinji
My jinji
我没有想要再摸原作向的
是官方逼我的。
本来是想写原作CD梗,但多了很多有的没的情节。时间线我不会整理,ooc都归我。
非常青春期,非常情窦初开。
依然有一小撮忍迹,大爷辛苦了~
因为我很喜欢这一篇里的忍迹,所以我打个tag
000
“不为日子皱眉头,只为吻你才低头。”
001
穿着睡衣的不二周助像个在水族馆里漂浮的水母——白色的,长袖的,袍子。看着很有点惊人。街灯都灭了,月光和饮料自动贩售机的...
My jinji
我没有想要再摸原作向的
是官方逼我的。
本来是想写原作CD梗,但多了很多有的没的情节。时间线我不会整理,ooc都归我。
非常青春期,非常情窦初开。
依然有一小撮忍迹,大爷辛苦了~
因为我很喜欢这一篇里的忍迹,所以我打个tag
000
“不为日子皱眉头,只为吻你才低头。”
001
穿着睡衣的不二周助像个在水族馆里漂浮的水母——白色的,长袖的,袍子。看着很有点惊人。街灯都灭了,月光和饮料自动贩售机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颇为迷离的一片温柔。他本来就白,这样看起来就更多了几分纤细的透明感,那些琳琅彩光好像一条蔷薇色的河流在他的脸庞流动。
手冢国光是在饮料的自动贩售机之前遇到他的。
事实上大晚上游荡到这里,并不是手冢国光的作风。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早就进入梦乡了。然而实际的情况是,他在训练后喝了牛奶,认认真真裹上被子闭着眼睛等待睡着,他明知道有些东西在阻止他安然入睡,所以才会做好那么郑重其事的入睡准备——但结果是,两个半小时多几分钟以后,他就醒了。
适才短暂的睡眠里碎片般的梦境又再度掠过眼前。不二好像比前段时间要瘦了一些,可能是因为他又长高了的缘故,借着朦胧的月色和饮料贩售机的光影手冢国光观察着他。身高高了,头发也比从前长了,垂落在脸颊,遮着耳朵,发尾堪堪与下巴持平,摇晃着好像能冒出氤氲的糖果色泡泡。
其实也才一段时间没见——一个月都不到。但在他们这个年纪,好像一切都极其不稳定,就像碳酸汽水里的泡泡,簇拥在一起随时都能冲破玻璃瓶那样,总是不停变幻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在这个阶段,好像希冀一切的长久都是不切实际的,就像开了封的汽水,汽总是会漏光的一样。
“不二。”
手冢国光只懂得叫出一个姓氏,很快就没有了下文,他看到眼前人清瘦的肩膀动了动,月光下像是初绽的雪色花蕊——然后在夜色里少年的侧脸也翩跹地迎向他:“你也睡不着吗?”他说出第一个字以前有点模糊的吞音,像是还未迎来盛放就已经坠落的花苞。手冢过了几秒钟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省略掉的,或许是自己的姓氏。
“啊,有点失眠。”
“我也是,所以出来买点喝的。”不二周助虚着眼睛看眼前的机器,“你说是梨汁好,还是橘汁好?”手冢也跟着朝机器看去,琳琅满目的果汁和汽水,像是堆砌出了彩虹的长桥。他眼角余光不自觉飞向不二周助,看着那些虚幻色彩反映在了那人的蓝眼睛,好像一块能折射世间一切光华的水晶。那些少喝点饮料,对身体好的劝告,此刻一句也想不出来,只懂得回答不二周助提出的问题。
“苹果汁吧?”
记忆是重重叠叠的迷宫,偏偏回忆起关于不二周助的事情,就轻巧得好像春天花朵在绽放一样,手冢国光甚至不用翻阅就能轻松想起,上一次放学后他们一起喝果汁时,不二周助就买的是苹果汁,他说过,那个牌子的果汁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苹果汁。
不二周助的唇角抿起来,一个想要笑又克制的姿态,细微笑意是花朵千丝万缕的枝叶,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被发现。他摇了摇头,栗色发丝也跟着摇晃起来:“你还记得啊。”
他晃完以后,发丝凌乱散落贴着脸颊,那种凌乱并不显得狼藉,倒像是某种刚出生不久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他的头发颜色好像焦糖,映着唇角笑容,整个人都像一个会开花的沼泽。梦境的碎片又一次漂浮过眼前,手冢国光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白天那只飞向他的网球,是疾驰而过的闪光掠过,而他那时候怎么能轻而易举伸手就抓住呢——真是想想就不可思议,人能抓的住蝴蝶吗?人能够真的捕获星星吗?但确然在那时那刻,不二周助心血来潮,而他像是鬼迷心窍。仿佛从他身体里涌现出了巨大的力量,无关过去,也不指向未来,只是在此时此刻,不能让这个人失望。
于是事后回想起来,总会有些挥之不去的悲伤,夹杂着对在赤裸的感情面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或许这是让手冢国光无法安然入睡的主因,而不二周助就是牵挂在那高高云端的星,他总是能够以俯瞰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观赏自己——手冢国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可能少年人的爱太古怪,除了想要完全融化在一起的亲密,又掺杂着太多不知所云的抗争和叛逆。灵魂想要自由,感情的本能却是要求交出主动权。
星星要怎么样在知道了轨迹的存在以后沿着轨迹回旋呢。就像人如果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以后,又要怎么样妥协才能显得一切是自己所愿,而不必被动束手就擒——手冢国光习惯了理解所有人的不同,距离是因此而产生,但当感情都倾注指向一个人,那样具体的小爱,原来是更不容易美好的。
他因此被搅得不能成眠,或许,此刻穿着睡衣出来游荡的这个人也同样。
硬币投下去,清脆声响和随之而来的一击重音,是眼下沉默夜晚唯一的一点例外。不二周助把苹果汁握在手里,冰镇的果汁,瓶身上沾着的水汽蔓延过他的手腕。看到他,手冢国光总会想,花如果也有骨骼的话,大概就是不二周助这个样子。
手冢国光原本只是看着而已。不二周助拧开了瓶盖,抿了一口苹果汁。他其实喝的不快,并不急切,可是头微微扬起来,月光底下他的喉结被照得既明亮又脆弱,手冢国光好像撞进了一堆樱花雪中,根本分辨不清前路,视线慌乱避开——他确然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心虚。
在白天不二周助把网球飞向自己以前,他的梦中也常有对方的身影。原先他并不以为意,那些琐碎日常毫无越界,他于是也就轻松地保持平常心。直到那场比赛——
一切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好像就是在那一刻。手冢国光去到德国以后,他的梦里总是会频繁地出现鲜红的枫叶,少年摇摇欲坠还在强撑着的苍白笑容,还有他泛红的眼尾。那好像是最锋利的一把钩子,轻而易举就在他的心上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结疤以后,在疤痕上也会开出花来。手冢国光不知道怎么分开荆棘和花朵,好让自己不会受伤。他想他一向太过直接,习惯了明朗,在这些问题上就会单纯到近乎迟钝的地步,而不二周助就要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所以他可以宣战,可以掉眼泪,可以决定了放弃,又再让覆水重收,他总是做什么都可以。手冢国光无法对他的来回自如生出恨意,事实上他根本不懂得运用‘恨’这种情绪,于是到最后倒转芒刺,就成了他自己用恨来针对自己。
第一次梦到不二周助哭泣的时候,他甚至是茫然的。
他确信那张哭泣的脸并不曾真实地袒露在他面前,事实上他看到的不二周助总是笑着的,克制的。无论再深重的情绪,事实上他都不会让手冢国光看到全貌——其他人大概看到的就更少了,总是要手冢国光沿着冰山一角探究更多。久而久之,手冢国光纵然明白,却也避免不了这样的冲击——掩着自己的脸在哭泣的不二周助,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蓝眼睛里会是什么样的风景,但是他颤抖的长睫毛盛满了阳光却仍然显得阴晴不定,发红的眼尾是刚刚从蛇蜕变而成的玫瑰,好像随时会变幻出闪闪发光的鳞片来缠上自己。
少年人的情欲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暗夜里一切的释放好像都是本能,清晨的阳光底下,已经清醒过来,却却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整理凌乱的心绪。
手冢国光怀着难以启齿的心事保持沉默——好在他是沉默惯了的人,不二周助应该不会觉得异样。但从前不二周助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话说的,听着他的声音手冢国光就会觉得自己很安全,往往也就沉进属于自己的心事里,反倒忽略了不二周助所说的话。不二周助为此和他闹脾气也有好几次,而手冢国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喜欢,是因为这样的安全感,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么散漫。但现在不二也沉默,他就像跌进了真空,压迫感从心脏开始不断蔓延。
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又也许是觉得氛围太尴尬,不二周助再次打破了沉默:“今天白天……”他一说到白天的事情,手冢国光的心跳更快了。白天的时候不二周助的网球飞到他的面前,那人回过头来对着他展露出笑容,好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从春天飞过,降临到他的身边。
“谢谢你啊。你要是没接住的话,我会很没有面子的。”他说话的时候尾音一旦上扬就好像在撒娇,像夏天的阳光晒到水果夹心的硬糖开始融化,眼尾半弯起来,又略略下垂,在暗处都静静地闪着光。手冢国光倏忽才意识到他那种居高临下式的温柔假面又重新出现。
很多人都会觉得是不二周助在依赖他,但其实他知道,他有多依赖不二周助显露在他面前的,与和其他人相处时截然不同的真实——哪怕是激烈的,脆弱的,尖锐的,好像都是他迫切需要汲取的养分。而更多时候,不二周助用那种对待别人的周全的,礼貌的,克制又有距离的态度对待他,他就会觉得不耐烦。从前只是淡薄的感觉,现在却越来越浓了。
他知道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不二周助给他的台阶,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捏造出一个本可以不存在的人情,可他不想要下这个台阶。因为他知道不二周助总是如此,即便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自己,他也会这样——他为着这点感到烦躁,尤其他分明曾经捉住过那个人真情流露的时刻,捉住过他的焦虑,他的悲伤,和他所有忽明忽暗的心火。
现在他就更无法做到放手,任由不二周助缩回到那处毫无漏洞的精致面具背后去。
“我很期待和德国队的比赛。你最近训练得怎么样?”
已经逾越了界限,就会变成逆水行舟,不进,就是要退的。
“我总有种感觉,不久的未来就会在赛场上正式和你对战。”不二周助弯起嘴角,“到时候你可不要手下留情——我知道你不会,我是说,”他呼吸的起伏好像在那一瞬间也变得很分明。手冢国光才发现他真的好单薄,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薄,以至于他深深地叹息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身躯会破开,好像有什么感情会从中流淌而出,“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手冢国光看着他,也许是受那些恼人的梦境,新鲜迸发的情欲影响,就算是手冢国光,就算是面对网球,也会有焦虑得忽略其余一切的时候。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思绪是模糊的,胶着的一团,而说出来的话,像是在他的身体里攒动着另一个灵魂。有的时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有化为行动的时候才能够勾勒出关于逻辑大致的轮廓。有时候说出来的未必是真相,有时候只有说出来自己才知道什么是真相。
“我睡不好。”
手冢国光疑心是有谁在自己身体里播放什么神奇的咒语,否则他怎么会这样说话。
“我最近每个晚上都梦见你。”
002
这个世界,可能每个人的核心都不同。有的人是被关在钟里的布谷鸟,有的人是温室的花朵,有的人是屋檐下的玻璃风铃,有的人是被咬了一口的青苹果,有的人是沾了水后被晒干的信纸。
迹部景吾曾经和忍足侑士谈过这个问题,达成了一个想做焰火,一个想做恒星,一个觉得自己的核心是蝴蝶,一个觉得自己的核心是候鸟的观念。但青鸟是候鸟吗?如果是的话,迹部景吾就有点后悔。
他已经在手冢国光的寝室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了,如果手冢国光是宍户亮,他一定已经开嘲讽了,你是在挖坑要把自己埋了吗,你这么慢?如果那个人是忍足侑士他早就跳进去和他一起找了,如果这个人是芥川慈郎,他也就马上走了,因为不出意外肯定人是已经睡着了。
偏偏这个人是手冢国光。他和手冢国光接触总是不自在,拿捏不准分寸,软和不了,但太生硬也就没有意思了,大家又不是不熟,这种分寸就真的很难把握,太近了他自己不喜欢,太远了,他和手冢国光又的确算得上志同道合——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认真考虑忍足侑士所说的,让他也欠你个人情这种方法。但能让他欠自己人情的机会,迹部景吾觉得难度不亚于让芥川慈郎保持精神振奋的状态。
而现在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以至于不管是五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他都只有继续等下去。
手冢国光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带着他要迹部景吾转交的CD出现了。手冢国光看着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迹部景吾试图用自己观察忍足侑士的经验去观察他,最后得出结论,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他的经验无法作用,但他直觉手冢国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迹部,”拜托他把CD转交给不二周助以后,手冢国光再次叫住他,“你真的只是来找我比赛的吗?”
“还是来替人跑腿的。”迹部景吾答得模棱两可,脑海中却掠过午餐时在食堂,不二周助托着托盘笑眯眯地问他:“迹部君,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同越美的花越有毒相对的是,眯眯眼笑得越甜越没有好事,迹部景吾很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戒备起来,也怪忍足侑士,先他一步答应下来:“坐啊,今天喝奶茶?这里的奶茶有珍珠吗?”可能被忍足侑士的态度感染了,迹部景吾也变得好说话,不二周助笑着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看看手冢国光,”他叫手冢国光的大名就听起来有点不自觉不自知的嗲,是那种轻飘飘的羽毛和半片花瓣在打旋的感觉,“我不大好和他见面——他最近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好。”
迹部景吾当下没反应过来,他本来想问为什么是我,又想问他的状态不好你怎么知道呢,而且他的状态不好不是更应该你去见他吗?但他没来得及说,忍足侑士又说话了:“小景,”他转过脸凝望迹部景吾,像他看那些爱情电影时的眼神,湿润的,纯情的,要是拒绝会让人觉得罪恶的那种,“你不是想要和手冢君比一场吗?现在他应该不会拒绝了。要去吗?”
被这种眼神看着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不要啊!迹部景吾别过脸去,又撞进不二周助的笑容:“迹部君,可以麻烦你吗?”迹部景吾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进虎穴,被左右夹击,哪边都不好拒绝,以至于明明是一件很没有难度的事情,他答应也答应得颇有几分视死如归。
其实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单纯让他去挑战手冢国光,倒是毫无难度,胜负输赢他都能坦然接受。但他隐约意识到这次传递的情报事关重大,就带了点心理负担。临出发前他跟忍足侑士一通抓狂:“我怎么知道手冢国光状态怎么样?!我根本就不会读他的表情好吗!”
“但说真的,我感觉前几天在德国队看手冢君,他好像的确不是太好……”
“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稍微有点心神涣散的感觉。”
迹部景吾觉得忍足侑士说的对。然后这次他和手冢国光面对面了那么久,还是不能确定对方到底属于什么状态。但是花了这么长时间就为了从行李里翻出一张CD托自己还给不二周助,想也道怎么会是还CD那么简单,迹部景吾理不清手冢国光的逻辑,但归还对象是不二周助,那自然就掺进几分暧昧,谁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恋爱游戏,迹部景吾白眼一翻,往日本队的营区走。
迹部景吾其实越想越有点火气,主要是他觉得这种我为青鸟,殷勤探看的感觉不太好过,他又不是忍足侑士,喜欢搞这种恋爱观察的项目。结果见了不二周助,对方不似手冢国光那样冰山一座,笑起来软绵绵,细雪汹涌又温吞,迹部景吾一向就吃这一套,火气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了力道。
“下次不要让本大爷再给你跑腿了。”迹部景吾觉得自己苦口婆心的语气莫名其妙有点像忍足侑士。接了CD的不二周助挑了挑眉,好像也有点意外,几秒钟后才和迹部景吾道谢:“麻烦你啦,迹部君。”
迹部景吾无奈地摇摇头,去到休息室继续找忍足侑士抓狂。他去的时候忍足侑士正在纸上画玫瑰,进行到用彩色铅笔上色的这一步,他一靠近,本能动作就把脑袋往对方肩膀上靠,吐了一口气,伸手又环住对方的腰,这才觉得回血了:“他们俩闹别扭好麻烦哦。”
“闹别扭很正常啊。”忍足侑士也不回头看他,继续用粉红色彩铅给玫瑰上色。
“不是——要是我们俩,我就觉得很正常。他们俩吧,他们俩闹别扭啊,冷战啊,或者感觉不太好,”迹部景吾的眉毛皱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想很古怪,“就像我看到我父母冷战一样。”
忍足侑士回头看迹部景吾一眼,觉得他金发毛茸茸的,看起来蓬松得像朵棉花糖,忍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戳了戳他的脸。他觉得迹部景吾很可爱,平常都盛气凌人,但有些时候其实是在虚张声势,本质只不过是一朵稚气未脱的花苞。
他戳了两下迹部景吾的脸颊,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很久没和伯父伯母见面了嘛。”
“所以啊,就是因为看都看不到!所以你能明白这种感觉有多……”迹部景吾想了想,还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头稍微仰起来一点,又再垂下来,他能闻到忍足侑士领口沾着的香水气息里一点清甜的佛手柑的慰道,“有多离奇吗?”
“会好的。”忍足侑士很笃定。
“你又知道了。”
“你有没有听过中国那句歌词?‘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所以说,过程里肯定有波折啦。但是,好好走,肯定还是可以走到富士山前面去的啦。”
迹部景吾有点晕晕乎乎地想睡觉,他记起来忍足侑士来训练营甚至还带了衣物柔顺剂,薰衣草味道的,很催眠的味道——他在恍惚的睡意里回答忍足侑士:“富士山?我没跟你说过吗,富士山有一块地就是我们迹部财团私有的。”
“……你说过,还有一些是你家的世交,合作伙伴之类的所有嘛。”忍足侑士换了水蓝色来涂玫瑰花的叶子,“政府还要每年给你们交租金呢。但是,你们几家共享富士山的土地,就也不算私有啦。我逻辑是没错的。”
迹部景吾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又被他的气定神闲安抚,觉得非常惬意。他眯起眼睛来,随口说:“我还喜欢另一句,‘风花雪月不肯等人。’”然后他就听到忍足侑士发出声音的轻笑,在笑声里好像有闪着光的蝴蝶扑着翅膀飞过,扑着他的脸颊,是吻,乍暖还寒那种。
迹部景吾于是觉得安稳起来,好像他心里那只水气球飘飘悠悠,最终还是降落到了安全区。他想,其实他是太希望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这两个人能好好的了。以至于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面临重要的转折点时,他才会抵触自己牵涉其中。
自己太幸福的时候,会觉得别人的幸福与自己无关,却又忍不住热烈地想要抗拒一切的不幸的可能性降临。但如果是他们的话,在这个阳光像食用金箔一样易碎又甜的下午,迹部景吾也放任自己幻想一些美好的可能性,如果是他们的话,还是会迎来好的结果吧。
003
不二周助有时候觉得,世界上最慈悲和最残忍的词,都是那四个字,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你们最后还是分散了,无论如何,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中间的过程无论是细水长流的温柔还是轰轰烈烈,都被省略掉,只剩下结果,就无论如何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意味。
他总是认为,也可能是天生就喜欢想这些漫无边际,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想就好像食物的赏味期限一样,其实人和人的关系也会有那个最好的时刻。过了以后不是不可以再延续下去,但总免不了腐烂和变质。而想让它保持新鲜就绝无可能,蛋糕上的樱桃或许能够支撑得久一些,可是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得很久,很快不二周助就想到樱桃口味的软糖有多不好吃,而转移了注意力。给他软糖吃的是观月初,想到这个就又能转移他很久的注意力。事实上,他只是不想太早去看那张CD。他想他明白手冢国光的意思,生日以后,也许是因为各自分属不同的队伍不同的营区,他和手冢国光见面的机会很少,这并非不是个好消息,但他总是想起他生日结束后,他和手冢国光走在走廊上,他捧着那一束小小的勿忘我,好像捧着一颗易碎的心一样,还没有敢放胆沉醉的时候,就听到手冢国光说。
“我最近的状态还是很不好。”
手冢国光没有说错。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不二周助却能领会到他的疲劳。那人望向他的眼神是一片温柔的深海,在阳光下泛起金箔般的光,也像金箔般易碎。不二周助想到很多,想到初遇的时候那人尚且青涩却分外鲜明的状态,好像云层上的花枝,花朵还未完全盛开,荆棘已经展露,锋利和灿烂的光明是命中注定的,不二周助从没有说过,他开始的时候以为手冢国光是他的同类,却总不由自主被他牵引着,因为他想看这个人盛开,想看这个人出鞘,所以自己总也因为一种冥冥中的惺惺相惜而不由自主地改变着自己的轨迹——就像遥远的万有引力,使得他总是潮汐不止。
可他总不忍心摧折这个人的枝叶,至少在这个时候。而或者他自己也没有确定,究竟现在是不是离别的最好时候。所以他说:“如果你觉得会影响到你的话……比赛结束以前,我们可以先不见面。”
手冢国光当时正伸手去拨弄包裹着勿忘我的玻璃纸。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原本下垂的眼帘又再抬起望向他,像从潋滟水波里飞出了一万只蝴蝶:“好。”他是这样说的,但不二周助总觉得,好像有一团光在他的身体里缓缓熄灭了——
不二周助看着那包他还没吃完的樱桃软糖,考虑是不是要以此为借口去找自己弟弟,就说你那个观月前辈送我的糖我一点都不喜欢啊,他是故意的吗——但又懒得动。他看着花瓶里的勿忘我,想着要不要换水,但又想到迹部景吾过来送CD以前,他就换过一次了,应该不用再换了。
所以,还是绕回了CD。
其实CD真的是蛮久以前借给手冢国光的。说借也不尽然,他们各自喜欢的音乐风格不大一样,所以养成了会交换CD的习惯。一开始是各种音乐家演奏的世界名曲,后来通俗流行歌曲也会交换来听,不二周助有次把自己随手做的歌词摘抄贴在了CD上,到后来他们也就习惯了会这样交流一些感想。
而上次他借CD给手冢国光,已经是他们一起去集训时候的事情了。没想到他一直把这张CD带在身边,但是这么久了能想到翻出来还给他,想必也不容易。这样想着,不二周助嘴角又忍不住流露出点细微笑意。他总是喜欢手冢国光对他那些不经意的,渗透在细节里的温柔的,或许仅仅是特别,是与众不同的,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知道会不会这次手冢国光又留了什么话给他,可是手冢国光的眼神已经在他面前开始慢镜头重播,每一寸都在不断地拖曳至漫长,好像粉红沙漏里细碎的,缓缓在流淌的细沙。连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时间也都好像被摁下了慢播键,一秒钟都好像一个世纪。
不二周助像是被关进了水晶球里,然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摁下了按钮,于是水晶球里地动山摇,雪花,花瓣和蝴蝶一起纷纷扬扬洒落,他跟着一起摇曳,在晕眩里,每一刻从沉默的空气的间隙里浮现起的依然是手冢国光的脸。
这样好像就没有办法了吧,明天就是和德国队的比赛,和手冢国光见面可能会影响彼此的状态,但手冢国光转交还给他的那张CD又透露出想要见他一面的讯号——如果不见面,不二周助闭上眼睛,在静默黑暗里感受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如何地跳动着——那样的频率告诉他,闪烁和回避不是长久之计,就好像人逃不开地心引力,他没有办法和手冢国光维系原本的状态,却也不可能保持着现在的距离。
他走过去,CD的盒子里藏着一张书签,翻出来,水蓝色的书签上有雪白的玉兰花瓣做点缀,上面是手冢国光写的笔迹。手冢国光的笔迹和他的人一样,骨相清奇,端正和含蓄都恰到好处,不凭借经验,而是天然的本能,锋芒却也在其中应运而生。
要是花朵会有骨骼,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他写的是这张CD里的一首歌的歌词,只是半句。
“不为日子皱眉头。”
手指抚过书签,每个字眼好像都在他的手底下被赋予了生命。他好像看到银河系里为了接引他降落才出现的宇宙飞船,看到了蔷薇色泡沫蔓延过彩虹长桥,看到了仙女棒被点燃的焰火将天空填充成千万种颜色。他不知道是自己一贯的天马行空总能被轻易点燃,还是因为那个人是手冢国光。
但他好像重新有了些力量。
那些在夜色里熄灭了的光,也可以在白天被重新点燃。
004
不二周助的膝盖蹭过沙发上的枕头。他面前的人刚洗完澡,他进门的时候那人正把白衬衫的纽扣系到了最后一颗,一丝不苟。他站在门前的视角望过去,少年的侧脸好像一块冰,但没有戴眼镜,茶色的发丝也好像陌上的春草,还没有干透,湿漉漉的,又莫名其妙有点在他身上罕见的温润。好像冰块破开了,被填进了棉花糖。
现在手冢国光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吹风筒的凉风轻飘飘吹拂过来,不二周助也觉得有些微凉的触感。他坐下,沉默,房间里只有风筒运作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某种怪兽在黑暗隧道里轰鸣的回音。窗帘掩着玻璃窗,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忽明忽暗里手冢国光看着不二周助的侧脸,好像鲜花盛开的藤蔓,蔓延到云端。他的头发比之前又长了一些,落在脖颈处,又被风吹得飘起来,掠过耳垂。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说你之前总是梦到我……梦里是什么样的?”
不二周助开口的时候,手冢国光还在观察他那缕跟着吹风筒的风一道飞起来的发丝,轻轻‘啊’了一声才跟着如梦初醒。不二周助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挑了挑眉,倒是被手冢国光的懵懂激出更多的意气来。他凑得更近了一些,阳光像金色蝴蝶环绕着他的脸,顺着他的长睫毛翩跹飞舞。
视线里手冢国光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他以前是从来都不会脸红的人,好像是终年不会融化的冰雪。所以看到他脸红,不二周助好像是在从未降雨的岛屿第一次窥见彩虹,惊喜柔软地攒动着,吹风筒明明已经停下了,他却觉得这门窗密闭的房间里有一阵鲜活的海风吹过。手冢国光的脸越红,不二周助就越是朝他靠近,膝盖在沙发上蹭过,好像一只柔软的猫。
眼看他越靠越近,手冢国光终于还是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那像是纤细而汁水丰盈的雪色藤蔓,被他捉住的瞬间就反过来把他牢牢捕获。空气里有手冢国光常用的止汗剂里玉兰花的味道,不二周助看着他,像看着浇了草莓汁的香草刨冰。手冢国光隔着自己垂落的长睫毛与他对视,因为都是坐着,不二周助只要挺直了身子就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苦涩也好像热气球降落在蔷薇色的河流,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不二周助好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身体单薄,以至于这叹息的起伏都一览无遗:“你不用急着把CD还给我。当初我也没有急着问你要回来。就是想,至少有属于我的,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他那一刻的表情好坚强,像是贝类的外壳,但又好脆弱,好像风一吹就破碎的雪花。手冢国光知道不可能,但他总觉得不二周助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想到那些纠缠着他的梦境里发生的,那双蓝眼睛流出泪水,好像闪闪发光的鳞片蜕落一地,他就要幻化作玫瑰。
有时候他觉得不二周助就像点缀在蛋糕上的食用金箔和花,说不清具体是为了什么存在。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又是如何存在的呢——这个问题手冢国光想不出答案。他忽然意识到一点后知后觉的惶恐,一旦离开他能感知的范围,不二周助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而这种难以挽留的不确定性,他是在这几天反反复复的梦里才意识到的,不二周助对人与人的关系比他要敏锐得多,他那时的失控或许更多的,就是先他一步意识到了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以原本的形态维持下去。
他想不二周助已经把一切想得很明白了,但他看着那个人发红的耳朵尖,藏在焦糖色的发丝里,像是黄昏时分的烟霞将云层都染上了旖旎的粉色——可不二周助还不想结束。
那好像是某种只有手冢国光才能领会的暗号。
“我梦到,你在哭。”
“哭?”
手冢国光话音刚落,那目光立刻投向他,勿忘我一般天蓝色的眼睛,因为羞怯,或是其他的情绪,眼尾都跟着红了,脸颊也成了一片粉——好像用最温柔的水彩笔画出来的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
手冢国光看出他目光里的控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反而更开阔了。他总是如此,为自己能够让不二周助流露出一点点的不同寻常而雀跃。尽管那种雀跃看起来是那么的细微,积攒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可以酝酿出整片星空。
不二周助真的抱上来的瞬间,手冢国光还是有点恍惚。他两只手是直接伸上来揽住了手冢国光的脖子,脸凑近了贴上来,随后才是身子,他这样靠过来,只是一下子就想要抽身,却被手冢国光伸手回揽住。那只手静静地拢着他的背,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不二周助原来这样单薄,物理意义上的单薄,一片快要融化的雪,一万只在风里摇曳的蝴蝶,一万朵盛开的花,一万枚来自爱人的吻。
可就算他这样拥抱着不二周助,仍然无法有他已经降落的实感。
不二周助知道大事不好,那时候他的心好像乘着热气球荡在风里,下一秒钟就开始高空跳伞。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想要抱着手冢国光,或者让他把自己拥在怀中,然后,他当时看着手冢国光咬唇的动作——也许手冢国光都不自知,但他咬唇的动作好像什么野兽在噬咬着他的心脏似的,小小的痒,更多的也不是疼,而是由痒引发的空虚——让他好想去吻手冢国光的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满自己心里的那个缺。然而他又总觉得那个缺是应该永远悬空在那儿的,一旦被填补就好像俄罗斯方块一样,是会消失的。
但当种子期盼春天的时候,就会开花。这个时候再想要连根拔起,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之间,手冢国光好像也被推到了空谷里,四面八方都有风朝他吹过来,而他在风声里好像什么都能感应到。不二周助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蔓延到了眼尾,好像盛开了一簇又一簇的粉红花朵,他的眼睛好像是蓝色湖水温柔涓涓地溢出眼眶来。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意外撞到一起,是天空划过一场流星雨。不二周助想要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的脸已经越来越红了,但却又莫名胶着成了一团迷离的云,他总是不肯率先示弱的。
有时候不二周助也会想,可能有些东西,手冢国光自己也是需要的,甚至是渴望的。但他什么都能理解,包括他自己,也就什么都能很好的消化和接受,以至于就好像在明亮的白天的房间里不需要开灯一样,无论是再怎么流连的手,也不会被他牵住。
就像那个在汽水机前偶遇的夜晚,最后手冢国光对他说:“给我一点时间。”就宣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摁下了暂停键。当然,尽管隔着电话隔着手机屏幕,他们可以坦然自若地分享生活里的琐碎小事,和自己某一刻的心情,连同叹息都是半透明的,然而真的面对面的时候,不二周助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暂停键可能的确是最适宜的。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被打碎了,他没有办法收拾满地的碎片去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来。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就像手冢国光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水晶的拼图,足够美好,但总要付出一点努力才能完全明白过来。对于他而言,手冢国光更像是一幅画卷,轻轻一抖就已经展开了全貌。
其实人和人的意识是不可能完全接通的,所谓的理解,所谓的明白都只不过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光而已。可是感应这回事不由人自己决定,大部分时候它们都是自动浮现在不二周助的脑海里。他突然福至心灵,又可能是鬼使神差,他问手冢国光:“你想要亲我吗。”他感觉得到手冢国光揽在他腰上的手更为用力,那点执拗好像也传递给不二周助。
“你不说话,我现在就要亲你了哦。”
手冢国光低下头,仔仔细细将自己的唇印在怀中少年的唇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人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不二周助稍微侧过身,仰起头去看手冢国光,那人低垂轻阖的眼帘,好像也蒸腾起了一层湿润的,细碎的绯红。他看着那一抹红,像是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欲望本身。
分不清是谁先更进一步去追逐对方温热的舌,纠缠的力道偶尔过重,像汽水里的气泡飞溅在玻璃瓶上然后破碎,溢出一点模糊的气音。那点暧昧像是电流窜过他的脊背,攒动在心尖,原本安分的拥抱,手也逐渐地向上攀升,好像藤蔓爬过爬过云端,开出绚烂的花。僵硬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放轻松,最终不二周助的手滑落扣在手冢国光的腰间,而手冢国光的手停在了他纤弱的蝴蝶骨——那一双欲飞的蝶停留在他的掌心,像是不舍离去,又像是刚刚降落。
吻得太深入,脸颊都贴近着脸颊,耳鬓厮磨的亲昵也暴露了经验不足的笨拙,换气太不熟练,不二周助还想不到停下,快要缺氧的瞬间只懂得本能拽住了手冢国光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捉住离他最近的那根芦苇。而被他拥抱的少年会意地放轻了力道,从紧紧纠缠着的玫瑰藤蔓变回了蜻蜓点水的缱绻。不二周助的意识不清,感觉到手冢国光在退,又再贴了上去,都坐在沙发上,膝盖刚好磨蹭过他的腿,和耳鬓厮磨同一种程度的亲昵。他的一只手伸过去摘了手冢国光的眼镜,又再顺势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指腹揩过手冢国光眼角的那一块皮肤,从微凉到温热,他才终于满意。
这个吻结束以后,不二周助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抓得更牢,脸都埋到了手冢国光的肩膀,再像云滑过天际一样自然地垂落下去。手冢国光的下巴还靠在他的头顶,说话间呼吸拂过不二周助的头顶。
和落在房间里清浅的阳光揉在了一起。
“我在梦里,一直都想这么做。”
温热的呼吸扑在带着凉意的鼻尖,不二周助刚想说话,又听到手冢国光说:“但是,以后都不想你哭了。”
不二周助的手指绕着他衬衫的衣角懒洋洋地打转。
“喜极而泣总可以的吧——”
“我前几天过生日的时候,有许过一个愿望。”
“要是能找到一种永远都不会失去你的方法,”像是终于破碎了的水气球,终于炸毁了的玻璃球,梦境就算天翻地覆也是漂亮华丽的,不二周助轻声呢喃,“我愿意永远爱你。”
手冢国光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倦意,春夏之间的风一样飘过。
“我以前就说过吧。”他的手指穿过不二周助柔软的发丝,好像搅拌着加了食用金箔的奶油,“我爱你。”
不二周助懒洋洋地想象自己是一条在碳酸里吐泡泡的金鱼。
“但是真心话还是要用母语说才够真心的吧。”
而手冢国光就是拥抱着花与水的,随时等着他降落的,暴风雪外的飞船。
Fin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 要献便献吻。
【冢不二】星星的故事。(06)
(原著向。从国一到高一的点点滴滴。)
国一下学期
01小黑屋
(又名:小黑屋殺人事件。本章关于合宿,略微代入柯南脑洞。)
一
暑假,六个小伙伴一起观看了全国大赛,见证了三大主力都是一年级生的立海大夺冠。
开学初,他们阴错阳差地制造了新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因为彼此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六人的关系也就更加亲密了。
但不久,菊丸和大石吵架了。吵得非常厉害。这是他们组成双打后第一次吵架。
起因说来好笑。经过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后,大石和菊丸都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于是相约去鬼屋磨炼自己的意志...
(原著向。从国一到高一的点点滴滴。)
国一下学期
01小黑屋
(又名:小黑屋殺人事件。本章关于合宿,略微代入柯南脑洞。)
一
暑假,六个小伙伴一起观看了全国大赛,见证了三大主力都是一年级生的立海大夺冠。
开学初,他们阴错阳差地制造了新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因为彼此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六人的关系也就更加亲密了。
但不久,菊丸和大石吵架了。吵得非常厉害。这是他们组成双打后第一次吵架。
起因说来好笑。经过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后,大石和菊丸都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于是相约去鬼屋磨炼自己的意志。鬼屋阴气森森,鬼影幢幢,极其专业的工作人员所装扮的妖怪令人难辨真假。当僵尸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二人的时候,大石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毫不留情地丢下了身边的菊丸。
作为大石的双打搭档,菊丸很生气,一个劲地指责大石见死不救、自私自利。大石起初万分惭愧,不住道歉,但菊丸一直絮叨,大石也开始不高兴了——当时的场景是假的,你何必那么较真?
二
周五,部活如常开始了。
上学期,藤田学长在那场战败后退出了网球部,高年级排挤后辈的行为明显收敛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一年级十五个小朋友在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彻底团结了起来。因此训练场上人人和睦相处,大伙其乐融融——除了菊丸和大石。
被菊丸大石用互相仇视的目光营造出的超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不二发愁地皱起了眉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全知道博士”,求助道:“怎么办啊,乾?”
乾的样子仿佛是遇到了疑难杂症的医生,他翻开笔记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片刻后,做出了诊断:“这周之内和好的可能性为8.67%。”
部活结束前,龙崎老师召集了所有部员。
龙崎老师说,朋友在轻井泽的别墅闲置了,别墅边上有网球场——正好可以组织正选们周末在那里进行集训,大家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出发。除此之外,还要选六个一年级生作为陪练和后勤,名单由大和部长定。
大和部长开口,说出了他钦定的人员:“手冢国光、大石秀一郎、不二周助、菊丸英二、乾贞治、河村隆。”
六个小伙伴,一个都不落。
乾翻开笔记本,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片刻,笑着对身边的不二说:“这周之内和好的可能性为100%。”
三
晚上八点。到达集训的场地。
龙崎教练给正选们分配好了房间,然后留下3把钥匙,对一年级的说:“你们就自由组合吧。”
“我正在监督河村完成我给他制定的训练计划,我们两个一间吧。”乾拿了一把钥匙。
“英二,我们两个一间。”大石拿了一把钥匙,他没有看菊丸,语气也硬邦邦的。
“才不要!”菊丸并没有接受大石冰冷的邀请:“不二,我们一间!”
霎时间,菊丸和大石都看向了不二。不二君这下可为难了,他来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挑选舍友的事情,如果真让他选择的话,那他的第一选择就是菊丸呀——毕竟菊丸和他是一个班的,而且菊丸和他同班后不久就在他家里住了整整一周,两个人对彼此的生活习惯都比较熟悉,怎么看菊丸都是最佳舍友。但是……
不二看看大石的脸,又看看菊丸的脸。不敢答应菊丸,也不太敢拒绝菊丸。一时间钉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不好意思,菊丸。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不二就答应要和我一间了。”手冢很自然地拿走了最后一把钥匙,成功将不二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菊丸没办法,一把夺过大石手中的钥匙,径直走进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四
晚上八点半。
手冢在桌前安静地写着日记。不二刚刚洗过了澡,大摇大摆地坐上了床,一边拿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摇晃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
“啊~~我第一次看到手冢君说谎啊。原来手冢君说谎的时候不会脸红啊~~~真可怕~~不知道我被手冢君骗过多少次啊~~”其实,不二暑假前就开始直呼手冢的名字了,这个“君”字,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
手冢拿笔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流畅地写起了字来,只听,他从容不迫地说:“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四两拨千斤。不二哑口无言。
显然,手冢已经习惯了不二不时的“调戏”,偶尔也能够想出一些有效的应对策略。
正当不二想要重整旗鼓,卷土再来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不二似乎已经料到了来者是谁,欢天喜地地穿上拖鞋,开了门。
敲门的是隔壁的乾和河村。
三人之前似乎已经串通了什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进屋后,乾压低了声音,说:“我研究过了,宿舍边上十米的地方正好有一棵树对着菊丸大石那个房间,走吧。”
“太好啦”!不二兴冲冲地挂好擦头的毛巾,顶着湿乎乎的脑袋,换上运动鞋,摩拳擦掌。
“手冢要一起去吗?”不二问。
手冢皱了皱眉,去干吗?偷窥吗?也太无聊了吧。
其实手冢并不赞成他们的行为,很想出言阻止,但又不忍心打击这三人的积极性,于是找了个借口先让自己脱身:“你们去吧,我等下还想去球场练习。”然后目送三人离开。
五
晚上十一点,不二开门进屋,神情沮丧,他全身都是尘土,膝盖上有轻微的擦伤。很显然,应该是偷窥的时候差点被菊丸或大石发现,所以慌得从树上掉了下来。手冢想,八成河村和乾现在也是这般的狼狈。
“怎么样了?”手冢问。其实不用问,他也猜到了九分。
“哎,两个人互相不理对方,沉默了一个晚上。”
“啊……”手冢应了一声,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手冢真是的,为什么不去呢?大石明明是你非常好的朋友,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呢?”不二突然地把矛头转向了手冢,轻轻嘀咕着。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于人,所以语气虽然怨念,但也温和。
“我不认为你们的做法对他们有什么帮助,相反,我觉得很多余。”手冢就事论事,他一贯这般正直,有的时候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诶?!”
不二本来只不过是为了抒发情绪无关痛痒地抱怨一句,但听到手冢这样回答,心中真正腾起了七分不悦,他皱眉盯着手冢,似乎在酝酿措辞,想要有所反击。
话一出口,手冢自己也感觉自己在不二这么挫败的情况下还火上浇油,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挽回,于是静观其变,坦然接受不二愤怒的目光。
“唉……真无情呢。”
两人对视了十五秒,不二最终无言以对,只好叹息一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闷闷不乐地走进浴室,再洗一次澡。
当然,智慧又冷静的手冢君可不会任由菊丸大石之间的不愉快伤了他和不二的感情。
这天晚上,不二洗完澡后,看见桌上放着的一杯手冢为他倒好的百分百苹果汁,顿时,所有怨气就都烟消云散了。
六
第二天,菊丸和大石的矛盾再次升级。
下午两点半左右,作为陪练的大石一时走神,没接到对面小越学长打来的球,导致那个球直接打到了大石的搭档——患有低血糖的杉山学长的脑门上。后勤菊丸一边给杉山学长递来冰敷的毛巾,一边冷嘲热讽:“大石肯定是故意的,这很符合他见死不救、自私自利的性格。”
大石终于忍无可忍,冲菊丸大吼道:“够了!英二!你不要再说了!你只是我的同学而已,凭什么要求我在生死关头为你挺身而出?!”
刀光剑影,句句穿心,菊丸耳畔电闪雷鸣。他愣了好久,最后大喊道:“大石是笨蛋!”然后冲进宿舍边上的树林。
“乾,你的数据好像不太准呢。”不二看着被伤透了心的菊丸,不由嗔怪了一声边上的乾,他刚想追上去,就被龙崎老师拦了下来。
“谁都不准去找他!集训要有集训的纪律。菊丸实在太自由散漫了。我现在给他一个机会,他如果能在晚饭前回来,我就不追责。如果到了五点半,他还没回来,我们再去找他——只要在天黑前把他找回来就好。但到时候,我也绝对不会轻饶他。”龙崎教练看了看表,说道。
在教练的立场,要有效管理一个团队,就不能太纵容自己的部员。龙崎老师转身,征求大和部长的意见:“你觉得呢?大和?”
“是啊。”大和笑着挠了挠头,表示同意:“这一带没有野兽出没,附近还有几栋私人别墅,菊丸应该不会有事的,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七
三点半。在球场的训练结束后,正选学长们由龙崎教练带领,到河边进行野外训练。
一年级的留在宿舍做后勤:大石被分配打扫走廊,手冢被分配擦窗户,不二、乾还有河村则被分配去清洗、晾晒学长们的运动服。
三点四十。无心扫地的大石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扫把,毅然决然走下楼去。自己刚才的话的确伤人,他应该要向菊丸道歉。虽然自己在树林中迷路的几率很大,但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菊丸,在五点半前带他回来,然后告诉他,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方向感极差的大石忐忑不安地出了宿舍楼,在经过那棵离宿舍楼十米远的大树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冢?”
手冢神色自若地靠在树边,仿佛早就料想到了大石的行动。
大石摸不准手冢的意图,犹豫着是要找个借口搪塞敷衍手冢,还是将自己的打算如实相告。
在他迟疑之际,只听手冢说:“我陪你去吧,我小时候常常和爷爷在森林露营,我可以帮你认路。”
轻描淡写,直击本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大石感受到了无限的情意。
“太、太谢谢你了!手冢!”大石看着对方,眼里不尽感激。
八
三点五十,不二、乾还有河村来到楼顶晾晒洗好的衣服。
一声闷雷响起,天色突变,不二看着屋顶上方骤然出现的层层乌云,忧心忡忡:“呀,要下雨了呢。不知道英二现在在哪里?”
“不然,我们还是去找找菊丸吧。到时候就拿下雨当理由,我想龙崎老师应该会体谅我们吧。”河村看着不二担心的样子,提议道。
“啊,那我们要带上装备才是!”乾神秘地笑笑,似乎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九
在一楼的储物间里,乾找到了好多雨伞,并翻出了三部对讲机。对讲机上有小型的电子地图和GPS定位——定位能同时显现这三部对讲机在电子地图中的位置。
不二和河村接过对讲机,把它们挂在自己脖子上,如获至宝。
“等下我们分头行动,等谁找到了菊丸,我们再用GPS定位来确定集合的地方。”乾说。
“啊~~~不愧是乾,想得好周到!”不二眉眼弯弯,夸得真诚。
乾得意洋洋,拍拍胸脯:“我昨天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由于昨晚一进集训地,大家都上交了手机。因此乾对于像对讲机这样的临时通讯工具格外留意。
“要叫上大石吗?”不二问。
“大石也在气头上,还是先不叫他了吧。”乾说。
“那要叫手冢吗?”河村问。
不二想了一会儿,说:“不要了吧。”
不二说不要,并不是真的认为手冢无情,而是因为他觉得手冢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件事情手冢应该是和龙崎老师一个立场,他不太想让手冢知道他们的计划后左右为难。
四点整。三个小伙伴,一人两把伞,带着对讲机,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地离开了宿舍。
十
树林里,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大石和手冢在一棵老树边找到了菊丸,菊丸扭伤了脚,蜷缩在树下,难以动弹。雨水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发丝,滴答滴答。时间是四点一刻。
“英二,你没事吧?”大石注意到了菊丸红肿的脚腕,心疼地跑上前去搭住菊丸的肩,打算把他扶起来。关切之情已经完全流露在了大石的脸上,但那声对不起却如鲠在喉。
“我不要!我不想接受你的任何帮助!”菊丸不假思索地打开大石的手,哽咽着扭过头去。活泼的雨珠不断地钻进他的衣领里。
“那我扶你回去吧,菊丸。”一旁的手冢开口。
菊丸平时很信服手冢。一般情况下,对于手冢的提议,菊丸从不拒绝,可是今天,他实在太生气了。
于是,菊丸埋下头,对手冢说:“我不要!你和大石是一伙的。”
雨点落在叶片上,弹唱出一首凄凉哀伤的歌谣。
三个人陷入僵局,全都静止在了原地,任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幸好,事情在五分钟后出现了转机。
“英二!诶?还有大石和手冢……原来你们在这里?”不二撑着一把伞,从树丛中跑了过来。他看到这三人的姿势和表情时,大致猜到了目前的境况,他赶忙递了一把伞给手冢和大石,自己则来到菊丸身边和他共撑一把伞。
乾在出发前制定了三条不同的路线,很幸运,不二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找到了菊丸。
“英二,阿隆今晚会做蛋包饭哦!我们早点回去吃吧。”不二走近菊丸时,也发现了他的脚伤,立即温柔地用手环住了菊丸的肩,像哄小孩一样劝道。
看到不二的出现,手冢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一边撑起伞一边对菊丸说:“菊丸,这样吧,让不二扶你回去,他和你是一伙的呢。”
手冢的语气在平静中也透着些许哄小孩的味道,这倒还真的让菊丸受宠若惊,心头一暖。
菊丸抬起头,他看到不二担心的模样,看到手冢满身的雨点,顿时愧疚起来。这明明是他和大石的矛盾,他一点儿也不想牵连到别人。
“英二,我们回去吧。”大石诚恳地唤道,他现在不敢多说什么,一心只希望菊丸能够快点摆脱这个恶劣的环境,及早得到医治。
菊丸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把手靠在了不二的脖子上。不二将他轻轻扶起,然后打开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乾,找到英二了。他的脚扭伤了,我现在打算扶他回去,我们要先集合吗?对了,手冢和大石也在边上。”
此时,小雨变成大雨,雨点争先恐后地向地面冲来。
“这样吧,你北边30米处有一个私人别墅,你们先过去避雨,等下我们在那里集合。”乾看着对讲机中的GPS定位系统说道:“雨太大了,你这么扶着菊丸回去,两个人都不方便。我估计这雨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停,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嗯,好的。”不二和手冢大石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同意道。
“那行,你照顾菊丸,我去通知河村。”
挂了电话,小伙伴们开始向北前进。
不二扶着菊丸经过手冢的时候,笑嘻嘻地对手冢说:“对不起,昨晚说了错误的话~~”
在刚才,看到手冢站在大石身边的时候,不二就明白了一切。手冢君一直很温柔呢,怎么会无情?
手冢听到不二的道歉,看向对方,两人相视而笑。
十一
私人别墅的门并没有上锁,小伙伴们按了门铃许久,都不见有人回应。
大家最后决定,先进到屋里避雨,就站在客厅,等待主人。
进门后,小伙伴们发现整间屋子已经断了电,漆黑漆黑,不见五指。
手冢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手电光线照亮的每一个地方都散发着未知的诡异。
四个人每走一步,都可以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大石紧张地抓住了手冢的衣服,菊丸则紧张地抓住了不二的衣服。
来到大厅,菊丸战战兢兢地说:“这里,好像有血腥味啊……”
“你、你不要开完笑了,英二。”大石将信将疑。他想,英二是不是故意要吓自己,来检测自己是否还会做出像在鬼屋时那样的失格行为,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掉链子了。
“不,菊丸说的没错。是有血腥味。”手冢皱起眉头,自己的鼻子虽然不如菊丸灵敏,但是也察觉出了屋内异样的味道。他赶紧让大伙停下脚步,用手电探照着屋子。
这是一栋复式别墅,大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楼梯弯曲着通向二楼。大厅的尽头有三个房间,应该是客房或者书房。
“菊丸,你觉得气味是从哪里传来的?”手冢问。
菊丸惊恐地指了指三个房间中最靠北的那间。
手冢严肃地看着房间半开半合的门,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手冢并不是什么都不怕——这周一,他就被自己人弄出的不可思议事件吓得不轻,但受到祖父的影响,只要他认定某件事情是人为的祸事而非灵异事件,那么,他就会壮起十二分的胆魄,去弄清事情的真相。
“我去看一看。”手冢把手电筒对准菊丸指着的那个房间,准备去一探究竟。
手冢刚说要走,剩下的三个立即说“一起去一起去”,显然对手冢君依赖得紧。
于是,四个人一起朝北边的那个房间走去。路上,大石依旧拽着手冢,菊丸依旧拽着不二,而不二的手也轻轻扶上了手冢右边的胳膊。手冢注意到,这只扶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冰凉冰凉。
“你居然也会害怕,真是令人意外啊,不二。”手冢面无表情地调侃道。在他心里,不二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是既聪明又仗义,应该是个特别勇敢的小朋友才对,没想到还是和同龄人一样胆小,一点儿都不勇敢。
不二听了手冢的戏谑,无奈苦笑:“开什么玩笑啊,我只不过是一个国中一年级的学生,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会害怕啊。反而是你,镇定得有些不正常吧……”
“我爷爷退休前是刑警,退休后也有很多成为了警官的门生来拜访他、找他帮忙,我从小就有跟着他接触过一些刑事案件,也经常和他一起参与警署举办的案件模拟练习。”
听了手冢的解释,小伙伴们感觉手冢的身上又多了一道光环,bling,bling,如此闪耀。
当然,现在可不是称赞手冢的时候。
四个人推开半掩着的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手电聚焦在床上,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的面目狰狞,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口。
“啊!!!”小伙伴们吓得失声大叫。
大石本能地松开了抓着手冢衣服的手,将手悬空护在菊丸身后(因为菊丸之前不让碰,所以悬空)。
“不二!”手冢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叫了一声不二。
“嗯!”不二领会到手冢的意思,发着抖,打开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喂喂?乾,这个别墅好像出事情了。有一个人,流了好多血,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总之你赶快去想办法找学长或者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不二,你不要害怕。我和河村想办法叫人,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乾说完后争分夺秒,立刻挂了对讲机,开始探索这部对讲机的其他功能,希望能利用它联系到同样带了储物室里的对讲机外出的龙崎教练与大和部长。
手冢深吸了口气,走近床上的那个人,他感觉自己的前额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但是,他现在不能退缩,这关乎一条人命,甚至关乎他和伙伴们的安全。
手冢极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摸上了那人的颈动脉,像以前在警署练习的那样,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已经……不行了。”
手冢的结论加剧了小伙伴们的恐惧。
看着被吓得嘴唇煞白的三人,手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更可怕的信息:“这个人断气不久,我估计,凶手还在屋内或者附近!他断了电,应该是要故意要筹划些什么吧。”
“什么?!!”
手冢的话犹如惊天霹雳,三个小伙伴抱作一团,不知所措。
“不说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手冢沉思片刻后,赶紧下了决断。
十二
小伙伴们匆匆向屋外跑去,手冢开路,大石殿后,不二扶着菊丸在中间,离别墅的门只有十步之远的时候,门口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高头大马,孔武有力,他的衣服上沾染着斑驳的鲜血。
“你们……真是不速之客啊!”男人本希望烧了整个屋子来毁尸灭迹,不料最后一步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些小鬼。
男人把身后的门彻底锁上,断了手冢等人的逃路。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那束手电的光。
四个小伙伴吓得连连后退。
男人见状,立即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对准四人,吼道:“别想着出去通风报信!今天谁也出不去!”
匕首的寒光透着骇人的杀意。
就在这一瞬间,一抹棕色挡在了手冢面前——不二在男人抽出匕首的时候立刻把菊丸靠在自己身上的手搭到了大石身上,然后独自跳了出来,站到了最前面,他张开依旧发着抖的双手,尽可能周全地护住身后的同伴。
手冢心头微微一颤,仿佛有羽毛拂过心间。他将头往前探,看到了不二好看的侧颜,以及他冰蓝色的眼睛。眼睛里,恐惧的光和坚定的光相互交织错落,眼瞳中,闪烁着不可撼动的信念。明明,刚才那么害怕,现在却这么决绝……
嗯……不能再沉浸在感动中了,手冢理理思绪,压低声音对边上的小伙伴们说:“大家看清楚我说的路线。等下,我数一二三,我就关掉手电。我们分开跑,不二,我和你往楼上跑,一人一边楼梯,上了楼赶紧找一间屋子躲起来。大石,你背菊丸跑到大厅南侧的那个房间里。我们进屋后把门反锁上等人来,我相信,乾已经通知到人了!”
“嗯!”三个小伙伴一边答应着,一边记熟路线,以便能够在男人眼睛适应黑暗的那几秒中成功逃脱。
男人一步一步上前,小伙伴们一步一步后退。
“看清路线了吗?”“嗯!”
“好的,一、二、三!”
手冢关掉手电,并将其砸向凶手。
黑暗如期降临,小伙伴们在凶手错愕之际,立刻分成三路散开。
十三
回过神来的凶手最终锁定大石和菊丸,因为他知道,一楼房间的门锁都比较不坚固。
大石菊丸躲进房间后,凶手不断在外撞击着房门,整间房子都似乎都跟着摇动起来。
大石和菊丸死死抵住门,祈祷着时间快些过去,救援的人们快些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门锁一点一点松动。
菊丸看着奋力抵住门的大石,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和解:“大石,如果那家伙进来了,你就不要管我了,赶紧跑!”
“英二……”
大石本想出言拒绝,只见菊丸对他挤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要和我道歉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一直都是。我之前是和你开完笑的,逃跑本来就是自救行为,天经地义,所以不要有负担啦!如果你能逃走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等你出去了,再带人回来救我吧。”
门锁已经支撑不住了,门里的两个人使出浑身的劲儿来,做出垂死的抵抗。
咚咚,咚咚,大石感觉门发出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心跳,他咬紧嘴唇许久许久,最终开口:
“那我们说好了,英二。如果门真的被撞开了,我就不管你了。”也许是门震动得太厉害,大石的声音也随之震动着:“你自己跑自己的——希望你能跑得快一些。”
“嗯!”菊丸发自内心地舒展开了一个笑颜。原先大石在鬼屋弃他而去的时候,他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他反而为同伴能做出这个决定感到高兴。
“砰”!!!门被撞开了。
大石二话不说,率先冲上前去,把男人扑倒,扫清了门口的障碍,他死死抱住凶手的大腿,对愣在一旁的菊丸说:“英二!快走啊!”
“大石!!”菊丸这下才明白大石那句“自己跑自己的”的意思。大石的行为让菊丸猝不及防,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本来扑倒凶手、拖延凶手的人是自己,没想到被大石抢了先。还真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搭档呢……
凶手见状,拿刀把狠狠地砸着大石的背,拳拳彻骨。菊丸挣扎着想过去帮忙,无奈刚才的撞击加剧了他的脚伤,延缓了他的动作。
看大石一点儿也不松手,凶手索性便换了刀子的朝向,锐利的刀尖直直向大石的背部刺去。离大石还有五米远的菊丸提起嗓子眼,奋力向前扑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在刀尖与大石的背部仅隔两寸的时候,只听一声
“哐——!”
“啊!!”凶手顿感后脑剧烈疼痛,本能地丢下了刀,用双手扶着自己震荡的脑袋。
“你们没事吧?!”
“乾?阿隆?”大石菊丸循声看去,看见了河村和乾。
这次有效的攻击来自河村,他的武器——一个陶瓷罐子已经被砸得稀烂,河村不敢懈怠,连忙又抄起身边的一个铜制奖杯继续砸向凶手。乾则把男人丢下的刀踢得老远。
他们俩五分钟前就已经赶到这栋私人别墅前了。别墅大门紧锁,屋内是疯狂的撞击声,乾一下子在脑中还原了屋里可能出现的情况,他赶紧折下眼镜腿,几经周折,用它把门锁撬了开来。这才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大石,你不要紧吧?”菊丸艰难地爬到大石的身边,查看对方的伤势。
“我没事。”大石赶忙护住菊丸,把他往安全的区域扶。
手冢和不二在楼上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冲下来帮忙,赶到之时,凶手已经被河村砸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二人赶紧学着河村和乾,拿起身边的硬物,接二连三地朝凶手砸去。凶手虽然个头高大,但在这几番猛烈的攻击下,彻底失去了刚才嗜血的万丈气势。周旋了五分钟后,大和部长带着其他正选学长们赶到了此地。
危机终于解除。
十四
别墅附近的小诊所。
医生刚刚给大石上过了药。大石光着上身,背上的淤青历历可见。菊丸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终说:“大石,谢谢你。”
大石看着菊丸说:“英二,对不起,下午说了伤人的话。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为你挺身而出的。”他很高兴,终于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是他最真实的心意。
菊丸一把抱住大石,泣不成声。大石心满意足地回抱住菊丸,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身边的小伙伴们看了无不动容。
“太好了~~乾。”不二擦擦盈眶的热泪,微笑着对乾说。
“我说的没错吧。”乾得意地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他们这周内和好的概率为100%。”
十五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不二前辈经常给后辈们讲述关于六人小时候的故事。讲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他说黄金双打之间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呢,怎么可能不默契;乾真的是万能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会;阿隆的武力值超强,他是打败凶手的关键因素。当然,最最令人佩服的,就是手冢了——又仗义,又贴心;又冷静,又勇敢;又智慧,又机敏;不仅关心同伴,还有着超强的组织能力和应变能力……
后辈们听得如痴如醉。
手冢部长站在一旁,听着不二前辈滔滔不绝的夸奖,一言不发。思绪穿越时空的隧道,他的眼前映现出了那个最打动他的场景:在匕首寒光乍现的时候,一个小朋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挡在了伙伴们的最前面——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勇敢的小朋友呢。
手冢部长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大家都难以察觉的微笑。
【一些梗】
1这篇最初的灵感是来自于七大不可思议事件的一张官图:TFOK四人小时候在背景漆黑的环境中探索。就脑补了这篇小黑屋事件。
2菊丸大石去鬼屋那个梗来自网舞第三季的某个dl(貌似是dl2016):大石和菊丸去鬼屋探险,两个人都很害怕,菊丸一直紧紧扒着大石,然后大石貌似是被乾扮的鬼怪吓得丢下了菊丸跑走了233好残忍~~
3本篇设定中,不二心里一直很佩服乾,觉得乾什么都知道,所以在他心中乾是“全知道博士”。这个可以联想tv版136集各校集训时,佐伯不二vs乾柳那场,柳说乾的外号是博士,然后不二说这个绰号很适合乾。因为在小时候不二心中就认为乾是“全知道博士”了呢~~~
4这次的集训地就是指tv106集迎战立海前的集训地。
5文中菊丸到不二家住了一周的梗来自公式书。公式书里说不二和与菊丸成为同班同学后,菊丸连续一星期来他家玩。不过公式书设定是他俩国三才成为同班同学哒。
6手冢为什么会带百分百苹果汁去集训?因为不二喜欢喝呀。公式书中第一次介绍不二喜欢的事物,就是百分百苹果汁。后来在新网王公式书中换成了辣味料理。推荐大家听一下今年Risingbeat不二生日会的送祝福片段——部长号召大家举杯庆祝不二生日,喝的饮料就是百分百苹果汁。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隐晦的大糖——因为不二生日会上大家的祝福都和不二的明显爱好(爱吃辣、爱拍照)有关,只有部长一个人注意到了不二爱喝苹果汁的这个隐形爱好。
7不二劝菊丸回去时是用美食诱惑。可以联想下圣鲁道夫战后劝裕太回家那段~
8之所以写了手冢哄菊丸那段,是因为七大不可思篇的时候手冢就对河村露出了很温柔的微笑。感觉腿哥一直是个隐形的小暖男。
9“真是令人意外啊,不二”这句手冢调侃不二的台词来自tv烤肉大战篇二人对于咸辣的争论调情~
10不二被手冢调侃胆小的时候,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这里大家可以联想一下TV版动画合宿篇108集,当时崛尾他们遇到了熊,众人经越前提点想到了巨熊回击,一致想让不二用巨熊回击去打熊,不二当时慌张地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好可爱。不二君虽然云淡风轻,但毕竟还是未成年,遇到大事的时候可没办法那么淡定~~~(笑)
11不二擦眼泪的画面可以联想tv动画178,手冢和龙马打完之后,众人都热泪盈眶。当时觉得不二子一边笑眯眯一边擦眼泪好可爱。
12不二爱和后辈们讲故事,联系七大不可思议篇~
13这个故事中还有一个自己很满意的小糖,就是手冢在看到床上人的时候喊了一声“不二”,不二“嗯”了一声表示明白手冢的意思。嗯嗯。当时看网王动画觉得这两个人配,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只要喊一声对方的名字,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五月▪垃圾分类 人人有责
※ @不实装last phase不改名 五月点梗,钓鱼(?)日常
※TF,植物组
※梗源 【一点灵光】
※特蠢的沙雕梗,极度OOC
※一切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01
这日的气温非常高,空气被高温烫出波纹,原本松软的土壤变得坚硬而滚烫,黝黑大叶的植物无风而动,传来一阵腥甜的香气。
白石抬头看了一眼天顶的两个太阳,护目镜过滤掉了刺目的光线,军靴前部在地上碾了几下,才转过头来,真诚发问。
“打扰了,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在休猎期出门?”
02
公元2780年,流传了近一千年的末日席卷而来,海啸,地震等灾难频发,接连数月的极昼和极夜过后,天边出现...
※ @不实装last phase不改名 五月点梗,钓鱼(?)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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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气温非常高,空气被高温烫出波纹,原本松软的土壤变得坚硬而滚烫,黝黑大叶的植物无风而动,传来一阵腥甜的香气。
白石抬头看了一眼天顶的两个太阳,护目镜过滤掉了刺目的光线,军靴前部在地上碾了几下,才转过头来,真诚发问。
“打扰了,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在休猎期出门?”
02
公元2780年,流传了近一千年的末日席卷而来,海啸,地震等灾难频发,接连数月的极昼和极夜过后,天边出现了两个太阳。
不知道什么缘故,太阳照射下的人都会产生变异,尸体瞬间腐化成泥,落入地面,在辐射射线,丧尸悄然出现,人类一时死伤惨重,用了近两百年,才将世界拉回正轨。
一年只有极昼极夜两种状态,人类整体迁入地底。极夜期间,地上动植物会被大幅度削弱,训练有素的人类会回到地面,将极昼期间疯狂生长的丧尸动植物清理大半,将有用的部分带回地底,储备地下城的资源。
极昼期间,即使保护层隔绝了近九成的辐射,依然让大部分人类备受折磨,除却一些身体素质极其强悍的新人类,任何人无法到达地面,这段时期,就是新人类戏称的“休猎期”。
03
白石的的两位至交好友眼睛也没抬,半死不活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白石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脑内飞快运转,“什么,秘密任务吗??”
“任务?”不二带上兜帽,把自己严严实实藏在了防护风衣里,护目镜下的蓝眼睛凛冽,“某种意义上也算吧。”
幸村把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唇畔露出一丝冰冷笑意,“你刚交换回来,所以不太清楚,前些天我们开了门新课,我和周助当时都没在学校错过了,课程刚结束,授课老师就在任务中死亡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凶手对吗。”白石眼睛微微一压,“敢对我们学校老师下手,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他死亡是个意外。”幸村说,“我们之所以出来,是因为这门课很重要,我们需要只靠自己在期末时候拿到高分。”
“这门课的名字,叫垃圾分类。”不二一脸沉痛地说。
“……什么东西???”
04
“……一门垃圾分类课,也值得我们在修猎期冒着危险跑出来?”白石很迷惑,“你们差这点分数?”
幸村轻轻抬眼看他,隔着护目镜都能看懂他的眼神,“这个,姑且算是第一名的执念。”白石扭过脸来问不二,“你怎么也这么在意?”
“我上学期逃课太多,”不二理直气壮,“我答应小堇,这次期末得考好才行。”
……神特么小堇,白石硬是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小堇是青春那边的院长。
“你逃课这么多干什么了?”品学兼优的白石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不二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笑容灿烂,“藏琳,知道的太多,会被杀掉的。”
05
一直到河边,白石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我为什么要出来?我不在乎这点分啊!”
“通过莲二和乾的努力,将考试范围固定在了水产之中。”幸村的声音比水面更平静,“我们需要在几百种丧尸鱼虾蟹中,判断它们各自是什么垃圾。”
“精确一点,是621种。”不二叹了口气,“首先,我们应该像往冰箱里塞大象那样,开始第一步计划。”
“冰箱里塞大象又是什么啊??”
06
“如果你需要把大象装进冰箱,那你需要做什么?”
“……先提交报告申请,等珍稀动物保护协会下发通知,接收大象?”白石陷入了思考,“根据大象的体重和身体尺寸去定制新的冰箱?”
幸村按了按额角,很愁,“不,只需要三步。”
“?”
“将冰箱门打开,把大象塞进去,把冰箱门关上。”
“……这问题弱不弱智啊!!!”
07
“不对,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吧!”
“哎,藏琳长大了,不好骗了。”
“???”
“因为必要时候可以用加百列做诱饵……因为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啊!”
“你们知道拉黑只需要一步吗。”
08
“不闹了。”不二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手腕一甩,短棍立刻弹出两节,迅速增长到两米的长度,一根线从杆头垂了下来。
“今天第三军团回驻,会抽学生代表去献花。”幸村摸出了折叠座椅,一人分了一个,三个人坐成一排面对着猩红的河流,从背后看去,像是三个思考的傻子。
白石一听献花坐下的比谁都快,近两年流传什么习俗复兴,外界驻扎的军团回地下时,总要安排学生送花,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有羞耻心的人一头撞死在幕布上。
“我好怀念迹部啊……”白石长叹一声,“有他在,谁也不用担心学生代表这件事。”
不二和幸村同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09
“这是什么,丧尸蟹?”白石看着吊上来的疑似螃蟹陷入深思,“这是湿垃圾吧?”
“对人体健康或者自然环境造成危害的话是有害垃圾吧?”
“今年乾和柳他们不是研制出了水生丧尸发电系统?难道不是可回收垃圾?”
“那个机器不是还没投入使用?”
“不是发论文了吗?”
“……好难啊,垃圾分类真的好难啊。”
10
白石在钓到第47个长相抱歉的丧尸鱼时就已经没力气了,他扭头一看,幸村早就收手了,坐在一边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不二有一搭无一搭的擎着钓竿,看上去快晒睡了。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头顶的辐射太阳?”白石一边说着,一边把椅子放倒,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感慨,“舒服。”
“什么时候能随时出来,不用逃休猎期安检,我就可以勉强地尊重它一下。”不二抬眼瞧了瞧天顶,“上个地面还违反校规,真不合理。”
“你们也知道违反校规啊。”
有人悠悠地在身后道。
11
三人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时武器已经握在了手里,蓄势待发。
他们虽然看上去很悠闲,但一直有留意周围,这种被人逼近到身边的危机感还是头一次。
带着小圆眼镜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体型偏瘦,披着的外套空空荡荡的,看上去颇为无害。他看着明显绷到极致的三个人,语气还有点漫不经心,“别怕,我可不是管事的。”
他侧了侧头,诺了一声,“小手冢,这里。”
12
被他称作手冢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那片一人多高的草丛中,闻言才走出来,他看上去长他们十岁左右,带着眼镜,肩宽腿长,不苟言笑。
“……他好眼熟,我好像在我们学校荣誉校友榜见过他。”白石犹豫着说。
“你们猜他是我们同学的可能性有多大?”不二犹豫了一下问。
幸村犹豫了一下,幽幽开口。
“我倒是觉得,他和龙崎院长是同学的可能性比较大。”
13
真田被忍足推出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没有认知到他的险恶用心。
直到……
“所以,他才是龙崎院长的同学吧!”
“我觉得没错。”
龙崎院长的同学?谁?
14
“你们是哪个分院的?”手冢看着他们问道。
“四天宝寺。”白石没有多想,一脸被逮到的颓丧,老老实实回答道。
“立海。”幸村非常坦然,他名声在外,说别的分院也没人信。
不二没有说话,理直气壮地往幸村的位置走了一步。
手冢的目光往他身上一定,“立海?”他沉声问道。
“立海的学生名单上没他。”在看到不二点头的时候,真田出来横插一杠,“每年立海的新生名单都会传给我,没他。”
不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白石,白石转过头和他对视。
“我其实是圣鲁道夫的。”不二转过头来说,“我和不二裕太关系很好的。”
在后面的草丛里,悉悉索索传来了讨论声。
“和不二裕太关系最好的,你是观月初?”
15
不二表情一变,眼睛睁开,一字一句。
“青春,不二周助。”
呵,观月初。
16
“不二周助,回去绕学校十圈。”手冢说。
手冢以为他会表现出什么不满,比如发发脾气,抱怨一下,或者说些求饶的话。
但实际上。
不二脱口而出,“你是手冢十圈!”
手冢愣了一下,表情竟然有些茫然。
“什么?”
“对不起。”不二立刻道歉,“手冢国光先生。”
17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些人,以特立独行在校园留下永恒的传说。
青春名人堂第二位:罚人跑圈的手冢国光。
敬称:手冢十圈
18
人,不能对传说报以太大兴趣,更不能给前辈们取深入人心的绰号,否则就会带来难以言喻的恶果。
19
“不二周助,二十圈。”
20
三个人上了飞船才知道,第三军团今日回驻,途经这里,开录入程序时发现下方有涌动的丧尸群和三个人类信号,担心出问题他们才出来,结果观察了片刻,就看到三人坐在那里认真钓鱼。
三个人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认识你?”幸村一边帮着安全带一边说。
“我觉得像。”不二也很不解,“但不该啊,青春的传统是只传送优等生资料的。”
“你很优秀。”手冢从不远处转过头来,认真说道。“龙崎院长跟我提过你,“你只是心不在考试上。”
不二怔了一下,抬头去看他,他没有笑,目光里写满了不确定的探究。
手冢没有避开他的眼神,点了点头。
不二把目光收回来,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21
“我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呢?”白石眨了眨眼,敏锐再度上线。
“你是说?”幸村的目光投向手冢,“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想什么呢?”白石一口回绝,掷地有声,“他可是长辈啊!”
“也是。”幸村被说服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不二心平气和地问道。
22
看守连接地上下通道的,基本都是和人类从小相处,经过驯化脾气温和的变异动物,他们三个蹭出来的1129号通道口镇守的是一只巨大的猫异兽。
眼看着第三军团的人都通过了,猫余光扫到一动不动的三个人,定睛一看,是三个很眼熟的人类小孩,它绝对绝对不会在极昼时放人出地面,所以,是它无意间让这三个小孩溜出去了?
手冢一行人远远地站在猫后面,看它压低身子,对着三个小孩蓄势待发。
青春的不二刚伏低身子,就被白石和幸村一左一右按住了,说了句什么,不二的招牌笑脸一僵,但毫不犹豫反手卡住了另外两人的手腕。
猫扑上去把他们按在地上,疯狂地舔了起来。
疯狂的。
23
“不二,你没机会开光风的。”
“有难同当。”
“不如我们就此决裂吧。”
24
待猫舔了个爽,手冢才走近,白石已经被渡边院长领走,幸村也跟着真田回了立海,不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生不如死。
“还好吗?”手冢忍着笑问他,线条冷肃的一张脸也挡不住眼睛里流泻的笑意。
不二慢慢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太感动了,手冢先生,为了表达我的感动,来,抱抱。”
手冢退后一步,“不了。”
他只觉得眨了一下眼,不二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充满猫口水的拥抱。
“不要客气。”不二灿烂地笑了。
25
很意外的,手冢并没有生气,他低头看了一眼不二,眼睛里竟然还残留着点笑意。“别闹。”
在他的声音中,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不二莫名有些束手束脚,他收回手,“我回去换个衣服再出来跑行吗,手冢先生?”
“去吧。”手冢说,他说话的时候都习惯性的看着别人,不二和他对视一会,眼睛一弯,“好的。”他说。
26
手冢其实没想真正罚他,他知道不二聪明,多半也看出来了,只是找个借口回去休息。谁知道他述职完从主楼出来,真的看见不二在跑圈。
穿着宽松的卫衣,兜帽扣在头上,带着口罩在安安静静跑圈。
手冢准备过去找他的路上,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跑圈?”
“锻炼身体?”
“我们学校这么大他都跑了好多圈了,从中午开始,现在恒光天屏都快黑了,这哪是锻炼身体,这是自杀。”
“等一下,该不是那个校园传说???”
“哦哦哦,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无故跑圈的青春分院!!”
“对!!手冢十圈!!!!”
“手冢十圈!!”
异口同声之下,手冢压低了帽沿,遮住了头顶的青筋。
手冢十圈究竟是什么???
27
“跑了几圈了?”手冢问他。
“十一。”不二没停下,继续跑着,表情都没怎么变,只额头沁出了一点细汗,呼吸平稳。
“停下吧。”手冢跟在他旁边,“已经够了,以前我罚人都是分院十圈,不是学校。”
不二冲他笑了一下,继续跑。
手冢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换下了军服,休闲装看上去就没有这么锋利了。
“为什么不好好考试?”他问。
不二匀速跑了很久,节奏也没乱过。在呼啸的风中,他一直向前看。
“我不喜欢地下。”
“一切让我感觉在地下的证明我都不喜欢。”
“就因为不喜欢?”
“是,就因为不喜欢。”
28
手冢陪他跑到第三圈的时候被龙崎院长差人叫去了,等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多,恒光天屏已经切成了夜幕,虚假的星星在闪烁。
不二是沿着学校的外轮廓在跑,手冢很快从学校角落里找到了不二,他果然还在跑。
“还剩多少?”
他陡然出声,不二只侧过了头看他一眼,帽子和口罩已经除下,手冢突然明白副官小姐常在口中念的那句话,好看的人就算满身大汗邋邋遢遢也好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他不是觉得不二邋遢,只是在认同前面那句话。
“最后一圈了。”不二的呼吸稍微有点急促,跑的比之前慢了一些,但速度控制的很稳定。
“为什么坚持要跑?”
“虽然我不认同这样的规则,但违反规则就要受罚。”
“心有不甘?”
“是。”
“那就去制定规则。”
29
不二正好跑到最后,闻言惊讶地去看他,手冢的眼镜下,一双眼睛平静而坚韧。
“这就是你提前毕业的理由?”
“一定程度上是。”手冢说,“所以,要出去。”
30
不二点了点头,没说话。手冢看着他跑完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刚运动完别坐着,起来缓缓。”
“……真起不来了。”不二苦笑,“我腿疼。”
手冢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这种训练量对现役军人来说都不小,不二也就刚成年,仗着新人类的身体素质优越才敢这么乱来。
“我扶你。”
手冢弯着腰去搀他,不二懒洋洋伸着手臂,想他拽手的时候借把力,告诉他不是不起,是真的起不来了。
谁知道手冢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半扶半抱地搀了起来。
不二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没一会就转开了视线,盯着斜下方的草地看。
“我今天生日。”他声音很小的说。
手冢听见了,他有点措手不及,他没给小孩过过生日,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日快乐。”
31
草丛是假的,蝉鸣是假的,树是假的,夜幕和星星也是假的。
可总有东西是真的。
32
“……打扰了?”有人犹豫地问。
33
不二和手冢就着这个搂抱的动作转过头去,看见白石和幸村捧着蛋糕,对他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我们两个去给你买蛋糕,你在这里和老师偷情?”
“老师?”不二眨了眨眼,“?”
“你的注意点能不能再歪一点?”幸村没好气地问他,顺手接过了不二,让他借力站直了。“第三军团的军官们都留校任教了。”
“偷情这词太粗俗了。”不二很正经,“你被藏琳带坏了。”
白石面无表情,“不敢当,教不起。”
34
手冢很快就告别了,把地方留给了他们三个。
“藏琳,你不是看过校友录吗,怎么还没认出他们来。”
“我不记得了,我只看了十年内的,十年前的我就扫了一眼。”白石有点郁闷,“不二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手冢十圈,不是,手冢国光这种前辈都能忘。”
“……谁会去看校友录这么无聊的东西啊。”
“我啊。”白石理直气壮。
“所以我记不住啊。”不二也理直气壮。
“成年人了,不用的大脑可以捐给立海。”幸村说道。
“生是青春的脑,死是青春的脑,你做梦。”
“对,做成脑花都不给你。”
“……捐了吧,藏琳。”
35
“你们知道明天是什么时间吗?不对,理论上来说,是今天。”
“我生日?”
“不,是突发考试垃圾分类的时间。”
“……我这个生日过的好有味道。”
“难忘吗?”
“难忘死了。”
36
“你们说……”不二突然坐起来,表情严肃,“我如果去追手冢老师,成功可能性有多少?”
“和你满分通过垃圾分类一样小。”白石嘴角一抽,“你怎么了,跑晕了吗?”
幸村也没当回事,“失心疯吧。”
“见面第一天,被抓住逃课。”
“还被罚跑二十圈。”
“还真的跑了。”
不二喂了一声,抗议道,“他没想让我跑,我自己想跑的。”
“……”幸村沉默了一下,“他没有真的让你跑。”
不二点点头。
白石难以置信的接上,“但是你真的跑了。”
不二再点点头。
“可怜孩子,被吓傻了吧。”幸村一脸怜爱,“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请滚。”
37
比谈恋爱更迫在眉睫的,是垃圾分类考试。
38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淡水丧尸鱼是湿垃圾,海水丧尸鱼是可回收垃圾,都是鱼为什么要厚此薄彼!”
“你可以代入一下,加百列可以吃的是湿垃圾,加百列不可以”
“加百列不吃脏东西!!”
正在三人说着话往前走时,乾和柳叫住了他们。
“有一个消息我想你们应该知道。”
三人感到了久违的胆战心惊,“你说。”
“第三军团推迟的回归仪式订到了明天,立海的献花者是幸村你。”幸村的笑容僵住了。
“青春的是你,不二。”不二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天气真好,我们明天去地上踏青吧。”
“我同意。”幸村一击掌。
“因为第三军团没有四天宝寺的人,所以没有你,白石。”白石的笑容还没彻底绽放,就被一左一右拉走了。
“藏琳不是上次说要把大象装到冰箱里,可以,没问题。”
“我们首先要去找一头大象。”
“你们首先要治治脑子!!!”
39
最后他们还是没找到大象。
龙崎院长亲自守在通道口,一手一个把两个小朋友提溜回去,白石狂笑着看他俩一脸羞耻的上台献花。
漫天的金箔和花瓣,背景是台上众人放大无数倍的脸,播放着慷慨激昂的音乐和念白,背后的台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二献花的时候眨了眨眼,无声地开口了。
40
“师生恋吗,老师?”
POT.少年事
植物组中心,向外发散。
时间线是U17后。
TF/SY
一切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如果有问题就重复↑这一句。
为琳总激情更新.jpg
37
难得的休息日早上,不二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醒了会神。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把阳光全部拦在窗外,整个室内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
不二摸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才五点十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想再睡一会,谁知道越躺越精神,阳光是照不进室内,可夏日的温度早早的就让人感到不适。
昨晚开了会空调,但那点凉气早就散没了,不二索性冲了个澡,拿毛巾草草擦了擦头发,拿...
植物组中心,向外发散。
时间线是U17后。
TF/SY
一切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如果有问题就重复↑这一句。
为琳总激情更新.jpg
37
难得的休息日早上,不二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醒了会神。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把阳光全部拦在窗外,整个室内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
不二摸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才五点十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想再睡一会,谁知道越躺越精神,阳光是照不进室内,可夏日的温度早早的就让人感到不适。
昨晚开了会空调,但那点凉气早就散没了,不二索性冲了个澡,拿毛巾草草擦了擦头发,拿起了手机。
正在他打算给手冢说句晚安的时候,看到对话框的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二咦了一声,一看时间德国那边都九点多了,已经超过手冢正常的睡眠时间点了。
不二就看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持续了大概四五分钟,然后发过一句话来。
手冢:早安。
不二一下笑了,他无奈的摇摇头,坐到了桌前回他。
不二:早啊,手冢。
手冢:怎么起这么早?
不二:睡不着了,手冢呢,怎么睡得这么晚?
手冢:睡不着。
不二:那我们聊聊?
手冢刚回完好,下一秒视频邀请就过来了,手冢一怔,点击同意的时候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视频里不二正坐在桌前,穿着宽松的白T,毛巾搭在肩上,正用手顺着还湿淋淋的头发。看到这边影像出现的一刻,他眼睛一亮,下意识露出了一个不加掩饰的开心的笑容。
眼看着他眼睛弯弯的这么一笑,手冢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不二。”他说。
“嗯,我在呢。”不二看着手机里的手冢,笑着应道。手冢坐起来倚着床背,正在调整旁边桌子上的台灯,行动间睡衣袖子往下滑落,露出线条明晰的手臂肌肉。
手冢最近一段时间都很辛苦,脸颊都消瘦了些,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眼下都有一层深色,似乎挺久都没睡好了。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不二把窗帘拉开了,仿佛这样都能把他眉目间的阴影都给拂去一样。他拿着手机靠在窗边,“最近的赛程很紧?”
“是,”手冢看着他,“有压力。”
“手冢也会感到紧张啊。”不二突然一笑,“我以为我们青学的部长是无坚不摧的。”
“我不是。”手冢轻声说,透过那层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睛里少见的有一点迷茫,这让他看上去锐利大减,甚至有些无害的可爱了。
“对啊,你不是。”不二拿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他,“既然不是无坚不摧,那又怎样的情绪都是正常的。怕输吗,手冢?”
“敌乃己身。”手冢思索了一下,回他。
“担心不如练习时候的自己强?”不二又问。
“不会。”手冢这次回的更快。
“除这两种原因外,其他原因的紧张反而是种好事。”不二笑着说,“只要不要大意的打好每一场比赛就够了,不是吗,部长?”
竞技运动的最高目标是拿到冠军,这是人向上的动力,而不应该是让你止步不前的阻力。这个道理手冢明白,不二也就不用多说。
“即使结果不如人意,”手冢认真的看着他,停了几秒不知道下一句话怎么说,不二轻快的接过他的话。
“即使结果不如人意,你也是我的手冢国光啊。”
手冢被这句话灼到似的下意识咳了一声,伸手推了推眼镜,又觉得眼镜不干净,从旁边的桌子抽屉中找出眼镜布进行擦拭,全程都没有看不二,只有超出平时擦拭频率的动作能窥见一点溢出来的害羞。
不二得意的露出一个笑容。
他看着手冢发红的耳朵,嘴角一勾,一肚子的坏水就涌上来了,“反正她们已经输了。”他说。
手冢楞了一下,抬头困惑的看向他,不二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眼镜,带上后模仿手冢推眼镜的姿势声音低沉的说,“他们再怎么赢,也看不到害羞的手冢啊。”
“……不二周助,去睡觉。”
“该睡觉的是你。”不二坐回桌子前,把闹钟拿到手机前给他看,“六点,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手冢这才意识到他们隔着多远,每次和不二通话,都仿佛近在咫尺。
本来想让他挂视频的手冢手突然有点沉重,到嘴边的话也没法说出来。
看他迟迟不挂,不二撑着下巴笑了,“那就别挂了,你睡吧,一会你睡着了我挂。”
“浪费你时间。”手冢下意识否决了他。
“……我做功课。”不二从旁边拿出了书和作业,他那双蓝眼睛威胁意味极浓的看向他,手冢妥协了,“不要耽误功课。”他说。
手冢把手机先放在枕头边,觉得不对,又放在了桌子上,还是不对,他沉默的盯着手机,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一个让手机里的不二能看到,他也能看到不二的姿势。
“我记得手冢那里有个手机支架对吧?”天才的大脑检索了一遍记忆,他指导着手冢把手机支架架到了桌边,手机屏幕正对着他。
“好了,睡吧。”不二看着他说。
手冢摘了眼镜放在桌上,却没有关台灯就躺了回去。
“手冢,关一下灯,太亮了。”不二说他,“你这样睡不好。”
手冢假装没有听到的闭上了眼睛,不二又好气又好笑,等他看着在台灯中还照的清清楚楚的手冢的脸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手冢的心情。
手冢也想让他看到。
“你把台灯转个方向,调暗一点。”不二轻声说看着手冢照做后又躺了回去,手机的光亮投在他的脸上,手冢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头。
不二起身去关上了窗帘,室内变得昏暗起来,他扭开了台灯,调整了一下方向和亮度,让手冢那边的屏幕的光芒没这么刺眼之后,才安静的坐回来开始做题。
每隔一会,他就抬头看一眼手冢,闭着眼睛的手冢在光芒微弱的室内安睡,这让人宁静,也让人充满力量。
两三个小时过去,室温开始增加,门外也传来了幸村起床的声音,他敲了敲不二的房门,懒洋洋地喊他,“起来了不二。”
“好。”不二应了一声,听门外的幸村踩着拖鞋去洗漱了,他合上书和习题,最后凝视着手冢的睡颜,“晚安啊,手冢。”
他挂断了视频。
全国大赛又要到了,休息日也要加训。最后的那场一球定胜负,生生被打的兴起的不二和幸村拖过了最后的太阳,在漫天的霞光中慢慢走回了家。
冲完澡之后不二就躺在了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幸村叹了口气,让他吃完饭再回屋。
刚躺床上没多久,手机一响。
是201讨论室的群视频邀请,不二思考了一下,想怎么今天一天这么多视频。等他接通视频,发现幸村就在这么短短几分钟之内换好了睡衣。
他不是和自己一起上楼的吗?不二想。
发出视频邀请的那边反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一阵嘈杂过后,镜头才对准了白石的脸。
稍微有点晃,他在一边走一边神采飞扬的和两个人打招呼。
“晚上好啊。”
幸村挑了挑眉,从桌前坐下,灯光洒在他这张脸上,简直像是什么精致的雕塑活了一样。“晚上好。”
不二倚着床头,懒洋洋的和他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白石把手机举远,笑容愉快,“我今天带米迦勒出门遛弯。”
以为自己听错的不二和幸村同时坐直身体,把目光投向了镜头转换后的白石那边,就看着那只缅因猫姿态雍容的走在街道上,仿佛世界都在脚下。
“……这不是精市吗。”不二喃喃道。
“噗。”白石短暂的笑声之后立刻保持安静,放出刚才那声笑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
幸村冷酷的看向不二,不二轻轻咳了一声,神情无害地看他,“怎么了精市?”
白石牵着米迦勒走在街上和他们聊着天,不二在手机里都看见了很多女孩子蠢蠢欲动的想上来要联系方式或者是什么,白石一点都没有留意到,正专心和他们说话,笑的前仰后合。
不二和幸村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出现了!这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白石控诉他们,“你们的危机表情启动了!”
“你什么时候对想找你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也这么敏锐好了。”不二说。
“???”
“完全没注意到啊。”不二叹了口气。
“不愧是臧琳。”幸村说。
“难道你们聊天的时候会注意到身边吗?我手里还牵着米迦勒呢!”白石挣扎道,“你和手冢,幸村和真田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会在意身边有谁吗?”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不二沉吟了一会。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会开视频啊。”
两个人同时说道。
“……当我没说。”白石沉痛的说。
“没问题,臧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