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凌】 捕快追x盗贼凌——现世桃花🍃(三)
*文案:山重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三)
隔日,蓝思追回到了王府。
“蓝捕快,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理啊。”王姓的官道。
思追摇了摇头笑了:“此事比我想象中好处理多了。”
“真的?!那您打算如何处理?”那位官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起来。
思追依旧温柔道:“自当是把属于您的东西如数奉还,将盗贼惩戒以示公正。”
“蓝捕快小小年纪,办事能力竟然如此了得!那......如数归还的东西呢?”那位王官左右瞟着。
“恩,就在隔间。”
那位王官赶紧跑到隔间,看还回来...
*文案:山重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三)
隔日,蓝思追回到了王府。
“蓝捕快,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理啊。”王姓的官道。
思追摇了摇头笑了:“此事比我想象中好处理多了。”
“真的?!那您打算如何处理?”那位官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起来。
思追依旧温柔道:“自当是把属于您的东西如数奉还,将盗贼惩戒以示公正。”
“蓝捕快小小年纪,办事能力竟然如此了得!那......如数归还的东西呢?”那位王官左右瞟着。
“恩,就在隔间。”
那位王官赶紧跑到隔间,看还回来的几箱子物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怎么就这么点,你耍我呢?”王官瞬间翻脸不认人。
思追温柔的笑道:“那您看看这个。”他从衣服里拿出那些纸,然后摆到王官前面。
“归还给你的就是你本来应该有的东西,难道要把这些贪污受贿,压榨百姓得来的东西也一并还给你吗?”
“呵......呵呵”那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不可能,这肯定是伪造的,你有什么证据。”
“自然是有的”思追淡声道,“这些东西在找您之前,已经挨个跟私下您有秘密交易的人谈过的。”
“你猜他们都怎么说?”远处飘过一个少年的声音,一位黄衣少年靠着门,双手抱胸道。
思追抬头瞄了一眼,看到金凌笑意又浓了几分。
“什么他们......什么人......你们说什么呢。”那人又慌了一点。
“您已经没有钱财依仗,难道他们还会继续护着你不成”金凌懒洋洋的说。
“我们也没有逼您的意思,这事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就说是我能力不足案子没处理好,不会让他人闲言碎语。”思追道。
“诶,你跟他还这么客气干嘛啊,人家心里指不定想怎么整你的。”金凌傲气道。
“没事。”
“你就是一个捕快,你应该拿钱替我捉贼,怎么还帮贼人倒打一耙!”王官愤愤道。
思追也不恼,依旧是很冷静的道:“他若是贼,那你呢?”
“......”王官哑然。
金凌道:“思追我们走吧,别管他了。”
“好。”
走在路上。
“我突然想起来,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位盗侠吧。”思追沉声道。
“恩?盗侠?还挺好听的啊。”金凌道。
“每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偷盗事件,手段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是那种干净的人。”
思追沉默了一会儿道,“之前就是因为百姓们也都私下议论纷纷说这些人是罪有应得,说盗的好,所以我也没接过这些案子。”
“这样细想想,反而是我被你利用了。”思追淡淡道。
“王府干的勾当,知道的人早被封口了,所以没人知道这个勾当,那我这个‘盗侠’也得做一次坏人了。”金凌道。“犯案总要找个比较‘权威’的人帮我脱离与案子的关系啊。”
找其他捕快也可以,为什么要找我?
思追话在嘴边却没有问出来,大概其他捕快还是会帮着王府那一边吧。可他每次犯案都没被抓捕,也没有必要特意让他知道他的存在。
究竟是,为了什么?
[曾经的作者有话说]
金凌无人照顾,比起原著来讲性格很独立,思追则是很精明,所以都有ooc成分
虽然三年后看文章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 但为了保留当初的想法就一点没改vvv
丨浮梅丨掌心生锈
*灵感来源于@一杯豆腐羹 老师的儿童玩具梗
*全文字数共2w,预计阅读时间二十分钟。
祝阅读愉快
伊诺在父母离婚后的当天下午买下萨沙。
那是2030年乌萨斯百年一遇的恶寒天气,雪落下后没来得及化就迅速结成冰晶,被车子压成硬邦邦的厚实冰面,整座城市像是被灰色的流沙掩埋,行色匆匆的路人裹紧大衣,从车里看出去,臃肿的圆柱体在风雪中跋涉。
伊诺在车窗上写字。
“我给你联系好了新的学校,下周一就可以入学,这次我仔细考察过,一定会适合你。妈妈现在是事业的上升期,实在腾不出时间照顾你,所以妈妈决定雇佣新的——伊诺,你有在听吗?”
小孩子在冰...
*灵感来源于@一杯豆腐羹 老师的儿童玩具梗
*全文字数共2w,预计阅读时间二十分钟。
祝阅读愉快
伊诺在父母离婚后的当天下午买下萨沙。
那是2030年乌萨斯百年一遇的恶寒天气,雪落下后没来得及化就迅速结成冰晶,被车子压成硬邦邦的厚实冰面,整座城市像是被灰色的流沙掩埋,行色匆匆的路人裹紧大衣,从车里看出去,臃肿的圆柱体在风雪中跋涉。
伊诺在车窗上写字。
“我给你联系好了新的学校,下周一就可以入学,这次我仔细考察过,一定会适合你。妈妈现在是事业的上升期,实在腾不出时间照顾你,所以妈妈决定雇佣新的——伊诺,你有在听吗?”
小孩子在冰面上跌倒,头上带护耳的皮帽掉下来,裸露的耳朵被寒风刮得红肿。
“不要。”
伊诺隔着车窗抚摸跌倒的小孩,拒绝妈妈的提议。
妈妈回忆起什么,连忙补救:“这次我们不再雇佣真人,我们去买机器人吧。”
2030年,战后第三年,战争造成人口的巨大亏空,乌萨斯劳动力市场供需比严重失衡,受战时思潮影响,乌萨斯拒绝海外引入劳工,机器人市场由此进入空前繁荣时期。
“你自己挑。”妈妈循循善诱,“挑一个你喜欢的,只听你的话,不会伤害你的机器人,好不好?”
窗外的小孩被身后的机器人保姆抱起来,机器的金属色泽在昏暗日光下浅浅闪烁。
“好。”
“女士,这是S-2款,最新出的保姆系列机器人,适合照顾0-8岁幼童,皮肤采用全态仿真,内置恒温系统,您可以上手摸,绝对和人类肌肤质感一模一样,带给幼童母亲般的温暖。它的中央处理系统也是最先进的wiokindos系列……”
导购员滔滔不绝地介绍展览台前的最新款式,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伊诺用手轻轻触碰机器人的身体,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妈妈看起来对这台机器人很满意,特别是听到3.0版本处理程序让它可以包揽一切家务时,但伊诺坚决摇头,拒绝买下这个胖乎乎、软绵绵,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机器人。
导购员不会允许任何冷场出现,他立即微笑着询问伊诺对于机器人的要求,承诺在全市最大的机器人展览与购置中心内,一切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
但伊诺还是摇头。
妈妈代替他发言:“我觉得他可能,嗯,不太喜欢成人大小的机器人,有没有儿童款?那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
导购员心领神会:“您是说玩伴款的机器人吗?有的,请到这边来。”
“为了满足独生子女家庭对于玩伴的需求,我们这里有W-3系列的玩伴机器人,不仅仅是陪孩子玩,他们的处理系统完全可以胜任高中以下阶段老师的任务,内置设定也会满足孩子们的特定需求。”
伊诺躲在妈妈背后,握紧她的衣袖,面前的玩伴机器人们衣着光鲜靓丽,带着幸福甜美的笑容,各色肌肤在展厅雪白的灯光下闪烁,显露出人类肌肤的细腻纹理,不远处还有furry款机器人,尽可能满足顾客的一切需求。
妈妈在导购员的劝说下凑近考察,伊诺松开妈妈的衣袖,而后两只手绞在一起,指节处泛出肉粉色。
小机器人们空洞冰冷的目光散布在展厅的每个角落,来回走动的顾客们带走他们的眼睛,伊诺听到窃窃私语,那是机器人对人类小孩露骨的仇视与嫉妒。
伊诺不断向后退,他退到门口,后背贴在墙上,外面是乌萨斯呼啸的寒风,屋内是对他保持恶意的机器人军团。
他又感到溺水时的窒息感,放声尖叫起来。
“不好意思,先生,破坏了展厅的秩序。”
妈妈抱着他,连声道歉。
金牌导购员依然保持标准的服务性微笑,让人怀疑这个笑容是长在他脸上的。
“没关系,女士,机器人产业向来避讳‘恐怖谷’的说法,可能是某件机器人设计纰漏,惊扰到小朋友。”
他为了展示宽容大度,向前走一步,想要逗弄下伊诺,但伊诺迅速扭过头去。
妈妈则尴尬地打起圆场。
伊诺看到一辆深蓝重卡,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打开的车厢。
“手!”
他指着车厢,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
导购员看了一眼,安抚道:“没事的,小朋友,那些是不要的机器人。”
伊诺的嘴唇上下开合几下,在妈妈鼓励的目光中试探着问:“不要?”
妈妈有些失落。
导购员对于挣不到钱的事情兴趣缺缺,但依然在美丽富有的女士面前保持专业修养:“机器人发展日新月异,每天都在淘汰落后产品,今天正好是我们清库存的日子。”
“为什么不低价出售呢?”
妈妈不解道。
“女士,机器人产业是倒金字塔结构,顶端获得一切赞美与宠爱,底端什么都没有,人们宁可加点钱买先进款式,也不会图便宜买淘汰款。”
伊诺静悄悄地看司机拖拽一款款机器人,暴力拉扯的过程中有机器人的头被卡在防盗装置处,另一位工作人员上前猛踢,头颈交接处断裂,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滚过冰面,滚了好远好远。
它长得那么像人。
“落后、废弃的机器人会怎样处理呢?”
妈妈问。
“大概是拆解分类、回炉重造吧。”导购员也不是很清楚,笑容中多了些人气,他摸摸下巴:“那要看他们的零件还有没有用,如果是落后很久或废弃严重的机型,大概率会被当作有毒有害垃圾处理。”
“死?”
伊诺转过身来,指着那颗圆滚滚的头问。
导购员茫然片刻,懂了小家伙的意思,他笑着伸手抚摸伊诺的脑袋,伊诺想躲开,但妈妈拦住他。
“机器人不会死,因为他们没有活过。”
导购员这样说。
伊诺又转身去,这次他看到一个小男孩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当他抱起那颗头时,司机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将他掀翻在地。
伊诺瞬时尖叫起来。
导购员反应更快,他冲上前去,在冰面上摔了两跤后一把揽住男孩,破口大骂:“佩图赫,你疯了吗?你竟敢这样踢一个孩子?”
“茹拉夫廖夫,你完全是误会我。”司机显得很委屈,酒糟鼻在寒风中变得更红,“这只是个机器人,你被这坏东西骗了!”
导购员松开怀抱,低头看了看男孩,男孩月青色的眼眸中内嵌感应红环,这是尚未掌握“光眼”技术前,老式机器人用来聚焦的设备。
他揉着腰站起来:“为什么这鬼东西还有电?我以为是真的男孩,我要被你吓死了。”
“他是光伏充电,正好放在仓库靠近窗户的地方,我刚才拖的时候好像把它启动了。”
“你吓到顾客的孩子,和我过去道个歉。”
正当司机抱怨今天运气不佳时,伊诺和妈妈走过来,在冰面上抱着孩子走动实在困难,伊诺自觉地跟在妈妈身后。
在看到他后,呆立原地的小机器人像得到指令一般,轻轻放下怀里的脑袋,向他张开双臂。
“弟弟,”小机器人说,“抱抱。”
在场的人同时陷入惊愕,随后导购员先生反应过来:“啊,这款似乎是玩伴型机器人,这句话应该是初始启动语音。”
在大人们从惊愕中回过神闲聊时,小机器人一直固执地举着双臂,等待陌生的弟弟回应他的拥抱。
他的外表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脸颊覆盖着鳞片,感应红环将他的目光聚集成一束,轻轻落在伊诺脸上,落在这个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小孩身上,在他陈旧的系统设定中,相连的每一个元件都告诉他,这是他的弟弟。
而他出生和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和陪伴弟弟。
司机已经道完歉,导购员已经拿到顾客的联系方式,他还没有等到弟弟的回应。
想到这鬼东西害自己道歉,很可能会被扣工资,司机狠狠给它一脚,过来帮忙的工作人员点击关闭机器人系统,将他拖走。
系统在关闭,电量逐渐流失,储备电能优先供给CPU,感应红环停止工作,小机器人的目光在人类眼中涣散了,没有电力支撑的双臂缓缓落下,正当他要被丢上车,躺在无头机器人旁边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包裹住他冰凉的指尖。
“我要。”
他的弟弟说。
【七岁】
就这样,伊诺七岁时,得到了他的哥哥。
当他们回到家,妈妈打开车门时,意外地发现伊诺睡着了,大概是因为道路结冰,一路上车速如同蜗牛,也因为呼啸寒风中待在温暖舒适的车里给幼童以抚慰。
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小机器人抱着弟弟,他垂着眼睛,注视怀里睡着的男孩,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一路上都在考虑要不要退货的女士不觉心软,她俯下身摸摸小机器人:“我可以把你当成另一个儿子看,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伊诺,好吗?”
小机器人抬起头,茫然发问:“伊诺?”
“就是弟弟。”妈妈点点伊诺的眉心。
小机器人缓慢地点头,他的电量有些不足,难以及时有效地回应指令,因此他只是重复初始设定语音:“弟弟,抱抱。”
“好啊,看看你能不能抱动弟弟。”
妈妈让他下车,做好保护的姿势,担忧小机器人出现意外,但她显然多虑,小机器人抽调CPU核心组件中的电量,优先供给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幼童稳稳抱入房间。
而后彻底断电死机。
当他满电重启后,发现自带资料库已经激活完毕,显然在他休眠时女士按照说明书完成了基本步骤,现在他是一台次三代玩伴机器人,他的弟弟在床的另一端静静看着他,嘟起的嘴唇吮吸着麦香味牛奶,大眼睛眨动着。
人类幼崽。
脆弱、易碎、无能、需要细心呵护的人类幼崽。
这是小机器人资料库中对人类幼崽的记述,但当弟弟喝完奶,不知道怎样处理奶盒,眼巴巴瞧着他时,小机器人更新了资料库。
脆弱、易碎、无能、需要细心呵护、可爱的人类幼崽。
可爱,是他语言库中为数不多的赞美词汇。
他向弟弟靠近,接过弟弟的奶盒,下床扔掉。
“弟弟,”他坐在床边问,“你要睡觉吗?”
弟弟点点头。
于是他又靠近,弟弟看起来有点害怕,但忍住没动,任由哥哥给他盖上被子,细心掖好。
“你要听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他等了一会儿,弟弟没有回答,于是他联网后按照“儿童睡前故事喜爱榜”一口气讲了五个。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点半,核心组件提醒他人类幼崽的最晚睡眠时间为晚上九点,中间起夜不算,尽职尽责的小机器人受到系统警告,电流交错间产生一种类似人类“紧张”的情绪,他趴在床边,和弟弟对视,问:“弟弟怎么不睡觉?”
弟弟圆溜溜的眼睛扫视一圈房间,小小声说:“害怕。”
害怕=危险
弟弟感到害怕=立刻采取行动排除危险
“害怕什么?”
弟弟顿了顿,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床底、衣柜、镜子、窗外。”
危险源已确认。
小机器人附身检查床底,感应红环带有热感应功能,他仔细检查过后确定无危险存在,紧接着又检查衣柜,当他检查到镜子时,才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
印满小熊的睡衣,和弟弟的一样,纯棉,带有柠檬味洗涤剂的香气。
他的核心组件再次发出警告,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也没有提出申诉。
他检查窗户时,将锁扣打开,猎猎寒风奔涌而入,他的外壳采用分子重组精钢材质,区区寒风不在话下,他探头去检查窗外,排除最后一个危险源。
弟弟缩在被子里,用枕头捂住脑袋。
他伸手揪出枕头,整理平整后垫回弟弟脑袋下面,又将被子拉下去。
人类幼崽=脆弱
捂住脑袋=窒息死亡
“检查结束。”他对弟弟说,“没有危险。”
弟弟的大眼睛快速眨动着,晶莹的液体从他眼角流下。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他的应急系统警铃大作,人类幼崽还不具备“喜极而泣”等高级情感表达方式,他们的泪水唯一指向即为难受。
在应急系统的指导下,他将弟弟抱起来,拍拍他的背,音响设备自动播放轻柔的童谣,他尝试各种人类安抚幼崽的方法,终于在深夜十二点半将弟弟送入梦乡。
他极小心地将弟弟放入被窝,又在弟弟额头轻轻吻一下。
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幼崽已经陷入睡眠,无法感知、无法给予回应的情况下,亲吻这种本应该是双向互动的过程成为单方面传输,这一切在机器人算法下都显示无意义。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要送弟弟去上学。
地实在是太滑了,冰结得厉害,即使有雪地防滑胎,妈妈也不敢开车出门。
于是他背着圆滚滚的企鹅弟弟出门了。
弟弟穿得很厚,也很可爱,妈妈把他包成一只浑圆的企鹅,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其实今天不是特别冷,因为没有起风,干冷程度尚可接受。
四处都结冰,天地之间非常明亮,他背着弟弟慢慢走,踩碎冰层时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弟弟似乎小声笑了。
弟弟带着姜黄色的手套,白乎乎的细腻绒毛从手套口露出,他用手摸摸机器人的脸,问:“名字?”
他怕哥哥听不明白,特意补充:“哥哥。”
“W-0+LASD1225。”
机器人的编码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名字,系统是这样分析的。
弟弟沉默一会儿,将他的脖子揽得更紧。
在学校门口,机器人把弟弟放下来时,弟弟指着他,黄绿色的眼睛是雪白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弟弟说:“萨沙。”
好的。
伊诺=弟弟
萨沙=哥哥
好的,资料库已更新。
萨沙有发现弟弟不太爱讲话,他的处理器本来将此归为“幼崽个体特征”中,但弟弟上完第一堂课后,他修正了这条讯息。
弟弟有点口吃。
不是很严重,但明显。
他睫毛垂得厉害,几乎盖住眼睛,不停颤抖着,像找不到归处的蝴蝶。
讲台上的青年教师没有打断他,耐心等待小男孩念完一段诗,又不紧不慢地提问。
就好像他听不出男孩的口吃一般。
等伊诺慢吞吞地试图咬准每一个音,终于回答完问题时,下课铃响了。
“读得很好。”教师从讲台上抛下一块巧克力,是他往常用来奖励优秀答案的:“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它让我想起乌萨斯五月时,嫩芽萌发的样子。”
伊诺低着头,没有回应,悄悄握住巧克力。
教师出门后,后座的男孩兴冲冲地探过头:“你读书的样子好怪啊!”
伊诺抿着嘴,想要回家。
“好棒啊!”男孩说,“如果每节课都可以点到你,那我们很快就可以下课啦!”
“你再讲讲话好吗?”邻座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啾啾,捧着圆嘟嘟的小脸,“我也想听听嫩芽萌发的声音。”
下午萨沙背伊诺回家时,小男孩趴在他的背上叫“哥哥”。
叫了好多好多遍。
【八岁】
伊诺八岁时第一次和别的小朋友打架。
邻居过来告诉萨沙时,萨沙正忙着做晚饭,思考怎样把伊诺讨厌的胡萝卜悄无声息地加到主餐内,听完邻居的叙述后一阵混乱的电流刺激他的认知系统,使他在完成道谢前就开启最大时速赶往现场。
萨沙到现场时架已经打完了,伊诺睫毛还是湿的,他皮肤白,哭后眼角的红痕特别明显,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擦拭脸上的泪痕,时不时小声抽噎。
不得伤害人类是机器人守则第一条。
萨沙的应急系统警铃大作,切断手部的电能供应,阻止愤怒的机器人做出会被立地销毁的举动。
此时小机器人内部的组件与系统们还没有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机器人不该存在情感,例如愤怒,例如难过。
多年之后萨沙回忆起当天下午的场景,对于此事追悔莫及,如果他及时发现设定上的严重错误,被收回原厂改造或销毁,也许后面的各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但当时他只是忽略这件事,过去问弟弟发生了什么。
伊诺没有回答他,擦掉眼泪后从地上捡起石子扔过去,对面的男孩们灵活地躲开,眼看伊诺的救星到场,鸟兽状四散,为首的男孩不忘回头对伊诺做个鬼脸。
“我这是为你好,劝劝你,你看你那脾气!”
“反正早晚要换的!”
“……”
男孩们嬉笑着跑远,萨沙拦住想追上去的弟弟。
“晚饭会凉。”
萨沙说。
一路上伊诺就像只粘人的小动物,抱住萨沙的手不放,他的眼泪时不时流下,这让萨沙担忧他的眼睛晚上会发炎。
回家后萨沙将滴眼液稀释后用棉签沾着给伊诺擦了擦眼睛,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整盒棉花糖覆盆子冰淇淋,叮嘱伊诺只能吃三分之一后回到厨房做饭。
伊诺根本没吃掉三分之一,他甚至没吃到三口,用小勺有气无力地挖一点尝尝味道后就放回冰箱里。
也就是在这时,萨沙察觉到伊诺是真的很伤心。
伤心到没察觉主餐内添加胡萝卜丁,甚至自发吃掉一整块蒸煮的胡萝卜。
可无论萨沙怎么问,弟弟都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晚上萨沙照例讲完故事打算离开时,伊诺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刚刚听故事时他背过脸去,萨沙没有看到他悄悄流泪的样子,现在他转过来,橘色的小夜灯下一脸亮晶晶的泪痕。
“哥哥上来睡。”
“好。”
萨沙钻进被窝,弟弟迅速钻进他怀里,热乎乎的小手放在他腰侧,整个人贴在他的胸口上,呜咽着、软绵绵地叫他哥哥。
萨沙用手轻轻拍他的背,音响自动播放轻快的儿歌,弟弟在他胸口蹭了蹭,于是萨沙伸手摸他湿乎乎的脸,帮他把泪擦掉。
萨沙的儿歌储备并不十分丰富,二十分钟后开始循环播放,就这样播过两轮后,伊诺小声说:“哥哥,关掉吧。”
萨沙关掉音响,房间内陷入寂静,外面哗哗下起小雨来,树叶沙沙的响,雨声潺潺,像睡在一条小河里。
“我给哥哥唱歌。”
弟弟趴在他胸口,闷声闷气地唱: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
“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是摇篮曲,萨沙的认知系统作出反应,并将其记录在册。
他困了,今天是阴天,光能不充足,耗电量又比平时大,系统比往常更早进入休眠。
伊诺撑起身子,在小夜灯柔美的灯光下凝视哥哥的脸,他用手试试哥哥的鼻息,又趴下来听听哥哥的心跳。
自然是都没有,哥哥确信无疑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我不会丢掉你。”
他忽然说。
“机器人需要换掉,哥哥不需要。”
“哥哥不是机器人,哥哥是哥哥。”
他抱住萨沙的脖子,湿漉漉的睫毛忽闪着,急促地重复。
“我不会换掉哥哥,如果哥哥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就把鼻子换给哥哥,把心脏换给哥哥。”
“哥哥就是哥哥。”
【十岁】
宠爱不仅是一个动词,还是一种极容易识别的特质。
这种特质在伊诺身上表现尤为明显,比如他日渐清晰的发音、不再恐惧夜晚的勇气,以及,以及……
以及孩子胖了。
一开始无论是小机器人还是妈妈都用“婴儿肥”这种天真的字眼蒙骗自己,但周六下午体重秤滴滴的警报声无情戳破这一事实。
伊诺和哥哥相对两无言,大眼睛滴溜溜转一圈,伊诺先开口。
“哦!我亲爱的哥哥,看看这个说谎成性的体重秤!难道您不相信我们之间旷日持久的亲情吗?”
是的,别怀疑,孩子自从加入戏剧社后,说话就这副德行。
“你已经超过十岁儿童的正常体重十公斤。”
“哦,我亲爱的哥哥,你残酷的话语无情地伤害了我的心!”
“我会给你制定减肥计划。”
萨沙收起体重秤,伊诺拽住他的衣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以往他这样做的时候,看上去十分小鸟依人,然而他超重十公斤后,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饿虎扑食的前奏,因此萨沙果断地拒绝他。
“明天早起半小时,我们晨跑。”
伊诺先重重哼一声,又觉得这样很幼稚,他已经是十岁的小朋友,上四年级,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耍小孩脾气,因此他在最近新学的炎国俚语中精挑细选一句,用于自我安慰。
“没办法。”他老气横秋地耸肩,“儿大不由娘。”
“你明天不要赖床。”
萨沙把体重秤放回柜子里,叮嘱一句。
“我明天会起得比你还早!”
他自己咕哝:“我是大人了,不赖床。”
萨沙的“听觉”是人类的十五倍,猫狗的七倍,伊诺咕哝的那句话他有听到,内心还升起几丝机器人不该有的欣慰感。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叫伊诺起床时才发现,伊诺不仅不是个大人,他甚至很可能不是个人。
他先是在被窝里挪动,发出几声不太像人的声音,又把两边的被子往中间卷,将自己裹成一只春卷,以此维持人类尊严,反抗机器人暴政。
“你是大人了。”
萨沙搓搓春卷,试图把伊诺挤出来。
伊诺的回答铿锵有力:“我不是大人!”
“小朋友也该起床了!”
伊诺的回答誓死力争:“我是头猪!”
萨沙停滞了,沉默了。
他的次三代中央处理器不足以识别“恨铁不成钢”这种复杂情感,核心组件集体沉默,只有应急系统发出微弱电流以示抱怨,类似于“你怎么养出这么个东西”。
“小猪。”萨沙只好继续,“起床。”
伊诺配合地哼哼两声,在继续睡觉前还向上拱了几下,实乃猪中豪杰。
眼见伊诺不仅没有早起,还极有可能迟到,萨沙终于使出杀手锏。
他戳戳春卷,在得到里面未知生物的回应后轻声道:“弟弟,抱抱。”
春卷左右翻滚几周,人类最后的堡垒轰然崩塌,伊诺从中爬出来,脸憋得通红,一猛子扎进他怀里。
“你这是耍赖!”
粉红小猪如是说。
“下午戏剧社活动结束之后,我去接你,我们去公园。”
萨沙提着书包,和伊诺穿过清晨的林荫道,晨光被枝桠细细筛过,筛成淡金色的雾,柔柔地笼罩小道。
“又去减肥吗?”
伊诺皱着眉,嘴巴再撅一点就要撞到鼻子,他不大高兴地问:“我胖了你就不爱我了吗?”
坦白来讲,超重十公斤并不是了不得的事,伊诺胖起来也确实不难看,他生得雪白,稍稍胖一些,更显得浑圆可爱,有儿童特有的憨态,是很招人喜爱的。
但萨沙的回答是:“我的认知系统里没有与‘爱’相关的符号。”
就好像起床=wk=唤醒某人某物,日常生活的一切词汇在他的认知系统中对应一套完善的字符串,通过字符串又能解析出具体含义,唯有‘爱’这个常常出现的词,不合情理地没有任何对应字符,无法转换出任何释义,无论萨沙再怎么试图添加,乃至向上申报问题,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串乱码。
爱=LORYHBRXHQR=暂无释义
爱=LORYHBRXHQR=一级警报,请勿重复尝试。
似乎设计他的人认为机器人知道这个词汇是很危险的事。
“没有关系。”伊诺答得轻松,他接过自己的书包,往前跑几步,小麻雀被他吓到,拍拍翅膀跃上树梢,伊诺回头笑:“我可以教哥哥。”
萨沙下午到的时候,伊诺还在排戏剧,剧情到了高潮点,伊诺扮演的小王子举起剑,剧情里他斩下恶龙的脑袋,现在正要向公主求婚,然而他一个眼尖看到哥哥,背了很久的台词就变成了:“哦,我美丽的哥哥,你的头发就像乌木一样黑,你的嘴唇,额,”他瞄了一眼,“没什么颜色,我亲爱的哥哥,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脑袋上带一顶小小金冠,姿态十足地弯腰伸手,邀请远处的哥哥上台来,扮演公主的女孩左右瞧瞧,哇得哭了。
负责排戏剧的是语文老师,漂亮青年连忙抱起女孩,温声细语哄了半天,女孩才止住啼哭。
在这个过程中,伊诺灵活地摆脱要他去跑步的哥哥,从老师身后和哥哥躲猫猫,说什么也不肯去。
老师哄好一个,又要哄另一个,他劝说无效,反被学生水灵灵、泪汪汪的大眼睛策反,开始说服萨沙。
“这样吧——”青年提议,“伊诺用最近学到的炎国诗歌描述下我,今天就不跑步了。”
他们最近在学炎国语言,以诗歌引入,学过的诗句包括“言念公子,温其如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实在不行也有“长身玉立,精神耿耿”。
伊诺点点头,掷地有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孩子第一次长跑,也别跑太多,今天先跑个三千米吧。”
现年二十五岁的青年教师温和地建议道。
【十二岁】
伊诺十二岁时,减肥问题已经不再困扰萨沙。
男孩进入初中,身子骨拔高,昔日圆滚滚的轮廓线抽长拉伸,像是上天又细细重绘一遍眉眼,总带着小孩稚气的眉眼长开许多,有懵懂意而不失灵秀气。
伊诺小学毕业的那天下午,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哥哥,走过毕业典礼的拱形门,然后在窝在家里吃一杯又一杯的蓝莓酸奶,直吃到晚上阑尾炎发作,涕泗横流地表示自己死后一切遗产留给哥哥,包括鼻子和心脏。
他当然没有死,他穿上整齐洁净的初中生制服,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伊诺的初中离家挺远,妈妈在市区租了新房子,入住的当天晚上,伊诺早早入睡,妈妈把萨沙叫出来,来客厅里吃蛋糕。
巧克力蛋糕上插着彩蜡,写明“十五”。
“说明书上写着你出厂日期。”妈妈从包里拿出精致的小盒子,推给萨沙,“宝贝今天十五岁了!”
他的认知系统向他下达“笑”的指令,于是他就笑了,说:“谢谢妈妈。”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精巧的芯片。
“A-7+DR1001,是军用指挥机器人的核心组件。”妈妈向他介绍,“目前最新款,还没有对民间出售。”
“它可以让你的使用年限延长五到十年。”妈妈站起来,拥抱他,揉他的脑袋,吻他的面颊。
“谢谢宝贝,谢谢你把弟弟照顾的这么好,谢谢你。”
人类温热的泪水,每次落到他身上时,他都会感到自己在生锈,不属于他的某个器官在隐隐作痛。
五到十年,这真好,不需要十年那么久,弟弟今年十二岁,如果延长六年使用期限,他就可以看到十八岁的弟弟。
十八岁的弟弟啊,如果能看到,那他就真的把一个小孩子亲手培养到成年,成为大人,真的是亲手,弟弟带到学校的每一份便当都出自他手,弟弟每一次跌倒都是他扶起来,弟弟每一次哭泣都是他抹掉泪水,事无巨细、亲历亲为,把七岁的小朋友养成十二岁的少年再养成十八岁的大人。
到那时候,他可以说,他是一个优秀、尽职的玩伴机器人。
“谢谢。”他又说一遍,“谢谢妈妈。”
伊诺初中开学第一天就和同学闹了不愉快。
初中的孩子褪去小学的天真稚嫩,又尚未迎来高中的思想革新,处于人生中最放肆的年华,许多孩子在这个年纪爱幻想、好攀比。
萨沙送伊诺上学时,就有小同学指着他笑:“伊诺,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用W-0系列的机器人啊?现在都出到W-9了!”
这个小同学的脸萨沙记忆库中有备份,曾经和伊诺打过架。
那时候伊诺只会哭,但现在他已经能扬起下巴,黄绿色的眼睛传达出强烈的不屑,回应地干净利落。
“关你屁事?”
“不要使用脏话。”
萨沙提醒道。
“好的。”伊诺继续道,“列夫的爷爷活到九十九岁,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列夫的爷爷从来不多管闲事。”伊诺经过他,狠狠戳戳男孩的胸口,“少管我!”
伊诺的小学位于郊区,学生数量少,萨沙去接他放学时只需要往门口望一望,就能一眼找到弟弟,再手牵手回家。但现在,站在校门口的萨沙望着潮水般涌出的孩子们,感应红环扫视几周也没有发现弟弟,正当他打算逆着人流艰难移动,再向前几步时,指尖突然被人握住。
伊诺一点也不怕挤,亲昵地搂住他:“哥哥,我在这!”
“这么多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是萨沙多年来第一次发出疑问。
伊诺现在长高很多,只需要微微抬眼就可以看到他,不需要仰着头了,少年澄明的眼眸在一片喧闹中注视着他,又低头一笑,说:“哪有很多人,只有哥哥呀!”
他没有撒谎,在刚刚那一刻,萨沙也看得分明,弟弟的眼睛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警报!一级警报!警报!一级警报!
他的应急系统警铃大作,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伊诺伸展被挤得酸痛的肩膀,和萨沙吐槽今天见到的老师们,他向后伸展双臂时,书包一侧的水杯滑了出来,萨沙伸手去接。
没有接到,玻璃杯碎了一地。
伊诺看了一眼,不大在意:“早知道就不带玻璃杯了,我带玻璃杯总是打碎。”
他走了几步见哥哥还待在原地,误会哥哥的意思,从书包里拿出草稿纸,把碎片包好扔到垃圾桶里。
“这样就可以了,走呀,哥哥!”
萨沙“嗯”一声,跟上去。
为什么会没接到呢?
他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十五倍,猫狗的七倍,这个距离即使是人类都可以接到,他不应该接不到。
他看着自己的手,试图透过仿真皮肤看到内部的转轴承合,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根本不需要看。
他老了。
不,机器人不会死,因为他们没有活过,机器人也不会老,因为他们不曾长大。
他只是旧了。
玩伴机器人W-系列,已经出到九了,弟弟在长大,他在变旧。
伊诺开学第一天兴奋得厉害,闹到晚上十二点才睡,以往他睡后萨沙会很快进入休眠,但这次直到凌晨,萨沙也没有成功进入休眠状态。他无端对休眠状态心生恐惧,他知道这不应该,这种状态和心情都不应该,不是机器人该有的。
他躺在床上,枕着柔软的枕头,盖着香喷喷的豆豆毯,这是绝大多数机器人没有的待遇,无论是妈妈还是弟弟,都把他当成真正的人类,而他自己也险些被迷惑。
他想给自己放首歌听听,尽早入眠,明天还要准备弟弟的早饭,升入初中后伊诺要早起一小时。
随着伊诺长大,不再需要儿歌,萨沙删掉了存储器中的歌曲缓存,他清点一遍存储器,只找到了一小段催眠曲,是弟弟很早之前唱过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删除歌曲时独独留下了这一首。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
“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他记得当初自己听到这里就陷入休眠,原来歌曲还有后半段。
“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
“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
“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
“惊鸿一面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
他闭上眼睛,想起弟弟那晚哭的时候,滚烫的泪水落在掌心,转轴生锈般停止运转,只能重复着抹掉他的泪。
歌还在继续。
“看蒙蒙的睡眼,有谁值得你留恋”
“同林鸟分飞燕,一切是梦魇”
那么小的一个团子,脆弱易碎,只会哭,怎么长到这么大了,可以很勇敢地回击别人,可以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传说中神话里,梦中的我在梦你”
“神仙说,梦会醒,可是我不听”
他想起一件小事,弟弟当初排话剧,演王子,他冒然闯进去被瞧见了,弟弟弯腰行礼,问他:“哥哥,你可以嫁给我吗?”
嫁=迎娶=缔结婚约=永远在一起。
当初怎么没答应,要是答应就好了。
【十四岁】
伊诺十四岁时,不出意料、不负众望地长成了漂亮少年。
“邻家漂亮的坏男孩,当他睡在干草堆上,胸脯均匀起伏,那时,头上真像有一片虹彩光环”——诸如此类,会被诗人念念不忘的漂亮。
那就不奇怪,他会在情人节收到一柜子的情书,并和美丽姑娘一起走回家。
萨沙来开门时,看到这位姑娘,她有一双秋水眼,柔柔望过来,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
“哥哥好。”她认出来对方是机器人,仍然有礼貌的打招呼。
“诗社的同学。”伊诺向他解释,又转头对姑娘说,“莉莉娅,不用换鞋了。”
他们进了伊诺的房间,大概半小时后,伊诺出来拿了两瓶果汁和一包饼干,而后一直谈到晚上六点。
“我送莉莉娅回家,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伊诺换好鞋子,接过哥哥递来的外套。
“好的。”萨沙叮嘱他,“穿好外套,夜晚会降温。”
“又不会去多久。”
伊诺在莉莉娅的催促下出门,关门的片刻萨沙看到女孩握住伊诺的手。
他盯着门看了很久,把莉莉娅添加到存储器人物栏内,名字后的备注空着没填。
伊诺回来时,萨沙问他:“那是你女朋友吗?”
“什么?”
伊诺瞪大眼睛,迷惑不似作假,于是萨沙又问一遍:“莉莉娅的备注要填‘弟弟的女朋友’吗?”
这下伊诺听懂了,他甩掉鞋子,飞奔过来抱住哥哥:“当然不要!那只是诗社的同学,真的!我们今天讨论校园文化节才讨论到这么晚!”
他说话时气鼓鼓,已经不再肉乎乎的小脸硬生生鼓起来一块,萨沙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点点头。
伊诺又咕哝两句,忽然松开萨沙。
他后退几步,用手比量一下,气冲冲的语气平静下来,甚至有些低沉。
“哥哥。”伊诺说,“我比你高了。”
“嗯。”萨沙又点点头,“恭喜。”
弟弟比哥哥高了,很快弟弟就要比哥哥大了。
因为哥哥不会长大,哥哥没有长大的幸运。
伊诺处于一种非常纠结的状态中,一方面他想粘着哥哥,一方面他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想粘着他,一方面他喜欢和别人提起哥哥,一方面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喜欢提起哥哥。
毕竟他已经十四岁了,不能总做粘着哥哥的缠人精,也不能总和哥哥捆绑在一起,他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圈,他是要长大的。
由此可见伊诺毕竟还很小,他对长大的定义就是“离开哥哥”,说得好听一点叫“独立生活”,虽然他每天吃着哥哥送来的便当,晚上睡觉前还要和哥哥讲一堆没用的垃圾话。
伊诺正撑着脑袋思考青春期吃饱了撑的烦恼呢,同桌推推他的胳膊:“伊诺,校园文化节你和你哥一块去吗?”
“不啊!”
正打算独立生活的伊诺一口回绝。
“哇,罕见啊!你终于不缠着你哥了?”
同桌像听到一个大新闻,声音大到整个班都能听到。
伊诺脸上挂不住,逞强道:“我本来也不怎么缠着我哥!”
“你还不缠呐?阿基姆新交的女朋友都没你粘人!”
“那是以前。”伊诺忍不住踹他,希望他声音小一点,“现在我长大了。”
“哟,长大了?这么说文化节那天你不用八点前回家了?”
八点是萨沙定下的死线,伊诺从没触犯过,毕竟早点见到哥哥对他来说比在外面疯玩有吸引力多了,就连这次他本来也打算在八点前回家,只可惜刚刚口出豪言,总不好现在打自己脸,伊诺硬着头皮答应了:“不用啊,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太好了!”
莉莉娅加入这场谈话,看得出来她很兴奋:“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胜利日的烟花,烟花晚上十点开始,我们可以坐十一点的末班车回家,好吗?”
她迷人的秋水眼弯起,秋波荡漾,伊诺还没反应,同桌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抢先帮伊诺答应:“好啊好啊,我们一块去,互相有个照应。”
他用力拍拍伊诺的肩:“你哥也会放心!”
伊诺险些被他拍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不合口味吗?”萨沙看着他,伊诺面前的主餐几乎没怎么动过。
“挺好的。”
可恶,只是告诉哥哥文化节和胜利日是同一天,他要和朋友们去看烟花,没法八点之前回家,这有什么难的,值得这样磨磨唧唧。
可就是莫名感觉对不起哥哥。
萨沙看了他一会儿,认知系统无法分析出青少年幽微的情绪波动,于是他歪歪头,洗碗去了。
“哥!”伊诺叫住他。
萨沙回头,看到弟弟又开始无意识地绞手,指节一片深红,他走过去,把弟弟的手掰开:“不要这样,会痛。”
“不痛,这点算什么痛嘛。”伊诺一边嘟囔,一边看哥哥。
他坐在椅子上,需要仰头看哥哥,看哥哥从未变化过的轮廓。
这种熟悉到骨髓里的轮廓给他安定又让他焦虑,让他想永远留在家里,又想展翅高飞,去接触变幻莫测的新事物。
“哥哥。”他觉得好笑,自己说出口的勇气竟然来自于哥哥正握着他的手,轻轻揉着,“七月七号那天是校园文化节,也是胜利日,我和同学去看烟花,八点前不回来了。”
“不行。”萨沙想也不想的拒绝,“八点前要回来。”
“我和其它同学一起去,不是自己一个人,就在市里看,解放大桥那里,你知道的,很安全,不会出事。”
人实在是奇怪的生物,如果萨沙同意了,伊诺反而会犹豫该不该去,可他拒绝地如此干脆,让伊诺生出一种被人小觑的愤怒来。
“不行,八点前要回来。”萨沙仍旧拒绝。
“我带着手机,随时向你汇报情况,和我一块去的同学是莉莉娅、阿基姆和塞尔德,都是你认识的!”
“不行,八点前要回来。”
“在解放大桥那里,隔一条街就是最繁华的霍林姆斯商业街,大家都去看烟花,好几千人呢,你担心什么啊?小偷?人贩子?我随身又不带钱,还和同学一块,这么安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无论伊诺怎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萨沙永远是一句“八点前要回来”,可谓是以不变应万变。
伊诺解释到最后,越来越生气,觉得哥哥实在是太不通情理了,真把他当笼中鸟养着吗?离开哥哥就不行了?稍微晚回来一点,去远一点的地方都不行?
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个问句一出来把伊诺吓了一跳,慌忙松开哥哥的手,瘪着嘴咕哝一句“我去和妈妈商量”,回房间的时候被空气绊了一跤,重重甩上门。
萨沙看看自己的手,继续去刷碗。
伊诺躺在床上,枕头压着脸,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难道我讨厌哥哥吗?
我讨厌他事无巨细的关心、讨厌他过多干涉我的生活、讨厌他不通情理、不会变通……
难道我讨厌哥哥吗?
他翻了个身,在憋死自己之前移开枕头,拿出手机搜索“W-0”系列机器人。
已经被淘汰的落后款在网络上没有太多介绍,排在前面的几条搜索结果都是低价抛售或者零件拆卖的消息,不小心点到就转到广告页面,伊诺看了眼,W-0系列核心组件采用源石工艺,在目前源石稀缺的环境里还是能卖出价的。
这当然不是他要找的信息,他使劲往后翻,终于在官网历史回顾页面下找到W-0系列的说明书,标在最前面的就是适用年龄。
4-10周岁。
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他的疑问,为什么哥哥总是事无巨细、总是呆板地制定各种规则,因为他是设计出来陪伴四到十岁小朋友的。
伊诺看着看着,忽然感到眼眶酸涩,因为他意识到,无论哥哥再怎么像人类,他和周围人再怎么把哥哥当成人类,哥哥也终究是一台机器,一台只有六年使用期限的机器。
在竞争残酷的机器人市场里,可能六年都用不到,刚刚看到的大多数抛售或拆卖信息,发布于2032年、2033年,很多和哥哥一样的机器人只使用了两三年就被低价转卖或拆分销售了,他的哥哥已经很幸运,平安度过了六年使用期,甚至超期服役中。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最初的最初,导购员先生的话。
“机器人不会死,因为他们没有活过。”
门被轻轻叩响,萨沙推开门进来,端着麦香味牛奶。
“弟弟,牛奶。”
他把牛奶杯放下,看到弟弟哭了,时隔很久,在自以为是的长大后又哭了。
伊诺用手遮着眼睛,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而后他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他头顶,带着他无比熟悉的力度揉了揉。
“这么想去吗?”萨沙问。
伊诺哭得更厉害,他顺势把弟弟揽入怀中,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他的背:“不哭,不哭。”
“我的认知系统,”萨沙又听到应急警报声,似乎他要说出什么危险的话,然而他只是想和弟弟好好解释一番,“没有人类那么强大,已经写好的指令,不能修改。”
“八点之前必须回家,是妈妈写好的指令,我不能修改,如果你要出去玩,八点之前不能回来,你可以先关掉我。”这是他调用各种程序,仔细思考后的答案,“等你回来,再打开我,我不在,就没法阻止你。”
他喃喃一句,很不放心的语气:“但我也没法保护你。”
伊诺受不了了,他喊一声哥,把脸埋入哥哥脖颈旁放声大哭。
太蠢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蠢的人?
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一个不喜欢的人、一个会毫不顾忌狠狠拍痛他的人,为了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人,去伤害每天给他做便当的人,去伤害包容他放声大哭的人,去伤害一路陪他从小朋友长成少年的人。
而无论他怎么伤害,怎么发脾气,这个人,这台使用期限为六年的机器,永远不会责怪他,不会生气,只是用早被淘汰的认知系统,天真地思考弟弟今晚怎么不吃饭,弟弟今晚喝不喝牛奶。
“哥哥。”他哽咽着,咳嗽几声,张开双臂,“抱抱。”
“好哦。”萨沙抱住他:“弟弟抱抱。”
“我不去了。”他在哥哥怀里哭,“我不去看烟花了,我也不去文化节了,我一整天都和哥哥在一起。”
萨沙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是轻轻嗯一声。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爱你。”
又是爱,这个他无法解读的字眼。
爱=LORYHBRXHQR=暂无释义=一级警报
他的应急系统又在响,于是他避开这个字眼,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没关系。”
但他不知道弟弟做错了什么。
“我们自己买。”伊诺稍稍止住哭,自己擦着眼泪,萨沙忙按住他的手,怕揉进去病菌,眼睛会发炎。
“我们自己买。”伊诺重复一遍,“我买烟花,和哥哥在家里看。”
烟花=易燃易爆危险品=少儿勿动
“可以。”萨沙说,“我来燃放。”
“好。”伊诺放下手,任由哥哥用纸巾给他擦泪,“哥哥来放,我和哥哥一起看。”
“我一辈子陪哥哥看烟花。”
这是个承诺,萨沙想,承诺=重要=必须履行的约定。
那他需要把这件事写入存储器中,永远保存下来。
可当他查看存储器时却发现内存不够了,需要删除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才能把重要的约定写入。
萨沙在伊诺轻微的鼾声中仔细审查了一遍又一遍存储器,慎之又慎地删掉几个伊诺早就不玩的游戏记录,几条已经不用的服装尺码,几个失去联系的邻居。
“永远陪弟弟看烟花。”
【十五岁】
伊诺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将萨沙全面翻新一遍,给他更换最新的外壳,最先进的处理器,最优越的核心组件,以及一切最最好的设备。
因为设备的不适配、旧系统与新系统协调困难等等问题,这样的翻新要花费巨额成本,足够支付十个高精尖机器人的全款。
即使是这样任性的愿望,妈妈也很快同意,在她心里,给两个宝贝儿子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只是做到一半,突遭变故。
那天原本是中考前伊诺去做常规检查的日子,他向来害怕抽血,妈妈正好有空就陪着他一起去了,等待的过程中顺便给自己检查了一遍。
骶骨肿瘤。
骨科最大的手术,手术难度与风险极高,预后也不理想。
伊诺忍着抽血的疼痛与恐惧,自认为坚强地完成任务,打算诓妈妈一盒哈根达斯时,看到妈妈僵直地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
“妈妈?”
他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妈妈在阳光下晒得太久,有些中暑,连忙过去用手给妈妈扇风,又是扇风又是捶背,最后才鬼机灵地问:“妈妈,天气这么热,我们买盒冰淇淋吧!”
他指着自己手背上几乎看不到的针孔,洋洋得意道:“我好坚强的,刚刚护士姐姐都夸我,姐姐说要多吃点甜的补充能量,妈妈~”
妈妈被他晃了晃,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微笑:“好,我们买。”
伊诺成功诓到冰淇淋,愉快地在路上蹦蹦跳跳,他还是喜欢像不老实的小孩子那样一蹦一跳地走,看到麻雀还要去吓唬一下。
是这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样子。
天气很热,伊诺又吃了一整盒冰淇淋,回家后吃了点凉拌沙拉就去冷气十足的房间里翻着漫画玩了。
萨沙照例催他睡觉,没收漫画书,直到确定弟弟已经睡着后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而后他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萨沙循着声音过去,看到妈妈点了根烟,在阳台流泪。
“妈妈?”
他走过去,不知道怎么哄成年人,只好也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拍背。
妈妈吓了一跳,烟灰落在手上,她没有管,先下意识把烟掐了,才想起来机器人不会受二手烟困扰。
“不哭。”萨沙仰头看她,“不哭。”
妈妈凝视着他闪闪发光的感应红环,用手抹了把泪,笑着说:“没事,妈妈没事,萨沙怎么不睡觉?”
萨沙也凝视她,斩钉截铁道:“有事。”
在妈妈愣神的时候,他继续说:“不要用手擦眼泪。”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伸长胳膊给妈妈擦泪。
妈妈很高,需要微微弯腰才能让他顺利擦到,随后她的腰越弯越深,蹲在地上。
萨沙跟着她蹲下来。
“宝贝。”妈妈忍着流泪的冲动,用商量的语气说,“妈妈今年不能给你换新了,但妈妈答应你,以后一定给你换上最好的零件,可以吗?”
萨沙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他只是安静地给妈妈擦泪。
泪越擦越多,妈妈的胸膛剧烈颤动,她将脸埋入掌心,竭力压抑哭声。
萨沙的纸巾用光了,妈妈还在流泪,于是他歪歪脑袋,拿出对付伊诺的办法。
他用手轻轻点点妈妈的肩膀,在妈妈抬头时张开双臂。
“妈妈,抱抱。”
妈妈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湿漉漉的脸庞贴紧他,滚烫的泪不断流经他。
“宝宝。”她像在喊自己的灵魂,“宝宝啊。”
妈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他,一直流泪。
“宝宝。”妈妈的嗓子哑了,“你还记得妈妈第一次见你时说的话吗?”
记得,这是很重要的事,不会被删掉。
“伊诺就是弟弟。”萨沙重复,“我要保护弟弟。”
“好孩子。”妈妈抱紧他,“妈妈爱弟弟,妈妈也爱你。”
“你永远记得,妈妈爱你们。”
“好的。”萨沙把这条写入存储器,“我永远记得,妈妈爱我们。”
【十六岁】
妈妈是在伊诺十六岁生日时去世的。
这离伊诺知道妈妈生病的事刚刚过去两个月。
妈妈实在太厉害,太会瞒,也太坚强了,如果不是病情到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伊诺可能还活在妈妈编制的美丽梦境里。
也有可能是这个梦太美太漫长了,伊诺对这件事一直是茫然的,签确认书时是茫然的,见各路亲戚哭丧时是茫然的,出席葬礼时是茫然的,就连见到那个险些将他溺死在浴室,害他口吃很久的赌鬼老爹时也是茫然的。
当那个胖女人用肥短的手指指着他,尖声说:“不要以为离婚了你爹就不是你爹了,你妈留下来的钱照样得分给他!知道吗?死灾星!”
甚至连那时候,他都是茫然的。
根本想不通“妈妈死了”是什么意思,呆滞的脑袋里只溜转着一句话。
妈妈去哪了呢?
伊诺真正回过神来,明白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是在他领到高中录取通知书之后。
他幻想过无数次,拿到全市最好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后该如何庆祝,叫上哪些朋友,去哪里开趴,怎么诓妈妈给自己买最新款的游戏机,怎么度过漫长快乐的暑假。
然而事实仅仅是他回到家,平静地告诉哥哥他考上住宿制的高中了,以后不会经常回家。
哥哥嗯了一声,他放声大哭。
少了一个庆祝的人。
少了一个全世界最最为他开心、最最爱他、最最为他骄傲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萨沙没有哄他,寂静的夜里只留下一个嚎啕大哭的男孩,一个沉默不语的机器人。
“妈妈查出病来的那天,我让她给我买冰淇淋。”
他哭着,从没有哭得这样厉害过。
“她在太阳下坐了那么久,我让她给我买冰淇淋。”
买了又怎样呢,不买又怎样呢,其实都不要紧,只是太遗憾。
只是未说出口的、未做到的、未珍惜的,太多,太遗憾。
他终于明白,小时候上炎国语课程时,那句轻描淡写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蕴含的是人世间怎样一种最深的遗憾与悲痛。
他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很轻很轻地说,彷佛一声叹息。
“哥,我们没有妈妈了。”
“哥,抱抱。”
萨沙抱住他,窗外太阳缓慢升起。
他们好像一夜长大了。
【十六岁】
伊诺的十六岁过得很痛苦。
不如说,从他十五岁的暑假开始就过得很痛苦。
妈妈刚刚过世的那段日子里,不断有亲戚来看他,包括他的赌鬼老爹,软硬兼施,希望从他身上捞点母亲的油水,可最终他们看清了,疾病早就榨干这个家的每一分价值,于是鸟兽四散。
可伊诺不能一同散去,伊诺还要努力读书上学,不辜负妈妈的期望,还要努力赚钱,好给哥哥换上最新的零件。
这次惨痛的经历迅速摧毁了生活的一切美丽面纱,露出底部的脓疮与暗疤,让伊诺认清了自己。
妈妈十几年如一日的宠爱,哥哥无微不至的关心,把他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没有赖以为生的成年人,哪怕他已经十六岁,都很难在养活自己的同时把书读下去。
一整个暑假他奔波在各种以往无法想象的环境里,省吃俭用,加上妈妈留下来的一点点钱,才堪堪攒够了本学期的学费。
不然还是不去这所高中,实在太贵。
伊诺和萨沙商量时,这一想法被萨沙坚决打回。
“弟弟去上学,”萨沙很坚定,“就要去最好的学校。”
伊诺离开家的那天,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为了费用,以后他吃穿用度皆在学校,需要隔一学期才能见到哥哥了。
妈妈治病已经卖掉所有房产,伊诺去上学后,萨沙干脆不租房了,反正他是个机器人,怎么住都可以。
钱肯定还是不够用的,所以萨沙要去打工,可他走遍城市每个角落,发现W-0系列机器人已经被淘汰太久,没有人会雇佣一台老化机器。
萨沙平生第一次出现类似焦急的情绪,这种情绪又很快被应急系统警告,他没有去管,只是想:弟弟上学该怎么办呢。
不过还好还好,钱这种东西,只要肯付出,还是可以得到的。
萨沙拿着店主提供的工具箱,不太熟练地用螺丝刀打开自己的胸腔。
这是耗时耗力的事情,毕竟没有哪个机器人设计出来是为了被人打开的,他在店主地催促下小心翼翼地扭开一个个螺丝,因为店主骂他慢,说不打算收购了,他起开最后一个螺丝时过于急躁,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不过他没有管,店主也没有管。
“乖乖,网上说的是真的啊,W-0系列的核心能源还真是源石啊!这东西现在想搞到手得靠走/私啊!”
这是萨沙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内部,他有些欣慰,不是黑糊糊丑陋的一团,是一组又一组散发淡淡金光的精巧机械,很漂亮。
“你是个什么宝贝。”店主笑起来,露出鲜红的牙龈,“里面的组件都是源石制造,你可真值钱!”
现在的萨沙已经充分明白钱是多么紧俏的物资,多么珍贵的存在,听到店主说他值钱,他认为这是夸奖,于是点点头,真诚道:“谢谢。”
“不客气,我要这两组。”店主把工具箱打开,“你拆吧。”
【十八岁】
十六岁到十八岁的这两年过得飞快,伊诺很少回家,一方面是没有住的地方,另一方面是他学业实在繁忙。
自从励志做个厉害的人后,伊诺每天忙到头晕眼花,在成绩决定一切的魔鬼高中里,也经常会有老师提醒他。
“伊诺,注意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他嘴上应着好好好,嗯嗯嗯,还是照做不误。
怎样放松呢,哥哥还等着他回家呢,他还要买大房子,让哥哥住进去,还要很有钱很有钱,给哥哥换最新最好的组件,他不能休息。
有一次伊诺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又冷又热,心脏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猝死了,却忽然听到烟花的声音。
又是一年胜利日。
“我一辈子陪哥哥看烟花。”
小孩子,伊诺忍不住笑。
小孩子,你说什么大话。
他有时会收到哥哥的信,字迹由清晰到模糊,信上嘱咐一些从小到大嘱咐过无数次的事情,给伊诺讲他打工的进程,告诉伊诺他新认识的店主待他不错,每次工资都开得很高,让伊诺放心读书,馋了就吃点好的。
就是这样一封封信,支撑他来到高考前。
高考前的一晚伊诺和哥哥隔着学校的铁栅栏拥抱,萨沙极简单地鼓励他两句,而伊诺迷惑地问。
“哥,你好轻。”
“是伊诺长大了,变重了。”
说谎,是因为你把组件都卖掉了,机器人不能说谎。
以往他做出不符合机器人身份的举动时,应急系统都会尽职尽责地警铃大作,可现在不会了,毕竟他连应急系统也卖掉了。
考试的紧张感让伊诺没有细究,他对萨沙笑笑,满怀期待地告诉他:“哥,相信我,我一定能考上乌萨斯最好的大学,我很快就能赚很多钱,给你换最好的零件。”
身后有人在催了,伊诺跑开几步,又回头,冲他招手。
“哥,你等我啊!”
好的,好的。
我等你。
说谎。
这句也是说谎。
【二十岁】
萨沙是在伊诺二十岁时彻底停止运转的。
很平凡的午后,他整理伊诺的房间,一本日记掉到地上。
破旧的日记本,歪歪扭扭地写着。
“伊诺,七岁,今天我有哥哥了。”
萨沙笑了,伸手去捡,跌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二十四岁】
Wiokindos公司总研发团队集体静默。
面前的男人对着拆开的机器人,露出迷惑的神情。
那是个很漂亮的青年,会被诗人念念不忘的漂亮,只是很冷,对万事万物都不再关心的冷。
“空的?”
他指着机器人,露出孩童般不解的神情:“为什么是空的?”
他在发抖,自己却没有发现,只是茫然追问:“怎么会是空的?”
没有人回应他。
在青年逐渐癫狂后,W-系列总设计师终于站出来讲话:“伊诺先生,根据里面的锈迹……我怀疑至少七年前,机器人内部已经空了。”
“七年前?”
伊诺盯着他:“七年前,我十七岁,在学校读书,那时候他就是空的?”
“那时候,他就是空的?”
他浑身发抖,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窒息感上涌,让他想放声尖叫。
“可他在那之后继续工作了三年,如果他是空的,”伊诺问,“如果他是空的,那是什么在驱动他?”
“回答我!”
他掀了桌子,在屋内乱走,扇自己巴掌,发狂,不停追问。
“回答我!!!是什么驱动他!!!”
没人回应他。
【二十五岁】
这是一个盒子。
精巧、漂亮,里面装着三样东西。
一张巧克力糖纸,来自他的老师。
一个老式手机,来自他的妈妈。
一张军用指挥机器人芯片,来自他的哥哥。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哥哥把存储器的内容输入芯片中保存。
现在他要查看这张芯片,这张记录了哥哥一生所有重要事情的芯片,他要查看哥哥的回忆,一个尽职尽责玩伴机器人的回忆。
他点开。
伊诺=弟弟=脆弱、易碎、无能、需要细心呵护、可爱的人类幼崽=怕黑=总踢被子=喜欢喝麦香味牛奶=不喜欢吃胡萝卜=喜欢吃冰淇淋=喜欢蓝莓酸奶=舞台上的小王子=超重十公斤=晚上八点前要回家=永远一起看烟花=……
=……
=……
妈妈永远爱我们。
接下来都是乱码,满屏的乱码
LORYHBRXHQR
LORYHBRXHQR
LORYHBRXH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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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抱抱。”
————END————
感谢阅读
▼ 《Star Road》凹凸同人文字游戏
▼ 配对:雷狮x安迷修
凯莉x艾比
嘉德罗斯x金
▼ 现代架空 娱乐圈paro
▼ 编绘:漫子 ...
▼ 《Star Road》凹凸同人文字游戏
▼ 配对:雷狮x安迷修
凯莉x艾比
嘉德罗斯x金
▼ 现代架空 娱乐圈paro
▼ 编绘:漫子
制作:任 雨
▼ CP向,篇幅短,内含4个小故事(含隐藏路线)
共10个结局(雷安4个,凯艾2个,嘉金3个,隐藏结局1个)
全结局(9)通关回到标题页即可出现隐藏线。
▼ 以上全部OK?
▼下载地址:点我点我 提取码:4YR7
▼ 篇幅较短,但也请不要再评论区过多剧透哟!
【4月2日更新】
是的!如大家所知是愚人节游戏!!
真正的死小孩就算是愚人节也要全力以赴(←你丫)
谢谢评论的大家没有揭穿我还陪我一起玩!说实话真的很开心!
不管是“愚人节游戏本身”还是“这个虚假的文字游戏”能到这一步和大家的行动是分不开的!是名副其实的——
——我和大家一起完成的游戏!
这是我一年一次的任性!希望大家仅此一次,原谅我吧!(叉腰)
再一次感谢!
PS.
任雨 = ren yu = 人愚 → 愚人
4YR7 = 是愚人节
我是个有点较真的人。为了驳斥yt上外国人无知的言论,我亲自去把零几年的器官捐赠条例看完;为了反对那些借机宣扬歧视观点的人,我仔仔细细地把意见征集稿读了一遍又一遍,反复揣度里面的每一个词;为了证明一个在视频网站上的嘴臭的半桶水军迷说的有错,我把图书里的注解和两军图片比了又比。可尽管如此,这又怎样呢?他们可以幡然大悟,但也可以继续坚持错误的观点,可以继续嘴臭,可以不用回复我的评论。到头来我也许会白忙活了一场,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该和错误的人较真。与其和他们“用事实说话”,还不如多去掌握点事实,好歹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无知和固执。
我是个有点较真的人。为了驳斥yt上外国人无知的言论,我亲自去把零几年的器官捐赠条例看完;为了反对那些借机宣扬歧视观点的人,我仔仔细细地把意见征集稿读了一遍又一遍,反复揣度里面的每一个词;为了证明一个在视频网站上的嘴臭的半桶水军迷说的有错,我把图书里的注解和两军图片比了又比。可尽管如此,这又怎样呢?他们可以幡然大悟,但也可以继续坚持错误的观点,可以继续嘴臭,可以不用回复我的评论。到头来我也许会白忙活了一场,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该和错误的人较真。与其和他们“用事实说话”,还不如多去掌握点事实,好歹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无知和固执。
LOFTER一切都还好哈~
大家,在?
收到好多私信关心我们,感动中。目前我们一切都安好哈。
也请大家安安心心的玩耍,关注你喜欢的创作者,热情的给他们小红心小蓝手!
还是老规矩,有什么情况我们会自己跟大家说的,没说之前,都一切照旧哈。
我们会尽力的,拼命的保护好LOFTER,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和体验的!
大家一起加油!
大家,在?
收到好多私信关心我们,感动中。目前我们一切都安好哈。
也请大家安安心心的玩耍,关注你喜欢的创作者,热情的给他们小红心小蓝手!
还是老规矩,有什么情况我们会自己跟大家说的,没说之前,都一切照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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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加油!
数坑
首先感谢大家喜欢=3=
但是所有文&图只接受lof内小蓝手或者直接转载
不接受转出到站外或其它形式的站内贴链接转载
还请大家谅解(鞠躬)
给自己提个醒!!(╯' - ')╯︵ ┻━┻
9102年了!! (╯°Д°)╯︵ ┻━┻
【已完结】
长篇
首先感谢大家喜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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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大家谅解(鞠躬)
给自己提个醒!!(╯' - ')╯︵ ┻━┻
9102年了!! (╯°Д°)╯︵ ┻━┻
【已完结】
长篇
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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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结】
古代
┬─┬ ノ( ' - 'ノ)
永远感谢各位看官 ╮(๑•́ ₃•̀๑)╭
【追凌】相对唯顷刻01
一个新坑,现代架空
私人侦探蓝思追X无业游民未成年00(人物身份之后还会变化)
大体上,这会是一个00的生存游戏,追追的情感狙击
(╯. - . )╯︵┻━┻
相对唯顷刻
NO.1
“你若闻声回转,就能看见不存在于世上的幽灵,对着你或哭泣或笑语,透明,而无感。”
蓝思追合上书,临近傍晚的雨天,咖啡厅没有多少客人。靠窗的位置难得都空着,只有他这桌坐着两个人。
思追穿着白衬衫,身上还套着条卡其色的围裙。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从衬衫口袋掏出便签本,拔开钢笔帽,将笔杆递给对面的人。
俊美的少年托着腮,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狭长的双眼正对着窗外不息的雨放...
一个新坑,现代架空
私人侦探蓝思追X无业游民未成年00(人物身份之后还会变化)
大体上,这会是一个00的生存游戏,追追的情感狙击
(╯. - . )╯︵┻━┻
相对唯顷刻
NO.1
“你若闻声回转,就能看见不存在于世上的幽灵,对着你或哭泣或笑语,透明,而无感。”
蓝思追合上书,临近傍晚的雨天,咖啡厅没有多少客人。靠窗的位置难得都空着,只有他这桌坐着两个人。
思追穿着白衬衫,身上还套着条卡其色的围裙。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从衬衫口袋掏出便签本,拔开钢笔帽,将笔杆递给对面的人。
俊美的少年托着腮,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狭长的双眼正对着窗外不息的雨放空失焦。
黄昏降临在游人街上,没有晚霞,只有盏盏被雨水浇亮的路灯。
橘黄色的灯,灰蓝色的城市,它们仿佛两个世界的东西,却被凑在一起,谁也不能温暖谁,谁也不能吞没谁。
“金凌。”
“嗯?你读完了?”被叫做金凌的少年回过神,不解地看着对方递来的笔,摇头一哂,“我不想写字。蓝思追,今天的时间到了。”
“不,还有五分钟。”蓝思追手中的墨绿色钢笔,尾端刻着字,他看似无意地将字转到背面,又将笔朝前递了递,“帮我写几张备忘录,我喜欢你的字。”
金凌无奈,慢悠悠地探出手指,将笔从对方的指间抽过来。
蓝思追的手指,每一根都白皙纤长,他很适合握着笔,仿佛是天生的墨客,就连指甲缝都洁净出一股自带忧郁的文气。
“要我写什么?”金凌习惯性撕去便签本的第一页,他握着笔的手不太用力,但骨节却分明好看。
蓝思追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第一张,早上八点浇店里的花。第二张,晚上十点关掉店里的灯。第三张写,记得吃早餐,honey。”
便签纸被唰唰翻过,金凌写字很快,写到最后一个词时笔尖不禁一顿,在薄薄的纸上戳下一个洞。
蓝思追看出金凌犹疑,本以为对方会发问或拒绝,但金凌没有。
“给。”少年吸完最后一口西瓜汁,将便签推回去,起身穿上了牛仔外套。
蓝思追把便签本放回口袋,盖上笔帽:“明天见?”
金凌将卫衣帽子从牛仔服里掏出来,随手整理:“不来了,我今晚有事。”
“今晚和明天不冲突。”蓝思追又戴上眼镜,他规规矩矩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边,看上去人畜无害。
“晚上打群架,”金凌已经走到门边,手指朝蓝思追警告性地点了点,“别乱查我的事,私人侦探。”
蓝思追的食指轻轻敲打着钢笔,再度翻开了书。
“如果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思追对着书轻声念道。
外面仍在下雨,金凌戴上卫衣的连帽奔进雨幕,身影消失在街角。
“我不愿疲惫地送别你。 面对空荡荡的客厅,落地窗外的草地不再青绿。 天都在下着雨,没有黑暗,没有光…”
“服务员!这边买单!”
蓝思追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种臭脾气的天气,虽不是深夜的墨黑色,却也没有霞光眷顾……
“好的,这就来。”思追微笑着站起身,将桌上收拾干净,端着托盘离去。
无趣至极。
游人街,顾名思义,是无处可去之人能自由游荡的地方。
出没在这条街上的人或来自这座城市,或从别处漂泊而来。而金凌,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个未成年。
那天也下着大雨,未成年只用一根铁棍,便挑翻了几个想抢劫他的无良混混。
少年瘸着腿站在雨里,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额角淌下的鲜血也不理会。
“我不想杀人,识相的自己滚。”
一个混混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金凌的伤腿,可他还没碰到对方,便被少年一棍子敲中膝弯,跪在了地上。
少年眉头蹙出一团戾气,冷冷道:“我说,滚。”
不远处,咖啡店的服务生正端着杯热可可躲在自家店里看戏。
一群混混哭爹喊娘,自觉地跪成一排,头点着地,就地翻身滚了出去。
服务生被逗乐了,金凌远远看见他,可跛着路过店门的时候却没有停留。
“喂,不进来喝杯热的么?”店员叫住金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杯冒着热气的饮料。
金凌冷漠地看向对方,服务生却和善地笑了:“我叫蓝思追,你呢?”
少年眯起眼,似乎正在思考,谨慎地选择不作回答。
蓝思追倒是不在意,他大方地打开店门,让出通道:“看你的腿是之前就伤了,所以才吃了点小亏。”
“什么亏?”金凌站在雨里,见对方指向自己额头才疑惑地抬手去摸,结果碰疼了额角的伤口。
蓝思追微笑,他抓住金凌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人拉进店里。
因为是雨夜,咖啡厅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热心的店员给金凌找了套干净衣服,还给他的伤腿找到块膏药,额头也贴上纱布。
金凌披着毛毯,两手捧着马克杯,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看眼前的陌生人忙忙碌碌。
少年小口嘬着热可可,升腾的热气遮挡了一点视线,他隐约看见蓝思追关上店门,手上还拧了一下。
咔哒的落锁声惊动了仍在警惕中的少年,金凌腾地站起身,迅速思考手中的热可可泼到对方脸上能争取几秒。
蓝思追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坦然地举起双手,让金凌看到他手上的钥匙。
“今天没生意,我就提前关门了,一会可以从后门走。”
金凌仍有些不放心,店员倒是很无所谓地将钥匙抛了过来,继而转身走向吧台,取了一本书朝角落走来。
金凌抓着那钥匙,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为什么帮我?”金凌问。
蓝思追拉开少年对面的椅子,慢慢坐下:“听我读会书吧。”
“为什么帮我?”
思追戴上眼镜,看了金凌一眼:“也许是因为我太无聊,也许是因为你很有趣?”
窗外月色清冷,雨却停了。建筑,路面,处处反着湿润的光,世界如同泡在冷水里,洗褪了自身的颜色,留下统一的冷色调。
听着蓝思追没有起伏的读书声,金凌竟慢慢安静下来。这个人口中念什么都好像是一篇散文,平淡至极。
金凌一直在走神,直到读书的声音停下,他才发现本打算用来泼脸防身的热可可已经喝完了。
蓝思追合上书:“再来一杯?”
金凌摇摇头,起身道:“我该走了,今天你帮了我,想要什么报酬?”
“你很有钱吗?”蓝思追见金凌抓着钥匙,相比于未知的后门,这个敏感警惕的野猫似乎更想从正门出去。
不出意外,金凌毫无犹豫地走到了正门边,月色透过木门上的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明暗的交界线。
月色与伊人,只有书中才能描绘出的意境,竟就这么悄然而至。
蓝思追坐在椅子上,平静道:“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金凌站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界里,手指勾住钥匙上的长绳,无聊地将它荡成一个圈。
“信息,任何信息都可以。”服务生站了起来,顺手摘下眼镜,“每天你都可以来,陪我聊半个小时。”
“你是情报贩子吗?”
“不算是,我只是替雇主分忧,查一些他们不方便着手或者没办法查到的事。”
金凌眯起眼,直觉这位莫名的帮助者似乎不太安全。
“你是私人侦探。”
蓝思追挂着温和的笑容:“都是混饭吃的,是什么并不重要。我对你的身份没有兴趣,只是看中你是初来乍到,想多一条新鲜的信息渠道。在游人街这种地方,多条人脉就是多条路子,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未成年沉默了几秒,似乎陷入思考。
蓝思追道:“我们互相帮助,可以吗?”
金凌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答应,但他的心里却奇怪地想要接触这个人。况且合作,不一定就要遵从到底。
少年一点头:“可以。”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金凌。”
蓝思追放松地笑了:“欢迎来到游人街,金凌。”
雨过天晴,蓝思追打开咖啡店的门,新鲜的空气涌入进来。路过吧台时,他看到自己钉在广告牌上的两张便签纸。
七点五十分,蓝思追用杯子接了点水,站在花架边开始浇花。
阳光渐渐变得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
蓝思追拿着空水杯回到吧台,看见写着honey的便签,又顺手加热了两份早餐。
他照旧坐在窗边的位置,桌上放着咖啡和书。
游人街没有热爱早起的客人,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候的咖啡厅是最适合谈天读书的。
蓝思追戴着眼镜,正低头出神。他没有期待,没有失落,不管对方来不来,这于他而言都只是日复一日的平凡一天。
木质的店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听到声音,蓝思追缓缓抬起头。正对着自己的店门外,金凌如约而至。
“欢迎光临。”思追笑了,他去吧台端来早餐,看到金凌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未成年的脸上倒是很干净,没有伤,但是脸色不太好。蓝思追走过来,眼镜的镜片反了下光,隐藏住他的目光。
“腿伤又复发了?这次没有影响你的发挥吧。”蓝思追也坐下,将加热好的三明治推了过去。
金凌没什么胃口,他依旧托着腮,对着窗外发呆。少年的头发在晨光下显得干净蓬松,发丝翘在头顶,迎着光有点闪亮。
蓝思追安静地吃着东西,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咖啡,才抽出空道:“你还特意洗了澡才过来的吗?”
金凌终于有所反应,他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对面的人。
“得了条新消息,也许你会感兴趣。”
“是什么?”蓝思追嘴角微微翘着,镜片后的双眼露出好奇。
金凌看着他没说话,蓝思追立刻会意,笑道:“你可以随意开价。”
“我想要信息。”金凌没有动自己面前的三明治,而是伸手将思追盘子里吃了一半的面包拿过来,轻轻咬了一口,“你最近还在查那个女人?”
蓝思追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困扰地挠了挠头:“是啊,我的委托人想从她那得到一条重要的佐证。而这个女人,最近刚巧就在游人街。”
金凌吃着三明治,喝了口咖啡:“人在游人街,你想怎么查都可以。这里是你的地盘。”
蓝思追断起咖啡杯,叹了口气:“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她死了。”
金凌停下口中的咀嚼,抬眼看向对方。
“我知道凶手是谁。”金凌说。
蓝思追微微睁大了眼:“是谁?”
金凌吃完半块三明治,将自己的那份原封不动推给对方。
“我想要信息,关于WEN的信息。”
蓝思追笑了笑,拿起本属于金凌的三明治,吃了一口:“可以,你想知道多少?”
金凌注视着对方隔在镜片后的双眼,说道:“这个之后再说,先谈昨晚。我知道你最近在查这个女人,所以照你的暗示,我故意挑起昨晚那场群架,地点就在她的住所不远处。”
“你怎么接到我的暗示的?”蓝思追惊讶地问。
金凌耸耸肩,摊开手:“晚上十点,关掉店里的灯。你这个懒人关店从来不会超过9点。至于游人街上其它的店,基本都是彻夜辉煌,准十点会关灯歇业的地方,就只有那家店主是强迫症的小卖铺。而这个小卖铺,刚好就在你调查的女人楼下。”
蓝思追欣赏地望着金凌:“我也没指望你会去查,只是无心插柳,没想到你倒是成秧了。本来我昨晚也安排了人过去,但是他到的时候,女人已经死了。”
金凌说:“你的人去晚了。我们闹起来的时候,有个男人从小卖铺出来,趁机上了楼。我多留心看了一眼,不巧就被人打了。”
蓝思追看着金凌的脸:“还好没打你的脸。”
“但是他踹到了我的腿。”金凌面无表情道。
蓝思追朝对方投去倍感歉意的目光:“真是抱歉。那么,你看清那个男人是谁了吗?”
金凌别开视线:“凶手是G组的人。我看到了他的纹身,一朵牡丹。”
“哪里的纹身?你怎么看见的?”
金凌的脸色又冷了些许:“我故意被人打趴在地上装死,一直躺到那个男人匆忙出来。他衬衫扣子掉了没有扣,左胸上,是一朵黑色的牡丹。”
蓝思追食指一敲桌面,很显然,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思追隔着镜片,真情实意地感谢:“谢谢你,金凌,这对我很有用。你的腿还好吗?”
金凌不想再去回忆昨晚的狼狈,直截了当地问:“那么,我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吗?”
蓝思追笑着点头:“当然。因为你的帮助,我终于可以把这个委托结束了。你想知道什么?金凌。”
“我想知道,”金凌缓缓说,“一个死人信息。”
蓝思追很是意外:“死人?”
“没错,”金凌确定,“他生前是WEN的人。但是很低调,我知道的线索很少。”
蓝思追摘下眼镜,店里挂着的时钟告诉他今天的半小时快到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对面的未成年念一段书。
“你想了解谁?”
金凌转回视线,看向蓝思追:“温宁。”
TBC
PS:标题来源 —— 土方岁三《丰玉发诗集》
一日三秋
二人对峙间,林里万籁俱寂,连那寒水潭也水波不兴,唯有仙子蹲踞在金凌脚旁,耷拉着耳朵仰头望着主人。金凌此时盼着无论何人能闻声而来,可惜这猎场实在太大,一时谁也没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他只以为是自己走路时露了马脚,便看向别处道:“兴许是刚才落地时拐了一下吧。”蓝思追低声道:“事到如今,金公子还要隐瞒吗?”
金凌一怔,抬头瞪视蓝思追:“我有什么好隐瞒的?”蓝思追轻叹一声,将琴平放手上,...
二人对峙间,林里万籁俱寂,连那寒水潭也水波不兴,唯有仙子蹲踞在金凌脚旁,耷拉着耳朵仰头望着主人。金凌此时盼着无论何人能闻声而来,可惜这猎场实在太大,一时谁也没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他只以为是自己走路时露了马脚,便看向别处道:“兴许是刚才落地时拐了一下吧。”蓝思追低声道:“事到如今,金公子还要隐瞒吗?”
金凌一怔,抬头瞪视蓝思追:“我有什么好隐瞒的?”蓝思追轻叹一声,将琴平放手上,抚过琴弦道:“和这琴弦有关,是不是?”金凌被他点破秘密,心中却也不慌,冷哼一声道:“蓝公子这是又听信了哪里的流言蜚语?”
实则他对于这一幕,不能说不曾遐想过。纵然蓝思追是他喜欢的人,对此事他从不后悔,但他仍然会想:若是蓝思追知道了会怎样?会动容,会愧疚,会感动,会不知所措吗?如两人能够修成正果,他再凑巧知晓此事了话,自是最好不过……他暗自作此想时,也曾悄悄红了脸。可是真到此刻,他心中又反悔了:蓝思追只把他当做朋友看待,那这件事只会是沉重的负担。他所想的、所说的,无非是怎样补偿,怎样设法医治他罢了,如此一来,两人便可互不相欠。可金凌要的并非这些,他并不要蓝思追弥补他。金凌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蓝思追道:“是流言蜚语,还是真相,蓝愿自认为还有辨识的能力。上次金公子不慎落入冰窟,腿伤发作时,我便察觉不对了。与你给我这连金泥的时间,也正对得上。我从前便听魏前辈说过,这连金泥是十分难得的宝物。可我信了金公子的话,以为真真是你随手可得的东西……是我的不对,竟也没有追问过。”他顿了顿,又握拳道:“腿伤……这腿伤,如今都这样厉害,当时……受伤时,又有多严重?痛得厉害吗?金公子为何从未告诉我!若非我昨夜偶然知道,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
他神情急迫,谈及受伤之事时更是双眉紧蹙,肩膀隐隐发颤,仿佛身负重伤、遭受伤痛的,不是金凌却是他。金凌既已心灰意冷,也不觉得这番拳拳话语如何恳切,只以为换做其他任何一人,蓝思追的反应都会是如此。他平静地道:“既已过去,何必再提?这伤也算不得重,金麟台里有大夫替我精心调理,说是再过半年后就全然无碍了,蓝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蓝思追急忙道:“我怎能不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这样不珍惜自己?琴弦也好,连金泥也罢,原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你怎能为了这些东西孤身犯险?”
金凌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难吓了一跳,但却曲解了话里意思,一股无名火窜上了头:“无关紧要?我早说了,不稀罕你扔了便是!我也不要你知道,又不须你报答,你又凭什么这样践踏……践踏……!”然而‘我的心意’四个字,终究是说不出口。他猛地推开蓝思追,正想一跑了事,谁道蓝思追摸准了他的动作,一手紧紧拽住他道:“金凌!”
金凌头也不回,闷闷道:“你放开我。”蓝思追道:“我并非此意,你怎么总是如此曲解我的话。”金凌道:“到底是什么意思,重要么?我刚才说过,都已过去了。”蓝思追道:“你讨厌我吗?”金凌心想:我若真能讨厌你,倒是一桩好事。他迟迟未答时,蓝思追忽然道:“你衣服上是什么?”
他在金凌后背上用手一沾,趁着光看到些亮晶晶的粉末,闻之有奇异香味,若非仔细去看,一点不露痕迹。蓝思追道:“这……难道是,木珍珠粉?”金凌疑道:“什么东西?”蓝思追搓捻着粉末:“我方才便想,修蛇性情温顺,为何会突然攻击你?这木珍珠与人无害,却能令有些动物狂性大发。我因机缘巧合见过一次,味道十分相似。难道是……”金凌想起方才陈屿的话,他提到的林子里并无麒麟,却有西南之地捉来的金狐蝠,正是陈屿送来给他的。金凌心里猜测多半是他想法把这木珍珠粉沾在自己身上,目的是为了让他出丑,至于危及性命的事,想是不大敢的。金凌冷哼一声,如何整治他,心里已有了计较,转头却见蓝思追低头沉思,独眼神亮得吓人,也不知暗自揣度些什么,是金凌从未见过的神情。金凌皱眉道:”蓝愿……?“
蓝思追如梦初醒,却道:“我……没事。金公子,昨晚我说过的话,还请你记在心上。”金凌记起昨晚说的那些怄气的话,也觉有些尴尬,但要他道歉,还是低不下头来,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声,不作其他回答。蓝思追像是有话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拽着他袖子的手紧了又松,还是撒开了手。金凌极不自在地道:“我再不出现,会有人怀疑的。”蓝思追道:“对不起。”金凌一愣:“什么?”
蓝思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汇流成注,江翻海沸,终是归于平静,只是重复道:“对不起。”
金凌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这仨字如三重大山,压得他喘不上气,心头突突直跳,于是抱起仙子,匆匆地转身离去。他感觉出蓝思追一直在身后看着他,风送来了他的只言片语:“金公子,下次再见面时……”他却唯恐被剩余的半句追上似的,着急忙慌地跑了。
此次围猎,蓝景仪得了第一,但他知道蓝思追和金凌都没尽力,直喊没趣。金凌郁郁寡欢,几乎谁说话也不爱搭理,不过该尽的礼数和东道主的招待仍一样不少。去瞧过仙子伤势后,他便独自回房休息。因记着昨晚的滋扰,专门设了不得靠近的灵术,只有亲信方可放行。歇息了约有二三个时辰后,金凌刚一出门,好几个纸人先先后后向他扑来,一起叫道:“金凌!金凌!”
那纸人脸上画着两撇一横,头上又有道蓝色横纹,听声音便知道是蓝景仪的手笔。金凌一时间哭笑不得,托起一个站不稳的纸人放在手心,那纸人摇摇晃晃的,发出蓝景仪注入的声音来:“不好了,思追与人打起来了,你快过来!”金凌心下一惊,那站在他头上的另一纸人弯下腰,接着道:“我们拦也拦不住,他还不让我们插手,金凌你人呢!”其余的纸人也叽叽喳喳地拥了过来,等说完后,身上的灵力便也散尽,于是齐齐化为普通纸片,自他身上飘落了下去。
金凌眉头一皱,正要叫人过来询问,蓝景仪却远远地跑了过来,见他便道:“金……金宗主!怎么叫你都不来,思追他……”金凌上前一步,急忙道:“他怎样?受伤了未?”蓝景仪愣了愣道:“受伤……倒是没有。”金凌松了一口气,也发觉自己情态不妥,便咳嗽一声,正色道:“怎会与人打起来的?我还以为蓝家的人,最是稳重。”蓝景仪道:“我当时没与他一道,听子真说,他是要和那陈公子说什么事去,子真离得远,听到后来吵起来了才知道,是思追先用了禁言术,还说陈公子出言不逊、小人行径什么的。到后面就打起来了,我到的时候见是几个人打他一个,刚要出手,思追便很严厉地阻止了我们……”金凌忍不住道:“那你们就干看着?”蓝景仪道:“你是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思追这样生气的时候!劝又劝不住,找你也找不见人!不过放心好了,思追并未吃亏,倒是那几人吃了苦头,尤其是陈公子,手里仙器被挑落时,那脸色不知有多好看呢。”金凌闻言方宽了心。一阵出神后,怔怔地“哦”了一声。半晌低着头道:“那蓝愿人呢?”
蓝景仪道:“他已回去了,说是要回云深不知处领罚,叫我们不用管他。”金凌一时十分失落,当着蓝景仪面前不好表现,只道:“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们仍照原先安排,夜里若想去兰陵城里看看,我……”
他虽说着话,实则心思已飘去很远的地方。一个一个嫩芽似的念头不住地在本已荒芜的心田上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蓝思追为甚要如此做?他那样一个人,竟也会主动去与人打架。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将自己看得很重?可若只因为是至交好友,加上惦记他腿伤缘由的一遭,才为此强出头呢?他的心一沉一浮,颠簸成一叶风雨中的小舟,又想起蓝思追那截没说完的话,剩下的半句,到底是什么?
他想起另一节来,忽然问蓝景仪道:“他算是犯了多少条家规?会罚得很重吗?”蓝景仪挠了挠头,回道:“这……不好说。你也知道,蓝家家规十分繁琐,真论起来,没有百条也有数十……罚了话,思追从没吃过惩戒,兴许会轻一些吧。”金凌应了一声,回过神来,又与蓝景仪说了些别的事。等送走他,独剩自己时,忽然觉得,与蓝思追分别不过是半日前的事,却仿佛比这几月的时间都要漫长一些。而再要等下次见面,又不知何时了。秋风尚且能南下直到姑苏城,而他身为金家宗主,却只能与蓝思追天涯各一方,思及此,不能不令人怅然若失了。
>.没骗你们8,开始变甜了!
我果然还是不应该在开连载期间看别的舅舅的文……人设被带跑偏了∑(O_O;)
现在脑洞如脱缰的仙子一去不回
我穿着一身基佬紫起早赶车出门办事要一整天,如果在车上比较有心情的话今天就更新一章
眼看着十三年要过完了真有点舍不得啊金凌一转眼就不是软嫩嫩小包子了,不过舅舅的单身带娃副本也就到头了,开启新副本指日可待
想来想去还是罗里吧嗦说点什么毕竟我是个罗里吧嗦的写小段子的,是的我还称不上写手
这篇以后可能会改成更完整的长篇,毕竟现在每章之间都不连贯,就像一堆珠子串不起来,最后会先写一个友情向结局,然后不吃cp的就可以停了,后面的部分我就会只打cp的tag
金光善毫无疑问的全篇最大反派
第二反派是温晁
蓝氏出品NPC不...
我果然还是不应该在开连载期间看别的舅舅的文……人设被带跑偏了∑(O_O;)
现在脑洞如脱缰的仙子一去不回
我穿着一身基佬紫起早赶车出门办事要一整天,如果在车上比较有心情的话今天就更新一章
眼看着十三年要过完了真有点舍不得啊金凌一转眼就不是软嫩嫩小包子了,不过舅舅的单身带娃副本也就到头了,开启新副本指日可待
想来想去还是罗里吧嗦说点什么毕竟我是个罗里吧嗦的写小段子的,是的我还称不上写手
这篇以后可能会改成更完整的长篇,毕竟现在每章之间都不连贯,就像一堆珠子串不起来,最后会先写一个友情向结局,然后不吃cp的就可以停了,后面的部分我就会只打cp的tag
金光善毫无疑问的全篇最大反派
第二反派是温晁
蓝氏出品NPC不听不看不知道,你值得拥有
恶友不洗白,但是我喜欢,因为形象够复杂
双道长评价为不懂事,我对不识时务的人一向不欣赏,他俩还没有阿箐成熟
立意宗旨,双杰不拆,不论是友情向还是cp向
cp我还没想好,是羡澄还是澄羡,目前看来澄羡概率更大
不吃曦澄,原因很简单,我从来不吃拉郎
是的我偏爱金子轩没有理由我就是喜欢这个倒霉小傻蛋
除了以上部分,有啥你们不满的记得告诉我,总的来说我挺好说话的,毕竟都是随写随发,会有没说清楚的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