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灯】国安六个组一个处到底如何才能和平相处?
提灯系列大团建,大家一起包饺子
1.
众所周知,国安处里不为人知的一层办公室里常年乌烟瘴气,成天到晚搞些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实在有违主流价值观。
“既然不为人知,又为什么众所周知?”楚慈站在国安门口沉思道。
“不为人知是物理意义上的,但是众所周知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韩越神情显然有点嘚瑟“亲爱的你等着老于把我们带进去...
提灯系列大团建,大家一起包饺子
1.
众所周知,国安处里不为人知的一层办公室里常年乌烟瘴气,成天到晚搞些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实在有违主流价值观。
“既然不为人知,又为什么众所周知?”楚慈站在国安门口沉思道。
“不为人知是物理意义上的,但是众所周知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韩越神情显然有点嘚瑟“亲爱的你等着老于把我们带进去就知道了。”
站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办公厅门口,鬼鬼祟祟的两个人,真的不会被门口站岗的哨兵击毙吗?楚慈对他们两个人能否活过三分钟持怀疑态度。
“我一定要跟着去吗?这不太好吧。”
“你这是来还愿的。”
天地良心,他楚慈到底何年何月何时拜过什么神佛?为什么作为当事人没有一点印象,难道是趁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押着自己上国安磕了三个头?他求了什么?
“过来吧。”天有点冷,从暖气房里出来的于靖忠披着看上去就有点年头的大衣,不知道有多少值班人员在寒冷的深冬,裹着这件包浆的衣服对着来来往往的人说欢迎业主不是,欢迎领导回办公室。
“老于,人都在吗?”
“你放心,不在我就上他家门口堵人,绑也给你绑回来。”
“你确定是你绑他,而不是他狂性大发把你给绑了,然后团吧团吧塞大炮里,随着一声发呀的哄走你,送给海那边的鬼子或者棒子们做新年礼物?”
于靖忠不说话,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韩越,同时像飘着的鬼魅一样平移进了电梯间。这地方果然有点门道,不亏是搞还愿这种封建迷信的地方。
彼此都是老熟人了,也懒得客套寒暄,楚慈立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楚慈同志,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看过什么天涯啊,莲蓬鬼话之类的东东,传说中我国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设立了一个组织,专门进行统一管理。”
特别老套的都市传闻“我知道,所以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是的,欢迎来到我们国安特别行动组574局,全国人民都略有耳闻,但从来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吃着国家饭大搞封建迷信,张口天道闭嘴冥战斗的地方。”
“于副,我一直以为你是正经人。”楚慈委婉表达了自己对于于靖忠ooc的看法。
“亲爱的,你要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龙纪威只是在574局里做特殊小组,搞了个九处没跟重案六组各路牛鬼蛇神接触,都已经变得如此,嗯,激进,可想而知……”韩越思考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重案六组???”楚慈怎么记得这是跟刑侦有关的名词。
“组织会为你一一介绍的楚慈同志,正好六组的组长们今日都欢聚一堂,只待你们来把酒言欢。”电梯门随着于靖忠谜语一般的介绍缓缓打开,他刷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卡,没有摁亮任何楼层,三个人看着门重重合上,外边随即传来仿佛十八层地狱的哀嚎和抓挠声。
“所以不为人知指的是你们在地狱办公?”
通往地狱的电梯?
“不不不,这只是一点小小的574日常壮胆训练罢了,习惯就好,放的音频来着。”于副说话大喘气,没等楚慈放下心来又继续说“我们周一组长特地跑去地狱,一次录够一年365天的量,保证你周末来加班都能听到。”
呵呵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是于副主任,去不掉那个副字,说话大喘气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了,把帽子摘掉的希望就提高了百分之五十。
2.
这个不为人知的574是物理意义上的不为人知,在574上班的人首先要接受周一组长设置电梯壮胆训练,熬过原声大碟杜比音效的地狱哀嚎,开门之后就会走进一个普普通通但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打开其中一个柜门把脑袋伸进去,等到一声打卡成功,又会出现另一个电梯,这时候重案六组的工作人员们终于可以开开心心的去上班了。
好一个不为人知,哪个正常人能想到把脑袋塞进书柜里打卡?
一番折腾后,神秘的重案六组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这层办公室看上去和普通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外间的办公区域比其它楼层要小很多,还有许多神秘的房间。
也对,搞这些神神鬼鬼的地方确实需要保留一些神秘感。
“这间是我们周一组长周晖的办公室,目前暂代天道发言人一职,负责镇守北京这一片,里面可能是他的分身在办公,额,你问我他的本体在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六组一个比一个无组织无纪律好吗。”
于靖忠果然毫不客气拉开了办公室门,还好这次里面没有上演什么限制级的戏码,周大组长今日梳了个偏分,用发泥浅抓了几根毛在额头前,拿着笔在桌上写啊写啊,时不时扔出两张写好的符纸。
“哟,老于,什么妖风把你给吹来了,我忙着挣奶粉钱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挣奶粉钱?你家大毛二毛如果给你弄个孙子回家,孙子都要娶媳妇了,挣谁的奶粉钱?”
“我跟老四打算要个三胎啊!男女双全凑个好,这不就差一个闺女了吗,国家都放开政策了我得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号召啊!”周晖组长看上去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能做爷爷的人了吗?
“颜兰玉不是你三闺女吗?你又去坑蒙拐骗谁了?”
“嗨,这不是小美人不愿意么,一拖鞋抽死转世投胎什么的,我仔细想想也太残忍了。什么坑蒙拐骗,这是正经渠道,人傻钱多的首富儿子在我这一口气求了平安事业姻缘三种符,说要把家里和工作单位贴满改改风水,你别耽误我,有这功夫找点副业,年薪有百万了吗?找老婆能让他每年飞一次欧洲一次美国去血拼扫街吗?没钱你学人家找对象,我三闺女条件这么好,高富帅三个条件都满足我们才肯嫁,不跟穷光蛋吃苦,安安心心做你的大龄剩男,好好养于敏敏吧!”
574常年有一个悬而未决的事情,就是周晖和于靖忠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顶头大boss,名义上于靖忠是于副主任,主任指的是特别行动办公室的主任,但特别行动处也就是574局,叫他于副局长也没有问题,也算是副厅级干部,周晖只是一个正处级主任,这个待遇差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于靖忠说到底还是个肉体凡胎,论掐架打冥战还是得周晖,所以关于谁是老大这个问题大家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
犯错了的时候于靖忠是老大,吃喝玩乐挪用公款的时候周晖是顶头老板,其余时间大家骑墙,力争人人都是墙头草。
3.
“他怎么梳个汉奸头?北京上一次有人留这个发型得是一百年前了吧……”楚慈扯了扯站在一边装死的韩越悄悄说道,前者偶尔追逐潮流换个中分三七分欧巴头,后者常年指头插入头发间发间露出不超过两厘米,从Tony老师手底下出来什么样,回家就决计不会自由发挥改变这个样。
韩越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是,看上去随时像是会叛国的样子,这可实在是太坏了,堂堂天道发言人不能真被发射到棒子或者鬼子那里啊!
“怎么说话的什么汉奸头!这太侮辱人了,老于这两谁啊!”果然是能人异士云集的547,这样小声的夫夫悄悄话都能听见,两个人好像小学生被点名一样站得笔直。
“他们来找四组长还愿的。”
“哦,原来是来找老四还愿的。”刚刚还暴怒的周组长一下子笑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欢迎欢迎啊,随便看随便玩随便摸,我领你们参观参观吧。”
“我姓韩,叫我韩越就成。”韩越飞快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周晖毫不客气地抽了一根出来,站在一旁的于靖忠有点馋,但显然还是被组织纪律给拦住了。
“鄙人周晖,老于已经也跟你们介绍了,我们六个组向来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和平共建新574局。这位又怎么称呼啊?”
“我姓楚,仁慈的慈。”
周晖看上去就是于靖忠最烦的那种刺头,但向来在组织里名存实亡没有实权,空降关系户都能踩他一脚的伤心中年男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背后微怒一下。
现在由刺头周晖带着大家参观特别行动办公室的每一位奇人异士,于靖忠终于作为他的领导退居一旁了。
“这位呢,是我们的二组长,吴北,来自东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人类,爱好就是搞点枪啊炮啊小子弹之类的,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
作为一名正统黑社会,身着阿玛尼黑风衣看上去要多黑老大就有多黑老大,但他却默默摘下在室内也戴着的香奈儿墨镜,露出一双忧郁的眼眸和充斥着淡淡忧伤的帅脸“其实,我的内心一直都在追逐着诗和远方,这才是我灵魂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哪来的豆瓣知乎文艺装逼男?感觉像是那种会高歌《蓝莲花》开着吉普自驾进藏,追求心灵的宁静灵魂的洗涤的中年重度文青。
如果能把全身上下名牌换成各种麻衫就更对味了。
“略有耳闻,千里迢迢跑去日本跟山口组的人搞对砍,强制要求盗版光碟小电影一半以上从他手里过得那位神人。”韩越似乎想到了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就说我们吴北其实还是正统黑社会的。什么火拼走私啊,这才像个样!”周晖看上去对二组长违法乱纪的过去还有些许骄傲,比了个大拇指,于副的脸都已经绿了,他却自动化身红绿色盲只当他少男怀春脸红了。
“我还知道他去日本摸着樱花树对人家参议员说‘我想让这里的樱花来年开得更红艳’一些这种事情。”
李湖亲自认证,有浪漫主义情怀,具备忧郁蓝调气质,追求诗歌、爱情和远方,永远是个眼神如天空般明亮,心灵如冰雪般沧桑的东北男孩灵魂艺术家吴北终于不再感叹今日的风为何如此喧嚣,停止了伤春悲秋,大惊失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么说的!”
“因为那次随行的军方代表是我。”
“啊,原来是老熟人啊哈哈哈哈……”二组长尴尬地摸了摸脑门。
这世界就是这么小,有一天东北黑社会文艺诗人吴北会和一面之缘的韩越又一次见面,实在是世事难料。
二组长似乎有事要忙,他身后看上去像Tony的理发小哥拽着他又急急忙忙地跑了,显然组长在他们组没有任何的威信,或者尿遁屎遁次数太多没有可信度了,总之就被抓走了。
4.
“这位是我们三组长,司徒犼三,你可以把他理解为……僵尸。”
颈系爱马仕丝巾,腕戴梵克雅宝,戴着LOTOS定制24k镶钻细框眼镜,堪称史上最壕的僵尸,三组的组长,跟身着她女身时标志性低胸上衣,手提喜马拉雅鳄鱼皮,脚踩CL红底恨天高的李湖刚刚从香港血拼回来,左手一袋路易威登,右手一袋卡地亚,身后跟着个苦着脸提包的灾舅子挂件张顺。
“周老大,窝刚刚才从香港回来哦里托窝买的拉个东西给你放桌上了。”司徒英治还未从讲白话的气氛里走出来,说话哩哩啦啦噼里啪啦,一句话结结巴巴险些冒两句英文出来。
“哟,周老大,今天什么妖风把你给吹来上班了?发改委那几个老头是不是要来问四组长,油价涨不涨啊什么时候涨啊年前涨会不会被骂啊?”李湖转头又搂上了张顺的胳膊,被她用凶器夹击了一次又一次,从诚惶诚恐变得麻木,再到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公的之后心如死灰的张顺,已经不再反抗,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这个是六组的组长,我小姨子,李湖,是个爱变成妹子的男狐狸精,说话爱好都很恶俗,但是没办法他是老四当年捡回来喂过两口饭的,一日为父我终身是你爸爸,看在这养育之恩上我今天先不打死你。这位是我小舅子张顺,没事在办公室摸摸鱼划划水看看甄嬛传,负责拎包和做挂件,不是编内人员。”
周晖毫不正经地挑了挑眉毛,侧过身用手伪做遮挡样,但分贝丝毫不减“劳务派遣,你懂得,随时走人。”
“喂!我听到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姓周的!谁稀罕你这了,我要走!”574风水可能真的不好,人人来了都想大怒,张顺这会也勃然大怒,抓出明晃晃代表“老子就是有钱”的卡宴钥匙,谁也不鸟想离开了。
“内弟啊,你想回无色天吗?现在回去连720P甄嬛传全集都没得看哦,估计只给你看甘露寺环节,还是循环播放。”
张顺像是被人迎面塞了个十个馒头压缩而成的超级无敌巨无霸能噎死人的干巴馒头,咽下去也不是嚼也嚼不烂,好一个进退维谷。
被张顺在心里指着鼻子骂的姓周的傻逼转过头继续问李湖“你又怎么知道发改委要来?”
“哎呀人家男宠很多的,什么X大呀X协啊X委,真是烦死啦明明一点都不想听,非要告诉我……”后者厚颜无耻用手指卷着头发,不愧是尾巴毛被抓掉一撮都要卖骚的狐狸精!
“发改委的没来,军委的来了。”
没有顶着自己单位名头来的韩越试图阻止他们继续胡扯,但三组长又一次念出了他的经典名言“什么委啊?哎呀谁来了都不重要,管他系细查还是访问,不顺眼就把他七了嘛,我经常处理尸体的啦,七完把他的皮留给我我要用的啦!”
“哦哦哦哦哪里?在哪?是想来求四组长什么,是终于要开战了吗?马踏东京还是血染白宫?颜小哥呢?等到时候杀回东京,一定要带上他呀!”李湖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番发言让在场为数不多的人类后背发凉。
周晖指了指两位陌生人“人家是来找你们四组长还愿的,凤凰呢?”
“你问我我哥在哪?我还要问你你对我哥做了什么我都快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张顺更是没有好气。
“好了好了,别吵了。”于靖忠一个人头顶两个大,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无组织无纪律,整个574就是一个巨大的菜市场。
“老于,辛苦了。”韩越拍了拍可怜的于靖忠的肩膀,总算知道当年在青海,他为什么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跟他们凑一桌扑克斗地主,都要考虑半天,每个月工资一点点,还要服从组织管理,不搞副业,两袖清风,手底下一堆活宝,时不时面对毁灭全国的特殊事件,真是个心理强大的男人!
5.
五组长和四组长没来,老熟人九处处长就来了。
正值北京市中小学生寒假,龙纪威提溜着叶真小朋友的书包和人来上班了,刚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老熟人、名牌家教、化学高材生、竞赛保送生、最强理科男、学历天花板、除了马哲没有战胜不了的学科、一天学习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就等于没学的学习爱好者,冶金工程研究所的大工程师楚慈,马上两眼放光,根本不管九处办公室能不能坐下这么多人。
叶十三看见老师就头疼,虽然他楚慈舅舅不会因为他做错题就掏出巴掌,对他左右开弓四个耳光,但是他会充分发挥理科男的主观能动性,强制给他这个体育生科普理工社政经文所有知识,三小时起步。
顾川此时此刻应龙纪威要求,负责搬运叶真小朋友的课外习题册,看起来这一家时打定主意盯着孩子学习,就算过年也不放过,真正做到了争分夺秒一分干倒千人。
“太好了楚慈,叶真小朋友的作业放假至今一笔未动,我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点爱的教育,你和韩越一个文一个武,盯着他做作业吧!”
叶真堂堂高中生,每一科的学习程度都在九年义务教育中呈现正态分布——正态的两头是一年级的英语和九年级的语文,数理化史政生则在二年级和八年级中间聚集,至于地理?他向来都是摇骰子做题,把成绩交给玄学。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这孩子本不应该读到高中的,但爱子心切,现在没有本科学历龙纪威想给他走后门塞进国安都难了!
“叶十三,你知道教室门朝哪边开吗?这个成绩你真的有去上过课吗?”楚慈接过每一科成绩两位数左右互换都让人倒吸一口寒气的成绩条“你知道吗我只考三门主科的成绩都比你总分高你到底是怎么考得?”
“大外甥,让我来考考你,你知道自己班主任叫啥名不?”舅妈毫不留情地补刀,这是大家最支持“让我考考你”诸如此类爹味发言的一次。
“我是体育生,能不能对我宽容点?”
“宽容?舒服都是留给死人的!你在几个世界级赛事上拿冠军了?现在我们要大力培养高素质高水平体育人才,你和哪个高沾边?”
“大过年的别这样,实在不行让他跟着敏敏一块,九处不是还有几个出国的名额吗。”老于尝试和稀泥,但这只能更激起龙纪威的怒火——你看看人家于敏敏,都不是亲生的凭什么她那么会读书!
敏敏大小姐从小就是保姆阿姨喂澳洲进口金装爱他美喂大的,于靖忠穷什么都不能穷女儿,恭恭敬敬找四组长求了育儿经,海外代购买了各式各样鱼油钙片维生素,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现代科技的作用,还是先天条件就好,574最老实朴实的男人养出了精明的敏敏同志。
“要我说,还是闺女好,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呀我两个儿子青春期撞一块,哎呦那真是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家门不幸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周晖抹了两把不存在的鳄鱼泪,但574的各位都亲眼见证周一组长,当着他们的面暴打自己大儿子,进行爱的棍棒教育。
“唉,可怜的迦楼罗呢?你老父亲真是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李湖哀嚎一声,喊魂似的开始召唤金翅大鹏鸟。
“什么?你说谁疯了?”
迦楼罗还穿着刷他爸信用卡买的打折阿迪达斯黑色经典外套,和配套裤子,如果换上一双对号拖鞋和牛舔头,就可以完美融入韩国街头“我父亲怎么了?”
这位兄台说话有些复古,楚慈真是想不出来除了刚开始来到21世纪的叶真,还会有人使用父亲这样的称呼叫自己老爹。
乍一眼这两人确实长得挺像,可以收版权费的程度,说是父子也没有毛病。
他两个儿子可没那么倒霉出生在必须读书的年代,不然就按照两个人小时候混世的样子绝对都会被当文盲扫走。
“老周两个儿子,这是他小儿子迦楼罗,平时在我们这帮帮忙还香火,因为食谱上有龙所以龙九平时带着老龙都是避着他走,怕两个人真掐起来。”于靖忠还是没有忘记解说574国安特别行动小组的主线任务,敬职敬责任劳任怨令人感动。
但此刻两个人没有保持刻意的社交距离,老龙是绝对不可能被他的亲亲龙纪威允许跟出来上班,但是儿子都带来了没道理不让他来。
“老龙也有瑟瑟发抖的一天欧呵呵……”韩越笑起来莫名有些诡异,有些幸灾乐祸。
“倒也没有,迦楼罗毕竟是大鹏鸟,也不是非吃龙不可,没事整两条蛇啃啃,不能让他把我们员工给吃了,龙纪威要是发飙了遭殃的又是我。”于靖忠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能事业爱情家庭三不顺,只能扶额苦笑。
大鹏?韩越和楚慈两个肉体凡胎,恐怖片都没看过几部,神话故事大概只看过西游记,学马哲的唯物主义者,能想到的就只有茫茫求学生涯里不知何时背的“大鹏鸟”了。
在珠峰上做向导,把自己晒得黑亮黑亮,一身腱子肉和孩子他爹一样高高壮壮的大鹏鸟确实很符合神话里的形象。
“那他大儿子呢?”楚慈好奇。
“孔雀大明王。”
“一家凑不出一个人类吗?”
“孩他妈,四组长,是凤凰明王,准确来说一家都是鸟,除了周晖本体是地上跑的。”
“唉唉唉,我小儿子都来了,谁看见我三闺女了?小美人?大闺女?把他给我喊过来见见人别一天到晚那么害羞!”
“张三大校刚刚不是还在我这逗小孩呢吗,怎么转眼不见人影了?”
你要说颜兰玉,那他们还得反应一会,但一说张三大校,大家就熟了。
“服务员姐姐说他要去上厕所,可能不回来了问起来就说他昨天晚上吃坏肚子,拉稀拉脱水要去医院一趟。”叶真才几岁,他能撒谎吗?别人问他,他马上就把颜兰玉给出卖了。
张三大校解救成功后,除了在他爹周晖同志眼皮子底下能安静一会,其他时候已经被彻底带坏,不再是当年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内心如冰雪般聪明坚韧、行为如春风般和善动人的小美人了!
“我三闺女跟谁学坏了?拿命来!”
6.
叶真心心念念的服务员姐姐还是被四组长与五组长联合围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去买奶茶安抚叶真的顾川。
叶真接过自己的奶茶,喝之前不忘大喊一声“服务员姐姐你还好吗?”
“颜兰玉,你做什么要躲大家?”凤凰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这句话自动被大家过滤为——
“你是不是在躲于靖忠?”
双向明恋多年未果,这似乎已经变成人家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但四组长不是那种会随意放过别人的人。
“哎呀,老四,咱们闺女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很容易害羞哒。”周晖从善如流地过去,搂住凤四组长的肩膀。
“我以为摩诃在这,所以就没进来。”果然一物降一物,颜兰玉至今记得曾经为了向周晖证明自己不是女孩,差点当众脱裤子,但根本动摇不了周组长想要女儿的心,从此之后绝口不提这件事,在他面前乖得跟什么似的。
“摩诃?关我们家老大什么事?”
“上次见面……”他好像有点难为情“他把我当bjd娃娃打扮了一下午!头发要给他扎秃了!”
在密宗门给别人打扮了一次之后,摩诃似乎对打扮漂亮人类情有独钟,迦楼罗给他下载过暖暖全系列,他都玩得津津有味,不过总是因为过关的完美穿搭太丑,一气之下捏爆手机。
办公室死一般寂静之后,周晖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翻“老四!亲爱的!你听见没有,咱们家老大想要个能扎小辫的小姑娘!”
颜兰玉在楚慈心中一直都是虽然有时候嘴上没把门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张三大校,但没想到国宾馆女服务员,随队访美女同志,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易容成女生的颜大校,居然也有害怕被人打扮的一天。
在日本营救龙纪威的时候他真没看出来!
“这位是四组长,凤四,那个旁边的是五组长神完天司。”于靖忠不想参与到这场闹剧里,迅速转移话题。
神完天司相比起其他五个组长,看上去正常很多,和大街上普通的男生没什么差别,如果不是他的办公室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办,恒温恒湿干燥保存的话,确实是个普通男生。
楚慈唯一跟他沾边的可能是两个人都打过英雄联盟——毕竟暴雪退出中国了,他已经很久没玩过魔兽。
至于四组长,是他们此趟的终极目标。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来还愿的,但这里一个一个原来都是老熟人。
凤四摆摆手示意大家等他一下,只见他端坐在办公室坐位上,周一组长殷勤地摆上各色香炉贡品,点上熏香,办公室一时烟雾缭绕,好一个天上人间。
“你有何不解,需要解答啊……”
点燃的三支香被塞到两人手里,在如此神圣的政府办公大楼搞这种东西,他们还特地拆掉了这间办公室的烟雾报警器,凤凰明王故作高深地端着个脸继续开口:“不要再问油价、房价、股市任何相关,临近年关,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下次炒股看来要先询问一下凤四组长。
“我不是发改委,不问这个。我们是来还愿的。”
“哦。你们的诚意呢?”
韩越从善如流,在于靖忠羡慕的目光里掏出一条黄鹤楼,一条小熊猫,一条中华,两条中华,三条中华……
密密麻麻摞起来的烟中,他又搬上来一箱飞天茅台,一箱国窖。
“亲,你这样我要叫人抓你了……”周晖又一次感叹这些人类的腐败。
“人到中年我还不能有点小存货?看不起谁呢?”
这诚意实在是太够了,楚慈颤颤巍巍把香插在香炉上。
“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凤四从座位上站起身,表示仪式已经结束,烟熏缭绕的办公室不能再待人了,大家纷纷朝外边走去。
韩越点点头,本来想递根烟,想了想明王殿下可能不抽,又收了回去,刚刚贡了这么多条烟,想必都到了周晖手里。
办公室难得今天人齐,两箱酒当即被拆开来晚上聚餐喝了,这是国安自己的年终聚餐,自然又是挪用公款,等着于靖忠苦哈哈补上去交检讨。
毕竟国安六个组一个处再加一对还愿的夫夫,平时互相伤害腥风血雨,但一起坐下来的和平相处的时候实在是太能吃了,国安处办公室副主任于靖忠同志结账时,还是觉得他们打起来比较好一点。
《天庭攻略》15 又见梳头,搞事搞事搞事~
太微最近已经感觉不到头痛了,幻肢痛也消失了,这人啊,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看着跪在殿下的司律天神,和风族长老,只觉得失望,啧,你们太让本座失望了,居然真的来弹劾天后了,一点意外惊喜都没有~
“臣弹劾天后动用私刑,臧害上神,应以严处。”
“陛下!我族族长为天庭兢兢业业,不应遭受如此下场!请陛下严惩天后!”
太微揉揉额角,你们口中这天后,会让我误会的,知道么?
为啥我觉得这词应该用在荼姚身上?
梓芬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但是,自己立得天后,哭着也要顶住。
“咳!天后自产后一直身体虚弱,神情倦怠,怕也不是故意伤害风神的……便罚天后为风神仙上,种得百颗清霜灵芝吧。”
这话说完了,太微自...
太微最近已经感觉不到头痛了,幻肢痛也消失了,这人啊,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看着跪在殿下的司律天神,和风族长老,只觉得失望,啧,你们太让本座失望了,居然真的来弹劾天后了,一点意外惊喜都没有~
“臣弹劾天后动用私刑,臧害上神,应以严处。”
“陛下!我族族长为天庭兢兢业业,不应遭受如此下场!请陛下严惩天后!”
太微揉揉额角,你们口中这天后,会让我误会的,知道么?
为啥我觉得这词应该用在荼姚身上?
梓芬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但是,自己立得天后,哭着也要顶住。
“咳!天后自产后一直身体虚弱,神情倦怠,怕也不是故意伤害风神的……便罚天后为风神仙上,种得百颗清霜灵芝吧。”
这话说完了,太微自己都心虚,他可是亲眼所见梓芬多生龙活虎的把临秀打飞的。
心疼临秀。
“陛下!”/“陛下!”司律天神和风族长老有心再说,却被太微制止。
“尔等重臣,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没得全盯着本座的后宫,哼!退朝!”
众人对视,得,陛下这是实在词穷,干脆不说了是么?
等等,我们匡扶天下了,你干嘛?匡扶后宫么?
一直扮演透明人的润玉微微一笑,谁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太微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操作很骚,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后宫就两个女人,另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成年的儿子,那个儿子还是条龙。
如果打击了这个女人,那另一个必定势大,像是雷公那种投机之辈,一定都会投到润玉麾下,久而久之帝位都要悬空了。
润·与司律天神交好·天兵总兵是老丈人··舅舅架空水神··母亲眼线遍布天界·玉:who care~
所以梓芬不能倒,她必须稳妥的坐在天后的位置上,毕竟她手里还有天下粮仓。
润玉看了看身后的畜牧农耕四神:你确定?
如今鸟族族长不过是个几千岁的小丫头,尽在掌握,等穗禾长大和旭凤联姻,便有人可以抗衡润玉。
某西海二太子看看自己的百万雄师:鸟族?呵~要不直接反了吧。
润玉:……我一天想八次,但是!要忍耐!
太微若是知道他的大多数命脉已经攥在润玉手里,估计第一件事就是一掌打死梓芬吧。
败家老娘们,都是你的锅!
天界的瓜总是吃也吃不完的,天后臧害上神是事实,只能领罚,可什么时候执行,却是她说了算,毕竟天后产后虚弱,身体不好,是陛下金口玉言说的。
梓芬自认和临秀半点情分都不留了,如今本是心爱她的两个男人,都站在了临秀一边,大献殷勤,梓芬觉得这本就是临秀对不起她,还要给她灵芝?
做梦!
但是,梓芬这次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司律天神,天后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为老先生已经不服了,如今还不执行处罚,呵~不知道老夫的厉害,老夫就让你知道知道。
于是司律天神如同一日三餐一般,给太微上折子,全部一个内容,天后还没执行惩罚呢!
太微烦的要命,又拿出那套,你管得着我家事嘛?的死皮赖脸样怼回去。
于是司律天神低头认错,拒不悔改。
谁都没想到,这个拉锯战,居然持续了两千年,太微都服了司律天神,于是强制梓芬执行惩罚。
梓芬不情不愿的开始种植灵芝,心中却把临秀骂了个遍,都两千年了,伤早就好了,居然还等着灵芝,她风神是多穷?买不起么?
可哪知她种灵芝种的极不顺利。
本以为一抬手就完成的事,哪知道梓芬甩甩手,见手里啥都没有。
嗯?灵芝呢?
再甩!
还没有。
继续甩!
仍旧没有!
直到把衣服上的珍珠翠环都甩掉了几轱辘,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种不了灵芝了?
怎么肥四?!她可是佛祖坐下青莲所化·守业与上青天斗母元尊·万岁成上神·职掌天下百花··六界第一位美女·天界天后·后面懒得写了·花神·梓芬,她居然不能种花了?
在水镜另一边的淑慎和润玉茫然的对视。
她……
居然才发现么?
她是忘了现在由畜、牧、农、耕四神司掌播种结果么?
从锦觅出生被夺权,如今锦觅都已经快五千岁了吧……梓芬竟然才知道自己没了种花的能力。
“噗……”润玉实在没忍住。
“想笑就笑吧,儿。”淑慎也不拦着。
至于水镜另一边的梓芬,发现自己不能种花了,那怎么办呢?
天后娘娘雄赳赳气昂昂的找畜、牧、农、耕收回权利,四人对视一眼,道:“娘娘,交接繁琐,容臣等准备一日。”
梓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便回去了,四人连忙从小道拐到璇玑宫,还没敲门,门就开了,里面的润玉好整以暇的闭目坐在主位上,那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大殿下形影不离的绝美仙侍正在倒茶,正好五杯。
哇,大殿下好好厉害啊!早知道我们要来啊。
“四位请坐,陛下罚花神种植灵芝还给风神,自是会察觉自己早已失了种植之能,定会找四位要回百花令。”润玉缓缓的说着,如同看透了四人的心思,让四人更加敬畏。
司畜道:“那我们该……”
“交给她就是了。”
“交给她?!是殿下说,我们可长长久久握劳着权利的。”司牧是个火爆脾气,一下就窜了起来。
“唰!”司牧还没上前一步,邝露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对大殿下不敬,该当何罪?”
润玉笑着拉下邝露的剑,这夫妻打配合,掌控人心的把戏,真是玩多少年都不嫌烦~轻声道:“何必动怒?司牧君有分寸,上神誓还在呢,何须露儿动手。”
说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瞬间变得冷冽如冰箭瞪向了司牧,让司牧瞬间遍体生寒,老好人司农道:“殿下息怒,我二哥就是这脾气,真身是一只老驴,又倔又爆。”
司耕比较胆小也不说话,早就将百花令握在手中,左右看着三位兄长,献上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这时,润玉笑道:“几位可知,若需取之必先予之?放心吧,我即应了你们,这百花令最后还是会回到你们手上,左右不过百年,全当修整修整。”
四人对视之后,只能无奈退下,润玉见房门关闭,从自己的小木盒中,拿出了一个化为“吏”的水字,细细磨搓道:“也该你了……”
这日,临秀又来拜会淑慎,临秀虽然恨毒了梓芬,可是她到底和苏静好不同,不会因为一人恨尽天下人,骨子里的温柔和善是改不了的,淑慎帮她良多,于是经常来说个话,两人也当做排解抑郁。
淑慎看到临秀,面上一喜,拉着她的手:“你来啦,我新得了一套头面,甚是适合你,不如来试试。”
又……又来?
临秀觉得自己的头大概真的很和淑慎眼缘,十次见面里八次在梳头,偶尔还会看到淑慎给小仙侍梳头,淑慎是多喜欢给人梳头啊。
淑慎:要不是生了个儿子,我天天给他换八种发型。
润·委屈巴巴·前生不是鱼·今生不是女孩·玉:……心疼我自己。
淑慎一边打理着临秀的秀发,一边说:“旭凤快要涅槃了啊。”
临秀笑着说:“是啊,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连这涅槃所需补充火力的火藤草,都没人准备。”
淑慎漫不经心的说:“哦?火藤草?这可是难得的草药,世间百草多为木系,唯有此草为火系,当真惊奇,听说也就花族水镜如今还有百颗,别处想得都得不到。”
临秀一愣,进入了沉思,淑慎轻轻篦着她的头发,猛地梳开一个小发结,疼的临秀妙目含泪,人却是醒了,张张嘴,露出笑容:“是啊,那药甚是金贵,先天后库里的留给了旭凤,可是这孩子每一千年便要涅槃一次,涅槃便要七七四十九日,那草药哪里够用,这次涅槃本打算拼了,幸亏……我那里还有点……”
“哦?你那里竟然有?”淑慎一脸天真惊奇,看得临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她的意思。
罢,就是猜错了,这也是极好的机会。
便堆起笑容说:“是啊,你若好奇,我给你拿两株来。”
淑慎却笑:“我和玉儿都是水鱼,要它作甚,你心善,定是打算拿给旭凤的,不知这火藤如何服用?”
临秀讷讷道:“并非服用,这草上面凝结了一道千年火,涅槃之时吸收千年火,便可补充火气,故而这草千年方可用。”
“若是少了年份呢?”
“……”临秀顿了顿“便是少一年……怕也是不能用的……”
淑慎凝眉说:“哦,这般金贵,那你送草的时候,可要小心排查年份,若是送错了少年份的,可就害了旭凤。”
“梓芬送我的时候,说都是千年的。”
淑慎又说:“不过旭凤这孩子,近几年有些阴鹜,逢人便带三分疑,会收么?”
临秀闭上眼睛,轻轻说:“我送的,他肯定收……”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咸鱼传(84)
(4)
解决了吴邪的新款大衣由谁负责送洗的问题后,张起灵终于获得了下地的许可。
大队伍行进,更容易发现一些问题。比如,这道并不直着向前,而是向左弯转向下,大致上呈螺旋状。
爬过一段,吴邪突然觉得胸闷气短,便要求休息一下。但队伍被拉得很长,吴邪暂歇并不影响排头的人继续前进,张富贵和穆常珙便与张起灵吴邪二人分开了。
黎簇倒是也在前头的队伍中,默默无声往前爬了一段,突然停了下来,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别人?”
他身前身后都是心腹,听到这疑问立刻明白,问的是马老板那群人。
按照之前的遭遇推断,马老板一行应该是抢在了他们的前面,但到了昆仑之后,却再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影子。山谷此前没有人挖凿的痕迹...
(4)
解决了吴邪的新款大衣由谁负责送洗的问题后,张起灵终于获得了下地的许可。
大队伍行进,更容易发现一些问题。比如,这道并不直着向前,而是向左弯转向下,大致上呈螺旋状。
爬过一段,吴邪突然觉得胸闷气短,便要求休息一下。但队伍被拉得很长,吴邪暂歇并不影响排头的人继续前进,张富贵和穆常珙便与张起灵吴邪二人分开了。
黎簇倒是也在前头的队伍中,默默无声往前爬了一段,突然停了下来,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别人?”
他身前身后都是心腹,听到这疑问立刻明白,问的是马老板那群人。
按照之前的遭遇推断,马老板一行应该是抢在了他们的前面,但到了昆仑之后,却再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影子。山谷此前没有人挖凿的痕迹,那些人莫非是藏在某个地方窥视?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黎簇却说不可能。寻宝探穴一向讲究手快有手慢无,哪里容得别人捷足先登,况且真当吴家现在的队伍是吃素的,妄想渔翁得利。那马老板先头敢与张吴两家叫板,不就是仗着自己身份干净,到了地里,可就是张吴两家的地盘,哪儿还轮得到他嚣张?
“那依黎哥看……”
“有问题。先等等。”黎簇当机立断,准备掉头。
他说要退,即便有人不情愿,也还是退了。队伍倒退着又向着吴邪停留的位置缩回,却迟迟不见人。
有反应快的立刻骂起排头的人来,质问是怎么带路的。
但再骂也无济于事,从洞穴深处传出一阵哗啦声,听起来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急速接近。
张富贵大喊:“有一大群鸟来了!”
众人便十分惊异,地底下怎么有鸟?!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一大片乌黑就包拢了过来,扑扇翅膀的声音很是明显,果真是鸟!有人避让不及,被鸟啄在手上,发出痛呼惨叫,说这鸟吃人!
奴隶道既矮又窄,怪鸟个头小,不过人手掌大,穿梭其中动作迅猛,人只能四肢并用埋头爬行,怎么可能躲得过?不过退着爬了一小段,就已经有好几人伤得不轻了。
黎簇干脆不逃了,拿出匕首与鸟硬碰硬,还真有了些效果。只是见血之后,后面的洞穴里飞出了更多的鸟,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别慌!叫唤什么!把边上的土挖下来,堵住洞!别让那些鸟再过来!剩下的都给我杀了!”
一番兵荒马乱后,小道也堵上了,怪鸟也杀尽了,却也有不少伙计都受了伤,团在地上哀叫。
黎簇用刀挑起一只鸟的尸体细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燕子,只是有些变异,眼睛是红的,喙中还有尖利的牙齿。除此之外,这鸟的喉口里还有一根吸管样的东西,里头全是鲜血。一看就不是吃素的。
旁边的伙计也看到了变异燕子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有些惶然地问黎簇:“黎哥,现在咱们怎么办?有几个伤得不轻,可能走不了了。”
干盗墓的,都是拿命换钱,此前黎簇已经见惯了生死,但他终究不是冷血到连自己人都不顾,闭眼叹了口气,说:“分几个体力还行的人守着他们,怎么也要带出去。其他人就包扎一下,愿意继续跟我进去就走,怕死的也留在这儿吧。”
最后跟着继续走的人还不少。
张富贵经这一遭,差点儿被吓傻了,他当时脑子空空,光记得把穆常珙护住,没让她受一点伤,自己的两条胳膊却被燕子捣得皮开肉绽。尤其是左手,本就有些不灵活了,伤得更重一些。
穆常珙给他包扎时便没好气地骂他:“之前在外面也是这样,还有上次。你究竟长不长记性,谁要你来救了?”
张富贵呐呐道:“你不要,我就能不动啊……”
穆常珙也没话说了,小声回:“你这个人。”
黎簇这一行分明是走岔了路,再往深处去,沿路遇到了好几具干瘪的尸体。裹在尸体上的破布依稀能看出来是现代的款式,但尸体却显出一种陈年干尸的状态来。
或许最先探路的人看到的就是这种干尸,却误认为是古时候的奴隶。
联想那古怪可怖的燕子,黎簇大概猜到了尸体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这可能就是马老板的人。因为遭遇了怪燕群,急于逃命,马老板沿路用替死鬼当诱饵阻拦燕子,自己逃之夭夭。被踢出来挡鸟的倒霉鬼,一面被燕子黏上吸血,一面又被大批燕群包围,在本就氧气稀薄的地底窒息而亡。
这可不妙,吴邪那边的消息不对,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张起灵的手撑在地面,感觉到细微的震动,立刻让人做出了对应,倒是比黎簇那边状况稍好,无人重伤,只是难免有些轻伤。
“你不应该下来,出去等我。”
吴邪还是倔强摇头,说:“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张起灵便叹气。
他真怕护不住吴邪,即便是伤了吴邪一根手指头,也觉得心痛。可下地哪能毫发无伤?年前在贵州,让吴邪刺破手掌流血,已经是极限了。更遑论到了这个节骨眼,吴邪眼看就要大好,必须万无一失。
张起灵想,吴邪真不懂事,二十多岁时不懂,现在已经不惑了,还是不懂,是他把吴邪太娇惯了,让他长不大,依赖自己太过。
于是就只能由他自身承担后果。
吴邪要去,难道还能绑着他腿不成?只看东海那回,把人打晕爽快得一时,事后补救了好几月,还惹得吴邪掉了许多眼泪,实在太不应该。
千错万错,都是张起灵的错,吴邪从来都是无辜的。
所以张起灵也只能叹叹气了。
他们继续深入,路遇岔道,便用土堵住,防止再被燕群袭击。此法有效,最后平安到达巨坑边缘的平台,与张昇等人会合。却不见黎簇。
吴邪问:“黎簇呢?他应该在我们前头的。”
伙计都说不见他人,连声音也没听见。
吴邪心道不好,走岔了。在陌生的地底最忌走岔路,黎簇虽然带的人多,但有些危险并不是人多就能避免。吴邪并不愿看见有人出事,黎簇尤其,这小子是他一手带出,是要青出于蓝的人,决不能折在任何一处。
吴邪便看向张起灵,看他怎么说。
张起灵一向以为吴邪是把黎簇当儿子养的,急人之所急,用狼眼手电照射洞壁,慢慢向远处探照过去,发现一段距离处有另一个平台,似乎也有着洞道。
“这里有奇门遁甲,他们走错了路,可能是去了别的洞里。”张起灵又叫人打出一发燃烧弹,却也没能看见巨坑全貌,只能依稀看出有许多锁链交错相连,洞壁每每相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平台。
“先等等,一小时后还不见人再去找。”
但说实话,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找到人的几率不大。
吴邪皱眉,把外衣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斜靠着石壁,心里暗骂这鬼地方实在是热。
#兵对兵,将对将,王当然要对王,还不到老张出手的时候,黎簇冲鸭!#
【雨村日常】日食•羊杂汤
灶上起火,清水沸腾蒸起热气。用之前熬的羊汤吊汤。再把处理好的羊杂尽数放入。加盐、胡椒粉调味。
以前在东北哪座山山脚的村镇里,借宿的大哥告诉我,胡椒粉一定要这时候放,还一定是要和水调在一起放。
待到时候,我揭开锅盖,看翻上来的气泡破裂。汤色乳白且鲜香,无甚膻味。只是看着,便想让人喝上一口。我在铺有香菜的碗里盛了三碗清汤,又各舀了几勺的羊杂。
碗摆在托盘上,顺顺当当移到我们在院里吃饭的小木桌上。
闷油瓶过来摆凳子。胖子也从屋里出来,手上托着韭菜盒子的盘子放过来。
坐定,我在我的碗里添了点韭菜花,倒了杯白酒。
胖子比我多加了辣椒油,白酒直接对着...
灶上起火,清水沸腾蒸起热气。用之前熬的羊汤吊汤。再把处理好的羊杂尽数放入。加盐、胡椒粉调味。
以前在东北哪座山山脚的村镇里,借宿的大哥告诉我,胡椒粉一定要这时候放,还一定是要和水调在一起放。
待到时候,我揭开锅盖,看翻上来的气泡破裂。汤色乳白且鲜香,无甚膻味。只是看着,便想让人喝上一口。我在铺有香菜的碗里盛了三碗清汤,又各舀了几勺的羊杂。
碗摆在托盘上,顺顺当当移到我们在院里吃饭的小木桌上。
闷油瓶过来摆凳子。胖子也从屋里出来,手上托着韭菜盒子的盘子放过来。
坐定,我在我的碗里添了点韭菜花,倒了杯白酒。
胖子比我多加了辣椒油,白酒直接对着瓶口喝。
闷油瓶清淡得很,什么都没加,酒也没喝,只是吃了个韭菜盒子。
如果说起来,我应该也是什么都不加的。浙江当地的羊杂汤鲜少。我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北方路边的羊杂汤小店很多。偶得和天津的同行,他大概是看不过我的汤色单调,执意给我添了韭菜花,说我一定要试试。我起初接受不了,味道是有些重的,但抵不过对面看起来很是诚恳。之后便也能接受了,虽然不常喝,但如果有备韭菜花的话,或许会添上些许。
碗里上飘着香菜,与羊汤的香气融在一起;肠段浮在汤面,浅浅露出一侧;肝肺和豆腐沉着,汤勺捞底起就能盛个满勺。喝到碗底,见得黑色粉末,净是些胡椒粉和什么的。
热汤下肚,浅酌几口酒。夏风细细地吹着,听得池边蛙声,也听得树上蝉鸣。偶有蚊蝇飞过,却也是不敢停留的。悠哉悠哉。我起身去廊下,把三架折叠藤椅拎过,摆在院里。又去里屋翻了三条毯子。
胖子痛快地又喝了好一口酒,碗碟收拾进厨房水池。闷油瓶擦擦桌子,立起来,搬回廊下。他又进了屋拿三柄蒲扇,走到我面前递过一柄。胖子一边往身上擦手,一边走过来,接了闷油瓶的扇子。
一片宁静。月光斜斜的照下来,映着树影,树梢轻轻地摇着,地上的影子也晃。蝉在鸣,蛙在叫,鸟也在唱。我们没人说话,只是听着。
不多时,困意上头,直把毯子拉上胸口。又一会,便觉着耳边更静了,察不出鸟儿是不是飞到了另一支梢上……
【沙海吴邪】推文✅那些经典不容遗忘的好文!!
可能有些时间已经有点久了,但是都是经典好文哦~
《进击的鸭梨》
(熊孩子和熊大叔的故事哈哈,海客叔和黎簇对话。超萌)
《通天盛宴》
(强推!!哭了真的好看!!我的第一本沙海同人文小说,可以称为沙海第一同人!番外是再点天灯,还有一个亲吻的糖水番。如果看过战骨,就一定会知道这个作者,完全原著向。关键是神似三叔文笔!)
《我所希望的,你们最好的结局》
(一个段子集,邪帝小哥都霸气!吴老板蛇精病性格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翡翠麒麟牌》
(短篇小说,无虐,侦探向,看我帅气小佛爷~)
《黎簇私家笔记》
(有点吴邪的私家笔记的味道,很赞)
《盗墓迷城》by土方露儿
(续盗八,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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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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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希望的,你们最好的结局》
(一个段子集,邪帝小哥都霸气!吴老板蛇精病性格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翡翠麒麟牌》
(短篇小说,无虐,侦探向,看我帅气小佛爷~)
《黎簇私家笔记》
(有点吴邪的私家笔记的味道,很赞)
《盗墓迷城》by土方露儿
(续盗八,总所周知的佳作!也是瓶邪向正剧风,很长的文,无论是打斗动作还是人物心理描写的确很好,总的来说极高质量。)
《苏万篇》by眯眯眼别闹
(眯眼太太的文怎么看怎么顺眼..黑苏党的福利,不过这篇貌似没完。)
《一期一会》by青子
(续接沙海,无CP文风舒服大量解谜,人物还原度高而且真实!对了,这文的番外也好康!
《观棋不语》by三品不良
哭了哭了!!三品太太的文真的棒啊!!!!有些作者就代表优良的出品,这位绝对算是一个!也是超长的文,刷过好多遍了,我心中的神文!
《我这一辈子》by glueball
续接沙海吴邪坠崖,是我最爱的情节没错了!
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请给我一个心心或小蓝手(嘿嘿,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它❤️,不想让这些太太的心血之作蒙尘💪
如果我有什么错误,请指出!我会改正的!
这次就到这,会有后续补上来!
【铁三角冷知识】不要从背后接近小哥,会变不幸
小哥虽然不接地气,但搬到雨村以来除了杀错鸡也没闯过什么大祸,就在我跟胖子渐渐觉得省心的时候,小哥把村西头一个回家探亲的小伙子给打伤了。
县医院里,小伙子正在拍片子,家属在对着我们仨大骂,护士出来呵斥了我们,我趁机试着掌控局面。
“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肯定不会赖账,但咱们是不是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让语气尽量有亲和力。
“对啊,我们瓶仔从来不打架。”胖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主动打架。”
眼看着对方家属火冒三丈,护士掺着伤员出来了,等家属嘘寒问暖完了,我终于有机会一问究竟。
“我也不知道啊……”那小伙子说起事情经过时眼神涣散,“我当时好像想问他什么,就伸手拍他肩膀,还没碰着呢一个过肩摔...
小哥虽然不接地气,但搬到雨村以来除了杀错鸡也没闯过什么大祸,就在我跟胖子渐渐觉得省心的时候,小哥把村西头一个回家探亲的小伙子给打伤了。
县医院里,小伙子正在拍片子,家属在对着我们仨大骂,护士出来呵斥了我们,我趁机试着掌控局面。
“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肯定不会赖账,但咱们是不是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让语气尽量有亲和力。
“对啊,我们瓶仔从来不打架。”胖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主动打架。”
眼看着对方家属火冒三丈,护士掺着伤员出来了,等家属嘘寒问暖完了,我终于有机会一问究竟。
“我也不知道啊……”那小伙子说起事情经过时眼神涣散,“我当时好像想问他什么,就伸手拍他肩膀,还没碰着呢一个过肩摔就来了。”
我看这小伙子也不像碰瓷的样子,就付了医药费,说改天去探望,胖子还想问那小伙子是不是说话不干不净让小哥不高兴了,被我拽走了。
回到家里,我们问小哥到底怎么回事,他只回答:“他从背后接近我。”
我和胖子瞬间就懂了,马上又一身冷汗。
小哥从小受的非人训练和之前的经历让他时刻保持着警觉,只要有人不打招呼从身后靠近他,就会条件反射地出手。但……我和胖子,应该没少从他身后接近吧?会不会有一天也……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他也一脸惊恐。
“我能听出你们的脚步声。”小哥突然说。
那就好,他知道是我俩就不会动手。我跟胖子都松了一口气,计划去给伤员赔罪时都轻松了不少。
【游/默淮】电灯胆 06-09
/“我们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中间却还隔着一道障壁。”
/走心狗血大三角,各种挣扎与暧昧
/直球小狗挑明心思,勇敢追爱
/附彩蛋一则(新功能试用嘿嘿嘿)
06
“个人的一切转瞬即逝,对这种消逝除了顺从别无他法,这不是绝望,不是衰老,不是冷漠,也不是无动于衷,这是暮年的青春,生命活力恢复的形态之一,或者不如说,即是这个过程本身,有些创伤,人是只有通过这样的途径才能忍受的。”
07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吗?”周游用胳膊拐了拐秦淮,“十倍年薪呢!”
“嗯?”秦淮显然是走了神,动作顿了顿,“哦对啊,你为什么不接受啊?”
“因为我相信你啊,小淮淮。”周游斜着眼朝他笑,...
/“我们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中间却还隔着一道障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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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球小狗挑明心思,勇敢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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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个人的一切转瞬即逝,对这种消逝除了顺从别无他法,这不是绝望,不是衰老,不是冷漠,也不是无动于衷,这是暮年的青春,生命活力恢复的形态之一,或者不如说,即是这个过程本身,有些创伤,人是只有通过这样的途径才能忍受的。”
07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吗?”周游用胳膊拐了拐秦淮,“十倍年薪呢!”
“嗯?”秦淮显然是走了神,动作顿了顿,“哦对啊,你为什么不接受啊?”
“因为我相信你啊,小淮淮。”周游斜着眼朝他笑,“你不喜欢的人肯定也不怎么样。”
“宁愿给我当廉价劳动力也不去走捷径?”秦淮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员工,明天就给你颁奖状!”
“得了吧,上次的二十条内裤还没给呢。”周游“哼”了一声。
其实刚刚他就发现,秦淮见了那个什么马平川之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周游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直觉和秦淮那晚念叨的“陈默”有关系。
出了网安大会的展厅,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夜幕一点点卷走残存的晚霞,太阳西落,天边现出月亮的一抹浅影来。
两人饥肠辘辘,随便找了个馆子吃面。
周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了一碗三两面还觉得胃里有些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菜单,又让老板上了一个大份的饺子。
秦淮年轻的时候跟他一样胃口好,仗着自己有本钱,整天胡喝海塞还熬夜,后来胃就不太行了,只能强行降低进食速度。一晃有两三年了,现在已经细嚼慢咽成了习惯。他要了一碗二两面,还没吃完一半,周游的饺子已经上了。
年轻真好。
自从和周游认识,秦淮每天要感叹无数遍。曾经的他也是极富自信,认为只要敢于挑战,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事实上,你得到一样东西,往往就会失去另外一样。倒霉的时候,两样都抓不住。
科学证明,一把沙,你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世事大多如此。
秦淮的心负荷太重,这些年来拿着最低工资,工作量却是年薪百万的那种。周游像是一种强心剂,只是效力不太稳定,不过大多数时候是起正向作用的。周游的年轻、青涩、坦诚和毫不掩饰的锋利棱角,让他回想起以前的自己。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减轻了他对于中年的迷茫和现有生活的彷徨。
吃饱了,睡一觉,明天依旧值得期待。
“待会儿咱们走回去吧……我好像吃多了。”周游的声音响起,他表情有些难受,手揉着胃,将吐未吐的样子。
活该。
秦淮无语,两口刨完剩下的面条,带着小孩儿去药店买健胃消食片。结果等到他们走到药店门口的时候,周游已经和没事儿人一样了。出于“来都来了”这一伟大的传统思想,秦淮还是进去买了两盒健胃消食片。
按照周游这饮食习惯,这东西估计得常备。
两人散着步往回走,初秋的晚风不再带着火急火燎的温度,吹到脸上和发丝间,有一丝丝的凉。周游仗着身高明目张胆地偷瞄秦淮,估计精致男人今天出门的时候有点着急,发型稍显随意。风一吹,略略有些乱了,带了一点居家的意思。
“真好。”就像小夫妻吃完晚饭出来一起散步似的,周游眯着眼睛笑了笑。
“好什么?”秦淮抬头看他笑得一脸荡漾,嘴角抽了抽。
“啊……”周游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口,顿了顿,“我是说跟你一起吃完饭走一走,感觉很好。”
秦淮不知道回什么,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中。
“虎迫……”周游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跟虎迫的关系不好,是因为那个陈默吗?”
“……嗯。”
“那你觉得值得吗?”周游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敲破什么似的。
“值得。”这一次秦淮回答得很快,似乎这个问答,他已经重复过无数遍了。
又是一阵沉默。
秦淮听见周游瞬间急促的呼吸,他们并肩走着,有时候手臂和肩膀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秦淮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紧张,他心底里预感,周游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马上就要说些什么。
他是什么心情呢?
那短暂的几分钟,秦淮已经给自己做了一万遍心里预设。其实陈默离开这么多年,对他示好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可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他久违地感到了局促,以及一点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陈默的爱恰如其名,总是安静的、克制的、固执的。他不会剖开自己的心给你看,他从不无理取闹,从不需要你为他作任何牺牲,他会为你留下最好的一条路——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分别。
可是周游的爱不一样,他想得简单,欲望和占有写在清白的瞳孔里,你能从他的言语和表情间轻易地读懂他的情绪。他不成熟,不懂事,总是太冲动,以至于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可是他的爱直接、纯粹且不讲道理,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陈默曾是怎样的关系,出于本能的敌意,他也不厌其烦地提起,试探自己的底线。
这小朋友,估计得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两人走到一个红绿灯前,正是红灯,除了他俩,没人等着过马路。
“秦淮。”周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秦淮说,“你上次喝醉了……”
“是迷药!我酒量没这么浅!”
“行行行,你别打岔!”周游的语速有些快,肉眼可见地紧张,“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晚上,你告诉我……”
“别……”秦淮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有不祥的预感。
“你说,你心里有一个人,一直放不下。”周游的肢体有些慌乱,眼神却出奇的坚定,“我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说的陈默,我都希望你能放下。”
怪不得周游老提陈默,原来自己早就无意识自爆了。从未被人发现的陈年老痂,被直接利落地撕开来,渗出了一点血,但更多的,却是痛快。
“我……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周游有些手足无措,他双手在背包的肩带上婆娑,“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跟着你。”
像是路边可怜兮兮一身脏的流浪狗,你每次路过都给他喂点吃的,有时候心情好还会摸一摸他。突然有一天,这小狗就要跟着你回家了。
世上那么多流浪狗,你为什么只对这一条格外留心呢?他想跟着你回家的时候,你的惊喜和慌乱,谁占上风呢?
对上周游的眼睛,秦淮有一瞬间心软。那眼神是湿漉漉的,对他没有一点芥蒂,满眼都是依恋和崇拜。
怎么忍心伤他的心呢?
“咳……”秦淮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周游觉得自己肯定失败了,他有些颓丧地低了头,霜打的茄子似的,头顶隐形的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他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太冲动,两人以后连朋友也不能做,他也没脸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那就……处处看吧。”
闻言,周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他看见秦淮脸上带了点浅浅的笑,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地放烟花。
夜晚的红灯通常比白天漫长,但也不至于一直没跳,两人陷入一种甜蜜的尴尬,僵持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红绿灯是按钮式的。
秦淮走过去按了一下,指示灯瞬间变成了正在行走的小绿人。
他正准备抬腿往前走,却听见周游咳了两声,他转头去看,感觉到手背突然多了一点触感。
周游红着一张脸,装作不经意地去碰了碰秦淮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了,拉着人跑过了公路。
月色正好,风也温柔。
08
秦淮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
你和这样一个人谈过恋爱,就很难再能坦然地毫无挑剔地步入下一段爱情。秦淮的情商和爱商都很高,对伴侣绝对地忠诚,能够同甘共苦,且极具生活情趣,可以说是完美情人。
不过陈默和他相比,性格上要匮乏许多。一个人如果童年时期总是求而不得,那么当他成为了一个行为能力健全的大人,就会源源不断地去寻找能填补自身空缺的东西。可惜,往往越在物质上寻找安慰,越空虚。
是秦淮告诉他,给予才是令人满足的。他教会陈默如何生活,降低预期,不要总是紧绷成一根弦。他们的性格如此的互补,志趣也相投,走到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陈默很在意自己现有的一切,他考上这所大学,维持专业前列的绩点,是耗费了相当的心血的。从风格上来说,他善于防守,秦淮善于进攻,也从侧面体现了二人性格上的差异。
他也幻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
如果母亲愿意和他住在一起,他相信母亲能够接受他和秦淮的感情。他们可以买一套平房,养一只猫一只狗,或者想办法领养一个孩子。他会和秦淮一起开一个公司,能够做大做强当然是好的,如果平平淡淡能糊口,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也无所谓。
谁能知道,天不遂人愿,竟到了这种地步。
陈默这辈子都在不断失去什么东西,但只有和秦淮在一起的那几年,有个温柔的人一直提醒他,珍惜自己已有的。
秦淮看见他被抓走那天,哭得站都站不起来。陈默其实挺后悔的,他们刚工作那会儿,秦淮看上了一对戒指。款式很高级,无性别风。陈默留意到后,每个月都攒下了一点钱,存一年,刚好够买下来。最后一个月还没发工资,陈默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这张卡里所有的钱,都刷进了医院的POS机里。
临走以前都没给他留个念想。
陈默抽完最后一口烟,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转身去拥挤的阳台上,准备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两件衣服取了下来。还有些潮,等着阴干吧,早知道今晚要下雨就再穿两天。泰国天气好的时候,两小时就晾干了。
他收衣服的时候,看见隔壁房的缅甸男孩儿在楼下的一棵大树前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聊天。那男孩儿似乎是有点羞怯,一直在揪自己的衣角。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最后那个姑娘往前跨了一步,在男孩儿脸上亲了一口,转头跑了。
目睹全程的陈默有些郁闷地从耳后取下一根烟,点燃,含到了嘴里。猛抽了两口,烟身飞速的缩短,吐出来的烟雾渐渐将他笼罩起来。
他确实是很想秦淮了。
09
“诶,狗哥,你看见陈默了吗?”秦淮书包只背了一边,三步追上赶着吃夜宵的舍友,“他跟我说待会儿要跟我一起回宿舍,怎么没见他人?电话也不接。”
“嚯,这渣男。”舍友“啧啧”撇嘴,“你记不记得那个叫什么……蔡雯雯?”
“记得啊,不是老梁他女朋友的舍友吗?我们上次一起吃过饭啊。”
“对的!你的陈默刚刚跟着她走咯,见色忘义,非君子也……诶!”舍友看着秦淮飞速跑走的身影,“你知道他们去哪儿吗!不对……你去干嘛呀,别打扰了人家!”
……
秦淮找到陈默的时候,对方正提着一袋子酒从学生超市里出来。陈默迎面撞上气喘吁吁的秦淮,有点纳闷又有点开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蔡雯雯呢?”
“啊?”
“她人呢?”秦淮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狗说你跟着她走了。”
“哦——”陈默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
“她找你干嘛呀?”秦淮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她……没什么……”陈默似乎有点尴尬,“咱们回去吧。”
秦淮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冬天的,秦淮穿了件白色的薄棉服,脖子上围着一根红色的围巾。这还是前几天圣诞节,陈默百忙之中抽空接了几个数据分析的活儿才凑出来的钱买的牌子货——中秋节陈默带着秦淮去认了干妈,秦淮送了一大堆东西到他家里,陈默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陈默好好答谢人家。
他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冻的。今天出门的时候,秦淮刚洗了头,发丝柔柔顺顺地贴在他的鬓角和额前,看起来乖巧极了。
“蔡雯雯是不是跟你告白了!”
秦淮不肯走,大声质问了一句。这时候快十一点了,学生超市已经关上了外面的铁栅栏,只看得见里面不时会路过工作人员整理东西。
陈默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他拉了拉秦淮的胳膊。
“走啦,你犯什么病呢,今天周五,咱们回去喝酒。”
秦淮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不去跟蔡雯雯过周末呢?”
陈默无言,站在原地不说话。
“你要是对我没心思就早说。”秦淮声音带了点儿哭腔,他抹了抹眼睛,“我知道你喜欢女孩儿,是我不对,我不该有幻想,打扰你……”
“蔡雯雯来找我……”陈默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是因为老梁说,你跟我关系最好,所以给我买了一袋子酒,问我你是不是单身,让我帮她。”
秦淮的哽咽戛然而止。
“啊……”
“你看看你,说出来以后见到人家姑娘多尴尬。”陈默看他有些呆愣的神情,不由得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秦淮有点不好意思地去接过陈默手里的袋子。
“我跟她说……你有人追,而且快在一起了,就等着你同意了。”
“谁追我了?”秦淮愣了一秒,看见陈默的神情,忽然什么都懂了。
陈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前一把抱住了秦淮。
他的怀抱又热又拥挤,好像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一样用力。
秦淮用剩下的那只手搂住了陈默,脸埋进了他的肩头。
“我同意了。”
TBC.
今天很甜哦,唉,三个人在一起多好[狗头]。
06的引用来自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按钮时红绿灯的梗来自于电影《花束般的恋爱》。
欢迎大家的小红心小蓝手和多多多多多的评论!!!关注我也是可以的哈哈哈!!!
【皓嫣】皎皎
公主和驸马养鹅(儿)日常
又名:儿太粘他阿耶了怎么办
题词:皎皎白驹,以永今朝。
云衔日脚,一场凉雨敲出万叶秋声,洗出一方朗廓澄鲜的碧天。京兆南郊的阡陌,桑柘萧疏,雨前早已刈下的黍地里,竟生了几簇无名的黄花。行人骑着马踏过黍梗,从深树林塘转至一山明水净之所。
梓扉之外,青石渠中秋潦渐渐,行人见是一户人家,正要引马而返,却见芦花丛里,摇摇晃晃窜出一道白影,是一只红嘴的大白鹅。后面冲出一垂髫小童,迈着两条短腿,正追着那嘎嘎大叫的白鹅。
行人饶有兴味地停了马,在槐树下瞧着那小童赶鹅。见那小童追着鹅没入了另一边的芦苇荡里,一片芦花荡起,惊起了几只宿眠的鹈鹕。待那小儿从芦花里又跑了出来,那...
公主和驸马养鹅(儿)日常
又名:儿太粘他阿耶了怎么办
题词:皎皎白驹,以永今朝。
云衔日脚,一场凉雨敲出万叶秋声,洗出一方朗廓澄鲜的碧天。京兆南郊的阡陌,桑柘萧疏,雨前早已刈下的黍地里,竟生了几簇无名的黄花。行人骑着马踏过黍梗,从深树林塘转至一山明水净之所。
梓扉之外,青石渠中秋潦渐渐,行人见是一户人家,正要引马而返,却见芦花丛里,摇摇晃晃窜出一道白影,是一只红嘴的大白鹅。后面冲出一垂髫小童,迈着两条短腿,正追着那嘎嘎大叫的白鹅。
行人饶有兴味地停了马,在槐树下瞧着那小童赶鹅。见那小童追着鹅没入了另一边的芦苇荡里,一片芦花荡起,惊起了几只宿眠的鹈鹕。待那小儿从芦花里又跑了出来,那只大鹅已是耀武扬威地扑腾着翅追着啄那小儿,倒成了鹅赶人了。
行人看着有趣,下了马,正想挽了袖子上去帮那小童子捉鹅。却见那小童子忽的回身,竟猛地向那大鹅扑去。行人见那小儿虽是要捉鹅,却并不蛮横拽那鹅的长项,而擒着那欲飞的大鹅往后倒,两手试图困住大鹅扑腾的羽翼,一儿一鹅在湿漉漉的泥地里滚了几遭,行人才听到门扉吱呀一声半开了个口,出来一罗衣娘子,唤那小童:“阿皎,你在做什么?”
行人见了那女子,微微有些吃惊,只听闻过贞观四年圣人在南郊籍田之后,曾赐新婚燕尔的永安公主与驸马都尉数亩田地,他却不知原是在这里。小童生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细看与永安公主的眉目真有六七分相似,此时扭着小身板,手脚并用地抱着那大鹅,直愣愣地答:“捉鹅。”
哦,原来内里还是肖父,在公主跟前就会莫名有些傻气。
“老臣见过公主。”
南郊清日无人,乐嫣蓦地听到这一声,才瞧见门外有两个人,等她细细瞧去,才讶然发现,那拄杖的青袍道人竟是尚书右仆射、代国公李靖,身后唯跟着一老仆。乐嫣上前见礼,复又让身后的侍女启了门,忙请李公进院子。
李靖道自己是欲去弟李客师的别业尝新酒,出门时天色尚早,便牵马在着田畦之间悠游,却不料竟到了永安公主田居门前。未待乐嫣与李公寒暄几句,那大鹅已是大叫着挣脱了小童的怀抱,小童见那大鹅要跑,打了个滚就要追上去,李靖瞧他浑身泥不是泥,土不是土的,却还对大鹅穷追不舍,忍不住笑出声。
“阿皎。”
门后走出一靛袍郎君,眉眼间没了平日里的冷厉,只有几分无奈,皓都一声喝住了那小童,又向他俯身一拜:“属下拜见李公,小儿无状,李公见笑了。”
李靖笑:“无妨,佳儿肖父,是喜事。”
皓都拱手又拜,蹙眉把那蹬蹬跑到他身前的小童拦腰提起,快步就进了院子。乐嫣颇不好意思地向李靖笑,只请他进屋,给他奉了一盏热茶,又温起了桑落酒,只道皓郎君怕是要过一会儿才能来。
李靖自然知皓郎爱子,笑道不急,幽幽饮了茶,又与公主说了半晌的话,才见皓都匆匆前来,袍摆沾了水深了一团。公主见他没更衣就来了,还嗔了他一眼,皓郎君被公主那一眼看热了耳,向李靖告罪,李靖笑道:“本是老臣叨扰了公主和驸马。”
自贞观四年春,蔡国公杜如晦薨后,身为杜公义子的驸马都尉皓都卸去一身官职,居丧二十七个月。或是闲居日久,又或是圣人心疼女婿,贞观六年起复未再让他掌兵,只命他入宪府为刑部侍郎,辅佐叔王任城王李道宗理狱。
本是青锋尺寒的三尺水,贞观四年后,封刀入鞘,而这封刀之人,恰又是陛下的掌珠。
皓都上前给李靖斟了酒,乐嫣便起身去看她那滚泥滚的跟小花猫似的儿子,只留李公与皓都二人叙话。小孩儿刚沐了发,乖乖坐在榻上让侍女给他擦头发,乐嫣接过侍女手上的帕子,狠狠揉了揉儿子的头,惹得小儿眨着一双小狗眼看着她,委委屈屈地唤:“阿娘。”
定是他阿耶把他一把丢到了水里受了些委屈,可未成想,这小子下一刹就继续委委屈屈地问:“阿耶呢?阿耶恼了吗?”
原是在担忧他阿耶有没有在生气,乐嫣扶额,把他抱到怀里,瞪他:“你就只担心你阿耶生气?”
小团子揽住她,白叠巾子下眨巴着湿漉漉的眼,说:“阿娘别生气,阿皎哄哄阿娘。”
这小郎君是天生蜜饵般的嘴,知事开始就把她和他阿耶哄得五迷三道,偏生一双眸与他阿耶全然不似,像一只初生的小鹿儿,讲起话来软糯糯跟那江米做的庾家粽子一般,让人不自觉地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以至于他干的那些上梁给燕子筑巢,喂鱼掉下池塘的事,在他阿耶跟前都能轻轻揭过。
况且皓都在这小子跟前,实在不像是平日里厉身奉公,严恪寡情的模样。怀阿皎时,乐嫣还想象过皓都为父是何等模样。听闻他小时候,杜公对他严厉非常,怕不是他日后也是个严父。她还忧心万一肚子里这个是上房揭瓦的皮猴儿,不知那时皓都会不会跟训下属一样训他,万一伤了孩子可怎么办。
那时她因胎像不稳在宫中养胎,皓都在杜宅居丧,两人别居内外,相思如蔓缠得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可阿皎出生后,乐嫣全然忘记当初定要做个慈母,好好护着这小子莫要让他阿耶教子教过了的想法,勉力拿起家法,在这爱撒娇会哄人的小儿跟前做起了严母。
阿皎,这个小名儿取自天上的月儿。
他生于贞观四年九月,诗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他出生时乐嫣在亲仁坊垣墙边植的藿香已是其叶蓁蓁。这本是乐嫣为了杜公的病,又因长安暑候燠热,欲制些清暑的药丸,才栽下了几株,未曾想才长出了苗,杜公就仙游了。
尽管那时杜公也知道了阿皎的存在,算了罢一桩遗憾。彼时皓都方从军定襄平了突厥,与公主一同归京,乍然就遇上了这满府缟素。皓都与杜公之情,不同寻常君臣父子,既是师也是父。故而,杜公临终前虽吩咐了家里简礼薄葬,但杜家大郎杜构与皓都还是守了三年之丧。
以至于乐嫣生阿皎时,将要来到这人间世的阿皎的准阿耶,因日久蔬食居丧,入宫时满面青白,汗流浃背,濡湿了一身素袍。待阿皎一生出来,他阿耶就不顾俗忌冲入了血气浓重的产房,握着阿皎虚弱地昏迷了过去的阿娘的手,无声饮泣。幸好圣人与皇后坐镇,很快把阿皎交给了保氏看顾,否则他阿耶看着他娘累晕后天崩地裂似的反应,阿皎恐怕一出生就得挨饿。
乐嫣因杜公驾鹤之事,也伤心了许久,生子时吃了一番苦头,而阿皎也因此在娘胎里长得不好,生下了就跟一小狸奴似的,哭都不会,只懂得喵喵低叫。他的皇后外祖母想把阿娘留在宫里将养,可阿娘不想他们和阿耶分离太久,阿翁小祥祭那日就把他带回了亲仁坊。他阿耶也就此闲了下来。
居丧时,杜宅闭门谢客,皓都镇日无事,朝朝暮暮除了瞧着阿皎的阿娘,就是看着阿皎。后来,乐嫣再也忍不了皓都每日定定看着她的样子。皓都重孝在身只能待在家里,而乐嫣是今上公主,按例可不执舅姑礼,但乐嫣敬重杜公,还是守了杜家妇的礼,却又时时谨记着身为大唐公主的责任。故而,乐嫣便在长安南郊的杜园里植桑麻种麦菽,开了织坊招收流离失所的贫女,让她们能学一门手艺立身养家。
后来阿娘自外祖父那儿得了从高昌进贡的木棉种子,便在南郊杜园里理出一块田畴,专来种这草实。可惜种了几年也没抽出几筒子絮,而阿皎已经在他阿耶的背上慢慢长大了。
在阿皎的幼年回忆里,哪儿都没有他阿耶的背舒服。当他还只会用哭与外界交流时,他就每天都被他阿耶抱在怀里,除了喂奶一事他阿耶无能为力,其余诸事阿耶皆是同保氏们一一学着,而后亲力亲为,与京兆里那谈起养孩子就一问三不知,说不定还要嗤一句此乃妇人事尔的郎君全然不同。
后来阿皎才知道,原来寻常人见着他阿耶都会有些怕,因他阿耶眉眼过于凌厉,向谁横上一眼,那人都要避其锋芒,寻思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玉面阎罗。比如他的小舅舅,圣人和皇后的九殿下稚奴,每回见他阿耶,就会躲到他身后。
据他九舅舅说,当年外祖父请他阿耶皓郎君来教导阿舅弓马,小九阿舅年纪小,力道不足,拉不开那小弓,嚷着此弓没有外祖赐他的好用,就被他阿耶径直嘲讽:“若是有繁弱弓给殿下,殿下便能拉开了?”
尔后小九阿舅学骑马,虽则阿舅也是被圣人抱在马背上长大的,但他头一回自己上马,止不住地抖得跟筛糠子似的,连呼要姐夫上来救他,阿皎的阿耶板着脸看了他阿舅半晌,只说:“若殿下再动,臣可不敢保证殿下不会掉下来。”
阿皎听到此处,默默嘀咕,他阿娘的马术也是他阿耶启蒙的,阿娘说当年她学马第一点儿也没害怕,在马背上坐的稳稳的,很快就能拉着缰绳小跑起来了。稚奴听罢,竟跑去向皇后求证,皇后莞尔,说:“是呀,彼时还是阿皎你的阿耶给你阿娘牵的马。”
然而,他小九阿舅还是怵他阿耶,但阿皎不怕,因为阿耶身上总有暖暖的味道,让阿皎很想赖在阿耶的怀抱里,他阿娘就常念叨:“皓都,你太纵着阿皎了。”
不过阿皎也不爱闯祸,阿耶让他端正坐着,他的背挺的比谁都直。阿耶让他诵书,他忍着看窗外木芙蓉花,听枝头的小鹊啁哳的冲动,乖乖听着阿耶的话把书默了下来,才跑出去逗小石潭里的鱼。
他小九阿舅好奇他怎么那么听他阿耶话,是不是他闯祸时他阿耶凶得他厉害。实则不然,他闯祸后阿耶只会立在庭中喊他大名“杜载”,然后居高临下地看他半晌,问他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这就是阿皎最害怕的时刻,不是因为阿耶凶,而是阿耶看他不说话,就会让他自个待着想个清楚,然后就冷着面不理他。
他若是撒娇,阿耶就会用分外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不跟他说一句话。他阿娘心肠软把他抱走,可阿皎就想要他阿耶,他其实最怕他阿耶不理他。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
圣人和皇后对此也很惊奇,只道皓都原是生了一副慈父柔肠。故而在这家里,这严母只能由打小就没怎么管过人的永安公主来当。虽然每回她被气的想要抄起竹篾行家法的时候,皓都已经把那小子的淘气劲儿给削得没了影,半盏茶的功夫就把阿皎调理得服服帖帖的。
从前皓都在右卫和兵部,行的都是杀伐之事,如今在刑部决狱肃物,愈发会治人了。
可乐嫣又开始担心,阿皎太乖巧了,若是长成个没主心骨的小子也不好。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可乐嫣并不想缚住阿皎的羽翼。圣人见此就把三岁的阿皎接到宫里,与诸皇子、功臣子一同读书习武。然而,这小子镇日不务正业,下学就翘首盼着他阿耶从省台把他接回家,连皇后都笑这皎奴就是一“望父石”。给阿皎授业的国子祭酒孔先生总在下学前让阿皎谈谈对所学的见解,小孩儿支支吾吾地答不出几句,等他阿耶带他回家,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今日所学所闻。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像他阿耶一般,只是寡言了些,行事虽独来独往却也雷厉风行,如此还尚可。可阿皎对皓都这亦步亦趋,恨不得天天待在皓都身边的样子,乐嫣有些惆怅,又有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半日才发觉,这仿佛就是皓都对着自己的模样。
霎时,她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阿皎牵着他阿耶的袍角,而他阿耶揪着她的袖子,一家三口走在长安街市里的画面。乐嫣觉着,这样是不行的。
七月时,圣人欲请太上皇去九成宫消夏,太上皇却因风疾之症,厌烦迁居,故而圣人只好携了刚诞下小女儿的皇后到行宫将养。乐嫣这才和皓都搬来了南郊别业小住。只是看阿皎这乐不思蜀的架势,怕是之前学的书都丢到了八百里外了,过两日还是回亲仁坊让他收收心。
等阿皎头发晾干了,乐嫣给他梳了个总角,小孩儿又院子的竹阑间玩了大半天,才用了膳。乐嫣让保氏牵着玩累的阿皎回屋小憩,才想起了李公不知走了没。侍女来报,李公和驸马用了饭已告辞,乐嫣颔额,转身就去了厨下。
八月里打下了一筐栗子,正存在厨里,乐嫣命人把那筐栗子用水过熟,把水沥干,趁着午后的秋阳,晒了一晌午的栗子。八九月,关中风俗皆会用藕、薏仁、芡实、葛等做粉,调成羹再服,可补益去疾。前些日子做了几坛桃酢,暑天里拿去了大安宫,太上皇很是喜欢,说沾着馄饨吃别有风味。乐嫣见那桃酢已所剩无几,不若做些栗子羹,过两日送去?
她在窗边托着颊思来想去时,日头已西移,庭中归鹊下栖,婉转响起几声清啼,一天又慢悠悠地过去了。庭前的芭蕉叶上的雨水,还一滴滴地在坠入石潭里,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散开,复又平静,正是闲日易消。不知不觉,周遭没了声响,乐嫣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那人身上是极淡的如古木一般的气味,垂首凑近她的纤颈,滚烫的气息掠过她的耳,霎时她的耳廓染上了绯色。
“阿,阿皎呢?”
她紧张地喉咙发干,嗓音轻颤起来。即使成婚了这么些年,灯前烛下什么都见过,但每回被身后人贴身相就时,她总是止不住地红了靥,赤了耳,跟小兔儿似的想找个地儿往里钻,最后还是钻到了他宽阔的怀里。
“唔,正睡着。”
他有些困倦地伏在她肩上,高大的身影完全笼住了小小的她,乐嫣心如鼓擂,开始没话找话:“桑落酒好喝么?”
“好喝。”
“李公可喜欢?”
“喜欢。”他又顿了顿,想起她收梁黍酿酒的情形,补充道,“我也喜欢。”
说着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全身的感官里只剩下她浅浅的呼吸声。乐嫣轻咳一声,问:“李公可说了什么?”
“无事。”
此一声答的太快,一看就不是无事的样子。乐嫣想了想,问:“青海的事?”
檐头被秋风吹落了几滴凉雨,啪嗒地砸在石阶上,那暗含着霜煞的风似让皓都醒了几分,他松开怀里人,见她转身抬眸看他,眼神却坦然而平静,让他放下心来点点头。
“李公欲辞相位,请命西征。”
贞观八年,吐谷浑可汗伏允遣使入贡,使者未返,即纵兵大掠鄯州。圣人欲召伏允入朝,未可,伏允请婚于唐廷,圣人令伏允遣其子尊王入唐完婚,又未行,吐谷浑再次发兵寇兰州与廓州。吐谷浑反复无常,圣人震怒,遂命段志玄、樊兴与契苾何力将兵追击,段志玄已逐吐谷浑于青海。
乐嫣看皓都眼中有沉郁之色,怕是想起了往日定襄川塞上的生死之战。李公的身体已大不如前,遇雨时腿脚不便,方得阿耶赐杖,如今又欲挂帅。边地苦寒,朝为黄沙,暮作白雪,听闻碛中怪石如城,转入石间,则迷途难返,不知是何等凶险的一战。两人相对默然,日头背过云山,留下一片翳影,乐嫣摇摇头,蓦地握住眼前人的手,弯眉笑:“明日之事明日再算,今日还烦请夫君帮我剥栗子。“
侍从搬了条竹凳,两人并肩坐着,捏起那圆鼓鼓的栗子去了壳儿,只留下黄澄澄的栗肉。今年栗子长得好,香甜软糯,最合做栗子羹,乐嫣一边剥一边把栗子揉成小块送到身边人嘴里,不知不觉就瓷瓮里的栗肉就堆了个小山。
落日掩在深树之后,庭中寒蜩有一声没一声地低鸣,乐嫣剥了太半的栗子,去看皓都跟前竟然还有许多栗子未剥,见他微蹙眉头,肃着脸无比认真地想把栗壳捏开,劲一大竟把栗子连壳揉碎了。
乐嫣忙摁住皓都的手,教他开栗子壳的诀窍。可她柔软的指覆在他的指骨上,让本专心剥栗子的人一下就走了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鬓若朝云叆叇,眉眼清丽绝伦,宛若蟾宫玉兔般的女子身上。他的视线游移在她的颈脖间,神思已缱绻在她的触碰里,指间的栗子倏然就掉到了竹箩里。
等她微讶地抬首望向他,他已是在她咫尺之间,眸色分外的沉,看得眼前的小兔儿羞红了脸,想避却被他揽住了腰,鼻息交缠,乐嫣微垂双目,不敢看他燎起了暗火的眼睛。
他迫她望向他,那双看得见萋萋春草的眼睛里,如今似有山岚乍起,隔着一层薄雾,他却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他。皓都忍不住想伸手抚上她的眉眼,已是抵住她的额,却见她倏然一惊,一个栗子就塞到他嘴里。
睡了一晌午的小儿子精神奕奕地扑到他腿上,亲热热地喊着“阿耶”,见他阿耶还衔着一个栗子,又向他阿娘撒娇讨栗子吃。
皓都咽下了那半个栗子,一口气哽在喉间发作不得,猛地起身进屋去了。阿皎不明所以,仰头见他阿耶面上有些沉色,又蹬着小短腿去追:“阿耶,你等等我呀。”
“阿耶,你去哪儿?”
“阿耶,你去做什么?”
“阿耶阿耶,阿皎也要跟着去。”
童声嗡嗡地似蝉鸣,皓都垂首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的小人儿一眼,道:“去喝水。”
阿皎被他阿耶难得一见的威杀吓的噤了声,本能地两眼涌出两泡泪,又被他阿耶肃声斥:“不许哭。”
小孩儿绞着袍子上的系带,生生把泪咽了回去,苦着一张包子脸,看得皓都头疼。皓都让阿皎在竹簟上坐好,又在他跟前正襟危坐,说:“杜载,你四岁了,好男儿不可轻易落泪。”
可是他以前也曾看见阿耶哭,在杜家家祭之时,阿耶跪在阿翁的木主跟前,叩首下拜,悄悄地就落了泪。
“可是,可是阿皎想哭。”
霎时,一双鹿眼又红了几分,太像他阿娘从前的模样了,皓都有些招架不住,却还是冷声让他别哭,再问:“为何哭?”
当然是因为阿耶凶了他。阿皎一想到此处,又委屈了几分,眼泪啪嗒啪嗒地望下掉,忍都忍不住。乐嫣进来就他们父子僵在那里,一个冷着面眼里却有几分焦灼,一个想哭又咬牙忍着,脸上却涕泗横流。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对父子,乐嫣把小儿子抱走,拿水给他擦了面,又塞给他两个栗子,看着这小子坐在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啃着栗子。
乐嫣问阿皎哭什么,小儿子鼓着腮帮子嚼着栗子,像只小松鼠,附在她耳边闷闷地说:“阿耶凶。”
皓都平日里对他太温柔了,想当年,她李乐嫣为了长歌的安危,拿了公主之尊都压不住这位皓郎君。更不要说那时他看她故意慢吞吞地走,一把将她抱上马背,还跟她说让她坐稳了,若掉了下来与他无关。
父子俩的僵局没有维持多久,夜里乐嫣就和皓都去了阿皎的院子把他带了出去看秋萤,漫天萤火散去了阿皎小小的烦恼。乐嫣倚在门边看皓都拉着阿皎的手捉萤火虫,小儿子还有些忸怩,悄悄看向她。乐嫣向儿子眨眨眼,尝了尝安柔端来的冬瓜水,说味道有些淡,要去把那夏采的槐蜜拿来。
待她回到庭中,就见她家儿子小心翼翼地看他阿耶掌间的秋萤,问:“阿耶,阿娘说每一只秋萤都是一个故人的魂魄,那这个是我阿翁么?”
被问的人身形有一瞬的僵直,答:“嗯。”
阿皎还记得在他三岁的时候,曾问过阿耶为何他大名叫杜载。阿耶告诉他,杜乃是京兆杜氏,是他阿翁的姓氏,载是他的名,也是他阿翁取的,是因他阿翁在三月里知道了他来到了这世间,故而取”春日载阳“之意为他的名,盼着他如朝日扶桑。
阿皎无比虔诚地接过父亲手中的秋萤,摊开手,那小萤如星一般向苍穹飞去。
“阿翁,以后也要来看阿耶阿娘和阿皎哦。”
小人儿转身对着半蹲着看着他的阿耶,仿佛因为他阿翁,他又有了勇气。
“阿耶,阿皎以后再也不哭了。”
因为阿娘告诉他,若他总是哭,最伤心的还是他阿耶。这世上,他阿耶是最疼他的人了。阿娘说,从前她也很爱哭,可她哭的时候,阿耶都会特别难过,男儿有泪不轻弹,阿耶就把难过闷在心里。阿娘问他,舍得让他阿耶伤心难过吗?
皓都被儿子扑了个满怀,才发现他一年比一年长得高了,不再是要他时时抱着哄着的襁褓小儿了。他小时候生在流民堆里,父母亲人皆一一离他而去,食萍枕野,被人欺辱着长大,才遇到了义父。义父于他如父但又不像父亲,总以公事为先,唯有父子对酌叙话时,才流露出一点欲言又止的温情,故而阿皎出生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
若是如义父一般,他在阿皎跟前当是个不苟言笑,严苛至极的父亲。可是阿皎的性子太像他阿娘了,每回他想起小时候义父如何教导他,想拿起为父的威严教阿皎时,这小子就拿他一双不染俗尘的眼睛把他看得方寸大乱。
自从遇上了乐嫣,他就有了软肋。有了阿皎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一方心湖,是为了他们母子而留。阿皎与他不同,没有流离失所尝尽人间苦,也不须承报深恩负起累累业障,乐嫣说他对阿皎太过纵容,可他却只想让阿皎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如他阿娘一般就好。
皓都抱住跟前的小团子,以为他还在伤心傍晚的事,思索半晌正要安慰他,却被小团子揽住了颈脖,童声软地跟糯米团子似的,却无比郑重:“阿皎也要疼阿耶。”
十月,关中秋水浩潦,河西满山白头,霜风肃杀,西海道行军总管段志玄破吐谷浑,追奔八百里,却为吐谷浑遁走。乐嫣藏了冬种,就携阿皎回亲仁坊。皓都本有公事在身,等她们回了杜宅,终于能时时见面。乐嫣去大安宫谒见了祖父,上皇陛下得了风疾,平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狂躁不已,那日她去时阿翁方用了药,话都没说一句,阿翁就阖眼睡去了。侍疾的邓国太妃道上皇醒时总是拨弄那把旧琵琶,也是盼她来许久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让外嫁的公主入宫。
乐嫣闻此,隔三差五便做些补益身体的吃食,亲自送到大安宫去。大安宫原是弘义宫旧邸,乐嫣从小在这儿长大,最知道宫中的布局,便请了邓国太妃,一同给上皇重新布置了垂拱殿的寝居,榻前启窗,便有暖阳洒入,正合上皇将养精神。
阿皎也来帮忙,一从东宫下学就往大安宫跑。
小团子原本还有几分惧这天子之尊的曾外祖父,出生以来也未曾见过几面,只是阿娘说,翁翁小时候就对阿娘很好,一定不会讨厌阿皎。阿皎来拜见了几回,一老一少原本不知该说什么,上皇倚几而坐,按例赏赐了衣裳吃食,问他会不会弹琵琶。阿皎实诚地摇摇头,怯生生地请教上皇琵琶是什么,是那黄皮黑柄的果子么?惹的上皇朗声大笑,嗔孙女竟然连六艺中的乐都没好好教他的小曾孙,亲自教阿皎拨琵琶。
上皇膝下子嗣虽多,但大都被圣人遣去封地就藩,有了这玉雪可爱的曾外孙陪在身边,终于享了几分天伦之乐的欢喜,常备着阿皎爱吃的果子点心,就等小团子来。
十一月,关中降瑞雪,阿皎等这场新雪等了多日,第二日醒来已是千岩俱白,兴奋地捧了一抔给他耶娘献宝,才踏入暖烘烘的内室,那雪就在他掌心化了水,令他好不伤心。
他阿娘哄他,说唯有那河西祁连山上的雪,遇火不化,若是以后阿皎长大,就能去那山上瞧瞧那雪与关中有何不同。
是月,尚书右仆射李靖以疾逊相位,圣人悯其才干,特加李靖为特进,并命他到中书门下平章政事。吐谷浑部自青海遁去后,复拘禁了唐廷使臣赵德楷,雪覆平川,牛羊冻饿之时,竟出兵掠寇凉州。
天光裹挟着霜雾自窗棂吹入政事堂中,皓都随任城王李道宗入政事堂,此日宰臣皆分外肃默,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手边的那盏茶已经凉了太半,在晨起的钟声里,终于等到李靖踏入政事堂。
年介花甲,须发全白的老将向房公一拜,道:“闻陛下意击伏允。”
李靖素来讷言,昔日同为宰辅,议事时常恂恂不言,以至于陛下都说代国公沉厚谨慎,堪为人伦。如此谦慎的一人,在战场上却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彼时定襄平颉利,就敢拿陛下旧友唐俭去赌突厥俯首称臣,如今为了河西,亦破了平日慎言的戒,敢径问陛下未公诸外朝的用兵之图。
房公引李靖入座,李靖却仍立在堂上,铮铮然尤是往日逐马阴山的一代名将。房公只得颔额称是,言陛下意即刻发兵河西,还未说圣人欲拜李靖为将,就已见李靖拱手:“靖虽年老,固堪一行。”
消息从政事堂驰入甘露殿,圣人大喜,即下诏拜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节度诸军事,并以任城王李道宗、兵部尚书侯君集、凉州都督李大亮率诸军分道出击吐谷浑。圣人同时下敕,命驸马都尉,刑部侍郎皓都复为右骁卫将军,为任城王李道宗副,从征河西。
皓都在甘露殿下跪领敕,想起稚子还在东宫等着下学,等着他去接他回家。那年他的义父杜公嘱咐他,此生都要守住大唐社稷,此是义父一生心血,也是他一生心之所向。他阖眸,接住了圣人的敕命。
阿皎从东宫里下学,一路与同伴行过宫禁,就见他阿耶已等在了朱雀门前。阿皎和同伴作别,就向他阿耶跑去,却见他阿耶跟前还站着一鹤发老翁——是那日在南郊别业看他捉大鹅的老翁。
老翁拈须对他莞尔,阿皎有些羞怯地垂了头,听着父亲道:“阿皎,向代国公行礼。”
阿皎周正地行了个大礼,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小心抬头打量着那紫袍老翁,问:“您就是李靖将军吗?”
皓都忙向李靖告歉:“犬子鲁莽,失礼了。”
阿皎见阿耶对老翁万般敬重,更确知这就是传闻中三千飞骑,于大青山大破突厥颉利可汗的大将军李靖。阿皎小时候就听闻过李将军的故事,阿娘还和他讲过,李将军年少时侠游两京,遇到了出身风尘的李夫人,李将军佩服李夫人虽为女子,却有志在四方的胆略,当即结褵,为朝堂上一段佳话。
可惜阿皎听不懂什么是结褵,他阿娘说结褵就是成为夫妻,就如那双鲤鱼连理枝一般。后来他拿这个去问孔先生。国子监祭酒孔颖达沉吟半晌,竟没斥他成天不思正事,只念了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让他自己去寻章句来解义。这因材施教的办法颇好,阿皎竟也舍下了他那些小玩意,听孔先生的话认真读起《毛诗》来了,让乐嫣纳罕了许久。
故而,阿皎见了李靖,满脑子就是那“关关雎鸠”,他还曾想象过李公和李夫人走马天涯的风神,眼巴巴地盯着李靖看。
李靖被这小儿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居高位多年,已是许久没有人敢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公,这世上真的有龙么?“
小童子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李靖哑然失笑,就见小儿也仿佛自觉失礼,顶着他阿耶责怪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解释坊间传言代国公曾射猎灵州山中,在山中遇到东海龙宫中人,为龙宫娘子所求给灵州行云布雨。
李靖拈须似回想了半晌,向阿皎颔额,道:“确有其事。”
坊间传闻竟得了当事人亲口确认,阿皎亮了眼,又问李公:“那龙长什么样?”
李靖牵起小儿的手上了车,道自己只见过那龙女化成的青衣娘子,并未见过真龙,阿皎恍然原来龙女不穿五彩霓裳,而是服青衣。李公笑那穿五彩羽衣的是鸾鸟,阿皎懵懂地点点头,又问李公,那来送降雨符的神仙是风伯吗?风伯是不是有一柄青羽做的扇子?风伯是不是也长着铜铃似的大眼?
牛车直奔到平康坊,李靖已与阿皎从灵州风伯谈到华阴山神,丹阳的水,江陵的山,定襄的水草,河西的塞川。说罢李靖年轻时从凉州用银鞘刀换了一匹于阗的五花马,阿皎问那匹五花马最后去哪儿了。李靖默言,只笑着摸了摸阿皎的头,令仆从领杜小郎君进宅子吃个果子再回去。
皓都看着小儿子被李公的小孙儿拉了进屋,真的一点都不似初来乍到的客人,不过半晌就和李公的小孙儿闹成一团。他有些头疼,但他素来自持谨肃,不好在李公面前训子,只得瞧着那小子吃了一个又一个萘果。
本是舍了七情六欲才锻成一柄霜刃,竟也生出了人情味。李靖瞧着皓郎君一瞬不瞬地看着嬉闹的阿皎,满眼是为父的无奈和纵容,突然想起了故人。想那时杜如晦初带皓都来弘义宫面见今上,肃了一张铁面,见他从殿里出来,令年少的皓都向他下拜,对他说:“此是犬子皓都。”
非是仆属,不言义亲,只道这是他杜如晦的儿子。
父父子子,兜兜转转间,原是一个轮回。
“听闻陛下已下敕,复皓郎君右骁卫将军,为任城王之副。”
皓都应是,复又看向还不晓世事波澜的儿子,浅蹙眉心,却听李靖笑:“阿皎年幼,皓郎君慈父心肠,当是难舍。”
皓都生了出些难为情,却见李公走到短垣边,摘下从垣头垂下的老枝上坠着的一颗石榴。
“老夫的孙儿呀,爱吃这石榴。老夫还想着辞了那右仆射后,便隐到终南山去,挑个好地方,种种这石榴果子。”
浮云散野,碧空中掠过一行归鹊,是日天色如洗,恰似当年李靖初入长安,所见亦是澄空万里,原以为此生太平有象,却不料竟戎马倥偬了二十年。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平生所遇之敌死的死,降的降,到如今皆成了故人。当是要将这社稷交给你们年轻人,老夫等这一日已等了许多年。”
李靖长叹一声:“可那日陛下与我叙话,说起鄯、廓几州遭掠,河西受胁。老夫突然想起,年轻时也曾到过凉州,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孤城之中却是人嘶马鸣,闹热非常,那匹于阗五花马也是在凉州觅得的。那匹马随老夫到过江陵,平了萧铣,又去了丹阳,败了辅公祏,从灵州归京的路上,忽的不声不响地就倒了。”
李公背过手望向那迢迢苍天:“老夫已是许久没梦见过边塞了,可那日与陛下叙话之后,入梦的皆是冰河铁马。或是天意,让老夫为大唐再战一回。”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已过知命之年,此是最后一战,是成是败,皆无悔,无怨。
乐嫣去了东市西的常乐坊中看了看自己的常乐布坊,七月里山东、河南、淮海间皆有大水,关中无事,故出关的人少,入关就食的流民多。皇后舍了寺田给户部,令好生安置流民,待来年开春便让他们领了粮种归家整饬土地。圣人已下诏效汉制各州县建义仓以备凶年饥荒,乐嫣的布坊又收了一些路上失了家人孤苦伶仃的贫女。
布坊里的师傅是宫里织局的老人,永安公主待下素来和善,只是命他们务必要认认真真地教会那些女子手艺,不可敷衍。有一宫人对那些白衣太过傲慢,永安公主生了气,令那宫人回宫领罚,再也不许入织局。宫人们见公主此番动了真格,再也不敢怠慢,只得将平生所学倾囊教授给那些女子。
从洛阳来的娘子说,她已寻到了同乡,要在冬雪化开前回乡春耕了。乐嫣又与其他娘子叙了会儿话,抬眼看日影西斜,辞别了诸位娘子,便要回亲仁坊。才出布坊的门,就见皓都一身绯袍站在坊门的桑树旁,旁边的小童拽着他阿耶的袍角,见了她才蹬蹬地跑来扑到她怀里。
一路上,阿皎左手拽着阿耶的袍子,右手牵着阿娘的手,一家三口走在归人匆匆的坊街上,想从东市穿回亲仁坊,却见东市的门都要闭了。阿皎有些失望,原本路上还跟阿娘说想吃糖面,也不顾他阿耶抿着唇拿眼横他。乐嫣见不得阿皎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了想,对皓都说:“皓都,你和阿皎在这里等等我。”
说着就把儿子推到他腿边,一眨眼人就跑远了没了影。皓都心下一急,正要抬步去追,却被小团子抱住了腿,小团子看他沉得跟墨似的面色,害怕地躲了躲,瓮声瓮气地说:“阿娘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这儿子太听话了,皓都握了握拳,只得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暮鼓声乍起,一声一声砸在他心头,他默然数了百下,赫然睁眼,阿皎一声惊呼,天旋地转之间就被他阿耶单手挟到腰间,转眼已是不知走到了哪个街口。
阿皎好不容易从惊吓中醒过味来,瞥到他阿娘的菱花罗裙的一角,大喊着阿娘。他阿耶循着他的叫唤声,转身一看,他阿娘睁圆了眼瞧着他们父子两,哭笑不得把兔儿糖面塞到他阿耶手里,抱住阿皎下地。
“皓都,你又不听我的话了。”
每回出门,若是她未带仆从,他势必与她寸步不离,唯恐他又把她弄丢了。
那糖人在回家的路上都被阿皎他阿耶捏在手里,阿皎看他阿耶面色不缓,生怕他把糖人丢了。又眼馋那兔儿糖,跟馋那小鱼干的狸奴似的,从马车上下来就一路跟在他阿耶身后,最后他阿耶把那兔儿糖带进了阿皎不能进的书房。阿皎看了那道阖起的门,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阿娘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听闻今日他在李公家吃了半框萘果,不许再吃糖了。
阿皎可以不吃兔儿糖,但不能不听故事,故而速速洗漱一番就上了榻,开始缠他阿娘讲故事。
从前阿耶为了不让阿娘辛苦,都是亲自来给他讲故事。乐嫣问他,他阿耶给他讲了什么。阿皎说,阿耶最爱讲的就是落难公主的故事,说那小公主为了救她的姊妹,从幽州流落到了云州,在一家布坊里学织布,不是把丝线缠成一团,就是把羊毛扬的似满天柳花飞。后来,小公主想起来家里还有人等她回家,就独自上路一路从云州颠沛到了洛阳,行了八百里的脚程,终于回了家。阿皎一板一眼地把他阿耶讲的故事复述给他阿娘听,可惜阿耶没有讲这个故事的后续,阿皎问:“阿娘,后来那个小公主怎么样了?”
烛花摇影,北境的种种皆恍如隔世,乐嫣笑着抚过阿皎的头,给他掖了掖被角:“后来,那个小公主在回洛阳的路上被一个好郎君找到了。”
“那个好郎君是什么人?”
“好郎君小的时候就没了亲人,为他心怀天下的阿耶收养。那年他在宫里见到了小公主,把她从湖里救了上来。后来好郎君为了社稷做了很多事,但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曾告诉小公主,当年是他从湖里把她救了上来。”
阿皎说:“好郎君好可怜,他为什么没有亲人朋友?”
乐嫣眼中一恸,稚子还不知世上之事有生有灭,也不知道世上之人寄于一世,奄若尘埃。
“所以后来,小公主便当了好郎君的朋友和亲人。”
可阿皎却问:“那好郎君会想他阿耶阿娘吗?”
乐嫣把儿子抱到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哽咽着“嗯”了一声。四折屏外的高大的身影已是走了进来,抚去她颊边的泪,她抬眸看他,看到了他眼中泛起的光。
皓都把阿皎接过来,却见这小子竟也红了鼻头,轻笑:“你哭什么?”
阿皎抹着眼,说:“伤心。”
又补了句:“好郎君好可怜。”
皓都揉了把儿子的圆脸,黑眸里藏着不见底的柔情:“可后来好郎君有了公主。”
他顿了顿,复又低声说:“还有了从天上来的小月儿。”
命数原本就无法计较得失,昨日之事不可留,自他入杜陵开始,一生之事,就只问今朝了。
待小儿子终于睡去,庭中已无声响,唯有银月寂寥地洒在桂枝上。乐嫣已有些困倦,正要牵起身后人的手回房歇息,他却顿足在阶下,对她说:“我要去河西。”
乐嫣蓦地回首看他藏在檐影中的面容,听到他气息渐促,自己的喉间也似吞了铅水,一时相顾无言。他说,他要去河西,并非是圣人所命,是他自己要去。半晌,她才艰难地问:“何时启程?”
“下月。”他垂眸不敢看她,指却紧紧捏住她的掌,仿佛惧她离开,低低唤她,“乐嫣。”
这些年在她和阿皎身边,早已习惯了寻常人家的父母子女,不再是踽踽于世间,也许诺会永远站在她身后。
可这社稷,终是要有人来守。
“唔。”乐嫣闷闷地应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眸光盈盈望向他,“皓都,我和阿皎会等着你。”
皓都得了她这一眼,已是情难自控,把她拦腰抱到怀里,向寝居行去,她埋首到他胸前,拽住他的衣襟,嗓音染了几分泣意:“记得给写信回来。”
贞观九年闰四月,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李靖率诸军踏雪破冰,任城王李道宗于库山大破吐谷浑军。此战后,伏允可汗遍烧路上野草,断唐军粮道,李道宗与侯君集等诸将争执,固请乘势追击,逐灭吐谷浑,诸将皆言春草未生,无粮食马。李靖却道:“吐谷浑已是强弩之末,若此番不生擒伏允,他日他必再犯河西,为日后大患。”
“老夫已是风烛残年,想当日三千轻骑能擒颉利于阴山。如今诸公之军数倍于老夫当年,若如此也不能生擒伏允归朝,即是天意。天命不可违,皆由老夫一力承担。”
诸将听罢皆大震,遂分南北两道,任城王李道宗与侯君集各率部将自南道驰入戈壁之中,以雪为水,刺马饮血,终在乌海之上追及伏允大破其军。唐军连战告捷,一路从祁连山打到了且末城,军报传入京师,圣人正在大安宫侍疾。
圣人本想带小儿子稚奴来问安,又怕扰到因风疾而头疼乏力的父亲,入垂拱殿时,却见永安公主向他下拜,而太上皇精神颇好,正教着他的小曾孙调琵琶。
太上皇指节因风疾僵硬地蜷曲着,松松握着阿皎的手按柱,执着拨子的手一抖,拍在弦上,又不成调。
永安公主给太上皇奉了枸杞酒,药经上言此能祛风利病。上皇饮了一口,蘸了些让阿皎尝,阿皎弯眉笑着说甜,向他阿娘讨一碗喝,圣人抱过小外孙笑:“等你阿耶回来了,再让你饮庆功酒。”
阿皎拽着圣人的革带问:“阿耶什么时候回来呀?”
圣人最爱这小外孙没规没矩地与他亲近,给他拿了碗杏仁酪,让他坐在一旁喝,就说起了李靖、李道宗与侯君集等大破吐谷浑之事。
上皇把阿皎招了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沾在嘴角的酪汁,见阿皎弯眉向他笑,也蔼然露出一个笑。圣人见父亲似未留心那即将著于青史的大捷,本还有些不豫,却见父亲抚着小团子头,突然叹:“二郎,阿皎倒有几分像你年幼时的样子。”
那为君臣父子,权力夺杀模糊了的过去,在天末之年,稚子跟前,竟也历历分明起来了。
圣人没有告诉阿皎他阿耶的归期。数月前皓都出征,从未离开过阿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别离。阿耶那日清晨披了铠甲站在坊门前,阿皎上前想抱住他阿耶,他阿耶却退了一步,握住了腰间的刀:“阿皎,阿耶走了。”
原来这就是离别,阿耶纵马而去,只留给他一句话,哪怕他那几日哭尽了泪,阿耶也没有回来。
乐嫣见小儿子从大安宫出来,就有些闷闷不乐,定又在思念他远在河西的阿耶。虽则论相思,她才是最想哭的那个,可是在儿子跟前,为母则刚,万是不能示弱的。
却没成想小儿子仰头问她:“阿娘,翁翁是不是也要走了?”
乐嫣惊得捂了阿皎的嘴,肃然令他不可妄言,母子冷了半晌,乐嫣才拍了拍他的背,悄声问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皎却哭出了声,说他翁翁身上的气味,与李公家那颗朽去的石榴树一模一样。
乐嫣霎时也大恸,母子俩竟在马车上相对饮泣,阿皎想起那日他阿耶走前对他说,若他总是哭,他阿娘的难过就没人安慰了。那时他还不知道阿耶会不在他身边,只要阿耶在,他和阿娘的眼泪就都能藏到阿耶怀里了。
阿皎强忍住泪,直起身捧住他阿娘的脸哄:“阿娘不哭。”
乐嫣也是一时为那草木荣枯而感伤,连日的思绪堆叠,才绷不住掉了眼泪。她拭了泪,也拿帕子给阿皎擦了脸,车辘辘地到了家门前,就听仆从来报,驸马从河西捎来了东西,是给公主和小郎君的。
是一只錾花银壶,飞白写就的书信上说这是在凉州市里寻得,圆墩墩的似一盘满月,里面还盛了祁连山上的一抔雪。
这永安公主的驸马的家书,只要有军报归京,就必附在督邮的信囊里,军中诸将无人比他写的勤,倒不合他平日里清冷的性子。圣人后来听闻那家书里写的话,只得向皇后说那皓郎远在军中,未免心思太多了些,又是月儿又是雪,偏要他闺女和小孙儿害相思。
阿皎兴致勃勃地启了那银壶,倾出一瓷碗的水,伤心的要给阿耶写信,说祁连山的雪原也是会化的。乐嫣只得道当初是哄他才说的,不是实话。小儿嗫嚅半晌,跺跺脚说:“阿娘骗人。”
乐嫣端起那碗水,向厨下走去:“那阿娘拿这雪水煮茶,阿皎也不要喝?”
小团子又跟在乐嫣身后,眨巴着眼盯着那碗水倒入陶罐里,在风炉上翻起鱼目。说是茶,实则一勺水击在茶盏中,里面除那雪水外什么都没有。阿皎捧起茶盏,却发现自己舍不得喝。
阿皎看了看阿娘,见她也摩挲着瓷碗,没舍得下口。小孩儿转了转眸,从橱里寻来一瓷坛子,就把两盏“茶”和着那银壶里的水倒入了瓷坛中,还拿了蜡纸来封住了坛子。
乐嫣瞧着小儿子指挥着侍女把那坛子埋入土里,问他在做什么,阿皎答这是他从书上看来的,叫冬雪夏藏。等他阿耶从河西回来,再拿来一起煮茶喝。
阿皎说,这就是厚德载物。
传信的督邮复又将圣人的敕命和京中的书信送回河西,一去一回之间,实则李靖已欲率军归朝。皓都在鄯州府衙收到了那钟王楷的书信,里面把阿皎藏雪的趣事说了一通纸,还告诉远方的征人,他儿子如今也知道什么叫“厚德载物”了,不枉义父当年给了他一个“载”字。
皓都失笑,儿子长大了,就如他当年一般,有了牵挂,便有了担当。
在齕冰啖雪的绝境中行了二千里,让他都快忘却了关中入夏时的暖意。一遭霜雪,又换得河西十年太平,只是苦了他的乐嫣。
皓都提笔,想写一封回信让督邮带回去,思索半日,在心中千回百转了无数遍的言语,皆无从下笔。
罢了,等他回去,再亲口告诉她。
——————————————
唐高祖李渊,崩于贞观九年五月。
李道宗,时为刑部尚书、任城王,文成公主之父。
听闻我太宗陛下和文德皇后要有外孙了,故特此摸鱼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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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震撼的爱国文案”
我们 生在红旗下 长在春风里 目光所至皆为华夏 五星闪耀皆为信仰。
“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具体是什么红色?”
“中国红”
我泱泱华夏 一撇一捺 都是脊梁
我神州大地 一思一念 皆是未来
我浩浩九州 一文一墨 皆是骄阳
“兄弟你听说过中国吗”
“哦那是一个国家”
“不 那是一个奇迹 屹立世界五千年”
“有人问下辈子做不做中国人 当然要 凭什么 ...
我们 生在红旗下 长在春风里 目光所至皆为华夏 五星闪耀皆为信仰。
“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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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听说过中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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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下辈子做不做中国人 当然要 凭什么 凭我识得汉字 赏得诗词 寄得风月”
山河虽无恙 吾辈当自强
“如果奇迹有颜色的话 那一定是中国红”
“我追随的光 是五角星的星光”
愿以吾辈之青春 护这盛世之中华
【沙雕文】雨村养老院1
我希望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着,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各自的结局。我们也许不能长久地活下去,请让我们活完我们应该享有的一生。”
——————————————————
大家好,我叫吴邪。
我现在身处雨村养老院。
我们的养老院非常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坚持改革开放。
虽然养老院里年龄、实力、物种等都参差不齐,但是这也改变不了我们和睦相处的心。
雨村养老院占地面积非常的大,毕竟这是小花赞助修建的。
1
首先在大树下打牌的是我亲爱的爸爸吴一穷,二叔吴二白,三叔吴三省还有。
...
我希望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着,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各自的结局。我们也许不能长久地活下去,请让我们活完我们应该享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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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吴邪。
我现在身处雨村养老院。
我们的养老院非常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坚持改革开放。
虽然养老院里年龄、实力、物种等都参差不齐,但是这也改变不了我们和睦相处的心。
雨村养老院占地面积非常的大,毕竟这是小花赞助修建的。
1
首先在大树下打牌的是我亲爱的爸爸吴一穷,二叔吴二白,三叔吴三省还有。
一穷二白三省,老吴到我这一代就穷了可能和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
解连环也时不时的过来,他也来的话一般他们四个就打麻将。
2
院子的草坪上爬着四个写五三的苦/逼,时不时的传来一句。
“鸭梨,好哥,沈琼我不会了。”
“我tm想回沙漠了。”
“这都是什么鬼题。”
旁边的梁湾负责看着他们学习,“小屁孩们,赶紧写吧。”
我这个高材生冷眼旁观。
3
旁边王盟、坎肩、白蛇、黄严、罗雀几个人在一起聊天,我悄悄的凑过去听。
“你们老板给你们多少工资。”
“我们新月饭店待遇超高。”
“我。。。。也挺好。”
王萌萌感觉背后一凉。
嗯,我也怎么觉得。
4
又快到饭点了,我闻到一股饭的香味。是黑瞎子在做青椒炒饭。
好吧,我闻不到。
5
我奶奶和霍老太太天天占着篮球场跳广场舞。没办法,敢怒不敢言。
有时还要强制拉上秀秀,尹南风和尹新月,甚至还要拉上我。
当然,我这么男人肯定不会去的。
嗯,没错。
就是这样。
6
王胖子现在天天躺在空调房里,啃着西瓜和云彩过上了美滋滋的生活。
着肉倒是也见长。
眼看着王胖子就成王月半子了。
我有必要让云彩督促胖子减减肥。
7
在后山,
禁婆和海猴子一起快乐的戏水。
尸蟞在草地上翻着肚子晒太阳。
战国的粽子和鲁殇王讨论哲学。
小满哥叼着明朝干尸骨头狂奔。
真是一片好风光。
8
然鹅,
相对于这里的吵闹,石墩那边就现的安静。
可能是因为这里有张起灵、张启山、张日山、张海客、张海杏、张瑞桐、张海盐、张海琪一起思考人生。
除了夏天,这里几乎没有外姓的来。
当然除了我和梁湾还有尹新月。
只要夏天一到,我们一帮人就搬着板凳围着张家人一坐。夏天那里省空调,倍儿凉快。
9
我的爷爷吴老狗,扎在狗堆里无法自拔。
各种和狗玩耍,正着玩儿,反着玩儿,躺着玩儿,坐着玩儿,转着圈的玩儿。
10
潘子日常喝着小酒,抽着小烟,品味人生。
我有的时候去蹭点烟酒之类的。
11
小花继续跟着二爷唱戏,我从后面远远的观望了一下。
忽然想到我还欠他好几亿,赶紧溜。
还钱?
这辈子不可能了。
12
在左侧的亭子里,三对老年人在下棋。
齐铁嘴对解九。
陈皮对六爷。
汪葬海对裘德考。
欣欣向荣的老年生活,忽略第二桌时不时下急了打个架什么的。
13
老痒和他妈母慈子孝。
齐羽还享受着扮演我的快乐。
阿宁现在爱上了烘焙,而且做的不错。
我们是一个有爱的集体。
(待续,有人看接着写。
拒绝白嫖,我爱你们。
顺便说一句,一百粉点梗。)
后续已写
伯仲
陈家三父子向,主延乔亲情
不上升
“龙华若有灵,能否感知那一母同胞的兄弟英魂。”
安庆的各家,都是小门小户,不似北方偏爱宏伟大气的高堂大院,亦少见镶着澄黄浮沤钉的红木门。
略施雕刻的原木窄扉,悬于檐下的赤色灯笼,配上徽派特有的黛瓦粉墙、飞檐翘角,精致的马头墙下,处处透着淡淡的、婉约的书卷气,一望便知是江南风韵。
房屋挨的近而密,中间亘着青石砌造的窄道,虽被憧憧的往来人群磨的光洁,却无需担心滑脚。扣在石板上的细碎脚步声像脉脉涌动的清泉,轻扬悠远。
南水关陈家,依山就势,临源而居。
新妇高氏入门三载有余,为陈家育下二子,邻里皆啧啧称赞,陈仲甫年纪轻...
陈家三父子向,主延乔亲情
不上升
“龙华若有灵,能否感知那一母同胞的兄弟英魂。”
安庆的各家,都是小门小户,不似北方偏爱宏伟大气的高堂大院,亦少见镶着澄黄浮沤钉的红木门。
略施雕刻的原木窄扉,悬于檐下的赤色灯笼,配上徽派特有的黛瓦粉墙、飞檐翘角,精致的马头墙下,处处透着淡淡的、婉约的书卷气,一望便知是江南风韵。
房屋挨的近而密,中间亘着青石砌造的窄道,虽被憧憧的往来人群磨的光洁,却无需担心滑脚。扣在石板上的细碎脚步声像脉脉涌动的清泉,轻扬悠远。
南水关陈家,依山就势,临源而居。
新妇高氏入门三载有余,为陈家育下二子,邻里皆啧啧称赞,陈仲甫年纪轻轻,已儿女双全了。
四水归堂,人丁兴旺。
陈家的第一个孩子并未按谱行名,陈仲甫唤他“陈延年”,这又惊起四下的赞叹。“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好听、好叫、蕴意又好,实是个不错的名字,秀才取名果真与众不同。
陈延年,是方圆几里出了名的精力旺盛,大家都觉得他不似大户人家的孩子,倒像雨里生土里长的乡野娃娃,才三岁就敢顺着牛尾巴往上爬,经常弄得一身是脏,被他祖母提溜着耳朵回家。
这日,陈仲甫领着医馆大夫进门堂的时候,竟发现延年那皮小子趴在院前结薄冰的塘边上玩,他边上竟还站着才刚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连步子都迈不稳的玉莹丫儿。
安庆的冬日清澈高远,再怎么岁暮天寒,亦鲜有滴水成冰的时候。大寒节气,屋外的小池塘会在夜里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待到白日太阳出来一晒就化了。
就算冻得硬实了些,不过伸手轻轻一戳,碎裂冰纹立现。
天光大亮,池里的冰化了大半,余下的寥寥几块结在岸边,根本撑不起一个孩子的重量,陈仲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又不敢大声唤延年回来,怕乍然叫出来吓到他们,若倒栽葱顺下去,那可了不得。
陈仲甫只悄步走到他们身后,一把勾起玉莹,另一只手揪着那小子的衣领,直接拎起来往回拽,嘴里咬牙切齿的骂,“一会儿非得让大夫好好治治你的毛病不可!”
陈延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见熬药的罐子与医箱里细细长长的银针,大夫在给高氏号脉,他就缩在陈仲甫长衫后头不肯出来。
玉莹小,也跟着她哥哥学,一并将脑袋埋在棉絮里子的衣裳下。
“陈兄好福气,是喜脉,孕一月余了。”
望见父亲母亲、祖母与其他亲人都在笑着作揖,延年不解,便探出个小脑瓜问什么是喜脉。
陈仲甫低下头,沉着脸唬他:“喜脉就是,若延年再不听话,成天跑出去胡闹,大夫就要来扎针了。”
在未满四岁的延年记忆里,父母亲殚精竭虑的十个月,于他而言,不过是热热闹闹的新年,是春日里陈仲甫将他举在肩上去够的浅粉色桃花,是炎炎烈日下泡在井中清凉解暑的冰西瓜,待到他闹着要上桌吃膏蟹的时候,弟弟就来了。
陈仲甫拉他去看,裹在薄被里的新生婴孩黑红黑红、全身皱皱巴巴的,陈延年只草草瞥一眼,立马扭头哭喊快将他抱远些。
也太吓人了,一点都不好看。
刚从剧痛中逃出来的高氏忍俊不禁,心情好了大半。
“过些时日便好看了,当哥哥的,不能哭。”
童言无忌,陈仲甫亦跟着乐,笑话延年刚生下来的时候还不如他呢。他牵上延年的手,将哭闹的孩子从糊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带出来。
陈仲甫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一个亮亮的东西,放到小人儿手心里。
延年摊开手,是块长命锁,分量不轻。
“看看,这是什么?”
陈延年知道是什么,因为他脖子上有个一模一样的,幼时坠不动,是用别针别在衣襟上的。
金锁锁富贵,银锁锁平安,不求富贵只期安稳,是陈家的传统。给新生的婴孩打下一副长命锁,携上父母的满怀祈佑,祝愿他平安康健,延寿百年。
陈延年皱着眉头仔细比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卷云纹,一样的长命百岁字样,连锁下坠着的银珠都是一样的。小孩子身体好,银养人、人亦养银,未曾刻意清洗,却依旧不减光泽,与新打的并无二致。
陈仲甫笑着将他搂在怀中,“再细看看,有不同吗?”
延年的这块长命锁,底端有他的名字“延”,另一个虽也刻着字,但字体结构不相似,笔画也复杂一些,他识字不多,认不得。
“这个字,念‘乔’。”
“乔年,是你弟弟的名字。”
乔年出生后,陈仲甫便不常在家了。总听他说在忙,可没人知道他忙些什么,天长日久的,不免生出些风言风语,陈延年一天天长大,这些传言,他听得懂。
村里的阿四会带回远方的来信,有时母亲不在家,他便交到小小的乔年手中,叮嘱一定要转交给他母亲。乔年知道家中只有哥哥会念,每次都第一时间拿着信来学堂寻他。
从南水关到学堂并不近,乔年每次都跑的气喘吁吁的,陈延年喊他下回别来了,回家再看,乔年也不听。
信封糊的不紧实,有两三次在路上跑丢了,到他手里只剩个空壳子,陈延年也不恼,伪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拍乔年的脑袋跟他说没关系。
反正每次来信,内容都差不多......
但他会刻意在放学路上来来回回的寻,找不到就独自躲在外头对刻着“延”字的长命锁失落,却从未因这事对乔年发过火。
乔年缠他,冬日的夜里,捂不暖和的小孩总会悄摸蹭进哥哥暖暖的被窝,冰凉的双脚直直的往延年腰窝杵,能冻得他直接从床上蹦起来。陈延年假意抱怨定是乔年在被窝里瞎动弹才存不住暖气,手上却牵过他冰凉的双足,揣到心口上捂,有时凉的睡不着,便在脑中温习功课,再默背上几首诗词。
可今日,他给乔年掖被角的时候发现,挂在他脖子上的长命锁不见了。
他的心,瞬间比冬日凄寒的地砖还要凉上几分,不顾才刚刚捂暖和睡下的乔年,抬手便将他拍醒。
“乔年,你的锁呢?”
陈乔年半睡半醒间迷迷瞪瞪的,吱唔回答:“在脖子上呢。”
“哪儿挂在脖子上了?快起来找!”
乔年揉着眼睛不愿起,被陈延年一把拖出被窝,外头冰凉刺骨,一丝暖意也无,他瘪瘪嘴刚要哭,抬头望见他哥钉子一样的眼神,又生生憋回去了。
“放哪儿了?好好想想。”
小孩子的记忆本就片段化,再一逼问还能无中生有许多,他又没睡醒,完全乱说一气,还说去了延年的学堂。
学堂今日休沐,延年自己都没去。
陈乔年,从没见过他哥哥这样,安庆的冬夜温度近零下,就算点着炭火也不够暖和,延年竟急的满头满脑都是汗。
看着哥哥在屋中四下寻找的焦急身影,乔年怯怯的,“找不到...就算了吧。”
延年不理他,继续翻箱倒柜的寻,小小的人儿受了冷落,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掀开被子站在床上,“我不要了!”
乔年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他在等延年,等到上下眼皮打架也没等来,再醒来时,还是没见到他。
他去找母亲,母亲手里,是昨日不慎遗失的长命锁。
“你哥找了大半夜才寻到的,让我还给你。”
“乔年,长命锁要好好戴,弄丢了,可就不保长命百岁了。”
“这上头的名字,还是你爸亲手刻的。”
滚滚的长江,再也带不回上海的惦念,风言风语传着传着,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陈延年陈乔年,最终也同他父亲一样,坐上了东行的船只,玉莹带着松年站在岸边的码头上,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
江枫渔火对愁眠,此行,不能再回头。
上岸前,陈延年摘下他与乔年戴了十余年的长命锁,用细布仔细包好,置于木盒中。
做好吃苦准备的人,再戴这些,不合适。
但事实,远远比想象艰苦得多,乔年做好准备要干活、做很多很多的苦力,可他没料到竟连饭都吃不饱。生长期的小伙子本就消耗快,延年没钱给他买吃的,每日的伙食只有半块干巴的霉饼,只能拼命的灌个水饱。
胃里缺粮食的他,不止一次被沉重的货物坠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延年像乔年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三四碗米饭,零嘴能吃一天不带歇气的,可现在的乔年,什么都没有。
实在搬不动的时候,本该乔年担的货,都会去延年肩上。
风吹雨打,缺衣少食的,陈乔年累病了,延年赶他回家他也不肯,推说鹤年子美都在,险过些病气给他们。
白日他们借宿的书店要做生意,陈乔年不能呆在那里,只得靠在码头边的柱子后面,吹着江风,等他哥搬完货一道回去。多日过去,伤寒不但没有转好的趋势,情况反而越来越差了,白天睡不好,晚上能咳一整夜。
陈延年拉他进医院的那天,乔年不肯,没钱怎么看病。
“钱的事情有哥哥在。”
“乔年,安心治病,别害怕。”
他挂着点滴,总要找准一切机会问哥哥,他哪儿来那么多钱给他看病?延年告诉他,回家问陈仲甫要的。
他才不信!
哥一定有事瞒着他。
出院回家那日他说想喝白粥,故意支开延年,转身去寻放长命锁的盒子。他们住的地方小的离谱,陈延年想藏也藏不住,很快就被陈乔年翻到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木盒,果然,盒子里只一块锁片,刻着“延”的那块,不见了。
陈延年同志,终究未能长命百岁。
陈乔年最后一次与哥哥见面的时候,还同他约定好,三十岁生日定要给他好好办一场。可陈延年失约了,他的哥哥,倒在了三十岁的前一年。
他大病一场,病到大家一度以为乔年同志要坚持不下去了。病来如山倒,沉疴顽疾本就难治,延年的离去又带走他所有的求生欲望,他日日躺在床上呓语,无论是清醒还是昏睡的时候,嘴里都在喊“哥”。
直到有一日,延年的同事从南方来了,哥哥生前,给他留了东西。
一个小方盒,一张纸条。
小方盒甚是熟悉,他一定在哪儿见过,拿到手里他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从前,哥哥装两块长命锁的盒子吗?现在里头,大概只余自己的那一块吧。
可打开时他竟发现,里面有四块长命锁,一金一银一玉是新的,而另一块银制的,已经氧化发黑了。
“你哥叮嘱我,盒子里四块锁片,一块是你的,另三块,是他准备送给你的孩子。”
“你哥说,若他能看到孩子落地,就亲手将这长命锁交给你与你媳妇儿;若等不到这天,他托了我,把字条带给你。”
陈延年给他孩子准备的那块银制长命锁,跟他俩的很像,却又精致好多,一望便知是找了巧匠,花了大价钱提前打好的,更不用说金与玉制的。
金锁保富贵,银锁保平安,玉锁保伶俐。
陈延年同志,是出了名的节省,他竟如此舍得......
乔年咧开嘴角,那么多天他头一次笑了。从前,哥总是嫌弃爸封建,现在倒同他一样,循起这种封建世俗的习惯来了。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一些的盒子,颤颤巍巍打开,里头同样是一块发黑的长命锁,锁底端,刻着“延”。
是他哥哥的长命锁。
陈乔年发现延年的长命锁被他送进当铺、换钱给他治病的那天,他跑回陈仲甫的家,求父亲借钱给自己,赎回了哥哥的长命锁。那么多年,钱早就还清了,可这锁,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哥哥。
三块银锁,两个盒子,一个人。
乔年展开折出棱角的纸张,突然悲从中来,涕泗横流,他一声声的喊着“哥”,好似叫过这番,今后便再也唤不到了。
他像个孩子,胡乱哭喊着:“都是骗人的。”
在场的同事、妻子、亲人,从未见陈乔年如此悲伤过,就算是刚知道延年离去的消息也未曾如此悲怆。
泣音戚戚,惊飞了梁上暂歇的秋雁。
他手中的两块几乎已看不出原来银色的长命锁,一块“延”,一块“乔”。
就像他俩的命。
陈乔年的手无力垂下,大家这才看到了纸张上的字迹,笔法苍劲有力,与陈独秀笔触很是相似。
只寥寥八字。
“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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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
伯仲,一指兄弟间排行的次序;二形容才能相当,不相上下者。
总被延年护在身后的乔年,成就与哥哥不分伯仲。
愿一母同胞的兄弟,在硝烟散尽的世界里重逢。
下一世,要儿孙绕膝,长命百岁。
如果他有个儿子……
如果他的儿子没有死,如果那个孩子活下来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孩子的关怀,体验一下真正的父子亲情……
————
我叫周秉彰。
“周”不用想,自然是我的姓。
“秉”是我们这一辈子孙的排字。
至于“彰”,父亲说,是取自“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大意就是说,他期望我将来可以保持住善良的秉性,憎恶邪恶,为弟弟妹妹们树立一个良好的风气。
是的,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但不过,他们都是叔叔家的孩子,同我也仅是堂弟堂妹的关系。
父亲膝下,亲生的孩子,就只有我一个。
或许,正因为是唯一的,所以他对待我,自幼便是平心静气的言谈,多过疾言厉色的训斥的。...
如果他的儿子没有死,如果那个孩子活下来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孩子的关怀,体验一下真正的父子亲情……
————
我叫周秉彰。
“周”不用想,自然是我的姓。
“秉”是我们这一辈子孙的排字。
至于“彰”,父亲说,是取自“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大意就是说,他期望我将来可以保持住善良的秉性,憎恶邪恶,为弟弟妹妹们树立一个良好的风气。
是的,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但不过,他们都是叔叔家的孩子,同我也仅是堂弟堂妹的关系。
父亲膝下,亲生的孩子,就只有我一个。
或许,正因为是唯一的,所以他对待我,自幼便是平心静气的言谈,多过疾言厉色的训斥的。
小路叔叔和先君叔叔说,这叫宠溺,是特殊待遇。
因此,一旦遇到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时,他们总是把我往前头推,让我去做这个“出头鸟”。
比如现在,我才从外头回来,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的小路叔叔便赶紧跑了过来,然后将搭在自己臂弯处的大衣给了我。
虽说他动作轻巧,也不曾有过言语,不过因为经历的次数实在太多,故而他甫一有动作,我便已经知道了他心思。
无外乎就是让我去劝说父亲,早点休息这一条。
我哂笑着把衣服接了过来,对着他展示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色,便笑着示意他回去休息了。
小路叔叔见状,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给我回了一个同样的微笑后,就快步离开了。
用目光送走小路叔叔后,我转回了头,站在海棠树下,浅笑着看向了那座,闪着微微白光的书房。
夜色沉沉,自书房里投射出来的灯光,照亮了我斜前方的一小块地方,也将父亲伏案写作的身影,透过轻薄的窗纱,给我映照出来了。
周围虽然一片漆黑,但他身上却披着光。
明亮亮的,既让我向往,却又不敢轻易搅扰。
因而,我时常会这样去看父亲,什么也不想,专注地欣赏着他奋笔疾书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他,和白天一点也不一样。
白日里的他,就是一抹掺和了海棠花香的骄阳,温暖且明媚,象征着光芒与希望。
但灯光笼罩下的他,却总是会让我宛如见到了,一潭静静流淌,寂寞无声的清泉一样。
水流潺潺,顺着他红蓝两色的双头铅笔在纸上缓缓流动,为JIA/GUO点缀上了一抹春SE,亦给处于贫困中的人们,不断地输送去了甘泉。
他用自己的一片热忱,给GUO/JIA添了彩,为REN/MIN的脸上,加了几许本该属于他们的明媚笑容。
而我,也总是会被这样的他所吸引。
所以,每次小路叔叔让我去劝他休息的时候,我总是会和他就这样隔窗待上一会儿。
直到他抽空抬头,透过窗帘的缝隙,发现了处在黑暗中的我,然后将窗帘完全拉开,伸手招呼我进去。
“呵呵。”
我对着他轻笑,却并不着急进入,而是踮起脚尖折了一株海棠树上细嫩的枝桠。
其后,方才大跨着步,向着书房走了过去。
“爸。”
我推开门,笑着唤了一声。
然后,将那株新鲜的枝桠递到他的面前,故作深沉的清了几口嗓子,执花躬身道:“赠君一树春。“
“你呀。”父亲摘掉眼镜,指着我笑。
眼睛里尽是小路叔叔他们所言的宠溺。
将花枝插进他窗台前的花瓶里,我抖开手臂处的衣服为他披上,而后从他的脖颈处环抱住他了。
“爸……”
我轻声叫道。
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背部,让嗓音和他的背脊产生了一个共振。
父亲没有应声,只是拿他的手拍了拍我的手,然后,重新戴上了桌子上的眼镜,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知道我是想劝他早点休息,而我,也知道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的,仅能听到灯丝燃烧时的,轻微爆炸声,以及他的铅笔,游走在文件上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我在他身后站了许久,在第三次看到停下手里的工作,按压睛明穴的时候,转身去到了身后的脸盆架旁,伸手扯过上头的毛巾,用滚烫的水泡了,送到了父亲面前。
“爸,敷敷脸吧。”
我将毛巾给了他,轻轻蹙起的眉尖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谢谢。”
父亲笑着接过,在我的注视下,将那滚烫的毛巾,搭到了他倦意明显的脸上。
我的泪,就在一刻,摔了个猝不及防。
有了热毛巾敷脸之后的父亲,精神明显要好上许多,连脸色都要红润上不少。
他指着桌边,已经指向十一点整的闹钟,开口对我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去休息吧。”
“不,我陪您。“
我摇头,不敢去看他,但说话的声音却掺杂了极为明显的鼻音。
为了不被父亲察觉,我快步跑到了屋子的另一侧,借着从他书架上拿书的机会,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随后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因为怕他赶我,我选择了抢在他前面开口:“好长时间不见,我想您,想多陪陪您。”
“呵。”父亲被我弄笑了,摇头道,“不过才一天吧,怎么就能称作许久了。”
“忙人怎么知道闲人多想忙人。”
我拉了把椅子坐父亲到旁边,靠着篡改他的话,将父亲堵了个怔愣,随后哑然失笑。
像这种事,其实我是干惯了。
毕竟,谁让我小时候的启蒙读物,便是他与母亲的往来信件呢。
因此,对于他们信中的一些毫不避讳的甜蜜用词,我从三岁起,便可以倒背如流了。
不过,即便如此,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因为,“怕对我影响不好”的缘故,而少写些这一类的话。
他们依旧是他们。
诸如“吻你万千”之类的词,也仍旧是他们信件中常客。
而待我逐渐成长之后,也就开始逐步的,从他们信件的旁观者,变成了运用者。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用这种方式打趣他们,成了我生活中最喜欢做的事情。
我喜欢看母亲素来不施粉黛的脸上,因为我的调笑,而被迫地了抹上了几许胭脂。
但相比之下,更容易让我开怀的,却还是一向能言善辩的父亲,在我的一番言语“逗弄”之下,毫无反驳之力,只好选择“缴//械//投//降”的模样。
就像现在这样。
我对着他嫣然浅笑,他亦辗然而笑。
而后,我们各自收回目光。
他仍旧去做他的工作。
我则借着他的书桌一角,用着问他蹭来的灯光,读着他做满笔记的书。
偶尔有一阵风,透过没能关严实的窗户缝,吹进来的时候,还能为我们带来几缕海棠花香……
————
实在不知该带啥tag,不妥删。
关于我用鸡蛋灌饼拐走樊小胖这件事 6下
2
“就是……就是上个赛季她不是跟采我吗,比较熟了嘛,然后她说她喜……”
“咳咳。”你瞪了王大头一眼,这句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说也是她或者樊小胖说。
“她说……她说……她说她崇拜你好多年了,想跟你认识认识,就想先从鸡蛋灌饼下手,她刚好又借了张阿姨的车,我就跟你说她是张阿姨闺女了。”王大头结巴半天,但又灵光忽现。
“崇拜我?用你记者的身份也能跟我认识啊,为什么非要做灌饼呢?”
“呃……那样太官方了嘛……你就不能认识到我好玩儿的一面了……”你实在不好跟他明说你喜欢他,便开始原地胡扯。
“所以……你是需要签名吗?”他看着你的眼睛,仿佛在观察你是否说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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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上个赛季她不是跟采我吗,比较熟了嘛,然后她说她喜……”
“咳咳。”你瞪了王大头一眼,这句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说也是她或者樊小胖说。
“她说……她说……她说她崇拜你好多年了,想跟你认识认识,就想先从鸡蛋灌饼下手,她刚好又借了张阿姨的车,我就跟你说她是张阿姨闺女了。”王大头结巴半天,但又灵光忽现。
“崇拜我?用你记者的身份也能跟我认识啊,为什么非要做灌饼呢?”
“呃……那样太官方了嘛……你就不能认识到我好玩儿的一面了……”你实在不好跟他明说你喜欢他,便开始原地胡扯。
“所以……你是需要签名吗?”他看着你的眼睛,仿佛在观察你是否说谎。
“啊……不用了,我没带拍子和笔,而且……我四年前就拿到你的签名了。”
那是四年前,你还在中传读新闻时,有一场国内比赛在北体体育馆举办,你专程跑去看比赛,赛后找他要的签名。
因为那段时间他的比赛状态低迷,世界排名也跌了下来,找他签名的人不多,加上一些客观因素,你便成了那天的唯一一个。
你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的旧伤复发,状态仍旧不好,再一次被当时的龙队击败。你找他要签名的时候,他很惊喜,亦有一点儿低落。
后来也许是因为伤势缓和,加上没日没夜的训练,他的状态重回巅峰,世界排名上继续霸占第一,随后的世乒赛,他击败龙队拿下第一个男单冠军,一年后的巴黎奥运会,他终于摘得男单金牌,成就大满贯。
他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
3
由那个签名,你想到了太多有关他的过往,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王大头实在受不了你的表情,强忍着想吐的欲望把脸扭到一边,恰好看到附近的小魔王正看向这边,便连忙向她使眼色。
莎莎会意,走过来打断了你对樊小胖单方面的眉目传情:“东哥,我跟大头先走了哈!”
王大头赶紧拽着莎莎走了,一路走一路抱怨:“他们俩实在不把我当人看,我还在那儿呢就开始黏黏糊糊,合着我不应该在那里,我应该在乒乓球台底下呗。”
“那他们俩一会儿会在一起吗?我看东哥好像对她有点好感。”莎莎歪着脑袋问脑袋比她大一圈的王楚钦。
王大头轻轻掰正莎莎的脑袋:“嗯……不好说,刚才我刚要说她喜欢东哥的时候,她突然不让我说,哎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还用问你?豆包儿,你是女孩子,你应该更想得明白她的心思吧?”
莎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歪头看了一眼王大头,笑了一声道:“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那么快表白的。”
“为什么?”
“东哥对她仅仅是好感,他对她的好感也仅仅停留在她不辞辛苦给他做饼送饼,你看,他甚至今天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如果贸然告白,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东哥稀里糊涂勉强答应了,但因为不了解,并且因为工作之类的时常见不到面而磨灭掉仅有的一点儿好感,结局就是分手;第二种就是东哥当场拒绝,这就更尴尬了,直接连机会都没了。还有一个点,这是我觉得的,如果我是她的话我可能会想男孩子先开口。”
(都已经明示到这个地步了啊喂王大头我敲醒你个榆木脑袋!)
“小豆包儿,”他向莎莎竖了个大拇指,“情感砖家啊你。”
4
王大头走了之后,偌大的训练馆已空无一人。
你看着他的手从头挠到脚,使劲儿憋出了一句话:“你……还带鸡蛋灌饼吗?”
你无语凝噎,这问的都啥问题啊。
“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啊,不过我最近挺忙的。台里有好多工作要干,我转正没多久,要好好工作的。”
“啊……那我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
他的脸烧得滚烫通红。
“噗,那当然……不会咯,可能你接下来的职业生涯都要与我为伴了,除非我被台里开掉,毕竟……我接下来就负责跟采你了哦,看来我们得一直相看两相厌啦!”
你俏皮地说完,转身离开前还朝他嘟了嘟嘴。
樊小胖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挑逗啊,顿时间便从头红到脚。
【瓶邪】栀子(ABO文学捅窗户纸
写在前面:真的写得我都觉得好甜。
ABO捅窗户纸文学,日常迫害大伯,但大伯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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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来的时候是傍晚,景区里人声熙攘,我坐在个馄饨摊子上闷头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又把勺子放下。
一抬头,张海客穿了一个黑色的衬衫,打了领带,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向我一步步走来。
他一落座,黑色墨镜一摘,露出一双与我十分相似的眼睛,除了比我眼角稍微少了点细纹,其他真是一模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先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嚣张得一挑眉,对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喂,这不是吴家的小三爷么,巧啊。”
“好好说话。”我也...
写在前面:真的写得我都觉得好甜。
ABO捅窗户纸文学,日常迫害大伯,但大伯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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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来的时候是傍晚,景区里人声熙攘,我坐在个馄饨摊子上闷头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又把勺子放下。
一抬头,张海客穿了一个黑色的衬衫,打了领带,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向我一步步走来。
他一落座,黑色墨镜一摘,露出一双与我十分相似的眼睛,除了比我眼角稍微少了点细纹,其他真是一模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先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嚣张得一挑眉,对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喂,这不是吴家的小三爷么,巧啊。”
“好好说话。”我也一笑,“要不我让你今天就得回香港。”
张海客被我这句话噎了个半死,深呼吸了两口,站起来自言自语:“不跟你一般计较,我也去吃碗馄饨。”
“把账结了。”我说道。
他气得回头瞪了我一眼,终是敢怒不敢言。等馄饨上来后,他好像是真的饿了,低头猛吃。我从兜里掏出盒皱巴巴的烟,点了一根抽了几口,问道:“你怎么考虑的这件事。”
张海客端起碗来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摆弄了一下,说道:“看微信。”
我也拿出手机来打开微信,张海客前天才被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点开那个文档,里面是一些照片和介绍。
“都是顶级的Omega,有张家旁支的,也有族长母家那边儿的。”张海客笑着继续给我介绍,“第一个算得上是族长的表妹,人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明天就到杭州。”
我没有多说什么,敷衍得点点头,把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说真的,我做梦都没有想过会和张海客握手言和谈合作的时候。
事情要从上个周说起,凌晨的时候胖子来找我,跟我说闷油瓶好像进入易感期了。
张家人血液特殊,抑制剂对于他们而言并不起效用,所以每一个张家人从小都会学习如何去调节自己的信息素。胖子这话一说,我属实吓了一跳。
而我又是个半残的Omega,嗅觉早就彻底失灵了,根本嗅不出空气中是否弥漫着信息素的味道,胖子又是个beta,只能隐约感觉闷油瓶的屋里气味好像有点不太对。我俩跑过去,开门一看闷油瓶在床上缩成一个团,掀开被子一看,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红着眼看我,像只快要失去理智的兽。
残存的Omega本能让我后撤了一步,但理智又让我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体,问道:“小哥,小哥你清醒一下。”
闷油瓶愣了愣,他看着我,又低下头,不说话。
“这可怎么办?天真?我们去哪儿找个Omega给小哥……”胖子说不下去了,我们仨这么多年和Omega根本没啥缘分,接触过的、还活着的Omega都不是什么善茬。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我,突然说道:
“要不天真你奉献一下?”
我气得恨不得掏刀打开胖子的脑壳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着啥,怒道:“小哥现在要不找个Omega立刻完整标记,要不然找个Omega的味儿给他先抑制一下易感期,我特么根本没有信息素味道你不知道吗?”
“把我打晕。”闷油瓶突然说道。
他这是要生抗的意思,我低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那副样子,心里跟着揪成一团,咬咬牙,蹲下身把后脖颈露出来,说道:“小哥,你要不咬一口试试?我腺体里头多少能有点儿信息素,将就将就先忍忍,明天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胖子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天真你这牺牲挺大啊。”
我心烦得不行,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从床上半撑着身体,看着我的眼神有一丝迷茫。这是我见过最脆弱的他了,跟着他的呼吸,我心里乱成一团,翻来覆去都是我对他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半残的Omega,没有信息素味道,嗅觉也坏了,吸费洛蒙吸得生殖腔退化,基本和beta一样,还必须得靠着吃抑制剂度过烦人的发Q期。
“为兄弟两肋插刀,咬一口算啥,小哥你来吧。”我心一横,反正咬一口也不会有啥影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轻轻咬上我后颈的腺体。那一瞬我感受到的更多是疼痛,被尖利的犬齿刺破肌肤,alpha的雪松味道在一瞬间涌入我的四肢百骸。如果是一个健康的Omega估计会瞬间被这样强大的alpha激得立刻发Q,但我并不会,退化的生殖腔让我在这方面要迟钝得多。
但我还是从腰到腿都软了,闷油瓶实在是个过于强大的alpha。还好他很克制,刺破表皮的一瞬间立刻就抬起头松开了我。
我腿软得不行,跌坐在地上,胖子下意识想来扶我,闷油瓶却极快得把我一把抱在怀里,并对着胖子龇了龇牙。胖子见此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安抚性的手势。闷油瓶或许是因为刚刚吸入了我的信息素,对我有一种alpha对自己Omega的占有谷欠。稍微平静了一下,他把我放在床沿上,露在外面的犬牙收了回去,低下头半晌不语。
胖子见此才敢上来,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我,又看了看闷油瓶,问道:“小哥你感觉咋样?”
“还好。”他低低得回答道。
从那天开始,他的易感期就正式开始了,抑制剂根本不起作用,连我私下找人给弄来的Omega信息素好像也不是很管用。闷油瓶还是整天都处于一个自我压抑和疯狂边缘上,生生熬了三四天,我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张海客。
如今闷油瓶这个样子,我也动过给他找个Omega的心思,一方面我自己对他的感情让我反复犹豫,另一方面我的清醒告诉我,不要因为我的那些超过兄弟之间的感情而耽误了闷油瓶的人生大事。
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张海客,他可以为闷油瓶找到最合适的人。
果然他没有让我失望。
我带他回吴山居,他带着黑墨镜走在我后头,兴高采烈,嘴角翘到天上去。或许我从前实在是在闷油瓶的问题上与他太针尖对麦芒了些,如今虽然他不敢明面上嚣张,内心想必是对于终于能从我手中把族长夺回去这件事高兴得很。
下意识我又想去摸烟,最近我一天能抽一包,忍不住,也不想忍。尼古丁混着焦油刺激着我的喉咙,烟雾四起,能把我的心思尽数掩盖。但又一想一会儿就要见到闷油瓶,还是忍住了。
闷油瓶就站在门口。
杭州的秋天总是鲜明冗长,院子里落了浅浅一层黄叶,他穿了一个黑色的衬衫,怀里抱着白乎乎的什么。
他看见了我们,夜色不深,他疯一样跑过来,紧紧把我抱住了。
“小哥——小哥你先松开我。”
我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张海客看傻了,墨镜都掉了一半,露出瞪大的双眼。
闷油瓶虽说听话放了手,但还是用那样带着一丝脆弱的眼神看着我,小声说道:
“吴邪。”
我对他太过熟悉,就从这一声里,就知道他又委屈得不行。自从他刺入过我的腺体,在我面前总是没有一丝抵抗力般,下意识就想来找我抱抱、蹭蹭,仿佛我真的是他完整标记过的Omega,能解他易感期的渴。
而我很明白得知道这或许只是他的一种错觉,毕竟闷油瓶前一百多年,都没标记过什么Omega,如今摄入过Omega的信息素,自然会对其产生依赖。
我又打量了一下闷油瓶,发现他竟然穿的是我的衬衫,我瞥了身后的张海客一眼,带着点儿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大声说道:“小哥,你先把我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你拿的啥,这不是我的白色T恤衫吗?给我放回去。”
张海客在后面狠狠抽了一口气,立刻上前一步企图把我的衣服从闷油瓶手里抢过来,结果闷油瓶对他狠狠龇了一下牙齿,alpha的犬牙露出,整个人凶狠得可怕。
“别过来。”他低着嗓音警告道,张海客愣了一下,狠狠看了我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吴邪?你俩——”张海客质问我。
我摇摇头,伸手要把我的衣服拿回来,闷油瓶立刻又用那种带着一丝迷茫又脆弱的眼神看着我。我叹了口气,就让他抱着吧,或许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张海客没有闲着,他四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在我的脖颈处嗅到了闷油瓶的信息素,蹙起眉头问我:“族长只咬了你的脖子?”
“不然呢?我连个信息素味道都没有,就是让他止止渴。”我自暴自弃得说道。
一顿晚饭吃得沉默,胖子都没有再活跃气氛,一个劲的给我和小哥夹菜。闷油瓶最近这几天吃得非常少,但他从不浪费,夹到他碗里的就会吃完,吃完了不舒服又会蹲在花坛子前头吐。
我见过两次,他难受得不行,吐完漱漱口,站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是红的。
“别给小哥夹菜了,他吃不进去。”我忍不住开口。
胖子愣了一下,他端起自己的碗来使劲吃了几口,一放筷子,看看我又看看小哥,最后视线定格在张海客身上,没有一点儿善意。半晌无言,他叹了口气,转身说道:“我去刷碗,你们快吃。”
第二天闷油瓶的表妹到了,十足的清冷美人,和闷油瓶长得倒是不像,但气质有几分相似。
大概是长在雪山脚下的女子,一点淡淡的红色浮在碧玉样的脸颊上,美好得像是朵开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格桑花。
她今年三十多岁,看着却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刚走进院子就蹙起眉头,问张海客:“这易感期持续得也太久了吧,没有Omega信息素代餐让他先安抚一下吗?”
看来她对信息素十分敏锐,这与我又完全不同,我忍不住拿自己和她比较,又暗暗骂自己自讨苦吃。张海客在一旁说道:“这个具体你要问吴老板,前几天到底怎么给族长安排的。”
“……第一天晚上,他咬了我的腺体。”我尽量平静得说道,“后面我有找过两个O的信息素代餐,但收效甚微,小哥甚至非常排斥。”
表妹挑了一下眉毛,笑道:“有意思,易感期还能对Omega有所排斥。”她径直向闷油瓶的卧室走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侧过脸来对我说道:“你身上有和他一样的信息素味道,但是他实在是太克制了,连一个临时标记都做得这样浅。”
她又嗅了一下:“而我竟然感觉不到你身上属于你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对,我天生没有信息素味道。”我有点儿尴尬,像是被人血淋淋得戳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能盼望这个看起来十分厉害且敏锐的Omega表妹能尽快把兴趣从我身上移开。
我实在不想被人这样坦荡说起那天晚上,闷油瓶刺入我腺体,给我打下了一个临时标记的事。这仿佛是无时无刻得在提醒我,这是我趁人之危以手段来满足了一次我的痴心妄想。
表妹走了进去,门被关上,院子里就剩下我和张海客,胖子不知道去了哪儿,或许是去买菜了。我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一屁股坐在躺椅里,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闭着眼尽力放空自己。
本来我以为起码要进行到晚上,可大概半小时后,表妹就施施然走了出来。
“我们不太合适。”表妹理了理她蓬松的黑色长发,“没啥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张海客哆哆嗦嗦得抱着表妹的大腿,声嘶力竭的问道:“到底哪里不合适!!!”
表妹看着张海客的眼神简直像看着一坨不可言说的东西,她连笑容都懒得保持,恶狠狠得回到道:“哪里都不合适!”
她施施然走了,张海客坐在地上愣了半晌,又拿出手机来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我也愣了,从摇椅上爬起来往闷油瓶屋里冲,屋里光线有点暗,闷油瓶还是缩在床上,我靠近一看,他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我的一件白色衬衫。我眯着眼看了看,那是我昨晚刚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盆子里还没来得及洗,怎么在他这里。
但他真的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
我蹑手蹑脚得走出去,顺手关好了门,张海客站在院子里,脸上的失落昭然若揭。他看见我,抽动了几下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颤抖的嘴角挤出几个字:“没事——明天,明天还有一个Omega过来。”
我懒得跟他多说,翻了个白眼,问道:“你确定靠谱吗?”
张海客不说话,我俩静默半晌,他突然说道:“有烟吗?”
我不理他,他从手上撸下个玉戒指来塞我手里,恶狠狠得说道:“来根烟。”
于是我俩蹲在树底下一起吞云吐雾。
闷油瓶直到晚上才出来吃晚饭。
他胃口还是不好,但精神好多了,我问他是不是易感期快要过去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伸过手来轻轻蹭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竟然把闷油瓶和可怜这个字眼挂在了一起,我心里想着,明天说不定闷油瓶命定的Omega就要来了,以后我俩的关系也就止步在曾经关系很好的兄弟上了,心一横,就没躲,也没制止。
他立刻把凳子也往我这边靠了靠,手也轻轻和我贴在一起,张海客一口汤没喝明白,呛得肺差点咳出来。
吃了晚饭闷油瓶又回屋休息去了,我和张海客又一次大眼瞪大眼在院子里对坐。或许是下午那一根烟的关系,我对他突然消了那么一点点敌意,毕竟他算是这个世上我能相信不会伤害闷油瓶的人了。
他拿着微信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聊了一会儿,突然放下手机,对我说道:“明天我们张家旁支的适龄Omega全部来杭州,大概八九个。”
我随口敷衍了一句,给自己灌了两杯茶。
快要到梅雨季节了,院子里都潮乎乎的。
“吴邪啊,你说你天生就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张海客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笑道:“你是局里的人,如今也不瞒你,我和齐羽什么都像,但信息素的味道恐怕是不一样的,所以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说完我又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也有点自艾自怜的意思在里头,喝了口茶,描补道:“不过这样也好,alpha不会对我发Q,我的身体也对信息素不是很敏Gan,就这样自由得活,没什么不好。”
张海客也笑了一下,他很少在我面前露出这样带有一丝善意的笑容,点点头,说道:“确实,没什么不好。”
我抬起头看天空,月明星稀,云层堆叠,像是那座注定纠缠我一生的雪山。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我对他之心,在这样的夜里,如这明月一般昭然若揭。
“张海客,我同你说件事。”我终是开口,“我不是个完整的Omega,没有味道、信息素也劣质,连个孩子也没法生出来。”
“但我为了张起灵,能入九死一生的局,敢闯危在旦夕的关。我对他的感情,是十年也是余生,所以你要记得,给他找个靠谱的Omega,得让他安安稳稳得过好日子。”
“要不然第一个过不了我这关。”
说完这句话,我摸出烟来,递给他一支,又自己点上。橘黄色的光细碎,张海客没回答我,闷头抽了口烟。
我想他懂了。
第二天我一直在等那些张家旁支的Omega过来,一大早起来我就在给闷油瓶收拾东西。
他的黑金古刀前阵子找回来了,小花用了大价钱给他拍了回来,账记在我头上,我虱子多了不怕痒。还找了几件我没有穿过的衬衫给他叠好了带上,还有一件我们去年一起买的大衣。又想到香港怕是没有这样的寒冷的冬,干脆又把大衣拿出来,挂在橱子深处。
就当留个念想吧。
闷油瓶坐在院子里放风,屋里没有人,我轻轻把头贴在他的大衣上,用力嗅了两下。虽然嗅不到任何味道,但我仿佛感受到长白山上那一望无际的雪松林,一阵风吹来,皑皑的雪从松枝上坠落,温柔而冰冷。
这就是道别了。
我想道。
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收拾好了闷油瓶的东西,外头还是静悄悄的。我寻思难道是飞机误点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到。
于是我走出去,今天外头阴天,下了毛毛小雨,杭州最有特色也最讨人嫌的梅雨季即将开始了。我立在窗前,雨打叶梢,声音细碎,忽然想起从前还和闷油瓶胖子说过雨景西湖,十分有滋味,是杭州盛景。
可惜我们怕是一时半会没有机会一起去看了。
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看见闷油瓶和张海客背对着窗户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好似在说些什么。
“族长,你决定了?”
张海客发问,闷油瓶点点头。
我寻思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觉得这样偷听他俩谈话也不好,就想把窗户关了。我刚伸出手去,只听闷油瓶突然说道: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抑制易感期,也不是为了生孩子。”他顿了顿,“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闷油瓶怀里还抱着一件我的白T恤衫,他说完后,低下头嗅了两下,露出个笑容。
张海客良久没有说话。
那些张家旁支的Omega一个也没有来。
张海客同我道别,恶狠狠的,给我留狠话:“吴邪,你别得意,你给我等着,不回香港是吧?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就!不!回!”我掐着腰站在门口指点江山,“老子和张起灵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你以后也少来!”
张海客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哆哆嗦嗦指着我一句话没说出来,我立刻又补上一句:“你的微信我就先不拉黑了,下次要来见你家族长,记得先联系我,我给你批个条子。”
闷油瓶站在我身侧,挽着我的手,十分淡定,无声支持着我狐假虎威。
张海客连夜坐飞机回了香港。
而我和闷油瓶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胖子极有眼色得先去睡了,我忍不住,拉着闷油瓶就往房间里去,回手一关门就把人摁床上了。
“小哥,你可想好了。”我恶狠狠得说道。
他看着我,脸上还有着易感期的红,轻轻笑了一下。
他一笑,我整个人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意识到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个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怂兮兮得爬起来,有点儿扭捏得坐在床沿,嘟嘟囔囔:“那、那就这么定了哈。”
闷油瓶也坐起来,他的头靠过来,在我的后颈处用鼻子轻轻磨蹭,在我耳后轻轻问道:“可以吗?”
“……可、可以。”我老脸通红。
他咬了下去。
——痛,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概只过了两秒钟,我意识到原来上次他真的是十足克制,甚至没怎么释放他的信息素。
因为就算是我这种对信息素迟钝的人,这一刻,心脏也被他的雪松气息扼住。我喘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身体温度的急速升高,哆嗦着去推他同样炽热的胸膛,软了气息说道:“小哥,你、你这样,我感觉我要发Q了……”
艹!
闷油瓶的唇齿离开我的腺体,没等我出声控诉,他把我摁在床|@¥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动作飞快。
第二天早晨我扶着腰爬起来,虽然我嗅不到,但一定全身都是闷油瓶的雪松味道。他在我旁边睡着,侧脸看起来十分平和。
他醒过来,又把我拉回去抱住,蹭了蹭。
……易感期的alpha果然好粘人。我心里这样想着,哪怕是闷油瓶也不能例外,就十分配合得让他抱着。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问他:“诶,小哥,我是什么味道的信息素啊?”
虽然我从小就被破坏了腺体的一部分,但如今我的alpha彻底标记了我,应该是能从我剩余的腺体上品尝到我的信息素味道,这让我有点好奇。
闷油瓶愣了一下,回答道:“栀子。”
——好普通的味道。我笑着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特别奇怪或者特别稀有的味道呢。
但我心里忍不住的高兴,终于有一个人,以最亲密的姿态,进|入我的生活,品尝到最深处、最真实的我。
这是一个作为局外人的、栀子花味儿的我。
“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闷油瓶突然说道。
“我们一起,做普通人、过普通的一生,没什么不好。”
END
写在后面:希望能把我的感动分享给大家。
老规矩感想评论区讨论。
另外夹带私货:希望今天我一切顺利。
【闲萍】陈萍萍与陈园姑娘不得不说的故事(6)
18.
姑娘们给陈园糊过窗子。
其实院子里有的是使唤的杂役,但地方特殊,大多数杂役只雇一两个月便要换人。启年小组和鉴察院的人倒是待在陈园,可惜只待在外院。这内院许多事情还要姑娘们和老仆着手打点。
今天灯油用完了,明天去取羊脂来燃。曲廊的大红柱子脱了点色,拿尖头笔画点花团锦簇盖着。就是白蚁咬了木头,姑娘们也记得隔一段时间去换一块。
打点上下,自然也包括糊窗子这种小事情。
原先陈园糊窗子就是用的白纸,风丝丝缕缕透进来冷得很。后来换成银红蝉翼纱,糊窗屉倒是暖和,但垫着整个房间的素净颜色显得俗气。
陛下御赐了秋香色软烟...
18.
姑娘们给陈园糊过窗子。
其实院子里有的是使唤的杂役,但地方特殊,大多数杂役只雇一两个月便要换人。启年小组和鉴察院的人倒是待在陈园,可惜只待在外院。这内院许多事情还要姑娘们和老仆着手打点。
今天灯油用完了,明天去取羊脂来燃。曲廊的大红柱子脱了点色,拿尖头笔画点花团锦簇盖着。就是白蚁咬了木头,姑娘们也记得隔一段时间去换一块。
打点上下,自然也包括糊窗子这种小事情。
原先陈园糊窗子就是用的白纸,风丝丝缕缕透进来冷得很。后来换成银红蝉翼纱,糊窗屉倒是暖和,但垫着整个房间的素净颜色显得俗气。
陛下御赐了秋香色软烟罗,陈萍萍转手给姑娘们添些里子做衣服。软烟罗难得,如今光景就是官用的也比不上这个。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拿来糊窗子。冷月又花心思找了另三种颜色,凑齐四种就对上四季的颜色。软烟罗软厚轻密,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姑娘们开开心心抱着料子去换,但小范大人,他可能是唯一不高兴的那个。
原因无它,用白纸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捅,纸窗户就破开一个小口。方便他睁一只眼看看陈萍萍在做什么,隐在窗户后面悄悄盯着,谁也不知道。
这软烟罗,上辈子也没谁告诉他,像陈园这样的家底,用的都是捅不开的窗户纸。
那天云澈刚弄完窗户,抱着剩下一点边角废料往回走,范闲看到新花样还对姑娘夸了句好看。
四下无人,范闲站定在窗前,看到陈萍萍的身形模糊透过来。运足真气故技重施把食指往窗户上一捅——
根本没破。
范闲的食指关节在窗户那边支起一个小小的山丘,窗户完好无损。到让陈萍萍在那边看着好笑。
范闲在窗户前面定了一会,不信邪,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这软烟罗还真是厚密,拿手都撕不开。又不能用锐器捅破,让人看出不像风吹烂的样子。
范闲没了辙,垂头丧气走进陈萍萍的房间,还要咬牙切齿夸上两句这窗户纸质地好。
他自然不缺那么一点看陈萍萍的时间,只是躲在窗户后面,就像有天然的屏障让他不被看到。
只这一会他不是那个处心积虑的范闲,透过窗子就像透过竹林,透过一山蒙蒙雾色偷看两眼自己的心上人。
范闲拐弯抹角提醒云澈,软烟罗太过厚实,不利通风。还好心好意说范府有流云百福花样的纸,若是要替换尽管开口。
云澈手下穿针引线未停,被问懵了抬起头来看。
"可……透风的时候不是支起来?若是放下来自然是厚实的好。"
范闲一时语塞,回头又去求陈萍萍。
陈萍萍,千里奔袭生擒肖恩的陈萍萍。就是范闲压着气息站在窗子后面都能被认出来,更别说他还要捅破窗户纸来看。
陈萍萍拿话吊着他,范闲没了辙,诺诺说出自己那点小心思。陈萍萍听完就背着他笑,拿书卷遮住脸。
"你真想要,就带我的话去让她们换。"
"那怎么行,那纸窗户冬天是真冷,寒气入体就麻烦了。"
两相权衡,在墙上开了扇小小的格子窗。六六三十六,总共只有这么多个格子。专门满足小范大人房子里不通气的歪理。
陈萍萍挑,赶着范建送来的流云百福和各色折枝花样的纸说俗气,八处拿来的熟宣又说不好看。
最后请人画了只小狐狸追蝴蝶,红色赤尾狐衬得窗户亮堂堂,陈萍萍当然不是看上这集市画有多灵动,他只是喜欢看范闲和小狐狸凑在一起的样子。
今天小范大人手指摸到小狐狸的脚,明天眼睛和狐狸眼睛重叠,勾起一条长长的眼线。
往里看正对上陈萍萍的视线,范闲马上侧身扯好窗户纸,再回过神去看又是一双圆溜溜狐狸眼睛。
19.
五竹被请来救过小羊。
范闲入陈园都是奔着房间去,不在房间就在后院,很少有两处都找不到人的时候。
比如现在,后花园空荡荡,不远的亭子倒是热闹。陈萍萍和姑娘们抬着头看那只亭子尖尖上的小羊。
天知道那么高的地方,羊羔踩的又是易碎琉璃瓦,它是怎么爬上去的。四只羊蹄踩在一块瓦上,颤颤巍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急的咩咩叫。
"范闲来的正好。"
陈萍萍一拂袖,给他指了指羊。意思倒很清楚,问他能不能把羊带下来。
"哪能啊院长,我轻功还没这羊好。"
话说间小羊往旁边挪了一步,瓦片叮叮直响。姑娘们忙拿着草把它往另一边引。
"影子呢?他肯定行。"
"出去了。"
"留你一个人?"
"我人就在陈园,谁还能进来?"
范闲想想陈园的机关,点点头。
"那我把叔喊来?"
"五竹?"
"放心,我叔上打大宗师,下切萝卜丝。捉个羊肯定难不倒他。"
五竹当然行,身子挺拔站在檐角上跟站在地上一样平稳,慢慢往里走,小羊见了他也不怕,拿初生的角顶顶他的大腿。
范闲要他把羊捉下来,怎么捉?
左手拿着一只羊角,右手拿一只羊角——
"叔!别!!"
范闲隔空示意怎么把羊抱下来,用尽本领连腿带脚比划,五竹还是不得要领。小羊的角被抓着,连头都歪不了。
"叔,你小时候怎么抱我的就怎么抱它。"
五竹会意,慢慢的蹲下去,用胳膊圈住小羊的四条腿,让它的下巴刚刚好放到手臂上。
动作很温柔,很慢,和他刚刚准备暴力捉羊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羊一落地就欢快的不得了,蹄子在地上踏了踏,撒欢跑去吃姑娘们手上的草。陈萍萍看着突然笑了。
"这羊倒像你小时候。"
"我?"
"你小时候被五竹追着打,不知怎么飞上围墙去,下不来直叫嚷。"
范闲尴尬摆手表示这种事情自己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呢?"
"后来啊——"
"下来了。"
五竹毫无起伏的声音插入,陈萍萍笑意更甚,跟着他的话说。
"对,下来了。"
被五竹一杆子打下来也算是下墙的一种嘛。
20.
陈萍萍和姑娘们去逛过庙会。
在陈萍萍还是鉴察院院长的时候,姑娘们硬拉他出去逛过两次。但处处小心提防,鉴察院的人跟着人前人后,没一点游玩的兴致。
但小范大人出任院长后,这庙会可就由不得陈萍萍说不去了。
范闲不帮忙,影子当没看到。陈萍萍孤立无援,那便是姑娘们说重新梳头发就梳头发,说换件轻快颜色就换件蓝色衣服。
华灯初上,一行人悄悄从陈园侧门出去潜入夜色。普通老百姓逛庙会就是图个热闹,买点寻常蜜饯瓜果,躲不过孩子的纠缠就买两个花灯。
但年年庙会,冷月是挑买东西最熟络的那一个。她一眼就能看出档次,陈萍萍又不拘着这点银钱,一路十几个楠木戟金盒子抱回陈园。
庙会人多眼杂,许多来路不明的玩意儿在摊子上私下消掉。冷月买到一对镶汉白玉珐琅瓶,转角铺子又看到当蝉翼纱买的雨过天晴色,欢欢喜喜全买回去。
她总是走得快,其他姑娘和小范大人陪着陈萍萍在后面慢悠悠的逛。
有圈空地表演戏法的,小木台子站着说书的,叠罗汉讨个赏钱的,甚至有薄薄一块木板搭上台子打擂台的人。
只是跳舞,全凭观众扔的缠头定胜负。赢了的有一小碟北齐的果子相赠,输了不过倒贴十文。
台上那位着红色罗裙的女子跳的是长袖舞,长袖细腰身姿轻盈。绿珠看她脚下连转生花,也是练家子。
她正想着出神,陈萍萍突然问她。
"要不要去试试?"
"您给我请的老师都是宫里舞娘,我上去岂不欺负人家?"
范闲没怎么见过绿珠跳舞,加之掌柜的极力吹嘘果子味道极好,各人吃出来是各人的味道。范闲终究是少年心性,好奇的很,这会也跟着鼓动起来。
陈萍萍替她交了十文钱,绿珠下了外袍,慢慢的走上台子。
想她头一次见陈萍萍,那时正被打的满院子跑,手臂上青色和紫色的淤青交替重叠。相传陈萍萍面露凶色,小孩不敢看他 ,只悄悄抬下头。
陈萍萍觉着她天资聪颖,从人堆里捞出来当了绿珠。
十年如一日,新来的老师更加苛求,绿珠在陈萍萍的期望下成了抱月楼一枚棋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名声大噪。坊间传她心气高的很,是拿银子也买不到的佳人。
绿珠心里如明镜似的,她是为鉴察院,为陈萍萍做事,不是什么恩客都能听上一曲。
她隔着帘子抚琴,留着心眼听官员的谈话。在席间装作崇敬和爱慕,一杯杯灌下去,且看他们喝的不知东南西北烂醉如泥。
第二天鸡叫头遍,就把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写上密条传送鉴察院。当盛时,她看过肮脏东西多了,一天能走两次密道。
日子淡薄寡味,察言观色都是在那几年学会的。等到事情最终落得圆满,她回陈园那天下大雪,街上人影都没有,如同她的退场一样寂静。
她正想着,对面的姑娘一舞已毕。
绿珠跳舞是极轻盈的,点碎步子踱到木台中间,气定神闲随着琴声流动。她是开到盛时的花,不需夸耀 ,单单立在那里便是万般风情。
绿珠在许多地方跳过舞,报月楼祈年殿,世子府和宗庙。无论她如何顾盼生姿终究是背景,是王公贵族的摆设,是拿去炫耀博赞赏的器具。
但在闹市街头跳舞,于她却是头一回。
台下众人压着呼吸,生怕惊扰了她。垂首如泣莲,翩飞如烟雨江南燕。人群向这边聚拢,像环顾着壁画中的仙子。
陈萍萍神色淡然,舞毕,让范闲扔朵柔细绢花上去。绿珠身边已有百十朵各色各样的绢花,还有的公子哥扔了木簪银子上来,绿珠也不拿,看着陈萍萍笑。
掌柜的尝到了甜头,搓拢手请她再跳,姑娘回话说这舞是为自家院长跳的,婉拒了。
玩的高兴,端下来果子与一行人分食。陈萍萍吃的是甜的,范闲是酸果子,酸的五官扭曲,眉头都皱到一块。
一小碟马上见了底,陈萍萍觉着好吃。范闲自告奋勇再去比试,绿珠笑道:
"怕是小范大人明日便一舞动京都了。"
范闲想着多试几次总能碰上跳的不好的,整整输了一百文,掌柜的都看不下去。
范闲原意逗陈萍萍一笑,陈萍萍倒是笑了,小范大人气恼,说定要找个作诗填曲的摊子。
摊子没找到,一路买了三只陶瓷兔,八支糖葫芦,各色糕点锦盒四个,还给影子买了一个带鹰钩鼻的黑色面具。
影子满脸写着抗拒,但姑娘们说好看,陈萍萍也说好看,挨不到三分钟也戴上了。
亥时一到,开始放烟花。陈萍萍不愿往人多的地方挤,远处看烟火更像寥寥星河。他手上捏着个糖人,舍不得吃,和范闲的那个刚好凑一对。
【瓶邪/黑花】海底
写在前面:吴上解平世界观。
一个没什么波澜的小故事。
——————正文分割————
我们救出吴上的时候,那孩子被绑了手脚放在铁笼子里,拍卖场里的人被我们连锅端了。闷油瓶把刀上的血凌空一甩,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数字。
我跟着他的眼神往上看,笑道:“哎哟,拍到两百万了。”说完我又看着笼子里的吴上,“儿子,你值二百万诶。”
吴上满脸无语,坐在地上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左眉弓骨应该是被打裂了,血流过眼,睫毛上粘得一片红。他叹了口气,说道:“爸,我这消息打探了一半,就被你和我妈搅和了。”
我见他一身破破烂烂,脸都被人打破了,想必是吃了一...
写在前面:吴上解平世界观。
一个没什么波澜的小故事。
——————正文分割————
我们救出吴上的时候,那孩子被绑了手脚放在铁笼子里,拍卖场里的人被我们连锅端了。闷油瓶把刀上的血凌空一甩,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数字。
我跟着他的眼神往上看,笑道:“哎哟,拍到两百万了。”说完我又看着笼子里的吴上,“儿子,你值二百万诶。”
吴上满脸无语,坐在地上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左眉弓骨应该是被打裂了,血流过眼,睫毛上粘得一片红。他叹了口气,说道:“爸,我这消息打探了一半,就被你和我妈搅和了。”
我见他一身破破烂烂,脸都被人打破了,想必是吃了一番苦头,也算是豁得出去了。心里有千百句话想问他,还没开口,黎簇从外头揪着一个人的衣领子走进来,看见吴上这幅情状傻了一瞬,眼睛瞪老大。
吴上一把拽断了绳子,又从腮帮子里头吐出个刀片来,把自己脚上的绳子割断,把两个胳膊肘子卸了,从铁笼子里头钻出来,又把关节接上。
这一套动作干脆利落,极有当年闷油瓶的风范,一瞬间刚刚还在笼子里的拍卖品瞬间变回了气质凌冽的吴家小掌柜吴上。他直接把破烂的上衣脱了,身上细碎伤痕还新,肌肉线条流畅。
他和闷油瓶并肩走在前面,我看这俩人的背影,没忍住笑出来,换来吴上一个不解的回头。
我这次带着黎簇前来,说是来救吴上,实际上也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来找吴上问个究竟的。
吴上自己的伙计们实际上也都埋伏在这场子里头,聚过来同我打了招呼。他们陆续给吴上带来了大量的水,吴上接过疯狂摄入了大概有一升左右的水,他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色,对我笑了下:“被灌了点儿不太好的东西,有点阻碍我的思维,得快点让身体代谢出来。”
他把剩下的水从自己的头顶倒下去,清醒了一下。
“爸,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这件事我也不打算瞒你,但你得做好准备。”
我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回道:“我好歹是你爸。”
吴上犹豫了一下,他似乎是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说道:“我也仅仅知道这件事中的一部分真相,管中窥豹,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知道这种感觉,毕竟我是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的人,前四十年里头被人安排来去,好日子至多一半。但对于吴上来说,他是被我和闷油瓶捧在手上的小少爷,再吃苦也有限,如今遇到棘手事,他蹙着眉头抬起头看着我,一双像极了闷油瓶的眼睛里面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迷茫。
“我刚开始是因为在天津港口听说了一件事,说是解家的船出了港,但这件事我干爹并没有同我提起,且那艘船,是渤海湾里头体量最大的一艘了。”
“那时候我也没当回事,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但掌柜同我说,我干爹也跟着去了。”
吴上说到这里,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极细微的颤抖。
“我干爹是去找黑眼镜的。”他如此说道。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才能够解释我所知道的、发生的一切,让我不远千里带着人来打断吴上的计划,要他嘴里的一个真相。
“那黑瞎子现在在哪儿?”我问吴上。
“死了。”
吴上看着我的眼睛,再次说道:“道上的消息,死了。”
这个消息是昨天才传来的,在我没有找到吴上之前,我一直听到的消息是黑瞎子在一次拍卖会上被人阴了,重伤。那群人也算是有点本事,弄着黑瞎子去了海上,我一直不确定小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解家,而听吴上的意思,小花可能四五天前就已经出海去追了。
吴上问我,该怎么办。
我抱了一下他,他是拿自己当诱饵,置身在这个拍卖会中,看看到底有什么门道在里面。整个人细碎小伤许多,还不知道被人灌了多久乱七八糟的药物,看得我忍不住心疼。
正咬牙切齿寻思怎么让这个拍卖场付出些代价,那边儿跑过来一个小掌柜,衣领子上还别着吴家的徽记。他那这个平板给吴上看了几眼,说道:“当家的,拍卖场一共一百六十口子人,背后的四个都杀了,剩下的已经送进去了。”
这是吴上自己的人,喊吴上当家的,连我的命令都可以不遵从。吴上这个手笔让我没由来想起解平那小子,他俩果然一个被窝子睡不出两种人。
想到解平——我突然下意识抓住了吴上的手,喊道:“我们快回四九城。”
“爸?”吴上迷茫。
“解平!”我直接拽起吴上的胳膊,另外又一把抓住了闷油瓶的兜帽,和拖着俩猫似的往外头蹿。闷油瓶一弯腰从我手底下绕出头来,挣脱了我的魔爪,可吴上还傻着,他亦步亦趋,还在问我,解平怎么了。
黎簇原本刚出去,在外头倚着车门抽烟,见我出来连忙把嘴里的烟给吐了,眼神闪烁。
而我如今真的心思都在解平身上,因为我来之前,解平正在筹备一场宴,请的是北边儿几个比较有名头的家族。这原本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有时做成了某单大生意,坐镇的解家开席,大家欢聚一堂也算是其乐融融。
但如今人心就不一样了。
二当家的黑瞎子已死,解雨臣跟着出海生死不知。
我给吴上点透了关节,吴上愣了一下,在他心里或许解平这几年在解家实在是顺风顺水,手握权柄高居人上,解雨臣也一直在说要把解家彻底交给他。就算是退一万步,解雨臣和黑瞎子出了什么问题,解平也能把解家给撑起来。
“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如此对吴上说道。
回去的飞机上,我突然想起那十年里,我和胖子两个人为了一些线索去新月饭店,尹老板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出面来见我们俩,再让听奴转达一句:当年是你们三个,还有张起灵。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又想在这儿闹什么阵仗呢?
但后来我和张起灵带着小辈过去,尹老板就得低头出来跟张起灵问好。
果然我们这次过去解家,远远的就有人在跟着我们的车,高速路上不好下手,我们双方前后拉锯,倒也没人先动手。
下了高速吴上心浮气躁,打开车玻璃,抽出枪来朝天放了两枪。
黎簇开着车跟在我们后头,跟着打了两声喇叭,在无线电里问道:“这是动手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吴上从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中探出上半身去,这次他没有放空枪,而是朝着后面两辆紧追不舍的黑色路虎开了火。我凑热闹从后视镜里头看,其中一辆车失去了平衡紧急刹车,轮胎应该是被打爆了,可还有一辆车正常行驶,向我们逼近。
后面又传来枪响,这次开枪的是黎簇,他极精准的四枪打在后面车玻璃的同一位置上,整块玻璃崩碎,车里的人满脸鲜红,只得无奈降低速度停车。
就这么一路到了解家门口,解家的小伙计在门口迎我们进去,还没进二道门,就听见乒乒乓乓的乐响。京胡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有特色,我一下就听出这是小花常用的戏班子,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抄家伙。”我对吴上说道,“这是小花御用的戏班子,如今这胡琴鼓点响了,上头唱的人除了解平不做他人了。”
能让解平开嗓子的,得是我二叔那样辈分的堂会,我心里着急三步并做两步走进门去,看见解平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衫坐在台下,身旁站着两个中年男人,正不怀好意得说着:“戏班子给您请来了,就等解小掌柜上去唱一曲儿呢。”
吴上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冲上去把人用斩马钉在台柱子上,刀刺入陈年的硬木声音闷痛,镇得全场鸦雀无声。吴上身上还带着点血腥气儿,回头扫视了一圈全场。
解平走上来拍了拍吴上的肩膀,他看起来倒是稳如泰山,出声笑道:“别这么大火气。”言罢又连忙同我打了招呼。
底下有人不服,说道:“吴家什么时候管起了解家的生意?”
我转过头去,笑道:“解家生意方面我不懂,但我专治各种不服。”
晚上我们四个人坐在厅里吃饭,热闹散去,剩下的就是火烧眉毛的家事,关于黑瞎子,我是绝对不信他能有个三长两短,若说之前我对他的信任来自于他的本事,如今我却明白,只要小花还在这世上一天,他就算进了地狱也得爬回来。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解平,他在我面前永远是一贯是温驯的:“吴叔,解家的船目前能调动的有两艘,今晚已经连夜去准备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
我点点头,回道:“吴家的船也停在港里,明天咱们一起。”
一顿饭吃到末尾,我看着解平,突然说道:“今天你处理得很好,虽说面子上略略不好看,但就算我们不来,你也能稳住了。”
解平连忙摇头:“还是得您来,要不我少不得上去耍段儿花枪。”
我想起从前解雨臣小时候,总是穿得一身正式,从不穿长衫。从小也上过不少次戏台子,有唱来捧场的,也有唱来杀人的,他花枪耍得极好,白蛇传那一段信手拈来。台下心虚的人坐着看,生怕小花踢下来一把花枪要了自己性命。
晚上安排完所有就都睡了,等我洗漱完回房间,看见的是黎簇和闷油瓶两个人一个在东头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在西头的书架前站着,那副水火不容的样子看得我想笑。
“走吧。”我说道,“小辈儿还是得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咱们去看看到底什么阵仗。”
从四九城直接飞去了渤海湾的港口,这几年我碰海上的东西很少,反而是黎簇特别喜欢在海上溜达,这几年开了不少大墓,海水里头很多瓷器保护得好,捞起一个就是天价。
在港口我远远看见苏万,他憔悴得不行,胡子都出来了,想必吴解两家的消息都是他一手打探出来的。
“师父没死。”苏万一边说着一边从平板里头给我找出张图片来,我凑过去一看,这个记号我特么太熟悉了,一朵小花底下有一个眼镜,这是我们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记号了。
我脑子转了下,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小花和黑瞎子的意思,回头给了闷油瓶一个眼神。
闷油瓶出手极快,并指如刀直接一巴掌把黎簇敲晕了。苏万吓了一跳扑身要上,被我一把摁住,说道:“冷静冷静。”
平板掉地下屏幕摔了个长裂缝,但勉强还能看清,我指着那个图案,给苏万解释:“这是我们从前的记号,那时候哪儿有你们这些小辈,都是我们大人的事儿。这趟我和你张叔进去就可以了,你在这看着黎簇,别让他往里头闯。”
说着我还摸了一把黎簇的后脑勺,一个特大的鼓包,闷油瓶倒是下手真的狠。
唉,不狠也砸不晕这小子,保准得跟着我们往前冲。
苏万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招呼俩伙计把昏迷不醒的黎簇给抬进去。伙计吓傻了,问怎么回事,苏万摸了一把黎簇后脑勺,回了个脑震荡。
天色还深,大概是凌晨三点我们乘船往里走,到了位置我们背上潜水设备往里进,这是其实是一片浅海,大船根本开不进来,也不知道小花的船到底在哪里。但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小花的船到底在哪儿,海底沉了一艘大船,上面还有着解家的徽记和旗子。
我正要往下潜去,闷油瓶却拉住了我,他做了几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再仔细看看环境,这艘船沉得太过诡异了。
我们两个慢慢下潜,这时我才明白,海底下应该是有着什么东西,好似一个密闭的空间。而小花的船整个沉下去,正好从上面砸出一个大洞,把下面的空间暴露了出来。而船的外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痕,想必是小花在里头直接弄沉的。
解雨臣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下手极狠,想必是下面的人不让他进来,他就直接沉了艘船下去砸人家屋顶。
水流混乱而湍急,底下的空间看起来非常大,而且有些门道。可已经到这个地方了,没道理往回走,我心一横,一想当年张家古楼都去了,何况小花和黑瞎子让我们下来,想必这地方惊险却不致命。
我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
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用登山扣把我俩连在一起,再比划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我俩决定从船里面往下走,从甲板上往下摸,发动机室已经被炸得破破烂烂,底下有个大概一米多宽的洞,被碎木板子还遮住了一部分。我低头示意闷油瓶先把旁边的碎木板子清一清,从洞里先看看底下什么情况。闷油瓶从船壁找到一个力点双手抓住,用脚把碎木板子踹开。
我在后头往下看,黑漆漆一片,手电筒的光只得照下去一束。忽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建制,那是一个非常眼熟的屋顶,至于为什么眼熟,因为就在四九城中心的紫禁城的中轴线上建着一模一样的呢——
我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这特么算是惊天的发现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建制的东西。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黑瞎子刚开始重伤的消息都是假的,他们夫夫俩不知道合谋啥东西呢!!!
一边想一边气,我没忍住往前凑了凑,腰间的绳子忽然一紧,我回头一看,闷油瓶表情都变了。
正想着发生了啥事儿,后脑勺忽然一痛,我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一身轻松,我睁开眼,闷油瓶坐在我面前,四周像是个山洞十分潮湿,远处生了火堆。
见我醒了,便有人凑过来看,我揉了揉眼,看见小花那张脸笑意盈盈看着我。我见了闷油瓶和小花,心里放下一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前还有点儿发黑。
“巧啊。”小花跟我打招呼,“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倒霉的,被碎木板子给砸后脑勺砸晕了。”
我没理他,看见他身边放着几套潜水装备,散乱得堆在那儿。
“说吧,你又闹什么妖呢?”我直奔主题。
小花的笑容梗了一下,遥遥一指:“都是黑瞎子把我们骗下来的,喏,就为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盘子。”
一阵黑风蹿过来,黑瞎子一手举着一个盘子,和天桥底下卖艺得似的:“龙凤呈祥古珐琅盘!就这地方能有这最后两个了,这可是皇室的规制,比博物馆里头放的那个要——”
“停停停。”我实在忍受不了黑瞎子忽然的跳脱,转头看向小花,“行,盘子拿到了,那你们喊我来干嘛?”
小花笑了一下:“帮我们炸点儿东西。”
“炸啥?”我后脑壳子还隐隐作痛。
小花站起来,他指了指头顶,说道:“上面是个清代的建筑,我们拿了东西,准备毁尸灭迹。”
我大概明白了小花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们很少做这样的事,但偶尔也会把事做绝不留踪迹。可等我们穿上潜水服浮上去,我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这地方原本应该是没有水的,在浅海的海底几乎开了两个帝陵大小,完全仿照了紫禁城的建筑群,最主要的三个殿宇都在。
我又抬起头来,上面是个很明显的洞,估计就是被小花那首沉船砸开的,海水灌了进来,视线并不是很好。
“小花,你确定要动手?这地方是按四九城的正经规制建的,这地方真有点东西——”我略有些犹豫,这么多年,主动去破坏的事儿已经极少去做,毕竟得留给后世点儿东西。
小花没有回答,他把手电筒开到最远,照在太和殿的门上。我跟着看过去,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穿着黄袍的人,吊在太和殿的匾额上,在水中晃晃悠悠。
我们游过去细看,那人死了的时间应该不长,要不早在海水里泡发了,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刀伤,不知道被什么吊在这里。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我回头看着小花,要他给我一个回应。
“这地方只有咱们四个下来过,因为除了咱们四个人,别人我都信不过。”小花在无线电中说着,“里头的人更多,都是黑瞎子的族人。”
“族人?”
“是啊,一群还在做梦的满清遗老,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苟活在这里。”这次说话的是我的便宜师父,他手里提了一个黑色箱子,里面放的应该就是他那俩盘子。如今也知道肯定不是这俩盘子的缘故,而是在这水底竟然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小花带着我们往里走,他指了指大殿里面的柱子,说道:“这制式是出自三百年前了,真正的皇家建筑,吴邪你看看哪里是承重,咱们要把这三座宫殿给炸塌,起码看不出这么专业的形制,到时候再带着人下来摸东西。”
这是我的专业,小花带来的装备又特别齐整,炸药绑上一会儿摁个开关就结束的事儿。做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用无线电问小花:“我们为啥弄这么麻烦?为啥要炸塌啊?”
“因为有一部分人回头是岸了。”小花回答道,“大概有三四个人决定回到陆上去生活,隐姓埋名,从此不提这件事。为了保护他们,也怕他们哪天脑子又发热,干脆就把这地儿炸了算了。”
得,这事儿终于弄明白了,其他细节我也不太想知道,四个人手脚都快,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把炸药安放好,从头顶上的洞钻了出去,小花摁了开关,大概我们离水面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听见底下的闷响。
黑瞎子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有点难过。
等我们上了岸,黎簇早醒了,抄刀就往上冲,企图和闷油瓶拼死一战,被苏万抱着腿阻止了。
吴上和解平被我们耍得团团转,但看在我后脑勺那个大包的面子上没多问,扶着我去帐篷里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得出的结论就是个轻微脑震荡,没啥事儿。
好不容易来了趟浅海,事情又处理完了,大家就都决定玩一天再走。今晚正好是个大退潮,沙滩上点燃了篝火,伙计们开了不少酒,围着火堆又唱又跳。
我脑壳子晕乎乎的,和闷油瓶在海边儿上走着,大退潮留下了一些海货,大多数都是贝类,有些色彩鲜艳好看,我捡起来几个,回头问闷油瓶要不要带回去做个装饰,支持一下他的雕刻事业。
闷油瓶接过来仔细研究,看看能不能把贝壳和木头雕刻结合一下,神色认真。我没忍住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海边儿有个人,黑乎乎的,远远看着身高像我那便宜师父。我们走近一看,果然是黑瞎子,他独自站在海边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多事。
黑瞎子见我们来了,侧过头来笑道:“你俩够腻歪的。”
我呸了一声,跟他一起放眼黑漆漆的海,掩埋了一切秘密,又滋生着莫名的情感。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黑瞎子忽然说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你扯什么有的没的?”我没忍住吐槽道。
海浪声声,眼界开阔,我忽然感觉到黑眼镜的一点儿情绪,他见到了自己的族人,而他的族人一部分宁肯死在海底那个虚假的牢笼中,也有一部分愿意走出来,却必须隐姓埋名,此生或许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他好像有些悲伤。
良久,黑瞎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忽如天地远行客——”
“瞎子!!!”
这一声极具穿透力,是能穿云破月的好嗓子。我们三个猛地回头,解逢小小软软的一个人摇摇晃晃从沙地上跑过来,嘴里还咕咕哝哝的。
小花站在帐篷那儿继续喊:“西西过去找你啦!”
黑瞎子连忙蹲下身准备接解逢,结果小丫头阵前拐弯,一把扑在闷油瓶的腿上,嗷嗷喊道:“香香!!!”
“香什么香!”黑瞎子把解逢扒拉下来,抱在自己怀里,“西西想我了吗?”
解逢给了黑瞎子黏糊糊的一个吻,软声道:“想爹爹啦!爹爹亲亲!”
这孩子嘴甜,我们回头往小花那边走,帐篷前头摆了烧烤架子,还有个长桌,上头放着不少海鲜,煎炒烹炸蒸都有。还没等我们伸手开吃,黑瞎子忽然一声惨叫:
“盘子!我的盘子!”他指着那个放了一条鱼的盘子说道,“我的古珐琅盘子!”
我没忍住笑,这东西就是黑瞎子从墓里头带出来的唯一物件,龙凤古珐琅,皇家的形制,九位数的东西。
小花白了他一眼,说道:“一会儿给你洗干净。这不是没别的用了吗?”
“这东西是我给你的聘礼啊!”黑瞎子一手抱着解逢一手去抱小花的大腿,整个人可怜兮兮的,“还没正经送呢,就被你拿去当盘子使了,解雨臣你没有心!”
小花也愣了一下,估计也是一时没想到龙凤古珐琅盘子确实有这个规制作用,伸出手揉了揉黑瞎子的头发,又十分嫌弃得企图把自己的腿解救出来:
“咱俩还用得着这个嘛……日子都过了几十年,孩子都有俩了……”
“……解雨臣你没有心!!!”
他俩过日子的情趣别人也都不太明白,但这沙滩上黑瞎子抱着小花大腿实属丢人,解平一阵风一样跑过去安慰他不着调的爹,拉了两把都没拉开。
小花实在忍不住了,拿出杀手锏。
“你松手,这盘子我收了,你零花钱加五百。”
“……”
“好的解老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