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释:旧时英国习俗:在临危病人床上放一小袋鸽子毛,据说可使病人灵魂无法脱离躯体,一直处于弥留状态,直到亲人到达见面后再撤去鸽子毛,病人才会撒手尘寰。相反,如病人辗转床榻,求死不得,则常从疑有鸽子毛的床上抬下来,以便病人安然逝去。
原文:“那是火鸡的,”她自己咕噜着,“这是野鸭的,这是鸽子的。啊,他们把鸽子的毛放在枕头里啦——怪不得我死不了!”
——爱米丽·勃朗特 《呼啸山庄》,注释 张玲,张扬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注释:旧时英国习俗:在临危病人床上放一小袋鸽子毛,据说可使病人灵魂无法脱离躯体,一直处于弥留状态,直到亲人到达见面后再撤去鸽子毛,病人才会撒手尘寰。相反,如病人辗转床榻,求死不得,则常从疑有鸽子毛的床上抬下来,以便病人安然逝去。
原文:“那是火鸡的,”她自己咕噜着,“这是野鸭的,这是鸽子的。啊,他们把鸽子的毛放在枕头里啦——怪不得我死不了!”
——爱米丽·勃朗特 《呼啸山庄》,注释 张玲,张扬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景刃】好感度爆表是要出事的
为了调节心情写的无脑搞笑文(写完了觉得好像不怎么搞笑
内含
*逻辑死
*捏造ooc
*切黑景元
*吐槽役刃
*擦边
刃按照艾利欧的剧本主动被云骑军逮捕押送进幽囚狱,整日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让看管的云骑军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没了生命体征,特意请来丹鼎司医师查证,医师还未踏进牢门就被刃投来的一剑吓跑了。
这么做的后果是那柄长剑被没收,交由将军处理。
刃倒也无所谓,继续躺尸。
“哈喽哈喽,刃叔能听见吗?”
伪装成耳饰的微型通讯器在一天深夜响起银狼的声音,刃发出一点气音表示他能听见。
银狼那边沉默了一会,依稀能听见旁边有......
为了调节心情写的无脑搞笑文(写完了觉得好像不怎么搞笑
内含
*逻辑死
*捏造ooc
*切黑景元
*吐槽役刃
*擦边
刃按照艾利欧的剧本主动被云骑军逮捕押送进幽囚狱,整日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让看管的云骑军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没了生命体征,特意请来丹鼎司医师查证,医师还未踏进牢门就被刃投来的一剑吓跑了。
这么做的后果是那柄长剑被没收,交由将军处理。
刃倒也无所谓,继续躺尸。
“哈喽哈喽,刃叔能听见吗?”
伪装成耳饰的微型通讯器在一天深夜响起银狼的声音,刃发出一点气音表示他能听见。
银狼那边沉默了一会,依稀能听见旁边有卡芙卡在说话,刃只当是有了新任务,耐心等着同伴安排。
“刃叔,我刚给你弄了个小道具,简单来说是个进度条,随便干点什么让那罗浮将军的进度条填满就行,卡芙卡你不说些什么吗?”
通讯器响了一阵,说话人换成卡芙卡,“阿刃,明天那位将军会来见你,要表现好一点哦。”
刃闭着的眼睛一颤,闷声回复:“明白。”
“那阿刃好好休息,晚安。”
刃一夜无眠,直至天光大亮。
云骑军领着一人来到牢房外,铁锁咔哒一响。
“你们退下吧,我和他单独聊聊,哎呀无事,都散了都散了啊。”
刃听着那人几句话屏退了所有云骑军,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心里顿时腾起一阵烦躁,自暴自弃的装睡,也不想遵从卡芙卡让他好好表现的嘱咐。
脚步停下,接着外侧床铺陷下一块,刃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人撩起一缕捏在手里把玩。
“刃?”
“……”刃不作声。
“阿刃?”
“……”刃当自己聋了。
“阿刃——”
娇滴滴的夹子音听得刃后背发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刃抓起枕头反手往后砸去,大骂:“景元你是不是有病!”
“哎——阿刃你终于理我了。”
景元轻松接住刃砸过来的软枕放在一边,往刃身边挪了挪靠得更近,邀功似的拿出一柄裹着绷带的暗红色长剑,“我把剑给你带来了。”
刃保持着背对景元的姿势,拿过剑抱在怀里重新躺下去装死。
“阿刃。”
刃退一步景元便进一步。
大将军双手撑在星核猎手身体两侧,白色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一片阳光,也蹭在刃的皮肤上激起密密的痒意,“为何不看我一眼?”
刃深知景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心想不如干脆随了他的意,早点满足早点结束。
刃翻身躺平,终于舍得正眼看向景元。
——和景元身边悬浮着的粉色半透明长方条。
这是什么。
刃一皱眉,暗自打量起那奇怪的长方条。粉色满满当当的填满整个白色边框,旁边还有一个“100%”的数字,想必就是银狼提到的进度条道具。刃疑惑这数值已经满了还要怎么增加,而且粉红色也太奇怪了,想不出来这种颜色代表了什么。
景元见刃完全没在看他,疑惑地歪头顺着刃的视线往旁边瞧了瞧,一片空旷,什么东西都没有。
“阿刃,你在看什么?”
那进度条随着景元的动作而移动,数值倒是稳稳停在100%上,刃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移回目光直直盯着景元。
“没看什么。”
非常明显的假话。
景元也不深究,直起身向刃伸出手,“今天带你出去散散步,星槎海出了新点心,彦卿说好吃的很,想必阿刃也会喜欢。”
刃躺着没动,嗤笑一声,“带通缉犯散步,景大将军这是糊涂了?倒不如早日退位给你那位符卿才好。”
“非也,”景元以不容拒绝的力度一把将刃拉起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瞬间僵硬的脊背,“阿刃此次入狱以来表现的颇为乖顺,总得给点奖励不是?”
景元一手摸上刃右耳上的耳饰,指尖电流闪过,通讯器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后彻底报废了。
刃冷眼看向景元,白毛大狮子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低头捏住刃的手腕,叹气说阿刃瘦了。
通讯器被景元亲手摧毁表示星核猎手已经暴露,刃也无需再装得人畜无害,索性跟着景元的计划走,好生陪罗浮将军玩玩。
刃与自己的通缉令并排站着,方圆五米内空无一人,在他眼里每个路人头上都有一个数值为0的进度条。
路人而已无需在意。刃眼睛一瞥,远远望向手举两杯快乐茶的景元,惊觉这人一会没见,进度条居然凭空多出一截,同时数值也略有上涨,达到了103%,但距离填满进度条还差很多。
道具变异了?还是景元变异了?
刃的思维有点麻木。景元凑上来问刃要喝哪一杯,刃随便选了一杯喝了一口,差点被大块芋泥噎得背过气。
“加了什么。”
“星芋啵啵。”
“不好喝。”
景元略为惋惜,“那阿刃喝这杯吧,多加了可可脆。”
刃半信半疑接过另一杯快乐茶,在景元热烈的眼神里尝了一口,停顿,又尝了一口。
见刃喜欢可可脆快乐茶,景元的进度条猛涨到了115%。
这是什么原理。刃暗想。
刃离开罗浮太久,完全被动的被景元拉着逛街。
景元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买一份塞给刃,刃对口腹之欲没有追求,大多数小吃只是浅尝辄止,最后又回到景元手里进了他的肚子。
刃甚至怀疑景元是不是借带他散步之名,正大光明的偷懒摸鱼。
日头正晒,景元带着刃寻到一处阴凉处坐下休息,两人面前的小桌上高高低低摆满了打包盒,景元靠在椅背上抱怨天气好热。
刃看了眼景元的进度条,数值增长进度喜人,只差最后一小格就完成了。刃吐出一口气,心想终于要结束了,陪精力旺盛的景元逛街简直是个苦差事。
见景元热得快要冒烟,刃心念一动,翻找出景元新买的银枝发簪,朝大将军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景元眼睛一亮,极其乖巧的在刃面前蹲下身,刃解开景元束发的红绳绕到手腕上,以指代梳慢慢的理顺卷翘的白发,几经周折用簪子给景元盘了个圆圆的发髻,小小一根银簪承受了太多太多。
头发盘起后景元顿感轻松,乐得快要开出花来,进度条蹭蹭往上涨即将突破最后的200%大关。
“阿刃手艺真好。”
刃算是明白了,进度条代表景元的开心程度,说到底不过是陪人玩,罗浮将军心情好了,对星核猎手的行动或多或少有些帮助。
刃被自己的推理说服并深信不疑。
接下来景元明显是在把刃往将军私宅带,刃也乐得陪他玩没心眼的小把戏。
景元将零碎物什交给管事分类收好,牵着刃来到卧房念叨该午睡了。
“我不想睡。”
刃把住房门明确拒绝。通缉犯跟将军睡一起算什么情况。
“那好吧。”
刃猛地被打横抱起和景元一起栽进床铺,景元压在刃身上慢条斯理地摸进胸口的缝隙,手指一挑便解开了衣扣,更加深入抚上饱满的胸肉,滚烫气息尽数扑在刃的后颈,细密的亲吻让刃想逃,却被景元用力揽住腰腹动弹不得。
“阿刃……”
景元的进度条达到200%炸开了一朵小烟花,好似在庆祝刃完成了任务。
刃浑身酸痛的醒来,罪魁祸首一手抱着他睡得正香,刃掰了一下景元的手没掰动,反倒牵扯到难以言喻的地方瞬间痛得软了腰。
混账景元……刃咬牙切齿地接通另一个通讯器,银狼那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刃叔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联系,大将军很难缠?”
确实难缠。刃暗自翻了个白眼,缠着他闹腾大半天,任他哭哑了嗓子都不停。
刃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嘶哑,问道:“那个进度条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好感度啊,游戏里角色好感度刷到100%都会有加成的。”
“100%?”刃听出一些差异,“景元的是200%。”
女孩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可疑的停顿了几秒。
“恭喜刃叔解锁隐藏成就。”
“少来。”
“这说明大将军爱你爱到骨子里了啊刃叔。”
刃听出银狼在胡诌,也没心情继续追问,约定好见面日期后双方断开了通讯。
“阿刃还有力气跟同伙通话,看来我做得不够好。”
景元打了个哈欠,亲了亲刃后颈上带血的牙印,手不安分的向下探去。
“景元你给我滚开!”
【雷安】冬季,把这束玫瑰献给星空
()假流星补发,老文,所以人设也是老的。
这是我个人觉得我写得最好的三个故事之一,虽然比起蝴蝶海知名度差很多,可这是个he哇!
三万字,希望重温的大家看完依然会有完成一场长途旅行的感觉~
第一站:雷王星
引
“我们是抓着流星的尾巴下来的。”十岁安迷修说。
他对雷狮比划道:“你知道吧,我们这些星空骑士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都是流星带着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流星会带我们去那些需要我们的地方,就像一年前的雷王星……等那个地方的问题平息啦,流星就会接我们离开了。”
小王子揪着眉毛:“你拉我出来到底...
()假流星补发,老文,所以人设也是老的。
这是我个人觉得我写得最好的三个故事之一,虽然比起蝴蝶海知名度差很多,可这是个he哇!
三万字,希望重温的大家看完依然会有完成一场长途旅行的感觉~
第一站:雷王星
引
“我们是抓着流星的尾巴下来的。”十岁安迷修说。
他对雷狮比划道:“你知道吧,我们这些星空骑士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都是流星带着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流星会带我们去那些需要我们的地方,就像一年前的雷王星……等那个地方的问题平息啦,流星就会接我们离开了。”
小王子揪着眉毛:“你拉我出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唔……”小男孩支吾了一下,“老师说今年九月雷王星的叛党就彻底根除了……”
所以今年秋天我就要离开了。
话音落下,两个小男孩之间是无言的沉默。经过叛乱的雷王星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们趴在天台的护栏上,望着远处那些正在重建的楼房,望着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后那高高的城墙,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那深蓝色夜空里闪耀的群星——它们在自己的位置上以稳定的频率发着光,一点都没有坠落的迹象。
安迷修偷偷地往雷狮那里瞄了一眼,小王子正看着星星,他神色严峻,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就算是迟钝如安迷修,也该知道雷狮的心情很不好。但是迟钝如安迷修,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心情会不好。
安迷修是星空骑士,是宇宙中最古老,也是最德高望重的一族的一员。
星空骑士居无定所,他们不属于任何一片星系的任何一个星球。他们从星光里诞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乘着自己的流星到处流浪。星空骑士只会降临在灾祸发生的地方,当解决完那里的问题时,那个地方便会下起一场流星雨,星辰从天空落下,然后将那些骑士迎回星空。所以说,分离对星辰骑士而言跟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应当。人自然不会花时间揣摩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对于安迷修而言,为分别而苦恼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正摸不着头脑时,雷狮的声音传来了。九岁男孩的声音是稚嫩的,却带着一点夜风的凉:“你会忘记我吗?”他转过脸,那双紫色的眼眸看着有些严肃,“大先知说了,每一次你们回到星空,都会丢掉在陆地的记忆,那是真的吗?”
安迷修在他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他笨拙地解释道:“也不是我们想忘记啊……因为记忆是一种有重量的东西……如果我们带着记忆走,流星就载不动我们啦。”
“闭嘴。”
安迷修委屈巴巴地闭了嘴,他觉得自己的解释合理极了,但是小王子好像并不买账。可就是这幅无辜的模样,让雷狮看着很烦躁,他想掉头就走,把这家伙远远地甩在背后。
但是最后,小王子还是没有离开,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六月,离九月已经不远了吧。
“安迷修,你看那里。”
安迷修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片花圃,花圃里的植株葱郁着,应该是某种还未到花季的花。
“那是什么啊?”
“玫瑰。”
“诶诶?”安迷修疑惑了,“我记得玫瑰是有刺的呀?这枝干上怎么是秃的呀?”
雷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侧过头,看着小骑士疑惑的脸,眼里的光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夜风抵达不了三千丈以上的星星,却可以温柔地亲吻了小骑士的脸颊。
“雷王星的玫瑰是全宇宙最美的花,但是它在十二月才会开花。”雷狮轻轻开口。
“你不想看看,世界上最好看的花,是长什么模样的吗?”
>>
“玛格丽特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
“玫瑰花长什么样呢?”
“哈?我怎么知道?它们又没长在天上。”
“哦,对哦。”安迷修捧着脸,陷入沉思,“雷狮说啦,雷王星的玫瑰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但是要十二月才开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看看,在冬天开放的玫瑰呢。”
“喂,小十呀,你居然又跟那个小皇子玩去啦?”星空骑士团团长的女儿玛格丽特是个爱按照年纪给人取绰号的姑娘,她弯腰弹了弹安迷修小呆毛上粘着的草籽,“你不会想娶他当媳妇吧?”
“啊?”安迷修目瞪口呆,“玛格丽特姐姐,他是个男的耶,我怎么娶他呀?”
“哇,那你是想嫁给他了?”
安迷修糊涂了:“啊啊?可我也是男孩子啊,怎么嫁给他啊?”
“但是娶和嫁,总要选一样吧?”
“啊……对哦,那我还是娶……不对啊玛格丽特姐姐!为什么我一定要娶他啊?”
一旁的骑士团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在一片笑声中小骑士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够了。”一声有点严厉的声音传来,那是骑士团的团长,也是安迷修的老师。他皱眉,扫了扫笑容僵在脸上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自己学生的脸上:“胡闹!不是告诫过你不要跟这里的人有太多私交吗?”
“有什么关系嘛团长。”玛格丽特把面色苍白的安迷修拉在了自己的身后,“反正到时候这里的事我们都不会记得,交个朋友对未来也没什么影响吧?”
“你也给我闭嘴玛格丽特!”骑士团团长的声音很严厉,“这么大了还跟一个孩子一样,真是不像话!每年我们都会损失几个星空骑士,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玛格丽特眼睛转转,吐吐舌头。
“而且,我们走得倒是轻松。”团长看向了安迷修,一字一顿,“你有没有考虑过留下的人的心情呢?”
>>
“他最近在躲我!”小皇子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有些尖细,“他居然敢躲着我?!”
“那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啊。”大先知的视线从水晶球上移开,他微笑着,那双墨绿的眼闪着睿智的光,“殿下是不想让他离开吧。”
“当然。”雷狮在没必要隐瞒的事上一直都相当坦率,他望向大先知,紫色的眼里突然亮起了光。
“先知大人,您有没有办法让他不要离开呢?”
“那可不行啊,星空骑士总会回到星空上的,他们不属于陆地。”
“诶,那……”小王子的神色黯了黯,“那有没有办法让他留到十二月呢?”
“没人能决定星空骑士的去留。就算是创世神,也没办法约束这星空一族呀。”
“那,星空骑士有没有可能回来呢?”
“基本不可能,流星的方向永远是向前的,所以如果他们不强加给流星自己的意志,那么流星便永远不会回头啊。”
“如果强加给流星意志呢?”
“那么那次之后,星空骑士就会失去资格吧?”
“为什么?!”
“当给流星强加意志后,流星不仅会爆发出很强大的力量,还会听从骑士们的心愿。但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星空骑士们的流星也极有可能彻底碎掉,这样他们就再也没法回星空了。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哦。”雷狮的眼里的光熄灭了。
“不过呢,如果你真舍不得他,也有一个法子。”,大先知眼里闪过一丝怜爱,“如果他们身上带着陆地的东西,那么他们跟星空的联系就淡了,同时也便跟大地有了缘分。”
“陆地的东西?”
“对啊,就像是拴住风筝的线,只要线在你手上,他不管飞得再远,也会回到你身边的。”大先知摸了摸小皇子的脑袋,“但是在他们回到星空前,应该会自己把陆地上的东西丢掉吧?”
“所以呀,小殿下,你要是想再见到那个人,可得花点心思啰。”
雷王星.终
安迷修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流星上了。
他的眼前又是那一团团瑰丽的星云,他的身下又是流淌着的绚烂星河。
星河下是漆黑的夜色,夜色里漂浮着了一颗又一颗会发光或不会发光的星球,它们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安迷修望着望着,他的大脑也慢慢地被眼前的星光填满,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东西。
“我再强调一遍!”骑士团团长说,“严禁携带任何陆地上的东西!这是绝对禁止的!不允许的!”
“我的好团长呀!”玛格丽特俏皮地眨眼,“流星雨已经洗去了我们的记忆,我们哪里能分清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什么是下面的东西啊?”
“玛格丽特,分不分得清你自己心里清楚……”
玛格丽特一蹬腿,流星拖着尾巴往前冲去,缤纷的星尘扫了团长一脸。团长被自己的宝贝闺女气得威严全无,他气急败坏道:“玛格丽特!你以为你跑得过我吗?!”
团长的怒骂声和玛格丽特的笑声远去了。骑士团们催促着流星加速追赶,也跟着向前冲去。
“安迷修,你快跟上?”
“哦哦,好的。”
星空骑士一生流浪在星空,而星空是广阔无垠的,所以在离开一个地方后,他们几乎不可能两次经过同一片星域。
小骑士最后看了一眼身下那一片发光的星域,然后冲入前方大片绚丽的星云。
他突然觉得手上的绷带缠得有些紧,否则,他没法解释为何自己的心会有些发紧。
第二站.风神星
引
二十三岁的玛格丽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经历这样的离别了。
从圣空星回到星空后,星空骑士团有三分之一的流星永远失去了它们的主人。那些流星的光芒是惨淡的,那银白的星体上没有了流星骑士,显得非常空旷。它们围着星空骑士团绕行了三圈,然后四散离去,在黑夜里划出孤零零的光痕。
她目送着那些流星远去时孤寂的背影,突然想说点什么。然而她的大脑空空如也,什么话也掏不出。
“它们为什么要离开呢?”团里最年轻的小十三低着头,那双碧绿的眼睛映着下方绚烂的星河
玛格丽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它们去了哪里呢?”
玛格丽特也没法回答他。
这时候有人开口了:“终点站,它们去了流星的终点站。”
安迷修没有再问下去。
每个成年的星空骑士都会被告知终点站的位置。玛格丽特隐约记得那个关于终点站的传说。那里是大部分星空骑士的归宿,也是失去了主人的流星选择坠落的墓地。
“好吧。”小十三低下头,那双眼里有悲戚淌过。他拍了拍身下的那球形的金色发光体,声音轻轻的,“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如何死去,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
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星域名为圣空星域。虽然记不得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必情况惨烈,让星空骑士团减了三分之一的员。
骑士团的气氛很凝重,星星飞行的速度都慢了几分。玛格丽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它们在星光的照耀下慢慢修复。
“玛格丽特姐姐?”小十三突然叫住了她,那双碧绿的眼里的神情有些复杂。
“你……”
他还没说完,团长的话音就从前方传来了。
“不要想太多,离别是常有的事!打起精神,挺起胸脯望向前方,不要回头!”
星空骑士团开始加速,玛格丽特追了上去。星空中的风拂过她的脸蛋,牵过她的耳发——也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往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以往总是随风飞扬的乱发规规矩矩地垂落在她的背后——一根发带把它们捆得很乖巧。
>>
他们的下一站是被称为宇宙驿站的风神星。这次他们的到来可不是为了除恶扬善,而是单纯地为了增添补给。他们会在原地停留三天,等流星们在天空养足了精神,把他们重新给接回去。
风神星是宇宙的通讯塔,传言间风神星的风能通往宇宙的各个地方,也自然能带回远方的消息。风神星的建筑物大部分是平房,而星球的中央有一棵望不到顶的大树,传说中这是宇宙中的第一棵树,它的树枝撑起了风神星的整片星空。
他们到达的第一天赶上了树叶纷飞的时候,玛格丽特伸手,树叶却打着滑儿从她指缝间溜出。有些树叶乘着风飘向星空汇成河流,而有些树叶则飘入街道,居民们见着这树叶,都神色慌乱地躲过去,就像是这不是树叶,而是一块块朝他们砸来的石头。
“人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遗忘,而风神树是宇宙的记忆海马体,它拥有着全宇宙的记忆,不管是被忘了的还是被记着的都会被它好好储藏起来。而它的树叶往往记录着人们失去的东西,那些东西乘着树叶一起离开,被风带到某个人的身边。”
“然后呢?那个人会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吗?”
“不,只有当你的手指触碰到那片树叶时,那片树叶上的东西才会传达到你的心里。”
“为什么是手指?”
“因为在人的眼,口,鼻,耳,嘴,手,脚中,只有手指才是连着心脏的。就如我们的一句老话所言,如果你愿意让一个人牵起你的手,那么他一定是先抓住了你的心。”
“哦……”玛格丽特所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得到树叶不是很好吗?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躲开?”
居民摇摇头:“因为得到树叶不是让你拿回失去的东西,而只是让你回忆起你失去了什么,而在大部分时候,我们对过去都无能为力。”
“安迷修,快来帮着收拾东西!”骑士团团长的声音从远方响起。玛格丽特朝当地居民道了声谢,转身向骑士团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无数树叶经过她头顶,却没有一片落在她的手心。
这是他们来到风神星的第一夜。
>>
“圣空星啊?我听说了,那里好像高层内部自己出了乱子吧?几派人都在争夺一个秘密武器。乱得很。”
“再多的消息,那得明天才知道了。圣空星离这里很远,风也要走一段时间呢。”
玛格丽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您的意思是说……圣空星的内乱并没有解决吗?”
“是啊。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听说,你们星空骑士尝试着平息那场内乱,但是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不得不离开了那个星球啊。”
“也就是说……我们那一次并没有解决问题。”玛格丽特喃喃道,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几颗苍白的流星离去时的暗淡的光辉,它们一直在星空中等待着主人的凯旋,可事实上,它们没能等回主人,也没能等来胜利。
那么那个人呢?那个送自己发带的人呢?他还留在那颗星球上吗?他看着自己离开时,有没有很绝望呢?
“孩子。”老祭司睁开了眼,眼神变得深邃,“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要提醒你。”
“你是星空骑士,你要时刻记住,一颗心只能是真的空阔的,才能容纳下所有的人啊。”
“有些绊着你的东西,该丢了还是丢了吧。”
刚回过神的玛格丽特又愣住了,过了几秒,她低头,笑得礼貌。
“谢谢您的教诲,我记住了。”
回去的路上,她路过绕着风神木旁的那条溪水,倒影里的姑娘有着长长的头发。她记得自己曾经是喜欢把头发散着的,散着,风往哪个方向吹,就往哪个方向飞,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
可是自从有了那根发带后,那些发丝就再也飞不动了。沉重地垂落在她的脊梁骨上,像是扯着一块石头。
玛格丽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昨天对自己说,我明天就把它扔掉,而现在,明天已经变成今天啦。
她摸向那条白色的发带,发带被系成乖巧的蝴蝶结,跟她的性子一点都不搭。然后还没触碰到那根发带时,她就停住了。她的手指不知为什么有些颤抖。最后她叹息一声,慢慢放下手。
风神树的叶子如雨一般落下,砸入溪水泛起圈圈涟漪。落叶一片又一片,都绕过了她灵魂。
“不问啦,不问啦,再也不问啦。”
“明天吧……明天我就把它丢掉。”
这是骑士团留在风神星的第二个夜晚。
>>
“安迷修哥哥呀,你们星空骑士可以操控流星的方向吗?”当地的一个小孩捧着自己的脸,大大的眼睛里填满了憧憬。
“理论上是可以呀。”安迷修回想着团长对自己的教导,“但是我们不会这样做,因为那么做了一次后,我们落地后就回不了星空了。”
“为什么呀?”
“因为星星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我们的欲望而碎掉啊。”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他的视线突然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对了,安迷修哥哥,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
“你的手指为什么要缠着绷带呀?”
“……”
“哇,是不是这样显得帅气呀?”
“大概……大概是吧。”
在这个星球上的第三个夜晚,安迷修已经模熟了路。他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尖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沿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黑夜里,那棵树的树冠撑起一片不见五指的夜色,星光被遮住了,树叶的影子溜了下来,他眼里便多了些比夜还深的阴影。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黑夜里悄悄落下的树叶,他伸出手,那些树叶却狡猾地绕开了他的指尖,或者擦着他的脸飞过,如同一个又一个奚落的吻。
“我听那些祭司说,那些树叶不属于你,所以你才抓不住。”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安迷修有些吃惊地回头,玛格丽特就在他身后了。她微微仰着头,那看向风神树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安迷修感到有些陌生。
他摸了摸脑袋:“玛格丽特姐姐,你怎么也出来啦。”
“你又为什么出来啊?”
安迷修傻傻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望着身后的女孩,当视线落在某一处时,他的神色又变得复杂。
“玛格丽特姐姐呀……”
“怎么?”
“呃……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发带的事?”玛格丽特却噗嗤一笑,“笨蛋,我怎么会知道啊。”
骑士团虽然没有在陆地的记忆,但是在星空上的记忆却还是一直留存着的。从圣空星上来后,玛格丽特的头上多了根发带,这是整个骑士团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玛格丽特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安迷修还想说什么,剩下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了。他本想问,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可是事实上,他是整个骑士团最没资格问出这句话的人。
玛格丽特的笑容淡去,她轻轻移开目光:“会丢的,我明天就丢了。”
这是一个让人心安的回答,但大概是潜意识地意识到她接下来会说的话,安迷修的心微微一紧。
“小十三啊,你那手上的绷带,也丢了吧?”
安迷修微微瞪大眼睛:“什么?”
“我说你那绷带啊。你真以为我们没发现吗?”玛格丽特望向他,神情认真,“这三年,我爸爸不知道背着你叹了多少气了。如果不是星空骑士不能干涉彼此的选择,他可能已经把你的手剁下来了。”
她微微叹息:“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根本不信……不信那个什么带了陆地的东西就会回到陆地的传说,因为我们每次回到天空都会扔掉所有记忆,带着跟不带着都没区别吧?”
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区别,直到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某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在她的身体里变了质,勒紧她的心脏,荼毒她的灵魂。最后,轻盈的星空骑士变得虚弱了,虚弱到一根发带都变得那么沉重。
曾经,那宇宙中的三千亿颗星星她都一视同仁,而现在她开始下意识地在意起某一颗在风神星根本看不到的星球。有一根线把她跟那个星球上的某个人连在了一起。那个人妄想在陆地套住一颗星星,可是他居然成功了,这让玛格丽特感到,很不服气。
“所以,不该要的东西,还是丢了吧。反正以后见着了也不认识,我们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她不知道是对安迷修说,还是对自己说,“明天,明天离开前,你丢掉绷带,你说好不好?”
她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又冷又凉,听着难受。可更让安迷修难受的是,玛格丽特说的都是对的。
“好吧……好的。”安迷修低头,他突然开口,“为什么他送的是绷带啊?”
玛格丽特笑了:“小三……呸,小十三呀,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啊?”
“而且,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安迷修眨了眨眼,树叶在他头顶优美地坠落,蝴蝶一般地飞过他的头顶,然后被风带向遥远的地方。
传说中,到达风神星的人总有一天,会收到一片来自风神树的树叶。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会在很远很远的未来。
也许大部分人都痛恨风神树的树叶,可他不能不承认,他对这颗宇宙中最古老的树抱着期待。
但是对于星空骑士而言,每一次的回到星空,他们都会丢失陆地的记忆。即使在某一天,他们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树叶,那不过也只是短暂地与过往擦肩而过。该忘的,迟早都会忘记,不该想起的,就再也不会想起。
可是流星雨真的能洗去一切的痕迹吗?安迷修想,如果能,那为什么他依然会在夜晚觉得喘不上气,为什么他总觉得手指被缠得发紧,像有什么东西攥着心,与他的呼吸同归于尽?
也许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忘记了,只是藏在心底太深太深,所以就很难想起。
他用手捂着心口,一句话就自然地溜出他的嘴边。
“玛格丽特姐姐,你知道,雷王星的玫瑰长什么样吗?”
这是他们在风神星的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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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星空骑士团来到风神星的第四天。今夜,流星雨将会降落在宇宙的信息塔,接走他们的主人,并再一次洗去骑士们在陆地上的记忆。
骑士团团长带着骑士们来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他们整齐地站成队列,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流星。神木树的树叶开始飘落,象征着夜晚的到来。一些居民跑来送别,其间有安迷修认识的那个孩子,他朝安迷修挥挥手,脸上写满了不舍。
十三岁的小骑士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分离,但他也舍不得看别人难过。他冲那小家伙挤挤眼,小孩子被他这难得的鬼脸给逗得一愣一愣的,很快也咯咯地笑起来。
“安迷修。”也就在这时,他听见玛格丽特的声音。玛格丽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所以一旦她直呼,就会显得很严肃。安迷修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于是他在她眼神的示意下走出了队列。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不知是在不甘地挣扎,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解脱欢欣鼓舞。
“父亲。”在安迷修走到玛格丽特身边后,她转过身,朝骑士团团长恭敬地鞠躬,“这段时间真是让您操心了。”
她咬咬牙:“我和安迷修决定了,就在现在,我会扔掉我的发带,他会解开他手上的绷带。我们发誓,我们再也不会被陆地上的东西蛊惑,从今天开始,我们的身心会再一次完完整整地属于星空。”
过了几秒,星空骑士团的团长似乎才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张沧桑的脸上久违地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很好。”他的眼里几乎泛出泪花,“这很好。”
很好,这也很好。玛格丽特看着自己父亲的表情,久违地感到,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她望了望身边的安迷修,那个孩子碧绿的眼里还藏着些不舍,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正确的事做着也许会痛苦,但是却不会让人感到悔恨。
风神木的叶子再一次在他们头顶流淌成河流,被风带向宇宙中的各个地方。玛格丽特最后望了一眼那些纷飞的树叶。她曾经悄悄地尝试着抓住其中一片,可那些树叶是一个个顽皮的孩子,绕着她的指尖打转,直到她彻底心灰意冷。
就这样吧,玛格丽特。在父亲期待的眼神中,她咬牙,把手摸向那根她这几天一直故意无视的发带。
然而在下一秒,她的表情变了。
“玛格丽特!”于是正在低头扒着自己绷带的小骑士听见了自家团长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那颗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坠落的流星,还有那个女孩,她仰着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有火焰在她眼里熊熊地燃烧。
而她手里拿着一片树叶——那是一片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落在她发间,卡在她发带里的叶子。
安迷修下意识地向她跑去,然而她却跳上先一步跳上那颗星星,那颗星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带着她奔向苍穹,掠过星空,朝远方飞驰而去。
“玛格丽特姐姐!”安迷修望着那个女孩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惶恐。
下一秒,在团长近乎绝望的目光里,小骑士仰头望向星空,碧绿的眼里在这一刹,燃起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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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外的圣空星,那场内乱的胜负已经快见分晓。
“嘉德罗斯大人,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掌握主导权的人站在高处,表情彬彬有礼,眼底却淌着杀机。
他微笑:“如果你考虑我的要求,那么你依然会是圣空星未来的王,享受着万民的爱戴,如果您一意孤行,那么我就只能表示抱歉了。”
包围圈中,那个金发的男孩抬起头,那对金色的眸子里满满的傲意:“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的瞳仁因为怒火缩成针状,手心金色的光盛放:“是谁给了你勇气俯视我?!”
下一秒,宛若天地崩裂,山崖被削为平地,血液流成河流。
“我说过了,嘉德罗斯大人,你是没有退路的。”然而那个声音依然在高处响起,圣空星特制的屏障承受了所有的冲击,而特制的小飞行盘被他踩在脚下。圣空星的大人物悬浮在空中,他望着自己亲手缔造的伪神,那个拒绝成为他控制星球傀儡的实验品,眼神怜悯。
“被星空骑士放弃了的你,又是哪来的底气对我不敬呢?”
他抬起手,剩下的人们举起了手中的枪,黑黝黝的枪口围成无死角的三百六十度,每一个都指着他的要害,每一个枪口里都能喷射出能击杀神明的银色子弹。
“但我还是仁慈的,在这最后的时刻,我亲爱的孩子,愿神接引你。”
嘉德罗斯知道,这次自己凶多吉少。然而他却笑了。
“我不知道神会不会接引我上天堂。”眼底冒着猩血气,身上再次泛起金色的光,“但是我赌你一定会先我一步下地狱!”
“哦?那我拭目以待了。”
于是银色的子弹如雨点般落下,也许是将死之人的时间会变慢,他看见了那些向他心脏飞来的子弹,看着那些慢镜头里它们身上缓缓旋转的银色光弧,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六个月前的那场流星雨。
那是他唯一一次相信神明,可是六天前,神明最后还是抛弃了他。那个女孩哭着被他的父亲拽上了流星,她眼里依然留着眼泪,眼神却慢慢变得迷茫,于是那泪水落在自己的手心,也变得冰冷了。最后她还是飞去了星空,嘉德罗斯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对神是痛恨,还是感激。
身为伪神的自己,怎么会感激神呢?自己对那个创世神,还是极度痛恨着的啊。
他一边想着,身上金光开始盛烈。
然而下一秒,那些光芒熄灭了。他不可置信地仰起头,金色的眼里划过银色的光弧。
一切就像是回到六个月前,他唯一的一次祈祷,那个人便如神迹一般降临了。可这次他分明没有呼唤她的名字,可在那些子弹如暴雨落下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那个女骑士骑着比子弹速度还快数倍的流星,再次穿过狂风骤雨,降临在他的身边。
现在,石头上滚过雨水,他可以叫出那个名字了。
“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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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史书上这样记载。圣空星未来的王收到了神的指引,他在一个夜晚被神使接走,乘着星辰化作星空的一部分。
这是陆地上的文书,所以那发生在星空里的故事便没人知道。
“发带是你给我的吗?”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流星慢慢地龟裂。
流星看起来,虽然能挤着两个人,但明显已经虚弱到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嘉德罗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思恋了很久的人,就在几分钟前,她骑着流星,将他捞出枪林弹雨后扬长而去,宛如天神降临。
可现在神看起来要死了,有浓郁的色彩浸出她银色的铠甲——嘉德罗斯甚至不敢去碰她,因为她看起来,一碰就会碎掉。
“玛格丽特……你为什么回来了啊?”他喃喃道,声带像是被海水泡过的嘶哑。
“我回来……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女骑士晃晃脑袋,努力保持着清醒。在嘉德罗斯看不见的内包里,一片树叶安静地躺着。
“我回来,是为了拿我丢掉的东西……”她喃喃道。
“我是怎么叫你的?”重伤的女骑士缓了缓气,她集中精力控制着流星在近处的星球飞去。
“小三,你叫我小三……”金发的男孩抿了抿嘴,“玛格丽特,你……”
“小三啊……”玛格丽特打断他,声音变得缥缈,就像是从天穹的另一端传来的一样,“的确,是姐姐我取名的风格……”她又笑了,“原来你才三岁…”
“那明年该叫你小四,后年该叫你小五……然后是小六,小七,小八……咳咳……小九。”
流星一边破碎,一边慢慢地降落,苍白的星屑如同歌剧落幕时舞台上缓缓飘落的天鹅绒。
陆地慢慢地近了,也就在这时,她回头,低垂的睫毛下,那双褐色眼睛依旧是那么的温和。紧接着,她倾身向前,在那个呆住的男孩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真想……真想一直叫你……叫到九十九啊……”
风神星.终
风神星的故事似乎就这样进入了尾声,而现在,只剩下一点需要交代的了。
就在玛格丽特流星完全破碎的那一刻,安迷修的流星连球带人地坠落在了附近的某个星球上。
它很幸运地没有破碎,却看起来虚弱极了。安迷修知道它停止飞行是意味着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小流星,声音哽咽着。
“我知道了,宝莉,你回去吧。”他摸了摸它,“回星空去吧。等你休养好了,再来接我。”
其实这就是永别了,陆地上的东西他带了一千个日夜,他和星空的联系已经被悄悄削弱,等流星返回星空就会失去与他的感应,安迷修却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颗荒芜的星球等待着星星的归来。
他不知道宝莉什么时候能休息好,一年?两年?二十年?
“就算……就算没有找到我,也不要去流星公墓好吗?”
流星悲鸣着,一 人高的金色的圆球不甘心地蹭着安迷修的脸,想要把主人再次带向天空。
“听话,宝莉,听话。”小骑士簌簌地落下泪水,“我已经不是星空骑士了。”
“陆地上的人,我不记得,星空里的人,我也救不了。”他哭着,“我已经没办法当星空骑士了。”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在很远很远的星系里,一个王子成功逃离了自己的城堡。
“卡米尔,我们去草木星的方向。”他手里是大先知的星盘,脸上的笑自信而嚣张。
“我要去抓住一颗星星”
第三站.星海灯塔
引
——我听到了你的疑问,决定给予你回应。
——那个星空骑士的踪迹,我会为你指明……但是,在得到答案的同时,你会忘记你的问题,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星空骑士的踪迹即使是创世神也无法完全掌握,为此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会作为交易的筹码。
——没错,没错,你会忘记他。
——对不起,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白光骤然扑满他的视野,又慢慢地如潮水一般褪去。被潮水一起带走的还有他脑子里的一些东西,当他睁开眼时,正对着卡米尔那双带着焦灼的蓝色眼睛。
“大哥,你终于醒了!”
海贼头子撑起头,打量四周的环境,脑袋里的雾气慢慢散去。他慢慢理清了思绪——三年前他离家出走,如今已经是成为宇宙海盗的第三个年头了。这三年他一直按照星盘指引的方向在宇宙中游荡……等等,他为什么要按照星盘指引的道路前进呢?
雷狮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就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
在最深处最黑暗的宇宙里,有一颗挂满星辰的树。这颗树没有根,不会扎根在任何一颗星球上,这棵树也没有树叶,树干上挂满了一颗又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如深海一般死寂的宇宙里,它就像是一座海上的灯塔。只是远远眺望它的光芒,就会让人感动得留下泪水。
而在传说中,只要你在树下提问,那星海灯塔就会为你指明方向。
而现在,在海盗船前方漂浮着的就是这样一棵没有树叶的巨木,它星光汇聚成一片浩浩汤汤的星海,然而沐浴在这样壮丽的星光下的雷狮,内心并没有感动,只有一丝古怪的迷茫。
传说中星海灯塔能为任何一个处在迷茫的人指明方向,雷狮隐约记起了这事,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来的原因是什么。
“卡米尔,我有跟你提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卡米尔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没有大哥,您从没有跟我提过你的打算。”
“这样啊……”雷狮皱起眉头,也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名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星海灯塔给的答案,然而它所指的问题却隐没在一片迷雾里。
“不管了,”海贼头子的眼里的失落散去,“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然而他的心里却有些空落,原本占据着一些位置的地方的东西不见了,他下意识去回忆时,脑海里却像是起了风,雾气散去后脑海里只剩下荒凉的一片空白。
他想着想着,就真的起了风。雷狮抬眸望去,便看见了那个东西。像是黑夜里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蝴蝶,他前方的黑夜里有一样东西乘着风来了。雷狮一伸手,那东西就被他抓入手心。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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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回到两年前。
草木星是风精灵居住的星球,它离风神星隔着六百星里。这是一条顺风的道路,然而由于距离太远,所以安迷修乘着星际客船,在宇宙中漂泊了将近一年,才降落在了这个宁静祥和的国度。
当他抵达那里时,是个清晨,风精灵将蚕丝织好的白布放进风中,看着它们乘风远去。白布上画了一些图案,那是小精灵们的愿望。据说将白布放进风神的风中,就会得到风神的祝福,你许下的愿望就能变为现实。
精灵们喜欢纯洁的心灵,他们亲近安迷修,热情地邀请十五岁的小骑士在这里常住。
“不用,不用啦。”安迷修摇头道,“我只是来歇歇脚……你们知道去星海灯塔哪条路近吗?”
“去星海灯塔的路途中可是有很多危险的,飞石,黑洞,白洞……说不定还会遇到宇宙海盗!他们邪恶又残暴,阴险又狡猾,还很丑陋!”精灵吊着嗓子嚷嚷道,“见到你会把你的骨头都吃的不剩的!”
作为星空骑士,比宇宙海盗还危险的东西安迷修一出生就在与之作斗争了。于是他笑着开口:“我从小就修行剑术,面对恶徒我还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请放心吧。”
“我们不担心你正面抗敌的能力,可是我们担心的不是那些明面上的刀子,而是那些看不见的刀啊。”
看不见的刀?那是什么?安迷修正疑惑着呢,也就在这时,另一个精灵插嘴了。
“其实去年,来的那些海盗,一点也不丑……而且,很,很有礼貌!”
“呃……的确是很不一样的海盗呢!尤其是那个船长……他的眼睛跟紫水晶一样好看呀。”
“不过那个船长问的问题好奇怪哟?”
“对啊……问有没有星空骑……啊,族长!”
小精灵们纷纷散到两边,老老实实地坐回花朵上为蝴蝶蜜蜂指引方向。精灵族长摇摇头,也不想追究族人们一时的失职,他冲安迷修的方向抬起头,那双瑰丽的玫瑰瞳里闪过一丝严肃。
“这位客人,你刚刚说你是想去星海灯塔?”
“是的,”安迷修下意识地恭敬地向族长行完骑士礼,“我想去星海灯塔……我有一些东西想要求助。”
宇宙中有那样一颗树,树上挂满了星辰。它没有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宇宙中的一隅。第一个发现那颗树的人,在广袤而黑暗的宇宙中里迷失了自己的道路,就在他快绝望时,他在那片黑夜里望见那颗光的树——“就像是一座灯塔,在漆黑的大海上突然有了一座灯塔,心中就突然充满了勇气和希望”事后他这么对自己的友人说,星海灯塔之名就此而来。
而传说中,如果你感到迷茫,那么你找到那个灯塔,并在灯塔下心里默念出你的疑问,那么那座灯塔便会为你指引出你的方向。
“传说是这样,也的确没有错。”精灵族长捋了一把洁白的胡须,“但是传说是不完整的。”
“那么完整的传说是什么呢?”
“灯塔的确会为你指明方向,但是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你却会同时忘记你的问题是什么。”
安迷修有些诧异,因为这完整的传说他的确闻所未闻。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问我。”族长的神情变得傲然,“这个宇宙中也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然而,隔了几秒,小骑士却摇头了,“谢谢您的好意。”
“得到答案却忘记问题是什么吗?”他的笑意加深,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散去。
“那挺好的……因为我本来就不知道,我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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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精灵的话说的是没错的。星海灯塔离草木星隔了三千星里的距离,明明只是风神到草木的一半都没有的距离,安迷修却走得相当的艰难。
星海灯塔位于宇宙的极深处,那里没有光没有热,也没有生命,坐在星际快船上,还有碎石不停地从前方飞来,敲打着安迷修的舷窗。
好在一路上有几个驿站可以补充物资,最后休息一下。
他在行走了第一个一千星里时,来到了一个驿站,这家驿站名为双龙驿站。传说中很久以前是个酒馆,是两条龙开的。后来那两条巨龙寿终正寝,宇宙中沧海变迁,酒馆就成了驿站。
驿站上的老板娘是那两条龙的后代,是一个美丽而健谈的女……母龙。
“哈哈哈,小伙子,你要知道,这条路上最危险的可不是碎石,而是星际海盗啊!那些家伙们可是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伙子,遇到了肯定是要被吃干抹净的。”老板娘一口气喝干了酒杯里的啤酒,满足地打了个嗝,“特别是我听说最近新兴的一个海贼团就在这附近晃悠,船长是个雷王星的……那可更要注意了,雷王星的人可是全宇宙公认的狡猾啊。”
雷王星?安迷修感到大脑深处有一根神经微微一跳。他疑惑地揉了揉脑袋:“为什么说雷王星的人最狡猾啊?这样算地域歧视吧?”
“屁的地域歧视,这是经验总结。”老板娘拍拍桌,“‘想知道雷王星的人有多阴险吗,那就去看看他们的星花吧!’这可是一句老话,也是至理名言啊”
“雷王星的星花是什么呀?”
“哎哟我的小伙子,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老板娘不耐烦了,她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稚气的小伙子,视线定格在某一个地方。
“小伙子呀,你手上的绑带是不是应该换了?我这里有新进的货,便宜一点卖给你怎样?”
安迷修愣了愣,他低头向双手飞快地瞥了瞥,又迅速地移开了。
“不用……”他低声说道,“……到时间我自己会丢的。”
老板娘一翻白眼,懒洋洋地拉长调子:“哦,好吧。那接下来的路你自己小心。”
安迷修在走第两千星里时,星途变得更加险恶——这从那陡然变暗的星光和数量明显增多的流石可以看出。
“看啊!海盗!”船上一个女人的尖叫突然划破了船舱里死一般的平静。船只里面色苍白的人们往上空望去——那的确是一艘海盗船,远远地,人们就看见那耀武扬威的骷髅船帆。
“不会吧……”
“我们没有什么好抢的吧?”
船上的人们开始躁动不安,船长大吼着“安静”并没有驱散人们脸上的恐惧,他自己心里打着鼓,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那看起来规模不小的海盗团懒得把主意打到自己这穷酸的破船上……咦?
当他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脸上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那是一个孩子,最多不过十五岁。船长对这个孩子有印象,那是他见过的眼神最清澈的人,行为举止非常地有教养。船长猜测过他也许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否则不会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出一股任人宰割的天真气息……
然而此刻那个本该最先就崩溃的孩子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他安静地看着舷窗外那渐行渐近的船只,碧绿的眼睛依然是清澈的,倒映着那一点点逼近的船影。
那只初上船时拿着花的手也悄悄移到了腰间的位置,他的手缠着绷带,搭在剑上的动作娴熟稳重——船长忍不住问自己,自己为什么才注意到他腰间的双剑呢?
他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另外的东西时,另外一声呼唤把他迅速拉到绝望里。
“船长……您看!那艘海盗船是不是想要下来?”
那艘海盗船的船头真的开始往下调转了,船长的心顿时凉了个透彻。按道理说,自己这种规格的宇宙快船是无法引起海盗团的注意的,今天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饥不择食的,真是“撞大运”了!
海盗船慢慢地降落在与宇宙快船同一高度的地方,绝望的哭泣声在船舱内响起,在这种路途上遇到宇宙海盗一般只有死路一条。就在船长万念俱灰时,他感到了一点微风拂过自己的脸颊。
宇宙中是没有风声的——然而风神星的风却可以抵达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船舱里的人们渐渐睁大了眼睛,就连安迷修拿着剑的手也微微一松。
他们看见了一条河流——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河流,因为它是由树叶组成的。那些翠绿的叶子从遥远的风神星来,它们乘着风,飘过几万星里,来到了这个地方。慢慢地人们的视野被铺天盖地飞来的树叶遮盖了,一些人愣愣地伸出手,抓住了一些从窗缝中溜进来的树叶,他们的表情先是迷茫后是怀念,最后有苦涩的液体从眼角流出。
“都坐回座位上去!”船长也在这时大吼,小船趁着这个机会在树叶群里速度全开,横冲直撞,安迷修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拍扁在窗上。他眯着眼睛,只看见眼前一片又一片的残影。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叶子隔着薄薄的玻璃擦过他的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驶出了河流群,风神的河流消失了,海盗船也消失了,虽然四周漆黑的一片,但是所有人都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劫后余生感。
“得救了!!”隔了几秒,人群开始欢呼。他们亲吻着坐在旁边的陌生人的脸颊,眼角沾着喜悦的泪花。
安迷修却低着头盯着自己右手手心,那里有一片树叶。
看着看着,安迷修的神情变得失望。
在风神星的记忆他还保留着。在刚刚的混乱中,一个小东西闯进了自己的视野,他一伸手,就那传说中只要被抓住就能让人回忆起失去之物的树叶现在就在他的手心里,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悄悄浮上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一样。
就在他不甘心地想把头再低一点,一探究竟时,前面有人开始惊呼:“看!那是什么?!”
于是远方的黑夜披上了光的霓裳。像是天使们在云端上往黑暗的人间齐刷刷地射出箭矢,于是那数十道银色的光芒便从他们头顶上经过了,璀璨的光弧扫开一片寒冷的夜色。银色的光辉洒下雪一般的光影,宇宙快船上的人们表情变得痴迷,这也许不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规模最大的流星群,但一定会是留在他们心底最深的一个。没人能形容他们此刻的感觉,在宇宙的极深极暗处,在永夜的世界里,被光明蓦然点亮眼睛——这样的悸动太过强大,足以压制所有的言语。
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撞见……光明吗?
流星群乘着光明渐渐远去,雪一般的光雨渐渐消融在黑暗。人们痴痴地望着那远去的风景,过了很久才如梦初醒。
“刚才那是……那是星海灯塔吗?”有人擦着眼睛声音颤抖。
“不。”很快,另一个声音回应了他。那来自一个年轻人,他的声音那么平静,黑暗中没人看见他已经泪流满面。
“那是星空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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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迷修并没有抵达那传说中的星海灯塔。在离目的地还有五百星里时,他搭上了返程的顺路飞船。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一位晕船的小女士,于是便没办法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装个忧伤了。还好他全程都在照顾小女士,也没时间难过。等小女士到站下船,他长靠在椅背上松了一口气,一转头,新来的大叔的烟喷了他一脸。
从小沐浴在最纯净的星光的他哪里受得了这么辛辣的味道,刺激的酥麻从鼻腔往上,最后直直撞出眼眶。他低头咳嗽,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地上便留下几点褐色的印迹。
一路上转转停停,他再次回到了草木星,那时他已经十六岁了。他到达草木星依然是一个天空中飘满白巾的清晨,小精灵一眼认出了他,蹦蹦跳跳来到了他的身边。
“安迷修哥哥!”它们凑过来,眉头皱了皱,然后好奇地仰起头,“你身上的气味怎么变了呀?”
安迷修只是疲惫地笑笑:“能让我见见族长吗?”
安迷修来到族长的树屋时,后者正在叠着一张白巾。安迷修站在门口等待时,族长悠悠地开口了:“你并没有见到星海灯塔。你身上的疑问的气息并没有减小。”
安迷修诧异了几秒也就释然了。他想了想,缓缓开口:“但是族长大人,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传说中风神木的树叶能让别人想起自己失去的东西,但在风神木的树叶落入他的手中时,他却什么都没回忆起,只能摊开双手,让它随风而走。
而当他抬头望向那划过天空的数十道光痕时,他开始觉得,也许并不是风神叶在他这里没有了效果,而是因为对于失去,他从没遗忘,所以也不需要记起。
“你真的抓住了那片风神叶吗?”
安迷修肯定地点头。
然而族长却摇了摇头,他的视线轻轻扫过骑士手指上的绷带上:“胡说,你手上攥着其他东西呢,又怎么抓得住风神叶呢?”
小骑士又愣住了,他朝族长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却只是轻轻叹息。
“说吧,你找我是想问什么?”
安迷修脱口而出:“有一个地方,被称为流星的终点站,我们叫它流星公墓,每过三年,全宇宙中所有的流星都会降落在那里……”
他修顿了顿:“请您告诉我,它在哪里?”
半个小时后,安迷修从树屋离开,离开前,族长神情肃穆,给了他最后的忠告。
“你的人太过纯净,纯净到不像是陆地人。我不怀疑你本身的实力,但你要注意提防那些看不见的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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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迷修来到草坪上,风精灵们迅速围上来。
“安迷修哥哥,你又要离开了吗?”
“对啊。”安迷修望了望那些被风吹远的白巾,又低头对小精灵温和地笑,“这次就要很久才会回来啦。”
小精灵眼神清澈:“安迷修哥哥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嗯……是吧。”
“那你等等我!”
小精灵往回跑去,不一会儿又抱出了一样东西,安迷修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白巾。
“那安迷修哥哥把想要的东西画上去吧!”小精灵仰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迷修哥哥这么好的人,风神一定会祝福你的。”
“咦咦??可是我不会画画啊?”
“只要把你的愿望画下来就好啦!”小精灵笑得灿烂,“风神会引导你的画笔的。”
于是他拿着笔,蘸着金色的果浆治在洁白的画布上画了起来,起先他有些踌躇不知如何下笔,可慢慢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些画面,于是他又处在那又高又远的天空之上了,身边是一团又一团爆开的星云,前方的道路洒满星光。
“好了。”
他听到声音如梦初醒时。小精灵已经将白巾取走,它端详着那图案,眼神诧异。
“安迷修哥哥,你的愿望是星星啊?”
他的确画的是颗星星,一颗闪着金黄色光芒的流星。此时他看见白巾乘着风飞向天空,一闭眼,他家的小流星就从三千丈以上的地方落下,接着他重新回到星空。
“你说那白巾会飞到多高的地方呢?”他喃喃道,“飞得到三千丈以上的地方吗?”
“飞不到。”小精灵坦诚地回答,“除非被风神眷顾,一般的白巾飞着飞着就会自己落下啦。”
“那不是会造成污染?”
“不会的,风精灵的白巾可是抢手货,很多姑娘们都喜欢捡走做装饰品呢。”
安迷修愣了愣:“我画的那么丑,估计姑娘都会嫌弃吧?”
“说不定安迷修哥哥会被风神眷顾呢。”小精灵望着那已经只剩下一点影子的白巾,表情认真,“而且就算没有,安迷修哥哥的白巾一定会被某个人喜欢的。”
它突然扭头望向安迷修,眉眼弯弯声音欢快:“你看,这样是不是很棒!”
安迷修又愣了,过了几秒,他点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容:“很棒……是很棒。”
即使愿望不会被神明眷顾,却依然会被某一个人视若珍宝的感觉……真的很棒。
星海灯塔.终
故事回到最开始,海盗头子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那里有一条白巾。
白巾正中间画中一颗星星,看着真的又幼稚又少女,而且画手手艺一看就很拙劣,雷狮觉得自己三岁时都能画的比这个好。
按道理而言,他应该马上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玩意儿丢掉,然而他却没有。
海贼头子盯着头巾皱起了眉,他并不知道这颗星星是谁画的,也不知道这条白巾被风带着飞了多少星里,才来到他身边。他只知道这条白巾上的星星画的可真没水平,幼儿园都会画的五角星,最普通的金色,一点不拉风,一点也不炫酷。
但是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头巾系在了头顶。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宛如这白巾是一件无价的珍品。
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心里那空落落的地方,被风填满了。
“卡米尔,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卡米尔想不出话:“大哥您喜欢就好。”
雷狮咧嘴一笑。
“下一站,我们去凹凸星球。”
第四站.玫瑰谷
引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神使,他在凹凸星球上的某一个山谷上种满了玫瑰。神使掌管着天气,他一边播种一边落泪,夏季的暴雨就滂沱而下,沐浴这充沛雨水的玫瑰种子在一场雨的时间里发芽抽枝然后盛放,但由于雨水里混进了玫瑰的泪水,玫瑰的香味里就带着泪水的味道。
我念完这个故事后,安迷修问我,神使为什么会哭呢?他不是赢得了凹凸大赛吗?
我说,我怎么知道啊。再说了,我要是那个神使,我就要在山谷里种满我们雷王星的凛冬玫瑰,那些夏季的玫瑰很娇气,一点没有我们这边的强大,也比不上它们万分之一的艳丽。
安迷修满脸遗憾,啊,要是你们的玫瑰冬天之前开放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了。
我哑口无言,心里第一次为我们的星花开放的季节感到遗憾。
九月的时候,他离开了我,我望着星空很久,然后一个人坐在在玫瑰花圃前的石阶上闷闷不乐。
大祭司走过来问我,三殿下,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本来想着让他带一粒我们的玫瑰种子走……我声音低了下去,可他太傻了,这玫瑰只会伤害他。
大祭司却笑了,虽然小殿下没有让他带走玫瑰,可你不是依然送了别的东西吗?
我想了想,其实并没能想出我送了他什么。但是大祭司不会骗我,我便激动了起来。
真的吗?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那我可说不准,大祭司一脸神秘的微笑,你不去找找看怎么知道呢?
找?我眨眨眼,突然颓然了下去,星空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他啊?
我可以把我的星盘借给你。大祭司突然说,他怜爱地看着我,三殿下,您注定属于星辰大海,雷王星太小,关不住你。
星盘是大祭司的宝贝,可以用来观看每一颗星星的运动轨迹,自然也包括安迷修的流星。
我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里,突然变得自信满满。
太好了!有了您的星盘我一定会很快找到他的!
他却摇头,殿下,抓住一颗星星,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要抓住一颗星星,自然是不容易的。
只是我那时根本没想到,在他离我无比遥远时,他的容颜依然每天出现在我的眼前,但当他触手可及时,我却忘了他。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中,在凹凸星球,流星公墓,还有盛放着夏季玫瑰的玫瑰谷里。
春
我的梦境里没有图景,黑暗笼罩在我的四周,冰冷的温度贴着我的肌肤,还有风声,它们吖过我的耳畔,带来一股陈旧的落灰味。
我直觉我是坐在一条船上,我总觉得我能听见海潮的声音。我手里举着一个类似于罗盘一样的东西,那是用来指引方向的吧——可事实上,黑暗里的我看不见它指明的方向,所以我有一点迷茫。
浪潮推着我前进,它们的响动是发生在远方的尖叫。事实上,我心里的确有个小人在嘶吼,它该是在呼叫一个人的名字,可浪潮太聒噪了,所以它的尖叫到我耳边时,我什么也听不清了。
然后我睁开眼,春季的日光刺入我的眼睛,难受。
雷王星的人不喜欢春天,因为我们的星花只在冬天开放,而春天却是离冬天最远的季节。
我在这个春天来到了凹凸星球。那个时候凹凸大赛刚刚开始报名,我闲着无聊也就拉着手下一起领了些武器,一出大厅,卡米尔扯了扯我的衣角。
“大哥,那里有个人在盯着你。”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家伙。那也是一个参赛者,头发是软弱的棕色,眼睛绿得像是里面生了些草。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连忙转开视线。应该是因为被发现的羞怒这种无聊的情绪,他的脸有些泛红。
我并没有空搭理一个连自己的心情都掩饰不了的家伙,在摸清了比赛规则看清了几个注意事项后,我就带着卡米尔他们去模地形了。
第一次碰面时,我什么也没想起,甚至都没想过要去问他的名字。
第二次见到安迷修是在积分榜上,那是第一次积分排名,海贼团还在蓄力阶段,排名在一个并不靠前但相对安全位置。
比赛初期,大部分人都没有发挥全力,只有少部分实力卓绝狂妄的家伙不屑于掩饰,比如嘉德罗斯,比如格瑞,比如…
“安迷修……”我终于知道这个家伙的名字了,念着这个名字时我满心的不屑。从大赛开始我就听说了他的不少传说,“什么有史以来最和善的参赛者”“为了保护别的参赛者身受重伤还被背后捅刀却依然我行我素”……这些举止在凹凸大赛了发生活像一个又一个的笑话。
“卡米尔,这家伙迟早会被自己作死。”
“但是大哥,安迷修的实力我调查过,的确不容小觑。”
“那又怎么样?他的确拥有着与强者正面抗衡的能力,”我冷笑一声,“可那些看不见的恶意,他这圣父根本不会在意把?等他再养肥一点,或许可以把他放在我们狩猎候补名单上。”
“了解。”卡米尔低声道,他又看了我几眼,“大哥,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卡米尔踌躇了几秒:“因为您刚刚在皱眉。”
卡米尔的话我没往心里去,海贼团处于蛰伏期,我们冷酷地观测着每一个可能的潜在对手,把值得狩猎的猎物放进名单里。而安迷修,毫无疑问是名单里排在前面的几个。我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如同狮子窥视着猎物,偶尔他干的一些蠢事传到我耳朵里,我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也慢慢变得见惯不怪。
他是我的猎物,一个浑身破绽,近乎愚蠢的猎物。我想着这让我愉快的事,却不经意间瞥见窗边我的倒影。
倒影里的我没有笑,他紧紧锁着眉,眉间仿佛隐藏着我自己都不知晓的秘密。
那天天气不错,我从酒吧回驻扎点,心情一好就绕了个远路,踩踩地形。
我去的地方名为玫瑰谷,它位于中心地带,是凹凸星球的心脏。从一开始看地形时我就对这个地方有奇怪的兴趣。这个时候玫瑰还没有开放,漫山遍野的植株葱郁着,小小的叶片下举着尖锐的刺,一副生人勿进的凶猛样,真是可笑而可怜。看见这些虚张声势的玫瑰,我不禁想起雷王星,那里的玫瑰跟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并不仅仅因为它开在冬天,而也是因为……
也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了一声狼嚎。我往下望去,狭窄的山路上魔狼庞大的身躯把向前的山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那双剑的傻家伙对身后的两个参赛者说了什么,后者不等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留那傻人一个人在那里垫后。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安迷修,在见到那一幕的时候我依然什么也没想起,我甚至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就着草原地坐下。
我看见了他,却什么也没想。
安迷修看起来已经很累了,我看他拿剑的动作比卡米尔传回的录像里的迟钝了不少。这魔狼不仅是仇恨状态,等级还比安迷修还高一些,这场狭路相逢的战斗指不定会让如今的大赛第四交代在这里。我只需要在关键时机补一刀,就可以收获一个积分大礼包。
我就真的打算这么做,我心念一动,雷神之锤被我召唤在手里。在那泛着冷光的金属表面上,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嘴在笑,眉却皱着,紫色的眼里没有光,却仿佛有千千万万化不开的忧愁。
忧愁?开什么玩笑!
突然有些心烦,我把武器丢在一边干脆一心一意地看热闹。看着看着,我却越看越烦心。
这个骑士,他武器明明可以飞行的吧?是为了不让魔狼追过去才一直挡在那里的吗?真傻,真傻。
这个傻瓜,他手指上绑绷带干什么?那会影响对武器的掌控里吧?太蠢,太蠢。
真的要为那几个弱鸡做到这种地步吗?这世界上原来还真有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可以放弃生命的人啊,上次见到还是在……
魔狼的利爪割破了他的手臂,我的思绪戛然而止。
最后我还是补了刀,然而补的是魔狼的刀。在魔狼的牙齿快刺入骑士肩头的前一刻我将一道狂雷甩在那本就垂死的巨兽身上,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也烦得很。
更烦的是那家伙用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出声:“你……你是雷狮?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脸上写满讶异,仿佛在问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用他说我都知道我吃错药,我不怒反笑:“安迷修,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我怎么就不能救人了?我今天就不能心情好大发慈悲一下?”
他的表情立马变得愧疚:“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咳,总之谢谢雷狮先生了!”
“慢着,你就没想过我其实不是为了救你?”看着他信以为真的模样我突然来了气,“你就没想过,比起来救你,我可能只是不想让积分被别的畜牲抢走?”
他脸上的愧疚化为了愕然,看样子又要把我的话当真了。跟这人没法交流的,我好心情被败了个透,收起武器就往回走。
“安迷修,你给我记住。”走到一半,我回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多话,“比起你看得见的,你得更注意你看不见的东西。”
“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啊?”他明显没听进去,疑惑地嘀咕道,我脚下一个趑趄,差点没平地摔。
这人真的蠢。
这个晚上,也就是立夏的前一天,在陷入梦乡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片漆黑的梦境里有了光明。
那是一场发生在远方的流星暴雨,它们的光芒一定很炽烈,所以才能传达到我的身边。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也就在这时,一个名字浮出我的脑海。
奇怪的是,我在心里默念那个人的名字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并不是那人的脸,而是一片星海。我坐在我的船上,眺望着远方的流星暴雨,它们一头扎入黑暗中,溅起一片又一片雪一般的光影。
我突然想叫出那个名字。
梦境突然有了声音,我轻轻开口,安迷修。
安迷修,安迷修。梦里我在船上叫着这个名字,便有风经过,一片温暖而熟悉的风声。
夏
夏季到了预赛激烈的阶段,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藏拙,各路潜藏的怪物们纷纷浮出水面,参与那一百个名额的争夺。
我们海贼团在养精蓄锐一番后马力全开,没多久就稳稳占据了积分榜第四的位置。而那天开榜时,我看见了那个被我踩在下面的名字。
这时大赛关于第四和大赛第五的八字不合的传闻已经坐实了,我们两个一见面就算不打架,说话不带点火药味是不可能的。
“大哥……有些事还是说出来好,我也可以帮你分忧。”卡米尔这样一提,我知道我大概又皱眉头了。也就在这时,我在光屏上看到公共频道上的一则消息。
“排名:12,排名:21,排名:27,排名:30,组队,目标:排名5,地点:玫瑰谷。”
我看到这条消息,哑然失笑了一会儿,并不是为我老对头的倒霉幸灾乐祸,而只是因为如果我没记错,这讨伐团里的有几位安迷修曾经救过。
这家伙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乐此不疲,还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完全不知道这家伙来凹凸大赛的目的是什么,做慈善?
“卡米尔,我出去一趟。”
这时玫瑰谷的玫瑰已经开放了。七位神使中的一位在荒芜的山谷上洒满玫瑰的种子,并用夏季的雨水浇灌。它们在夏天来临的第一天准时盛放,届时漫山遍野都是艳丽的红,像燃烧的火,也像流淌的血。然而传说里泪水的滋味我并没有闻过,鼻腔里反而充斥着的夏季玫瑰轻浮的香味。
等我慢悠悠地到那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浮躁的玫瑰花香下浮动着血腥味。路面上洒满沾着新鲜血液的花瓣,从道路两旁一片折断的玫瑰可以推测出在这里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战斗。但如今,尸体永远被回收,而玫瑰明年依然会开放。
我像一匹狼,顺着血迹追去,一直追到了安迷修藏身的山洞里。我本来是想看他的笑话,可看到他的模样时,我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受的伤比我想象中的严重,血污几乎黏住了他所有的睫毛,衣服被血浸透了,一些地方已经变成了碎布条。重伤让他的感官都迟钝了,我几乎是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愣愣地抬头,那双被血糊住的眼开了一点缝,露出一线细细的绿来。
“恶党?”他的声音像是飘忽在风中的烛火。
这是我第三次和安迷修独处,第二次抓住把他彻底解决的机会,然而我只是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然后用自己的积分给他续命。我自己也知道我做的事太傻了,但是我不想骂自己,于是我开始骂昏迷的安迷修。
安迷修,我说你总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现在栽了吧?
还有,你这家伙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手指缠绷带啊,中二病没过吗?不觉得系着难受吗?
我不指望这脑子注意到那些弯弯绕绕,可你也别偏往刀口上撞啊?
骂着骂着我闭嘴了,因为我自己也清楚这根本不像是骂人。
我的身体很冷,我点了把火,火舌舔着木材,他苍白的脸色在火光里变得温暖,也变得有些熟悉。
他在睡梦中低低呻吟一声,我把他从石壁移在我的膝盖上。我给他擦了把脸,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擦脸,他头发间沾着些草叶,我又一点点把那些东西拂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理他的头发。做完后我却愣住了。这太过亲昵了,可怕的是我却觉得理所应当。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了。我皱着眉低头看向那家伙安详的睡颜,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强。
安迷修,安迷修。我在心里默念着,你到底是谁?
他抿着嘴不回答。夏季的玫瑰香来到这个小小的山洞,风被火焰滤掉了冷意,变得温暖而干燥。
我微微叹息一声,往山洞外那一大片盛艳的火红望去。
也许是那片红色太夺目,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玫瑰谷的故事,传说建立玫瑰谷的那位神使掌管着天气,他的情绪可以影响到晴雨。他种下玫瑰时,一边播种,一边泪流满面,于是夏季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滋润了那泥土中一粒又一粒小小的种子。
但是玫瑰谷的神使为什么会哭泣呢?
安迷修似乎正做着过去的梦,因为他的表情在这一刻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孩子。他的手指突然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拇指,嘴唇动了动。
“……雷狮,雷王星的玫瑰是长什么样呢?”
>>
在玫瑰谷的最后一朵玫瑰跌入尘土时,这个夏天便完全逝去了,我依然记不清我对星海灯塔提出的问题是什么,来凹凸大赛除了冒险之外的目的是什么,安迷修对我而言依然只是个理想主义的蠢货。
只不过在那个夏日的傍晚,他悠悠地醒来时,我吻了他。
我说不清我那时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又虚弱又迷茫,看起来并不会拒绝我。我进入他时,那双绿色的眼睛蒙了望着我时泛起一层水雾。于是我忍不住再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我可以看清倒映在他眼中的我的影子。
“安迷修……安迷修。”我一次又一次叫着他的名字,在他眼里的我皱着眉,如同一个满腹疑问却总找不到答案的孩子。
凹凸星球并不叫凹凸星球,它还有个名字叫流星公墓。每隔三年,宇宙中所有流浪的星星都会坠落在那里,燃烧成一粒沙 ,一点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星海灯塔要将我指引到这个地方,但在抱着他的时候,我却突然觉得,那些疑惑都不再重要。
“安迷修,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他睡着了,呼吸又浅又轻。我把他揽入我的怀中,于是万顷星光降临在我的梦里。
秋
凹凸大赛正式进入淘汰赛的前一天,秋季降落在了这个位于宇宙中心的星球上。
随着秋天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条由树叶组成的河流。它们乘着风奔流了几万星里,最后化成一场大雨纷纷洒洒地落下,落在人的身上像是一个拥抱。
“那是风神的河流,来自风神星。听说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全宇宙中的风神叶都会陆陆续续地被吹来,直到它们被某一个人抓住前,它们都不会腐烂。”
安迷修趴在护栏,望着那从天而降的盛景,那双碧绿的眼眸里的光像是风中的火。他伸出右手,去接那些细小的叶子,树叶没朝他手心降落几厘米就会狡猾地平滑出去,就仿佛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风墙。
我看了看他从指尖缠绕到指根的绷带,又轻轻移开视线。
“你去过风神星?”
“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于他的过去我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想多去打听。我把视线移向那些纷飞的树叶:“凹凸星球称为流星公墓。其实凹凸星不止流星的公墓,它是全宇宙的终点站,据说,全宇宙所有没有了归属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最后都会来到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难道你去过草木……”
“我们藏书馆里最不缺的就是书。”
“你一个海盗居然会读书?”
“我想我至少比你有文化。”
我们互相揶揄了一番后,又是突兀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往自己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啤酒:“安迷修,你是为什么来凹凸大赛?”
他反问道:“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慢慢喝完那些啤酒,捏着空掉的瓶罐朝骑士的方向望去,安迷修似乎在发呆,那簇呆毛轻轻耷拉着,看起来像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孩子。
呆毛旁的头发里还卡了些细小的叶子,他这人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仪表并不太注意,从丛林走一遭头发上总会落几片叶子,看起来傻不拉几。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摘,他却在这时退了半步,于是我的指尖只能僵在半空,离他的脸庞还有一厘米的位置。
“雷狮,明天见。”他垂下眼转过身,直挺挺地离开了,我瞅着那人的背影,那人的脊背还是那么直,就跟初见时的一般无二,仿佛用直尺一寸寸比出来的直。
我突然想,也许唯一能让这吃软不吃硬骑士打折的机会,只有在我们欢愉时,他弓起的脊梁是落在海面的银月的影子,洁白,晶莹,一触即碎。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逼迫自己转回视线。风神叶落得更密集了,树叶和树叶摩擦出的声音还真的很像雨声。
——雷狮,你为什么要来凹凸大赛?
“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呢?”我低头喃喃道。
我闭上眼,安迷修那家伙的脸又在我面前晃悠了。从第一眼开始,他总是趁我不备钻入我的脑海,攻城略池。
但是那并没有什么用。
淘汰赛的铃声已经拉响,凹凸大赛的内幕我也有所察觉,这个残酷的战场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爬到顶才能有选择的权力。不管星海灯塔为何会将我带到这里,为了最后的胜利,其他的任何因素我都不想考虑。
那发生在夏季的故事就让它们如那些娇贵的玫瑰一起见鬼去好了。我还是我,那个见到弱鸡就要踩,见到好处就要抢,不会因为仁慈放过任何一次向上爬的机会的雷狮。
我的心会重新变得坚硬如铁,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
“安迷修,下次见面,你最好死在我手里。”
>>
淘汰赛开始后,每隔几天存活的参赛选手都在变动,即使是一个团队的选手们也都开始警惕彼此。
我开始注意帕洛斯的动向,暗中叮嘱卡米尔多多提防。那个被我偶然救下的骗子先生现在还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我也清楚,一旦人数减少到我们必须自相残杀的地步,这只狡猾的狐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往我们背后捅刀。
好在我从来没把后背交给过他。
这样的日子像一根紧绷的弦,不知什么时候平直的日常就会崩坏掉。半个月过去,人数依然缓慢地减少着,然而排名榜单上前几位都没有什么大的动向。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则消息。
嘉德罗斯和格瑞在玫瑰谷进行了最后的决斗,这场决斗维持了三个小时,大赛第二在重创了那个非人类的怪物后,变成了一堆挺可观的积分。
当时我听见这消息有些诧异,我以为以嘉德罗斯不会这么快对格瑞动手,毕竟对于那自视甚高的圣空星假人来说,凹凸大赛也许只是一场游戏,格瑞是他参赛的唯一乐趣。
然而这只是开始。两天后,嘉德罗斯组受到不明人物的攻击,其小组人员祖玛和雷德死亡,嘉德罗斯不知所踪。除了嘉德罗斯,还有另外一个参赛选手失去了行踪。我隐约记得那是格瑞的发小,是一个有一点天赋的小子,但是要在这残酷的大赛生存下去还远远不够。
榜单发生巨大的变动,然而大规模的战斗并没有发生。这些消息给大赛添了一丝古怪的氛围。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看不见的敌人,这是雷王星的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可惜就有蠢货总是记不住。
我脑子里又晃入了一个身影,我摇摇头,把他抛在脑后。
从大赛大厅出来,我下意识地绕了远路。玫瑰谷的玫瑰如今只剩下青黑的叶和狰狞的刺。那些娇贵的夏季蔷薇只能在温暖的季节开放,即使这片玫瑰被那个所谓的神使庇护着,也无法承受季节更迭的剧变。
走着走着,我突然敏锐地嗅到一丝血腥味。
我就在这里偶遇了嘉德罗斯。人造人看起来伤得有些严重,他的手断了一只,从伤口看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切下的,伤口已经流不出血。不过他听见动静抬头时表情并没有痛苦,那双金色的眼睛微眯着聚焦,眼里满满的我熟悉的不屑一顾。只不过因为他身受重伤,这份固执的骄傲让我觉得可怜又可笑。
“我还以为来的是……原来又是一个渣渣吗?”
我单刀直入:“谁把你伤得那么重?”
嘉德罗斯眼里的光闪了闪:“我有必要跟你信息共享吗?”
“嘉德罗斯,能伤到你的人必然会对我也造成威胁。”我没时间跟小屁孩废话,“如今形式扑朔,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手。”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言语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儿,他的神情也变得肃穆。
他说:“是金。”
金,那个总是被我忽略的登格鲁男孩,格瑞的发小。
骄傲的嘉德罗斯不会说谎,所以我并不怀疑他。但是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我是诧异的,怎么会是金?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
“大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卡米尔,这场大赛有问题,不止那个创世神,连参赛选手都有问题。”我用手指按平眉头,“你去查一查金。”
“金?了解。”
“对了,你再帮我……”我一低头,戴着围巾的小男孩正划拉着光屏,眉目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倦意。
他一直是个可靠的孩子,对我的吩咐唯命是从,没有抱怨,也从来不问半句“为什么”。小时候我保护他,现在反而是很多时候,我都要依靠他。
但有一点一直没变。我小时候保护他并不是为了以后收个小弟,而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好。
“卡米尔,你会不会觉得,大哥带你来这里是错的?”
他当然会回答不是,但我就是想再听一次。这心态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我抑制不住。
“当然不。”他低着头查着数据,毫不犹豫地回答,“您来这里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我烦躁地扯了扯头巾,“可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卡米尔划拉着光屏的手指微微一滞,他眉头轻皱,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他眼里划过一道光:“我记得最开始……大哥您似乎说过,你想去抓一颗星星。”
>>
我模糊地记得,我曾经靠着一个星盘在宇宙中确定下一站的目标,印象中我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焦躁,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什么,然后我选择去了星海灯塔。
如果我知道星海灯塔会剥夺别人记忆……没有如果。我不允许自己有弱者的心理。
玫瑰谷已经变成了我下意识会来到的地方了。我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那块被我尘封很久星盘。
星盘上各种线条都指明着某一颗星星的方向,而如今线条告诉我,那颗星星虽然靠近凹凸星球的天域,但是并没有抵达这里。如果卡米尔说,我来就是为了寻找一颗星星,那么星海灯塔不是给了我一个错误的答案。而且问题是我找星星干什么?上面是有金矿吗?
“恶党?”
我听见那个声音,一回头,那个骑士正站在我背后不远处。他刚刚从树林里走出,那呆毛旁又有几片调皮的叶草,看得我手痒得帮他拂掉。
“哟,安迷修,你居然还活着啊。”
他真是迷之自信:“谢谢,我不觉得我会死的比你早。而且我会活着离开凹凸大赛。”
“你活到现在我就觉得你是踩了狗屎运。”
“我跟你们不一样。”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我不懂他的过去,所以也就听不明白他的话语。他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事实上我们之间毫无默契。每次跟他说话我都会觉得乏力,就像是把拳头砸在棉花里。
过了一会儿,我缓缓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追一个家伙,路过这里。”
“不,我是问你,你来凹凸大赛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在那一刻,我捕捉到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头巾上,虽然只有一秒。
我头巾上有什么呢?
“一个星期后,玫瑰谷会有一场流星暴雨。”他转身离去,“我来这里是为了接住一颗星星。”
我一愣:“一颗星星?”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答案似乎近在咫尺。他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却变得温柔:“一个对我而言,无比无比重要的伙伴。”
也许是当局者迷,我并没能很快地把一些事联系在一起。后来我想,如果卡米尔那时还在我身边,说不定会帮我分析出答案……可是该死的,没有如果。
我参加凹凸大赛后,我也慢慢地明白这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比赛,战败者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唯一能带着卡米尔全身而退的机会只有向创世神许愿。所以我明白,或早或晚,我都要失去眼前的这个孩子。
但我没想到,分别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参赛者,卡米尔死亡。参赛者,帕洛斯死亡。参赛者,佩利,死亡。”
从玫瑰谷回到凹凸大厅,大厅里正放着死亡通知,那几个熟悉的名字让我愣在了原地。我像是一下子跌入了另一个隔绝的空间,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是隔着高墙传来的。
“应该是内乱?”
“听说那个帕洛斯对雷狮并不忠心……”
脑子里的血在沸腾,理智几乎要垮了,我狠狠地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稳住心神,抓住一个小裁判球,冷冷地开口:“我要兑换积分。”
我兑换的是卡米尔死亡前的场景。因为权限的原因,我没能看到杀掉他的人是谁。我的弟弟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大片艳丽的色彩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那一刻我感到我的鼻腔里都充斥着血腥味。我轻轻抬手,想去触碰那个男孩冷去的容颜,画面却化作光点落入土地里,像梦境中坠落的流星雨。
卡米尔,卡米尔,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
我闭上眼睛,平静了三秒,再次睁眼时,我已经有了接下来的打算。
在最后的图景里,看到了卡米尔,他的腿被割断了,那样的伤口截面我似乎见过。
这个晚上,我靠着之间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嘉德罗斯:“我要跟你合作。”
“好。”
我愣了愣。
他却挑眉:“怎么,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痛快地跟你这个渣渣合作?”
“是的。”我痛快地承认了,“我以为说服你至少需要花点口舌。”
他看了我几秒,金眸里的光暗淡了下去,他的神情少有的安静了。然而不知为何,我却莫名觉得直到这时他才露出了最疯狂的一面。
“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两个人,一个让我来到了这里,一个让我喜欢上了这里,前一个救了我,后一个被我亲手杀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块石头:“雷狮,这场大赛对于我从来都不是儿戏。我把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
金的事慢慢地在参赛者中传开了。那个古怪的家伙总会在别人出其不意的时候出现,毫不留情地击杀对方,然后有幽灵一般地消失,就仿佛他根本不属于凹凸星球,他只是某一个远古的魔鬼在这片星球的投影。
“白发……白发血眸……”
“黑色的箭头……太快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那些用积分兑换来的少得可怜的录像,少年的脚下蜿蜒着艳丽的血,猩红的双眼里藏匿着深渊。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转头,苍白的皮肤上伤疤裂开,他露出一个几乎裂到耳根的笑容。然后画面再次消失,我感觉我的脊背起了一层冷汗。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在神的战场上,出现了一只恶魔。
“你说他还保持着理智吗?”
“看他的行动来看,我想即使有,也不多。”嘉德罗斯在我旁边分析着,“但我断言他最想杀的人是我……”
也就在这时,又一条消息弹窗跳了出来,那也是一条死亡通知。
“参赛选手:凯莉,死亡。参赛选手:紫堂幻,死亡……”
在看完死亡录像后,我们两同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嘉德罗斯再次开口:“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他想杀的是我们所有的人。”
“你看,”我突然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发现没有,这家伙是最先挑人多的团队下手,我猜他并没有理智,只是凭着直觉想要尽快把人杀光。”
“你的意思是?”
“所以?”
“我不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变得更强,不过我建议我们先分头行动。”
“而日后为了把他引出来……”我思索了一番,顺口说道,“卡……嘉德罗斯,我想我们得再找一个伙伴。”
“别拿你用命令下属的口吻对我说话。”嘉德罗斯扛起他的大罗神通棍,“听你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到时候自己把人带过来。”
这个嘉德罗斯,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愿意落人下风。我摇摇头,开始打开地图,但在那一刻我突然愣住了,因为我才想起我并没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为什么会觉得我应该有安迷修的联系方式呢?
是啊,安迷修,我要找的人是安迷修。第一,他是孤身一人参赛的。第二,他实力也是如今还剩下的人里排的上前三的家伙。第三,跟他组队可以放心地把后辈交给他……总之我有一百个理由选择安迷修,即使我也明白,即使我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但我也找不到一个理由说服那个固执的家伙和我这个所谓的恶党合作。
如果我没记错,他跟那个格瑞的发小私交不错。事到如今,我只能祈祷他别自己脑袋一抽自己往坑里跳。
我走出大厅,透过玻璃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黑发的男人抿着嘴,皱着眉。我看不起那些不善于隐瞒感情的家伙,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那个如幽灵一般的金跟我们想的一样,出手只挑组队了的杀,不分强弱,只求效率,大赛赛场上弥漫着人人自危的氛围,金的名字慢慢取代嘉德罗斯成为死神的代名词,组队的参赛选手纷纷解散,祈祷那在梦魇里出现的魔鬼不要太早地来到自己的眼前。
这几日我打听着安迷修的消息,以前我不刻意去在意他时,我觉得他跟苍蝇一样无处不在,等我开始寻找他时,我才发现他跟风一样没有痕迹。
那天我又无功而返,太阳落山时,我刚好路过了那片玫瑰谷。现在秋天也只留下一点尾巴在这个星球上,风神叶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密集,稀稀拉拉地往下飘落着,我伸手,它们纷纷绕开了我的手指。
——您说过,您来这里是为了抓一颗星星。
卡米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了,可我什么都没想起。
被压制了很久的愤怒与悲伤突然攥住了我的心脏,我伸出手去抓那些从天而降的树叶,它们却像是一些调皮的蝴蝶,在我指缝间穿梭着,乘着细微的气流滑向远方。这么多天积压的不甘和焦躁在这一刻爆发了,我变成了多年前那个在皇宫里追着一只蝴蝶跑的男孩,只是盯着前方的树叶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等四周暗下来,等我被一块石头绊倒,我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大片大片玫瑰丛里,腿,手臂,甚至脸,满满的都是玫瑰刺留下划痕。
我什么都没想起,也什么都没抓住。
传说中玫瑰谷的神使一边落泪,一边洒下了玫瑰的种子,种子被他的眼泪和夏雨滋润,一夜之间便发芽开花。所以误入玫瑰地里的人们都能闻到泪水的味道。
可他为什么会流泪?成为凹凸大赛最后的胜利者的他到底是在为什么哭泣呢?
而现在我倒在玫瑰地里,花已经凋落,我并没有闻到传说中的泪水味,但是密密麻麻疼痛从脚趾舔到胸口,还有那更深的地方。我想大声嘶吼,但我不能,我的弟弟在天上看着我呢,所以我必须理智,冷酷,勇敢,坚强,不管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必须赢得这场大赛。
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剧烈地喘息,仰头看向天空,夜幕在我的头顶降临,星河在我头顶流淌,它们是要流向哪里呢?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停下呢?
风神的叶子被风从泥土里再次吹响天空,碧绿的细叶似乎与星空融为一体。我伸手,伸得再长也够不到星空,所以我抓不住风神的叶子,也永远抓不住我想抓住的东西。
那个晚上我又陷入了沉沉的梦境,梦境里的流星雨已经到了尾声,当最后一颗流星落下前,在梦境里的我突然有了一阵强烈的预感,我突然觉得我要真正失去什么了。
我从春天来凹凸大赛,可直到秋天,我都没能找到我想要找的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我为什么会觉得,我又要失去他了。
可他是谁?他是谁呢?
最后一颗流星落下后,黑暗再次席卷了我的梦境。我听见了海潮的声音,风将那苦涩的滋味带到我的身边,我第一次觉得,海洋里有泪水的味道。
>>
我最后一次见到安迷修时,他看起来已经快死了。
傻逼安迷修坐在玫瑰丛林的旁的小路上,衬衫已经被血浸透了,那双碧绿的眼半睁着,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永远地合上。
“雷狮?”他努力地抬头起来,过了好久才聚了焦。我走到他跟前,慢慢蹲下,他眨了眨眼,睫毛轻轻垂下。
他身上的伤并不是金留下的,我一看就知道。有几道伤是从背部贯穿的。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他这几天一直忙于保护一些他认为的弱者不被金伤害。如果我是那些弱者,我一定会利用这点把他当活体肉盾,可惜他保护的那些弱鸡们不仅实力低下,连脑力也不见得很好。
而在现在的玫瑰谷里,一切就像是三个月前,那个山洞里,重伤的骑士坐在地上,眼里的光迷茫又脆弱。不同的是那时的我救了他,现在的我已经无能为力。
我计算着,他的伤太重,即使用积分,恢复起来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让他加入我和嘉德罗斯的小组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我做不到。我看着他,静静地开口:“安迷修,我说过,再见面时我会杀掉你。”
与其让他在这里痛苦地挣扎,不如让我亲手了结他的生命。他本来就不属于凹凸大赛,本来就不该来这里。
我皱紧眉头,安迷修,你这个蠢货,我为什么会遇见你这样的人啊?
他也皱眉,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声音像生了锈:“你说……你要杀我。”
“是啊,”我拿起他落在地上的凝晶,“我要杀你了。”
“哦哦……”他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那可不可以等等……我要等我的星星……”
“星星?”
“对……对……”安迷修的头一点一点,手虚弱地往玫瑰丛深处指了指,“它……它天黑时就会落下……我得接住它……”
“安迷修,”我皱紧眉,举起剑对准他的心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你也撑不到天黑,不如让我早早地给你一个痛快。”
“撑……撑得过的,”他却用手推开我的剑,我把剑移回去,他又推开,来来回回,血渗出他手指上的缠绕的绷带。
“可是我的星星……”他看着我,那双眼里的光几乎让我动摇了,“我的星星天黑才会过来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倔强:“它没有我……就会闹脾气,就会想不开……就会死掉……你不能现在杀我……不可以这样……”
“我走了很久才走到这里的……”
他应该是出现了幻觉,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他的话我一句话都听不明白,但我的心却开始发酸,酸得手上的剑都拿不稳了。
“好,好,我不杀你,我不杀你可以了吧?”
然后我就把剑丢掉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伤得比我想象中的严重,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睫毛轻颤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慢慢地浑浊了,那是将死的前兆。
看着他。我对自己说,雷狮,这是你最后一次看着他了,最多再过几小时,他就会变成回收,变成一缕一缕看不见的元力,彻底在你眼前消失啦。
可能是意识到我丢掉了刀子,他一副已经放心里的模样,就像是我不杀他,他就真能撑到夜晚来到一样。那双碧绿的眼睛将合未合,让我想起将开未开的花。
“安迷修啊,”我的嗓子有些哑,“你说你要等的到底是什么呢?”
过了几秒,他回答:“星星……一颗星星……”
“什么样的星星呢?”
他没有再回答,呼吸却越来越浅,那是远去的风。
我觉得我的眼球在发涨了,我想,为什么这个快死的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呢?你看,这人的脸这么脏,头发上又粘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叶子,多像一个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啊。
可小孩怎么能这么早就死去啊?
我把头巾取下来,去擦他被血污的脸颊,他的血染红了洁白的丝巾,还有那颗金灿灿的星星。他的头发上有一些叶子,被风吹过来的。我伸手去帮他摘。
以前我不懂珍视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我明白了,就是看见他脸上有脏东西会想帮他擦掉,看见他头上有叶子会想帮他摘掉的感觉啊。
他的头发又细又软,跟他倔强的脾气一点也不一样。我毫不费力就摘下他头顶的落叶,然而下一秒,我就愣住了。
在那一刻,我看清了那片叶子的全貌。
那是风神的叶子。
>>
去过风神星的人,总有一天会收到一片来自风神树的叶子。在你的手指触碰到它的那一刻,你会想起一些,你失去的东西。
现在,我该讲述发生在这个秋天的最后一个故事了。
我背着安迷修在玫瑰丛里奔跑着,一边跑,玫瑰的花刺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我感受不到痛苦了,心脏跳得快炸掉,汗水模糊了我的视野,那些挡路的玫瑰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图景。
那些曾经被我遗忘的图景。
九岁那年,雷王星叛乱,躲在衣柜里的我折着星星纸分散注意,而当衣柜门被拉开时,站在外面的却不是叛党,而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王子殿下,您已经安全啦。”
他对我笑着,眼里落满了繁星。
也就在那一年,他乘着星星离去,从此隐没在星空后,而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去抓一颗星星。
十二岁那年,我离家成功,当了宇宙海盗,到的第一站是草木星,因为罗盘说他的流星在那里。
可当我到达时,他却不在那里。
十三岁时,我另外收了两个小弟,开始有了一点名气。我买了更好更快的的船,分别达到了风神星,水合星,圣空星——可他还是不在那里。
十四岁那年,罗盘指引我来到了宇宙边缘附近,那里没有光也没有生命。我开着最快的飞船,躲着飞驰的流石,却还是没能追上流星。我只看到星空骑士团的尾巴,他们骑着流星远去,洒下雪一般的光影。
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颗逆行的流星。那是一颗金色的星星,它刚刚绕着那群流星飞行了三圈,然后一颗星孤零零地远去。我透过观星镜往上面望去,星球上空无一人。
我想抓住一颗星星,可事实上,等我找到它时,星星上的人却已经不在那里。
他在哪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安迷修在我背上悄无声息,我咬牙,大吼道:“安迷修你给我撑住!你再不醒你的星星真的要自毁啦!”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来到了陆地,又怎么找到了凹凸大赛,我只知道我害怕得要发抖了。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在这里!”
星空那么大,星星那么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终于来到了玫瑰花丛的中央,那是他曾经给我指过的地方。我把他从背后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不让他被玫瑰花刺给伤到,他安静地趴在我怀里,如果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我都怀疑他已经死去了。
“安迷修,安迷修,你这个傻逼该醒了!”我拍着他的脸,“你的星星快落下了,我认不出它呀……要是你也晕着,它说不定就摔死了啊?!”
积分兑换的药品似乎还没有起到作用,他的脸依然是苍白的,嘴抿着,唇色与他的脸色融为一体。
光线暗淡了,星空已经来到我们头顶了,我颤抖着掏出那块星盘,那上面的若隐若现的纹路显示,他的星星此刻就在我们头顶了,那些星星以稳定的频率闪烁着,可在我看来确实那么的岌岌可危。
如果他没有醒来……如果那颗星星没有认出他选择与大部队一起燃烧,那他就只有在凹凸星球上死去的命运。
他是星空骑士,他不该死在陆地上。他不该的。
我望着依旧沉睡的他,抱着不是丢了也不是,急得快要跳脚了,夜幕越来越深,星星越来越亮,这分明是快要坠落的前兆。
我仰头望着星空,目眦欲裂,我又开始后悔了,如果当年……如果我没有想把他留下的念头,他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他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快乐?
安迷修,我又后悔了,为什么在你面前我老是出现这么脆弱的心情,就仿佛我变成了一个弱者呢?
我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咬着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我该做的只有一件事,让他的星星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我该如何让他的星星意识到他在那里呢?也就在我手足无措时,一段记忆又在我眼前闪现。
那是大祭司,他在时间的那一头,微笑着对我说着话。
——如果他身上有了陆地的东西,那么他就会失去与星空的联系。
——那是风筝的线,如果线断了,风筝自然就能飞走了。
——三殿下,想好你的线是什么了吗?
风筝线风筝线陆地的东西陆地的东西……电光火石间,我的眼神停在了他手指的绷带上。
>>
现在,在这个秋天发生的最后一个故事也要落下帷幕了。
我抓着他的手腕,找到他打结的地方,然后开始一圈又一圈的往下扯,像是树的年轮,也是这么绕了一圈又一圈。
绷带被他洗的发了黄,却还是没有扔掉。我想起我年幼时那个幼稚的想法,解着解着,鼻子就发了酸。
他没有挣扎,安静地睡着,只是解到一半时,他突然嘟嚷了一句。
雷狮,雷王星的玫瑰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手指僵了僵,回答,雷王星的玫瑰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花,跟它星球上的人一模一样。
所以你不能相信他。
他安静地咂嘴,直到他的双手重新暴露在空气中,他都没有醒过来。
在他的绷带完全落入泥土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一颗金色的星星,它是一道金色的箭矢,从苍穹射向了流星公墓。从它身上盛烈的金光可以看出,这颗星星有多么的兴奋。
我摸了摸我的头巾,那里有一颗金色的星星。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当初一看到它就移不开眼睛,而现在我明白了。
我低头看向睡着的安迷修。
我一看见你,就移不开眼睛了。
流星已经停留在我的眼前了,这颗金色的圆球在我面前焦躁地发着光。我把安迷修轻轻放在了上面。
真奇怪啊,玫瑰谷的玫瑰明明凋零了,为什么我却尝到了那么苦涩的味道呢?
眼泪涌出眼眶,空气中弥漫着泪水的滋味。我看着逐渐远去的他,安静地对他告别。
“风筝线断了。”
“所以,飞吧,骑士。”
玫瑰谷.终
嘉德罗斯是找到我时,正下着流星雨,一片片绚丽的光雨笼罩了黑夜里的玫瑰谷,一颗颗流星沉睡在流星公墓。
“金那小子今天暴走,把能杀的渣渣都杀了。”嘉德罗斯望着星空,眼里出现了一丝还念,“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开始合作吗?”
“你说的那个人呢?”
“骑着星星飞走了。”我耸肩,“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
嘉德罗斯愣了愣,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我一定会赢这场比赛的。”
我笑:“赢得比赛的是我,但我们得先把金给干掉。”
他一脸傲然:“你不是我的对手。”
“嘁,那可不一定。”
离开的路上,我突然叫住了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摸了摸下巴,“虽然我觉得我不会输,但是要是你这小子踩了狗屎运,成为了神使……你帮我把这玫瑰谷的玫瑰换成我们雷王星的那种,可以吧?”
“雷王星的玫瑰?那种阴险得不得了的凛冬玫瑰?”嘉德罗斯扯扯嘴角,“什么见鬼的要求?”
“没办法啊,我以前答应过一个人要给看看世界上最好看的花,然而我们的星花在冬天开,他秋天就走了,流星公墓是星空骑士唯一可能再次归来的地方,我总要想点办法让他看见。”我顿了顿,朝天空望去。
今天的星空被星光洗涤得纯净,一颗金色的流星缓缓经过了我的头顶,如同一滴滑落的泪。
“啊……”我喃喃道,“这也是个秋天啊……”
玫瑰谷的玫瑰在秋天凋零了,那位神使在夏天流下的眼泪,在秋天已经干涸。
可是玫瑰谷的神使为什么哭呢?
我低头看了看我手中那片小小的风神叶。
也许是因为我们对发生在过去的失去都无可奈何。
尾声.终点站.流星公墓
安迷修悠悠地睁开眼时,就看见自家团长可亲的脸。
“团长!”他惊喜地叫道,后者老泪纵横,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一巴掌。
“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
安迷修被拍得龇牙咧嘴,他注意到团长的话,不由地有些疑惑。
回来?他有离开过吗?
他迷茫地眨着眼,环视四周觉得缺了点什么:“丽丽姐呢?”
安迷修花了大概半年接受了丽丽姐早就不在的事实。而他花了一年才接受了自己原来在陆地上独自生活了六年的现实。
“六年啊……”他拍了拍自家小流星的头,“你居然坚持了六年,我真的很高兴。”
失去了骑士的流星一般都会选择坠落在流星公墓,那是三年一次的葬礼,全宇宙的流星化为光雨,永远在沉睡在凹凸星球上的泥土里。然而它的流星居然撑过了两个三年,安迷修为它的坚强感到骄傲。
“流星公墓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一个你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去的地方。”团长冷哼一声。
安迷修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于是流星公墓就被他从脑海里抹去了。
这样一晃就过了很多年,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青年骑士,骑着流星降临在各个星球上惩恶扬善,将星空骑士团的美名发扬了广大。
“还好有安迷修哥哥把坏人赶跑了,否则我就要去参加凹凸大赛啦!”
“凹凸大赛是什么?”
“唔,是神的战场!听说赢了就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副团长!该走啦!”一声呼唤从远方传来,安迷修歉意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乘着流星离去。这些事自然也就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了。
又过了一些年,团长寿终正寝了,继承团长之位的是另一个优秀的青年。安迷修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不满,他主观上就对这个位置没有半点想法,而客观上,他的流星曾经被他强行用意志控制过一会儿,所以落了后遗症,每载着他飞一段时间,都要把他放在一颗星球上歇一歇,再下来接他回去。
而现在,他的流星似乎又累了,于是安迷修开始寻找附近的星星,而当那颗星球闯入他视野的那一刻,他就移不开眼睛了。
星球上覆盖这皑皑白雪,然而在某一片却覆盖这一大片如火一般的红色。那冰冷的雪丝毫压不住那红的半点艳丽,反而衬托得它更引人注目。
“ 你看它怎么样?”安迷修指了指那颗星球,“我在那里等你。”
他便降临在那片火红的附近了。近看时,安迷修才发现那是一片玫瑰地,玫瑰们红得耀眼,像是一团团火,要把这个冬天点燃。
“不可思议,居然会有冬天开的玫瑰啊……”他惊叹道,“我还从不知道有这样的玫瑰呢!”
“咦?”也就在这时,安迷修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这片玫瑰,居然没有刺。
难道这不是玫瑰吗?
这么想着,安迷修伸手去触碰那光秃秃的枝干,也就在他手指接触到那枝干的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他急忙缩回手,手指上居然沁出了一点血珠。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了,迷惑地挠头,也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一个东西。
如果你去过风神星,那么你总有一天会收到一片来自风神星的树叶。
而当骑士来到这个星球上的那一刻,一片树叶就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悄无声息。
其实关于这片树叶,还有一个很长的故事。它漂泊过很多地方,也曾落进过一个骑士手里。可那时那个骑士的手指缠着绷带,并不能真的抓住树叶,所以那时的他什么也没想起。因为只有你手中空无一物时,你才好抓住另一样东西。
而现在安迷修的手指上的绷带被一个人解开了,于是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风神的叶子。
安迷修便看见了那么一个孩子,八九岁的模样,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紫色的眼里落满了星光。
他急急忙忙地拉过自己的手,小大人一样地抱怨道:“跟你说让你不要乱碰我们的玫瑰!不是跟你说了我们的玫瑰的刺很细密,是看不见的吗?你不要只盯着看得见的,也要提防点看不见的东西啊!”
安迷修听见自己开口,也是孩子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可是……就算我现在记住了,以后也会忘记呀。下一次看到你们的玫瑰,还是会忍不住碰它们吧?”
面前的小男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眼里闪过一道光:“有了!”
画面一转,在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小王子拿出一卷细细的绷带,他将绷带绕在安迷修的手指上,从指尖到指根,每一个可能被玫瑰伤害的地方。
他得意洋洋地对安迷修叮嘱道:“只要隔着这个,不管你记不记得,你以后摘玫瑰,都不会受伤啦。”
画面消失了,安迷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那上面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绷带。
然而他心里的情绪却满得快要溢出了。他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上了自己的眼眶,却迟迟不肯落下。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从来没有在记忆中出现的声音。
“安迷修?”
又像是出现了无数次。
安迷修慢慢地回头。
一滴眼泪就砸落在凛冬的玫瑰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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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那个是嘉九还是雷总……这还用问吗?!流星是HE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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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轮苦力整理信息,本獾发现,大家给自己的原创文打的标签真是五花八门啊!
茫茫文字海洋,甚至找不出什么共性。【虽然有很多作者使用#原创 这个tag,但是这个tag下的内容非常杂,从手写字体到设计到同人,应有尽有,并不能友好的互相发现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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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接收到了评论意见,根据自己作品的实际情况,可以增加#LOFTER原创长篇 和 #LOFTER原创短篇 ,这两个可以和原创小说那个一起出现,但长篇短篇就不要同一篇文章重复打了哦
杰克:这算是告白吗(笑) 【监管者们摸鱼时间】
说实话,,番外本来是正片,画着画着又,,延伸了(哈哈哈哈),昨晚躺下就想到了(大半夜差点跳起来画画)
请珍惜现在高产的我,过了这个假就没机会了,哈哈哈。我最近疯魔了疯狂画杰裘qwq,本来想今天更欺诈的,,
如果你们有看我打的一堆话,那我想问问,
400fo了有人要点图(梗)吗!?没人的话我就记几画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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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已封!!!!!已封!!!!!
胜利属于刀派!!!魔鬼女孩赢了!!
久违地失眠了
那么深夜时玩个刺激点的热度游戏吧!
单纯看数字高低我觉得不够刺激,随时翻转结果才刺激
所以听好规则哟
截止今早10.30.00s
我会定闹钟的!
热度为单数,接下来两篇都是刀
热度为双数,接下来两篇都是糖
考验刀糖两派战术的时候到了!
你们每个人手里有两个热度,有随时改变结果的权利
可正因为如此,所以似乎变成了没有人有这样的权利
你们可以选择到时候看情况选择取消热度或添加一个热度
也可以到最后再单击
但是请注意会有很多人和你们采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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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后结果是我在10.30.00的一次刷新后定的
所以你们似乎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似乎又没有
也许你最后自以为扭转乾坤的一击,是成全了对手
是不是很有趣?
好了,可以开始battle了(((o(*゚▽゚*)o)))
碎碎念
提前说,文学不在讨论范围内。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写文是不能带着孤芳自赏的高傲的,要是真孤芳自赏就请别打tag,不是所有的冷门都是曲高和寡,而且我一直觉得最高境界是雅俗共赏。
故事首先要活泼生动,像是枝头的小鸟,管它悲剧喜剧,你都愿意去听才是王道。然后是怎么把一个故事讲清楚怎么让逻辑自洽。文笔足够承载就行了。我以前被朋友推着看一篇文,看完后我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在干啥,这样的文就算文字再美,都是没有灵魂的漂亮皮囊,...
提前说,文学不在讨论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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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首先要活泼生动,像是枝头的小鸟,管它悲剧喜剧,你都愿意去听才是王道。然后是怎么把一个故事讲清楚怎么让逻辑自洽。文笔足够承载就行了。我以前被朋友推着看一篇文,看完后我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在干啥,这样的文就算文字再美,都是没有灵魂的漂亮皮囊,是舍本逐末了。
【给你说个故事】x博时代
给你说个故事。
这个时代被称为x博时代,人们看新闻靠x博,追剧靠x博,发表意见,指点江山上x博,甚至受了什么冤屈,吃了什么官司,都要上x博上嚎一嗓子。
当然,x博主要还是一个娱乐app,很多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们在上面都有号。人们也乐于关注喜爱的明星们的日常生活,参加了什么活动,演了什么电影,专辑卖了多少,总之乐此不疲。
当然,除了关注自家爱豆,还得关注他们的社交圈。比如爱豆生日了,哪些明星发了祝福,哪些没有,关注时间久了,自家爱豆的社交圈也摸得准了。是自家爱豆朋友的,顺便也一手粉了,没有交集的,就不去关注……而那些关系差的,自然是设成拉黑,...
给你说个故事。
这个时代被称为x博时代,人们看新闻靠x博,追剧靠x博,发表意见,指点江山上x博,甚至受了什么冤屈,吃了什么官司,都要上x博上嚎一嗓子。
当然,x博主要还是一个娱乐app,很多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们在上面都有号。人们也乐于关注喜爱的明星们的日常生活,参加了什么活动,演了什么电影,专辑卖了多少,总之乐此不疲。
当然,除了关注自家爱豆,还得关注他们的社交圈。比如爱豆生日了,哪些明星发了祝福,哪些没有,关注时间久了,自家爱豆的社交圈也摸得准了。是自家爱豆朋友的,顺便也一手粉了,没有交集的,就不去关注……而那些关系差的,自然是设成拉黑,或者设成特关。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以前影视圈就有一对话题度很高的宿敌。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雷狮和安迷修。关于他们怎么成为宿敌的,说法很多。有人说他们还在X影在读时梁子就结下了,有人说在X影时他们关系还不错,梁子是在第一年争夺凹凸最佳男主角时结下的……总之众说纷纭,但是这两人的确是梁子很深。
这两人糟糕的关系也直接反映在x博上。安迷修脾气好,在圈里是个有名的好好先生,基本他发个宣传通告,和他有关系的没关系同窗们都会转一转贡献点流量,只有雷狮那里风平浪静,最新x博图片依然是他和他撸的串和面包。
当然只有这点只能说明这两人没啥交往。可后来人们发现啊,前一脚安迷修接了个主角是警察,后一脚雷狮就要个剧本主角是匪盗。安迷修前年才演了个神父,后一年雷狮就直接变身魔王,8127年初安迷修那个爆款贺岁电影叫《仁者无敌》,年末时雷狮主演的《恶者为王》直接问鼎了那年的票房。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长此以往下来,是个人都能看出雷狮和安迷修之间的暗流汹涌了。
两家正主虽然没有明面来往过,他们的粉丝可按捺不住。基本有雷狮的地方就有几个安粉猛嘲,有安迷修的地方也免不了雷粉过来砸场。久而久之,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这两家关系有多差。
可娱乐圈不怕关系差,就怕没关系。宿敌设定一旦艹起来,就是一大波流量。因此搞事的制作组们还特意动大关系请来了这两尊大佛,特此做了一期节目就叫《宿敌对对碰》。宿敌碰面的确吸引了不少目光,然而在看完节目后不少观众大呼失望,甚至一些暗戳戳的CP粉直接脱了粉。
“我觉得X站同人剪辑都比他两真站在一起时有CP感!”
在那期节目中,安迷修全程带着标志性微笑,雷狮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偶尔视线交汇时,两位影帝表现都非常自然,完美地演绎了怎么把一个大活人当空气的目光。
不过既然参加了同一个节目,两人x博总该互动了吧……如果还着这样的想法,你可真是天真。
两位的确都为节目做出了不遗余力的宣传,就是宣传里只字不提对方。
但是物极必有妖,就有人琢磨着,这两位好歹曾经也是同窗,就算不熟也能维持个塑料,为何关系会如此糟糕?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任何细枝末节都逃不过网友们雪亮的眼睛,在八卦心的驱使下,他们居然真的扒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张老照片,被抓拍的,出自一个八年没更新的抓拍博客。抓拍博客主当年可能是X影的学生,博客里不少抓拍的x影美景,而在一个清晨,他来到湖边拍朝阳,无意间那两个少年就入境了。
在波光粼粼的湖旁,他们都穿着校服,一前一后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安迷修走在前面,他低着头,双手插兜,雷狮跟在后面,一手自然下垂,另一手却微微抬起。他们隔得不远,只有一个人的距离,这个距离,安迷修只要走得慢些,雷狮就能跟上他。这个距离,只要雷狮伸出一只手,就能触碰到前面那人的衣角。
可惜人们并不能跳进照片里,去看看雷狮到底有没有伸出那只手,但是这并不能阻止这张照片上热搜,还霸占几天热搜头条。
“雷狮和安迷修曾经是密友,可后来莫名决裂?”这样的新闻通稿漫天都是,评论区里有双方的粉丝难得团结疯狂痛斥媒体的无良,但是更多的路人则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而媒体们忙着疯狂带节奏吸引更多流量,甚至请来不少“老校友”发声,其中最扯的一个是说雷安二人曾经是情侣关系,后来因为压力而分手云云……
但是这谣言很快就澄清了,因为正主发声了
这可能八百年后雷安的第一次对同一件事发声。雷狮发了句“无聊”,安迷修发了句“请关注我的作品”,然后热度过去一切如常。
有弱势的CP粉们虽然对正主的辟谣伤心欲绝,但是细细一品,妈耶,这算不算有史以来第一次x博互动?
惨,真惨。
这事过后,雷安两位似乎连宿敌设定都不愿意艹了,两人x博依然各发各的,却再也没有以往那些针尖对麦芒的气息。雷狮从那以后接剧本再也不跟安迷修对着干了,而安迷修参加什么颁奖典礼只要雷狮在场就请病假,两人真的井水不犯河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后来呢?后来就真的相安无事岁月静好,两家的火药味也淡了很多,真的从关系差变成了没关系。
直到那一天,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就在几年前,安迷修去雪山取实景时遇到了雪崩,全队人有去无回。
那段时间全网都疯了,安迷修自家粉丝都不必说,作为一个敬业的实力派演员,他在影视圈也受人尊敬。一时间人人都发了x博以表现默哀,就连一些从没交集的大佬都表达了自己的哀思之情。
而有些有心人去点雷狮的x博,呵,最上面一条依然是三天前,他最新的那部电影。
这事还上了当时的热搜,热搜就是#雷狮你的心到底有多冷#,不少情绪激动的安粉甚至去他x博下留言“毕竟曾经是同窗,你就这么讨厌他,对他的离去都没有一点触动吗?”
雷狮的心可能真的很冷,对于这样的言论他根本都不搭理,索性彻底装死。于是三天后,他那里依然一片死寂,没有发一条x博。
三十天后,他的新片上映,他依然没有发x博。
三个月后,他依然没有发x博。
他再也没有发过x博。
End
是新的系列,不定时给你说个故事。希望给你们带来听闺蜜说八卦的感觉(?)
雷狮没die!
我基友说这个系列最后评论区会演变成我不听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