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隐囚】绝对不会心软
·答应给大家的小甜饼来喽,包甜包he,造谣式重逢,全文加彩蛋共2w5k字,ooc是我的
·summary:阿尔瓦准备报复卢卡斯。他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心软。
0.
阿尔瓦提交完所有的资料,在那份文件的末端签上名。他垂着眼睛看自己的名字,阿尔瓦·洛伦兹——这个他在人世间过期的身份、没用的记号、往事的痕迹。
收回目光时他的表情并没有波动,阿尔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权杖的表面,有人走近他,俯下身朝他恭敬地汇报着某条路线。大约半分钟,阿尔瓦起身,不紧不慢地迈动步子,他走的并不着急,仿佛要赴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约。
他在那扇铁门前站定,对着...
·答应给大家的小甜饼来喽,包甜包he,造谣式重逢,全文加彩蛋共2w5k字,ooc是我的
·summary:阿尔瓦准备报复卢卡斯。他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心软。
0.
阿尔瓦提交完所有的资料,在那份文件的末端签上名。他垂着眼睛看自己的名字,阿尔瓦·洛伦兹——这个他在人世间过期的身份、没用的记号、往事的痕迹。
收回目光时他的表情并没有波动,阿尔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权杖的表面,有人走近他,俯下身朝他恭敬地汇报着某条路线。大约半分钟,阿尔瓦起身,不紧不慢地迈动步子,他走的并不着急,仿佛要赴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约。
他在那扇铁门前站定,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安说道:“走吧,我们去见一位故人。”
1.
“卢卡·巴尔萨,赶紧醒醒,你被保释了。”
穿着制服的狱卒拍打着铁门,对着阴暗牢房的角落大声吼道。
他无疑是个精明鬼,看到阿尔瓦穿着昂贵气度非凡,明白这大概是个他惹不起的人,因此对待他要保释的对象卢卡语气要比平时好上不多。
不过这位名叫卢卡的犯人好像昨天被其他的好事之徒泼了几桶冷水,半夜发起了高烧——这种事狱卒当然是不管的,听了几句就当耳旁风了。可现在卢卡的生病好像变成了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联想到长官对阿尔瓦的恭敬态度,狱卒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动作不慢地拿钥匙打开了门。
牢房里当然没什么阳光照进去,甚至连窗户也没有,空气潮湿得很,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阿尔瓦站在门口,目光甚至没往牢房里头看。
狱卒一看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猜测里头那个囚犯于这位大人物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因此为卢卡烦心而产生的怒气外露了些许,他气冲冲地走近,刚刚拿过鸡肉的油腻的手就要抓住卢卡的头发了,没想到门口的大人物发了话——
阿尔瓦表情不变:“他就是卢卡·巴尔萨?”
抱着猫的安面容平静。
“是的是的。”狱卒停住了手,忙不迭地回应:“这小子就是卢卡·巴尔萨,我们这儿的刺头,能被您保释,真是他天大的福气。”
阿尔瓦挑了挑眉,终于纡尊降贵地走进了这间牢房。
牢房不大,铺在地面上的草沾满了腐烂味道的水汽,墙角结着蜘蛛网,新的旧的,此外还有窸窸窣窣的不明声响。
阿尔瓦拄着权杖缓缓地走向那张只由一块木板搭起的所谓的床,权杖末端有规律地敲在地面上,压迫感十足,令人无端心里发紧。
但这些昏睡中的卢卡听不到,他仿佛置身在可怖的噩梦里,眉头紧锁,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他怎么了?”阿尔瓦淡淡问道。
狱卒回答:“大概是受了寒吧,我也不清楚。”
他撒了谎,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阿尔瓦会不会拿这事做文章。他战战兢兢地等着大人物发话,没想到阿尔瓦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卢卡的囚服已经又破又旧,他没钱、也放不下仅有的自尊去讨好狱卒,而和狱卒打不好关系,就表示着他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受到苛责。正如他现在蜷缩在这块阴冷的发潮的破木板上,连床被子也没有,只能徒劳地双手环抱着自己,企图以此留住这幅躯体的丁点温度。
脑海里像烧着一片火海,脖颈以下却仿若置身冰天雪地,他已然分不清是什么季节了,只知道自己离死亡好近。卢卡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堵着血块,于是从唇齿间流露的,都是意味不明的呓语。一个名姓破碎成好多片,他就把这些字藏在乱七八糟的话语里,自欺欺人地想他谁也没有思念。
他好像快要死了,是死在冬天吗?不知道;今天是艳阳天吗?或许吧。卢卡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可他本来就不清醒,再下坠也不过是落进更昏暗的深渊而已。
卢卡又冷又疼,死亡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了一种恩赐。他喘息着,指甲把掌心都磕破了,流出还温热的血。
但比死亡更快迎向他的,是一双冰凉的手。
那双手穿过他的肋骨,环过他的腰身,将他轻轻抱起。他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耳朵抵住谁的心脏。
那里没有半点哪怕微弱的跳动。
抱住他的人和他一样冰冷,可是拥抱他的力度却像是在和死神抢人。
有厚实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卢卡久违地感到暖意,他贪婪地把自己蜷起来,试图将自己变得更小、更小,好躲进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抱着他的人纵容了他这番得寸进尺的行为,却偏偏要说:“卢卡斯·巴尔萨克,我是来还给你痛苦的。”
2.
切,卢卡不屑地想,那就别把他抱那么紧。
紧到让他恍惚间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3.
梦里是无休止的打骂,他曾拥有的贵族的身份,无疑成为了其他犯人殴打与谩骂他的祸源。有些恶意是没有理由的,但前半生顺风顺水拥有老师庇护的卢卡不知道,他的骨子里向来保持着不肯低头的骄傲,于是未曾跪地的双膝也成了他遭受苦难的缘由。
痛苦和鲜血构成他的梦魇,卢卡一向是咬着牙捱过去,谁也不会想到,电磁学瞩目的新秀、被称赞有无限潜能的天才,如今是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囚犯。
可那又什么关系,他始终顽强又固执地维系着摇摇欲坠的自尊,被打得再狠也不会求人——大概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不会辜负自己仅剩的矜傲。
疼痛是惯有的,此刻感受到的暖意才是不寻常的。卢卡竟然感受到了阳光照在身上,天呐,多么可笑啊,他被关在监狱的最里层,哪里能瞧见太阳。
或许他就要死了,这是回光返照,但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他反而应该要庆幸直至死亡的一瞬,他也没有低下他的头颅。
可是,可是要是死亡再提前一些到达就好了。
卢卡依稀记得有谁将他抱在怀里——要是死在那个瞬间就好了,那个怀抱那么熟悉,仿佛他等了许久,久到让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本能地想要为此落泪。
但在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下后,卢卡猛地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很简便的装修风格,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扇落地窗,再没有别的了。可这样的房间已经是身为犯人的卢卡不敢奢想的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个房间里了,显然那些捧高踩低的狱卒们不会如此好心。
卢卡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干爽的衣物,怀疑自己是真的死了到天堂了。
片刻后他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卢卡屏气凝神,满脸戒备。
进来的是一位他不认识的女士,那位女士将手里的托盘置放在他床边的矮柜子上,卢卡定睛去看,发现是一碗粥。说实话他只有些饿,这个“有些”并不夸张,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卢卡印象里自己已经一天没进食了,持续几个小时的高烧让他没有力气去够那碗放在门口馊了的面,然而现下他却只感到稍许的饥饿,和他预想的差远了。
那位女士朝他一点头,便算打招呼了,随后她收走托盘,留下那碗粥,出了房门。
等过了两分钟,确定人不会再回来后,卢卡支起身体,端起那碗粥。
很常见的白粥,加了不少的肉沫和萝卜丁,大概煮了不少时间,入了味,香气飘起,粥本身也很温热,指尖传来的一阵阵热度让卢卡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从进那座监狱后他就没吃过热的食物了,因此虽然只是一碗白粥,卢卡的喉咙也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但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戒,没有贸然动手。他先是把碗端到鼻尖,闻了闻,没有闻出什么异味,又用勺子搅动着,也没有看出哪里藏着刀片或是尖锐的物体。最后他一思考,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囚犯了,谁要谋他的命也只是动个手的事,何必大费周章煮这么一碗粥。
这样想着,卢卡总算放下了些戒心,不过他依然怀抱着吃了也许会出事的疑心,慢慢地喝起了粥。
说实话当温热的粥涌入食道流到胃里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满足。卢卡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的东西了,因此这点温暖对他的肠胃来说是一份负担,他几乎能感受到胃在痉挛了,但他也习惯怎么去忍受这点已经能称得上是甜蜜的折磨,于是卢卡面不改色地吞下了每一口粥,只有在真的忍不住时,眉头才皱上一皱。
他没注意到门口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喝完粥后卢卡把碗放到桌子上。
他太累了,也太困了,烧还没有完全消褪,意识也快要模糊了,卢卡又想睡去了。这张柔软的床、这条暖和的被子不知道是谁赠与他的礼物,卢卡决心再多享受一会,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被关到那间潮冷的牢房里去。
他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闭上眼,很快就入睡了。
虚实之间卢卡隐约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得不重,像是怕把他惊动似地。但卢卡被关在那个时时都可能会有危险的监狱半年,早就养成了稍有动静就惊醒的本能。
不过这次他却意外地没有醒来。
卢卡潜意识里知道有谁在靠近自己,也许那个人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很快就要捅进他的胸膛了,他应该马上惊醒,用藏在口袋里的尖利碎木屑片指着来人,逼他们后退。
这种场景发生过很多次了,可唯有这一回,他只是皱了皱眉没醒过来。
那个人在他床边坐下——卢卡听到一点点声响。他在挣扎,但都是无用功,身体机能的耗尽令他深陷睡梦中,他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地下落,掉进深不见底的渊壑里。他想到很多事情,关于不能回首的过往和支离破碎的如今,关于如有实质的恨与虚无缥缈的爱,他想起谁,那个人的名字不能再被他衔在唇齿间,最后的最后,他想死亡也许也是一种重逢。
和谁重逢,他不愿细想、不能细想、不敢细想。卢卡只是卸去了所有力气,等着离他这样近的人夺去他的命。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仍然安稳地睡着,甚至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额头。那指尖太凉了,滚烫的肌肤也温热不了,卢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他明明没有再做梦了,心却在为那双指缝间有薄茧的手而颤动。
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心脏,那颗心脏自作主张地帮他的魂魄跟哪个故人沉默相认了。像走过千万里雪原终于停在篝火前那样,卢卡放任自己的灵魂坠下,坠到哪里都好,坠到它该去的地方。
只是不要再流浪了。
卢卡微微侧身,他的额头堪堪抵着谁的手肘,呈现出一种幼兽极为亲昵的依偎姿态。
4.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醒过来没多久,卢卡又看到那位女士端着托盘进来了。这回他询问了女士是谁的部下,女士温和地轻笑着朝他摇摇头,退了出去。
一次就算了,两次都是在他刚睡醒后送吃的,卢卡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也许被监视了的揣测令他的不虞油然而生,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想他得见见那位幕后的人。
因而吃过饭后他掐着点又躺在床上了,卢卡有莫名的直觉,那个人会出现。
离他假装入睡大约二十分钟,他便听到了那轻微的脚步声。很好,上钩了,卢卡想。但他不能贸然行动,否则打草惊蛇了他这点难得的好日子又要没了,对方不管是寻常的仇家还是想要他协助发明什么的不怀好意者,他都得静观其变三思后行。
因此卢卡连眼都没睁开半分,整张人都呈现放松的姿态,就准备等来人不注意时偷望几眼。
但那个人似乎停在了床边便不再动了,卢卡不清楚对方接下去会有什么举动,不敢马上睁眼。
他们就这样耗着,卢卡感到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暗骂这个不速之客闲得慌,却听到一个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别再装睡了,卢卡斯。”
冷淡的、低沉的、没有半分情感的。
卢卡的心却狂跳不止,他猛然睁开眼睛,瞳孔骤缩成一点,对方的身形便完完全全地落在这一点里。他的眼底像燃起了大火,不合时宜的见面仿佛把他拉回了那场灾祸里,那滚烫的火焰很快就要把他和阿尔瓦都吞噬了。然而他被谁用坚决的力道推了出去,于是那个实验室变成了只属于一个人的行刑台。
燥热的风里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呼喊此刻得以辗转回到他的唇齿间,却变成了打着颤的低喃。卢卡面对着这位故人,表情空白,“老师……”
不,不,他不该再叫这个称呼,这是示弱,是耻辱,是投降。想到这里,卢卡面孔上的脆弱消去了,他咬着牙,嘴唇也发抖,那张脸被人为的愤恨与怨怼填满。他愤怒地瞪视着模样大改的阿尔瓦,如同要将这个骗子剥皮拆骨,可是眼中却蓄起了白雾,将那些软弱的庆幸与喜悦遮掩得很好,骗过了眼前人,也骗过了他自己。
他用仇恨的语气喊着这个名字:“阿尔瓦,阿尔瓦……”
卢卡即刻起身,剧烈的动作牵扯了他的胸膛,他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监狱里的日子消磨了他这幅躯体的健康,或许他的肺已经得了病——卢卡不在意地想。他的手死死抵住胸口,每一声咳嗽都像带走他的一点生命力,生理反应使得他的眼中被灌满水汽,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落下一滴泪。
阿尔瓦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谁会把流泪的原因归为其它,他是,阿尔瓦也是。
因此卢卡放任那些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用嘶哑的嗓音诘问着他曾经的老师:“你这个无耻又卑劣的骗子,你怎么还活着?”
阿尔瓦看他宛如困兽之斗的眼神,他曾视为珍宝的学生、他呵护的孩子、他引以为傲的小洛伦兹,现在用一种企图杀死他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也的确被杀死了,胸腔里的心脏被断绝所有的生机,所以不该有疼痛与怜惜。于是他也成了一个自欺欺人者,移开望向卢卡消瘦的面庞,用何其淡漠的口吻回应:“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个活人?”
卢卡愣住了。
那场大火在阿尔瓦的脸庞上留下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树枝形瘢痕,他的气质也变了,从温润尔雅变为了阴郁冷漠,柔顺的白发被削去了,绷带裹住那双能精准操控实验器材的手。
卢卡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某些不可言说的痛苦抨击着他的心脏,他却自顾自地将其认作是在监狱留下的病根。
眼泪不自觉地流淌着,卢卡倔强地凝视着阿尔瓦,尽管对方看着像是轻而易举就能杀死他,他也不肯服输地转开视线。
阿尔瓦也静静地望着他。神明将他所有的爱恨都收走了,留给他绝对的理智和冷淡,他绝不该再为任何人任何事物牵引丁点的情绪,因而他望向卢卡,就像望向一个陌路人——假如忽略他正曲起的指节。
他说:“太狼狈了,卢卡斯。”
卢卡被这句话给惹怒了。
真是奇怪,纵然他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被磨损了心性,阿尔瓦还是一句话就能令他变了神色。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看哪,杀死你的罪魁祸首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应该很高兴吧,我在监狱的半年你是不是每一天都在暗地里看我是怎么狼狈地活着啊?看得开心吗?”
卢卡不管不顾地指责着。
阿尔瓦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他低垂眼睑,目睹着这个人的癫狂,半响才说:“我三天前刚被复活。”
“所以呢?”卢卡怨恨地望向他:“你想表达什么?你想说你对我的恨让你在复活后不久就来找我寻仇吗?”
阿尔瓦抿着唇不说话。
卢卡的头靠着床头,他的神经早就被电椅摧毁得不正常了,这种境地他竟然还能笑出声:“阿尔瓦,不,我亲爱的老师,你赶快动手吧,杀死我,别再浪费时间了,你一定很想这么做吧,那就快用你权杖的末端贯穿我的心脏啊,快啊——啊,你不会还想继续维持你那副令人作呕的伪善面孔吧。”
“别了吧,”他恶狠狠地笑着:“我真是看得快要恶心死了。”
“惹怒我没有好结果的,卢卡斯,”阿尔瓦微微抬首,权杖在地面敲了两下:“你应该清楚,如今的我要杀死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卢卡不再流泪了,他高昂着头,轻蔑地道:“那就杀死我。”
杀死我,结束这一切——
阿尔瓦的权杖顶端聚起雷电般的光团,似乎有小电流流动的响动,他略略低头,盯住卢卡的眼睛,那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清亮的绿眼睛,那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恨意和兴奋。
湛蓝的电流光团在那对瞳孔里爆炸了,像当初那场毁掉所有的劫难,他曾经的学生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眼中烧起愤怒与即将要解脱的火。
阿尔瓦在这双眼睛里,就只看到这些。
不渴望生,不畏惧死。
心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他收回试探的阵仗。
光团散去了,阿尔瓦的眼神却变得更冷,他的眼神锁住面露失望的卢卡,说话的语调如同在宣读审判:“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卢卡不屑地冷笑:“你是要给我更漫长的折磨吗?”
“是。”阿尔瓦没有犹豫地承认了,他的背后和暖的黄昏日光铺满地毯,灿金的眼瞳便在日光再看不真切。他说:“我会给予你千万倍我曾遭受的苦痛,我会让你付出何其惨痛的代价,我不会杀死你,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终有一日恳求我让我允许你死去。”
5.
卢卡被关在了这间房间里,种种行为都受到了限制。
阿尔瓦话说得够狠,但实际上他的待遇却要比在监狱里好上不少,别的不说,光是一日三餐有人送且都是热的食物,这一点就足以让卢卡感到匪夷所思了,何况住的房间还朝阳。
卢卡已经半年多没见到太阳了,以至于当他看到白昼黑夜有明显的交替轨道时,不免怔愣住了。
阿尔瓦所说的报复迟迟没有落到实处,卢卡简直要疑心他这位伪善的老师是不是不懂要如何复仇了,否则就是在筹备什么大阴谋。
被吊了两天的卢卡实在没忍住,在第三天早上用完饭后对着来他这里巡视的阿尔瓦询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阿尔瓦扫了一眼他基本上没动几口的早饭,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你就吃这么点?”
“关你什么事?”卢卡呛了他一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好吗?”
他这哪还有从前那个小贵族的样子。
以前的卢卡虽然偶尔也有点自己的小脾性,但那点脾气很难说不是阿尔瓦自己给他惯出来的。阿尔瓦在卢卡之前也教过不少的学生,但没有一个像卢卡这样对他而言意义如此重要的,因此阿尔瓦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不仅传授知识,生活上面也对卢卡处处细心照顾。要放在从前,卢卡早饭没有食欲,他早就关切地问是饭不合胃口还是晚上没睡好了。
可现在他不能,他是以一个复仇的角色再次出现在卢卡的生命里的,因此每一句询问都不该带着关切,否则那太像是他没有放下过去了。
于是阿尔瓦问那句时活脱脱一个找茬的模样,于是他们又这样理所当然地针锋相对。
阿尔瓦压下莫名的怒气,语调尽量放得平稳,以彰显他的毫不在意,“你现在这样,能熬得过什么酷刑?我也不急在一时,你落在了我手里,我总有时间陪你耗的。”
他说的未必是真话,可卢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想再回怼阿尔瓦些什么,最好能刺得他赶紧把自己杀了,可是刚刚气急攻心下他的腹部居然开始绞痛了。
他早饭没吃什么,不是为了和阿尔瓦对着干,没这必要,主要是因为在监狱半年一直都吃冷的脏的东西,这会儿吃了几天热食物,肠胃没能一下子适应,时不时地会抽痛。
这事儿他当然没跟阿尔瓦说,阿尔瓦恨他,说了指不定会怎么嘲讽他,又或者他更怕别的、那些早应该埋葬在那场大火里的东西。
卢卡面色太过苍白,阿尔瓦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儿,他瞥了眼卢卡不自觉放在腹部的手,立刻又挪开。
他生硬地说:“你是在和我赌气?”
卢卡简直要不懂他整天在想些什么了,他觉得阿尔瓦的这句话幼稚且不可理喻。赌气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阿尔瓦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事事将他放在心上、他使点小性子就会无奈地退步一点的老师了,他们互相怨怼、折磨、不死不休,阿尔瓦怕是也巴不得他更痛苦才好,这所谓的赌气除了伤到他自己,还能有什么用。
他冷笑:“你是疯了吗?我和你赌什么气,为了把我自己气出病?”
阿尔瓦不再说话了,他显然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有多不妥当。
此刻他最应该做的是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也许有些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但卢卡近乎病态的面容仿佛一根无形的针,将他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近一分钟,才垂下眼,问了一句:“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卢卡愣住了。
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没办法,这太像是还作为他老师的那个阿尔瓦才会说的话了,无论现下两个人是怎样的对峙状态,无论当初阿尔瓦对他的那些好是否只是逢场作戏,他对阿尔瓦的信任和依赖都做不了假。
他于年少时分所交付的热烈的情感,使他在时过境迁后,从已是仇人的阿尔瓦身上窥探到一丁点过去的痕迹,都心神颤动。
卢卡也微微侧过头,“不是,是我没胃口。”
这难得的正常对话让卢卡些许不自然,他不再去看阿尔瓦,把被子往上拉蒙住头,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也许阿尔瓦会被他不配合的样子激怒,但谁在乎呢,就算那柄权杖抽在他的肋骨上,他也不在意,最疼也就是那样了。
卢卡漫无目的地想着阿尔瓦会怎么对待他,可他等了会儿,只等到了阿尔瓦出房间带上门的声音。
他顿时感到无趣,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思绪也开始漫游,等到精神倦累了再慢慢地睡去。
他近来都是这样做的,这里没有实验室没有电路没有仪器,用以消磨光阴的只有睡眠,好在他本就伤痕累累需要休眠,也不算特别无趣。
卢卡渐渐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绵长,他没注意到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隙,一道瘦长的黑影悄声蹿进了房间。
6.
“你是说,他不愿吃饭?”
“嗯。”面对同教会的成员,阿尔瓦脸上的表情柔化了些,他把权杖搁置在旁,手指揉了揉眉心:“这三天他每餐都只吃那么点,前天中午那碗肉他根本没动,昨天晚上他就吃了一点土豆泥,今天早上甚至只喝了几口汤。”
安认真地听他说话,丝毫没觉得一个说要复仇的人对自己的仇人是否太上心了些,听完她很认真地给出了意见:“听起来很严重。”
想到抱着卢卡时已经感受不到多少重量了,阿尔瓦也垂着眼点点头,他不确定卢卡不吃饭是不是有他的因素在,但无论如何,卢卡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安若有所思地听他讲述这件事,想了想,说:“也许他不是不愿吃,而是吃不了。”
阿尔瓦一顿,面上浮现出思考的神情,安又接着说:“监狱的环境大概不会很好,或许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的食物和肉了,所以一下有点消化不了,上次医生不是也说过吗,他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饮食方面要多注意。”
越听阿尔瓦放在膝上的手握得越紧,他当然记得那位医生的诊断和嘱咐,说卢卡的身体受到的伤害许多是不可逆的,已经在尽量不留下后遗症了,但要真正好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阿尔瓦没有忘记,当那位医生指着卢卡左眼睛上的淤青遗憾地告诉他这治不好时,他被收走爱与恨的心脏里仿佛被融进了一根永恒的倒刺,会疼,可疼也疼得不痛快。
好像他已经没有身份和立场去疼了。
阿尔瓦又和安聊了几句,然后起身朝外走。
他走到了卢卡的房间,里面没有声音,卢卡在他走后睡着了,到现在也没有醒来。
一只黄金瞳孔的黑猫盘踞在床头柜上,阿尔瓦轻轻托起它,抱在怀中,黑猫慵懒地攀着他的手肘。
阿尔瓦的指尖隐没于柔软的细毛中,他低语道:“原来您在这里。”
黑猫细细地低叫了一声。
阿尔瓦的视线始终没有放到沉睡的卢卡身上,他低着头,对着黑猫说:“请不要对他做些什么,好吗?”
黑猫却不再回应了。
阿尔瓦等了片刻,叹了口气,抱着黑猫就要站起,却被莫名的轻微阻力停滞了步伐。他顺着力转头去看,发现是卢卡的手拉住了他披风的一角。
那只手在发抖,力道却是他可以随意挣脱的。
卢卡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那些呓语阿尔瓦很难听请,太细碎了,拼不出完整的噩梦内容。阿尔瓦看到他咬着嘴唇,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上泛出白印,那只手,那只曾操控仪器做出令人惊叹的完美实验过程的手在发抖。阿尔瓦知道那只手指缝间的薄茧已经换了位置,不再是落在抵住试管的指节处。只有做重活苦活,才能养出这坚硬而崎岖的茧子。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噩梦与他无关,他不会、也绝不能在乎,他应该挣脱这双曾将他推向火焰与死亡的手,如斩断藕断丝连的纠葛和恻隐一般,毁去卢卡在梦中潜意识抓住的这根救命稻草。
阿尔瓦这样想着,他的手也开始战栗,竟然和卢卡是同等程度的颤抖。
他就要挥开这双手了,马上他就要证明自己的无动于衷了。
然而当阿尔瓦下定决心但迟迟没有动手时,卢卡却主动松开了他——那只攥住他披风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手指一点一点地放松,就像放弃最后的希望那样,放走在睡梦中唯一抓住的支柱。
这个昏睡着的人的表情也不再狰狞,可与其说是平静下来,不如说是接受了噩梦的结局,转为了淡然的绝望。
比理智更快的是本能,阿尔瓦用极快的速度接住了即将落回床上的手。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正如他不明白自己没有了活人的温度,可为何卢卡的手也那样的冰冷?
冷到他茫然又无措,哀伤又仿徨。
他意识到他正在失去什么,那绝非无关紧要。
阿尔瓦重新坐回了床边,那只黑猫轻巧地从他怀中跳下,大概也知晓阿尔瓦会被困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困在这里。所以它没有过多的表示,只灵性地和阿尔瓦对视了几眼,便不回头地走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又都被暂停,阿尔瓦凝视着卢卡的睡颜,这个他当初的所爱之人、如今的所恨之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毁掉了。他理应为此感到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理应注视着卢卡的挣扎就像注视着一场疯狂的盛宴,而不是,而不是心脏隐隐作痛,如同目睹最为珍惜的宝物被这个世界毫不留情地慢慢摧毁。
要窥见自己的心其实不难,刻在骨髓里的本能永远都在提醒他该做些什么、该怎样去爱。可他怎么能去爱呢?他也是被毁掉的人,破碎的人怎么能去爱毁了自己的凶手?他要如何违背自我的意志去说服自己忘却死亡忘却仇恨忘却决心要扮演的冷漠形象?他难道不是骄傲的人吗,骄傲的人怎么能只为了爱就放弃自己的底线?
他望着卢卡,想我该怎样对你?
我该怎样爱你,又该怎样恨你?
阿尔瓦想了许久,可直到最后,他也只是握着卢卡的手,在那个房间耗去了一个上午的光阴。
就像从前许多次那样。
7.
卢卡又梦到了那场大火,赤红的火光将他们笼罩在内,他感受到了灼烈的温度,火苗舔舐上他的衣摆,或许就会蔓延过他的肌肤与骨头,他会变成一把灰烬,和他反目成仇的老师一起。
这是必然的结局,而他并不为此感到过分的惋惜或是痛苦。他憎恶地望着阿尔瓦,火焰烧灼着两双悲伤的眼睛。卢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要悲伤,他应该怀着对阿尔瓦的仇恨死去。
他还太年轻,顽固又偏执,要把爱和恨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很多事情他没有深思,只浅淡地细数了自己的悲伤,没有去想为何他这样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和阿尔瓦一起死去的命运。他是恐惧的,死亡始终是一件未知的事情,卢卡还没有成长到能坦然面对的地步,然而当火光朝他和阿尔瓦涌来时,他没有想过逃命没有想过抛下阿尔瓦。
可阿尔瓦将他推开了。
这个被他质问和推搡的骗子,将他推出了死局。
于是至此,这场大火才真正成为一场噩梦。
卢卡不是没有受过比火苗舔舐血肉还要严重的苦痛,那些愤世嫉俗的犯人讽刺他、殴打他、将他的头摁进冷水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狱卒对他施以残酷的电刑、拽着他脖颈上的锁链要他俯首——可那些都成为不了他的噩梦。
但他明明是怕疼的。
他的前半生虽有坎坷,到底是被爱护的。阿尔瓦用几年的时间教出一个小洛伦兹,教会他可以任性与恃宠而骄,他伤到哪里了阿尔瓦总要比他本人还紧张,他的怕疼仿佛也变成了顺其自然的事——
所以,所以让他梦到那些折磨就好,他愿意疼,只是不要再让他梦到那场大火了。
可是,可是梦见的那场大火是他和阿尔瓦仅能够的重逢,这个被他杀死的人不愿再入他的梦,他唯一能见到阿尔瓦的机会,就是那场杀死两个人的大火。
于是他又更改了自己的祈愿,说着梦见那场大火也无所谓。
他企图欺瞒自己,告诉自己愿意面见那场灾祸只是为了不忘记仇人的容貌。
卢卡就这样想着,坠进更深层的黑暗里。
他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醒不过来了,意识要突破那层幽暗的屏障太困难了,尤其是他的身体在监狱里被日渐耗损,活着成为了一件需要他刻苦坚持的事情,死亡的脚步也总反反复复地追上他。
但他其实也不呼救与挣扎,只静待着消亡的到来。
可没有哪一次梦卢卡是这般迫切地想要醒来,好像他和谁已经重逢,而那个人在梦外等他。卢卡忽然有些落泪的冲动,他不懂得冲动的原因,那个人的名字他也只能在不清醒的时候呼唤,清醒时一旦说出口,他的心理防线就会崩塌。
最后卢卡还是惊醒了,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他下意识地查看周遭环境,看见了阿尔瓦正收回手整理腕子上的绷带。
这回他是真被吓到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卡斯,我想你需要明白,这里是我的地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阿尔瓦淡淡道。
卢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这是他的房间,他还没厚颜无耻到那份上。但他总要说点什么的,认输不是他的性格。
当他绞尽脑汁怎么回怼时,倒是阿尔瓦又接着问了:“你做噩梦了?”
“什么?”话题转变得太快了,卢卡一时没有回过神。
阿尔瓦沉默着望向他泛红的眼角和泪痕。
卢卡有所觉察地伸手摸了摸脸,是湿润的触感,他愣住了,转而狼狈地用力地擦拭。
阿尔瓦看着他没留余力的动作,眉头皱了皱。
他握着卢卡的手坐在床边出着神想着事情时,忽而听到一点压抑的哭声,熟悉的声音令他的心都震动了一下,阿尔瓦低头看去,卢卡并没有醒,眼角却聚起一滴眼泪。
他不知道为什么卢卡的泪水还能牵动他的情绪,那个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心酸涩得厉害,只想擦去这滴眼泪。
可在手指堪堪触到那张脸时,他又停住了。
这算什么呢?
他是复仇的人,卢卡是他的报复对象,这样的温情,算什么呢?
阿尔瓦这样想着,收回了手,移开视线,再不去管。
但卢卡极小声的啜泣一直困扰着他,他原先动摇的想走的心又被套上了一层枷锁,因而他认命般地继续待在这间房间里。他想这个人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这滴眼泪又是为谁而流?他的梦里会有一场火吗?火焰会将所有的爱恨都吞尽吗?
阿尔瓦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他握住卢卡的手腕,稍显强硬地拉开,他问:“你是在为什么而哭?”
卢卡死死地盯着他:“不关你的事,松手,别碰我。”
阿尔瓦眯了眯眼:“卢卡斯,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不想纵容就杀了我。”卢卡抬起下颚,挑衅他。
他的脖颈上长时间束缚着的铁索链被拿去了,但淤青的痕迹依然停留在那里,像一道永恒的烙瘢。阿尔瓦仿佛被刺到了似地迅速转开眼不再去看,他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力。
阿尔瓦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离开,而不是最终妥协地问:“谁弄的?”
卢卡皱眉:“你在说什么?”
“你的脖子,你的眼睛,”阿尔瓦的语气愈发地低沉:“谁弄的?”
坦白来说即便复生后的阿尔瓦掌握了超脱自然法则的能力,在卢卡的面前也没有摆出过这样危险的姿态。
卢卡对于情绪的感知虽然在某些时刻过于迟钝,但他还是能分清阿尔瓦什么时候真的动了怒的,不夸张地讲,再没有哪个时期的阿尔瓦比眼前这个还要充满威胁了。
可哪怕是说要报复他的时候,阿尔瓦也是从容淡漠的,现在又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怒火。
卢卡怔愣住,一时没回上话,半响才说:“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但那是他绝不能承认的,他不能任凭自己被一些隐晦又坦然的真相打碎,是以他注视着阿尔瓦,说:“你记得你说过要报复我的吧。”
阿尔瓦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当然。”
“那么就请你拿出对待仇人的姿态来。”卢卡仰着头说:“不要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事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了,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惺惺作态。”
“没有意义?”阿尔瓦重复地低喃了一遍,他冷笑:“卢卡斯,你总是这样给出随意的定义。”
“难道不是吗?”卢卡说。
和阿尔瓦相处的年岁里他也算吃透了这个人,知道阿尔瓦有些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所以他先发制人地提出了反问,他清楚地知晓阿尔瓦不会回答不会承认,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到此为止了。
果不其然,阿尔瓦不再接话了。
又是好一会儿的默然,阿尔瓦说:“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卢卡掩在被子下的手一动,“你说。”
“为什么你的名字变成了卢卡·巴尔萨?”
这不是难答的题,卢卡回道:“巴尔萨是我自己改的,我不愿再和那个人渣冠一样的姓氏了,至于卢卡,在登记的时候,他们记错了我的名字,但那不是要紧事,他们懒得改,我也懒得去争论。”
卢卡或是卢卡斯,于他而言无关痛痒,他的灵魂葬身在熊熊大火中了,剩下的肉体被赋予怎样的代号都没有所谓。监狱的人叫他卢卡,他也没有必要去纠正,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作电磁学界耀眼的天才了。
小洛伦兹永不复存在了,卢卡和卢卡斯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你的名字。”阿尔瓦的尾音听着有些阴沉。
“我不在意。”卢卡直视着那双灿金的眼瞳,一字一句道:“我不在意这些,叫我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是阿尔瓦,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意。”
是的,他不在意——卢卡强调着重复着,用自己的疯狂和理性构筑起一个无坚不摧的谎言。他不在意这些,也绝不承认那滴眼泪的出处。
很多话不说出口,很多事就还留有余地。
回应他的是阿尔瓦转身就走的背影。
卢卡便凝望着他的背影,用轻轻的气音又复述了一遍:“我不在意。”
8.
这两天饮食方面的循序渐进令卢卡的身体有了些好转,可以吃一点热的了,卢卡的睡眠时间也慢慢减少,实话实说这几天简直是要把他过去半年缺的觉都给补上了。
但睡不着手边也没事情做,卢卡又是个闲不住的,他愈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于无趣,何况实验的进度也拖了太久,难为他还记得上一次在监狱里做的那个电路实验进展到哪一步了。
于是在阿尔瓦照例到他房间巡视时,卢卡提出了要去实验室的要求,不出意外地被阿尔瓦驳回了。
卢卡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
“我想一个阶下囚还没有可以使用实验室的权利吧。”阿尔瓦说。
卢卡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舒适日子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被命运刑满释放了,有被子盖有热东西吃有干净的衣服穿,这些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注意的事情时至今日竟然让他生出了岁月安稳的错觉,乃至于他糊里糊涂地就忘记了阿尔瓦恨他这件事。
一句阶下囚让卢卡明白了自己的地位——
他不再是被阿尔瓦庇佑与包容的小洛伦兹,他应该看清现实。
他的生死捏在阿尔瓦的手里,但他的尊严不会。卢卡双目似燃火,牢牢地锁住阿尔瓦:“你可以杀死我,也可以折磨我,但你不能一直囚禁我。”
“你还要做你的实验,是吗?”阿尔瓦说:“你还没有放弃那异想天开的想法吗?”
“我永不会放弃。”卢卡倔强地说。
“你不在意自己的名字被更改,却还心心念念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永动机。”阿尔瓦怒火将燃,话中似有隐痛:“卢卡斯,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劝诫我?”卢卡如困兽犹斗:“你这个虚伪又卑鄙的、偷手稿的骗子,你凭什么否定我的构思?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无论我做什么,都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同于卢卡的失态,阿尔瓦几乎是以平和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的,假如他攥着权杖的手并没有握紧的话,“所以我是在否决你而不是劝诫你,卢卡斯,你听好了,我不会同意实验室对你开放的。”
该死的该死的,这个人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卢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偏偏阿尔瓦还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朝他投以俯视的目光:“你别无选择。”
“你是铁了心要关我是吗?”卢卡不屑地勾起唇角,与阿尔瓦对视:“别的我没有选择,难道我的生命我也没有选择吗?”
听到他说这话阿尔瓦的火气真是蹭蹭往上涨,他再维系不住表面上的镇定,迈的极大的步子使得他和卢卡之间离得很近。
卢卡斯·巴尔萨克,他曾用心教导要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的学生,将自己生命的重量定得如此之轻,仅用来做威胁的筹码。
可他是能被威胁到的人,那倘使换了别人呢?
这人难道也这么轻易地付出生命吗?
阿尔瓦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稳了,他压了又压,才用还算淡定的语调问道:“你是在用你的生命逼我答应吗?”
“是。”卢卡说。
阿尔瓦望了他许久,久到他眼底的从容不迫消散殆尽,换上了不显的疲惫和希冀:“你是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吗?”
卢卡刚想下意识反驳,不知为何忽地愣住了。
阿尔瓦乘胜追击:“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只要涉及到你的生命,我就一定会答应?”
卢卡张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一贯如此。
在他还是卢卡斯的时候,他就是被阿尔瓦偏宠着的,别说是用生命了,只要他能由衷地高兴,很多事情阿尔瓦都会纵容他。
他那时候被浸泡在爱里,养出了点无损大雅的小脾气,阿尔瓦也没有言辞严厉地让他改掉,而是以引导和包容的姿态守住他还残留的天真稚气。
为什么你那么恨他?卢卡问自己。
因为他偷走了手稿,因为他欺骗了我,那些好都是假的,我并没有被他真切地爱着,我是如此地怨恨,因为,因为……
一些早有端倪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可他还没有做好坦然的准备,无论是面对阿尔瓦还是面对他自己。卢卡只觉得可悲,他被阿尔瓦虚假的爱给惯坏了,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愚人,那阿尔瓦呢?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在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
卢卡突然卸了力,他靠着床头,说:“你想得太多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阿尔瓦却不肯放过他:“卢卡斯,你在逃避什么?”
卢卡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又不解地说:“那你又在追问什么?我现在叫卢卡,你又为什么一直叫我从前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将我从那个监狱带出来,为什么不折磨我,为什么不杀死我?你不是说要报复我吗?那就把你的痛苦地偿还在我身上,十倍,百倍,千倍!难道你懦弱到这份上了吗,连报仇也不会了?”
“阿尔瓦,你骗我那么久,不会把你自己也骗进去了吧?”他注视着阿尔瓦,字字泣血:“可我,只觉得你这虚伪的善良和温柔廉价至极,让我厌恶到想吐。”
伤人的话语脱口而出,卢卡用怨恨恼怒的口吻抨击着眼前的人,然而他的眼底沾满如雾的水汽,像铺满哀切月光的海面。
他没有流泪,却像是快要流泪了。
阿尔瓦和那双绿眼睛相望着。
他的好学生总是有本事的,无关于他是卢卡还是卢卡斯,无关于他是贵族还是阶下囚,只要这个人愿意,就能用一把刀子贯穿他的心脏。
可你又为何眼中蓄起泪水?你也被伤到了吗?
阿尔瓦也有些迷茫了。
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或许他在指责卢卡逃避时也该将自己指责进去。他不知道自己该给出怎样的反应,也许他该揭露残酷的真相目睹卢卡坠入悔恨的地狱永不得生,也许他该用权杖抵住卢卡的咽喉迫使他为自己的言语忏悔,也许他该做得最决绝最残忍用寻仇者的身份结束卢卡的生命,反正这本就是卢卡欠他的债。
但事实上他只是用自己也没察觉的失望的哀伤的眼神望了一眼卢卡,转身走出了房间。
卢卡形容不了那个眼神,阿尔瓦的表情让他觉得他正在杀死这个人,就像,就像那场大火中他被阿尔瓦推出去时,瞥见的最后一眼。
突如其来的恐惧震慑住他的心神,卢卡的手抚住胸口,又往脖颈伸过去,要握住一点什么——
他什么也没握住。
那条铁链已经被取下了。
无缘由的悲伤来势汹汹,卢卡支撑不住般地弯曲脊背,要将整个人蜷缩起来。
随即他听到了门口处的一点声响,很轻的脚步声,卢卡身体一僵,但他顾不得急匆匆地擦去自己的眼泪了,潜意识督促他抬起头去找寻某个身影——
他看到了一只身形瘦长的黑猫。
9.
安将杯子递过去,问:“或许他只是因为没有事情做而感到无聊。”
“我知道。”阿尔瓦已经平缓下来:“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将太多的心力放在实验上,我了解他,假如我对他开放了实验室,他会整天整天地耗在里面,正常的睡眠时间可能都无法保证,到时候更别谈什么静养了。”
“确实。”安点点头。
她和阿尔瓦同为教会的高层,关系还算不错,是阿尔瓦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倾诉对象。安谈吐行事也极有分寸,当初阿尔瓦信誓旦旦说要报复卢卡时她作为局外人看清了某些事不声张,现下阿尔瓦为卢卡吃饭睡觉操碎了心她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会,给出了建议。
“也许你可以直接坦白地告诉他。”
阿尔瓦他捏了捏眉心:“他不会听劝的。”
“我是说,那些真相。”
阿尔瓦的手一顿,随后说道:“已经过去了的事,没有必要再提起了。”
他略有闪烁的眼神证明并非如此。阿尔瓦在成为教会的隐士后很少再有将波动的情绪外露的时刻,然而刚刚当安提到那个真相,他猝不及防地流露出了少许的令人玩味的真实反应。
但安并没有抓住这有迹可循的失态不放,她尊重阿尔瓦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因此只是聊了几句别的就略过了这个话题,不再提了。
阿尔瓦却无法再被那双仿佛能看清一切的通透眼眸注视了,他站起身,对着安说:“晚上我要去办些事情,晚饭过后就不在了,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帮我照料一下。”
安点点头,应了声“好”。
出房门后阿尔瓦在走廊了停了有一会儿,他的拇指用力地抵住食指,以此来压住颤抖,他的视线投向了某个方向,他清楚地知道那里住着谁。
他仍然能够呼唤那个名字,却不能再以爱人者的身份。
10.
大火,又是那场大火。
卢卡被炽热的火焰炙烤着,但大概是回忆投放到梦境出了差池,这一次他站在屋外,屋里的那场大火没有困住他。沸腾的热浪被风席卷着扑向他,卢卡的眼眶很酸很痛,火焰大抵把他的脑袋也给烤坏了,他竟然在不要命地往里冲。
身处梦境之人不知道这是梦境,这场火可能会夺走他的生命,可卢卡甚至来不及去想生与死的抉择,他只是凭靠着本能往里跌跌撞撞地走。
就像曾经有人凭靠着本能将他往外推。
卢卡冲进了那场大火里,发颤的双掌抓住阿尔瓦,他抱着他,就像抱着失去过的至宝。他拖着阿尔瓦踉踉跄跄地向外走,身后传来了即将爆炸的滴答声。卢卡在这一刻无比地冷静,好像这个画面在他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他的手抵住阿尔瓦的肩膀,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阿尔瓦推离危险。
他还有闲情去看阿尔瓦的表情,惊恐的、哀痛的、苦痛的、绝望的,他的心里徒然生起了无限的快意。有一块巨石轰然倒塌了,一些执念被埋葬,他感到无比地满足,纵使他即刻就要死去。
他想,我永远也不欠你什么了。
死亡是被定格的折磨,卢卡不是不怕,但如果能和阿尔瓦两不亏欠,他也无谓放弃求生的机会。
因为悔恨才是永恒的酷刑。
他在那场梦境死去了。
可醒来仍是现世。
天隐隐黑了,卢卡缓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睡了个午觉做了个荒唐的梦。
他缓了好久,才听到旁边有细细的猫叫声,卢卡循着声音去看,是那只他昨天见到过的黑猫。
似乎阿尔瓦信仰的宗教就和猫有关,卢卡不确定,他对这些一窍不通。
他的胸腔有针刺般的疼楚,源于那场虚幻的梦,梦里他和阿尔瓦对调了结局,卢卡把梦境发生的原因总结为他不愿平白无故欠阿尔瓦什么,他不能承认某些东西,那么会击垮他——他心知肚明。
若有若无的心悸一直维系到傍晚,这次阿尔瓦没有出现,不知怎么地,卢卡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到他动第一口晚饭时,他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
阿尔瓦照顾了他几年,做的饭什么味道卢卡当然清楚。
这晚饭根本就是阿尔瓦做的!
卢卡烦躁地把汤匙扔进碗里,愤恨地想,这算什么?
一边说报复他,一边给他做饭,阿尔瓦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吗?还是,还是——
卢卡想不下去了,他的眼眶迅速红了,这一回他是真的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困兽了。阿尔瓦总是有本事的,卢卡自以为自己的心防坚固不可摧,可面对阿尔瓦,他仍然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会委屈会愤怒会想要得到依赖的人的爱。
这太可悲了,卢卡在心底嘲笑自己——你看,他仅仅用一顿饭就让你溃不成军了,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啊,你这个懦夫、胆小鬼、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把瓷盘推开,紧咬牙关转过头去:“我不吃,你拿走吧。”
送饭的女士不为他的态度劝退,她照着阿尔瓦告诉她的方法跟卢卡说:“洛伦兹先生说如果您吃饭的话,他会考虑您早上说过的事。”
卢卡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简直快要气笑了。
阿尔瓦居心何在他没辨清,但拿捏他的方法让他恨得牙痒痒,卢卡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转了几番,终于无奈地把晚饭拿了回来——他是为了他的实验,绝不为了其它的目的。
阿尔瓦熟知他的口味,做的每一样食物都正合卢卡的胃口,渐渐地,盘子里居然没剩下什么了。
食量是阿尔瓦精心考虑过的,卢卡吃得饱但不觉得撑。那位教会的女士将盘子收走,天彻底地黑了,床头燃着一盏灯,卢卡的神色便在灯下明明灭灭瞧不清。
太阳落了,世界沉进黑暗里,可那扇落地窗始终有轻柔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眼前的天地。月亮,卢卡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月亮了,四面不透风的围墙困住了昔日电磁学界的天才,他变成了卢卡,不再是拥有贵族身份的卢卡斯,不再是被学术界人人夸耀的小洛伦兹,他变成了一个囚徒,罪名是杀死自己的老师。
可现在他的老师活着,他似乎也依旧没有摆脱囚徒的头衔。如同只要那道瘢痕落在阿尔瓦的面颊上,他就永远是自困的犯人。
卢卡感到倦累,眼睛也酸涩。
真正的爆发在那杯临睡前送过来的热牛奶,卢卡不敢置信地看着教会的成员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等人走后,卢卡端起杯子,有些高的温度让他快要拿不稳杯壁了。
他浑身战栗,眼里开始涌现血丝。
睡觉前喝热牛奶对他的睡眠有极大的益处,在他还是卢卡斯的时候,阿尔瓦每天晚上都会帮他热一杯,因为他自己老是忘记,可以说这个习惯就是阿尔瓦帮他养成的。
习惯养得成,自然也戒得掉,在监狱可没有热牛奶给他喝,别说热牛奶了,他不吃到半生的肉发霉的面包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他已经不是卢卡斯了,阿尔瓦却还用对待卢卡斯的方法对待他。
沉重的镣铐没有击溃他,恶意的打骂没有击溃他,哪怕重生的朝阳、温柔的月光都没有击溃他,击溃他的,只是这样一杯热牛奶。
卢卡的牙齿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了,他飞速地掀开被子跳下床,鞋也没有穿,赤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奔跑。他以为他会被拦住的,至少在他跑出房间前他是这样想的,但事实上不是没有人经过他,却都没有阻拦他。
直到在走廊尽头,他遇见一位黑袍长脖的女士,手肘上攀着那只他曾见过的黑猫。
“巴尔萨克先生。”那位女士叫住他:“你是在找洛伦兹先生吗?”
卢卡停住步子,在这么大的建筑物里找一个人要花费的时间不会少,所以他选择顺势询问:“是的,我在找他,请问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抱歉,他外出了,没有和我说目的地,但我想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女士说:“请巴尔萨克先生再回去等一等吧。”
对方也没有阿尔瓦的消息,卢卡虽然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说:“他还会来见我的,是吗?”
“我相信会的。”女士说:“不过巴尔萨克先生还是注意保暖,不然我想他会担心的。”
卢卡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没穿鞋,作为曾经的贵族,这样的举止使他感到在女士面前失了礼仪,他的脸有点泛红,仓促地道了两句谢,走了回去。
那只黑猫从她的手臂一跃而下,悄悄地跟在了卢卡身后。
“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黑猫不回头。
一声叹息散在风里:“有时候,真相并不是个好礼物啊。”
11.
“您说的是那位囚犯卢卡·巴尔萨吗?”
阿尔瓦点头。
“是他啊。”狱卒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问:“冒昧问一下,那位是您的?”
“仇人。”阿尔瓦面不改色道:“我就是档案上那位被他杀死的老师。”
“这样啊……”
虽说不知道档案上被判为已逝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但已经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位大人物和卢卡·巴尔萨确实仇怨深重,毕竟没人会对杀死自己的凶手抱有恻隐之心。说不定他把怎样欺辱卢卡的事迹说出来,还能在阿尔瓦面前邀功行赏。
于是狱卒谄媚笑着和阿尔瓦说:“难为您做他的老师了,那小子可是个不听话的,但您放心,我们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了,他在这里头的日子可不好过。”
“哦?”阿尔瓦抬眼:“怎么个不好过法?”
狱卒以为他是想详细听听那位囚犯是如何受苦受难的,因此他兴致高涨地说:“他啊仗着自己曾经有个贵族的身份,清高得很,叫他下跪也不肯磕头也不肯,要知道监狱最恨的就是这类人,所以他平时可没少挨打。可惜他是个硬骨头,被我们踹在地上扔进冷水里也不肯求饶,有几次我们以为他是真的要死了,没想到命还挺硬,给他熬过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您瞧,他熬过来了,却又落在您手上,也好让您亲自动手报仇雪恨。”
阿尔瓦的目光锁着这张狱卒的脸,语调却要比平时轻上不少:“还有吗?”
狱卒没由来地觉得渗人,他觉着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讲着他干的那些好事:“有的,有的,他是个怪胎,都被关进监狱了还成天想着什么发明,可笑到拿仅有的食物去换了不值钱的零件和破电路,监狱的伙食有限,他被打压,分给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他还分出去了点,剩下的就是些不熟的腐肉啊发霉到让人见了想吐的面包啊,可以说自打他进监狱后,就没吃过什么正常的东西了。”
他还洋洋得意着,阿尔瓦的手指已经发狠地抵住了权杖表面,像是要借此压住暴怒。他轻声说:“接着说。”
“您上次来不是也见到了吗?他连床被子也没有,毫不夸张地讲,要不是您来了,他怕是就要死在这个冬天了。”狱卒笑道:“也得亏您来得巧,还能把他带回去好好折磨,他这种人啊,最适合被打断骨头跪着求饶了,可惜当初要不是他狠了心拼命反抗,愿意卖点姿色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他的污言秽语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身前的阿尔瓦站起来了。
狱卒还没有反应过来,瞳孔里却涌现出一团蓝色的光团。
12.
卢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两天天天做梦。
但这次梦里没有大火了。
梦里的画面格外离奇,那些手稿,那些赫尔曼和阿尔瓦之间的争执,他能肯定他没有见过,因为所描述的所表达的真相也与他所认为的相背。
卢卡看得浑身发冷,到最后当当年的真相在他面前完全铺陈,在梦中卢卡惊骇地后退了一步。
一步就跌进深渊。
他惊醒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旁边突然有人说话:“你怎么了?”
他转头去看,阿尔瓦还是自他们重逢后一贯的打扮,但明显能看出换了新的衣服,整个人也散发着水气,约莫是刚洗过澡。
卢卡看着他,有很多想问的话,但阿尔瓦确实没有指责错他,他是个逃避的胆小鬼,那些真相沾上了鲜血和一条命,一旦触及就没有回头路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于是他反复地犹豫,最后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给我准备热牛奶?”
“你问我这个?”阿尔瓦眉头不禁皱起,他忍耐着,说:“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为什么重逢后不告诉我呢?
——关于那些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光,关于你所受的苦痛,告诉我,我会帮你全数讨回来,假使我曾对你的爱对你的好让你有片刻想要信任我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卢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浮现了赴死般的决心:“那你呢,你就没有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吗?”
他的倒打一耙让阿尔瓦僵住了:“什么?”
“你还要装傻吗?”卢卡的神情是凶狠的,话尾却含着哽咽:“我要听你告诉我真相。”
阿尔瓦躲开他的视线,“没有什么真相,卢卡斯,你所见即为真相。”
“不,如果那就是真相,我要听你再讲一遍。”卢卡摇头,他执着地说:“不要骗我,不要瞒我,阿尔瓦。”
如果你仍有分毫地爱我,请不要对我有欺骗和隐瞒,请不要让我坠入满是迷雾的深海,让我用错误的方式恨着错误的人。
他话语里的祈求让阿尔瓦沉默了,半响才平和地问道:“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卢卡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可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答案。
阿尔瓦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那只走出门的黑猫,叹了口气,讲起本该被掩埋在时光洪流里的往事。
原来要讲这样一件真相并不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仅仅一个多小时,那些因果和来龙去脉就被铺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掠过与掩饰这个真相却耗去了他们太久的光阴,久到闻名学术界的洛伦兹教授化灰又复生,久到学术界的荣光新秀小洛伦兹成为了不得解脱的囚徒,久到物是人非重逢时彼此都要怔愣与心疼。
真相是多么残忍的礼物呐,要杀死一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卢卡已经泪流满面,他自己没有发觉,但没有声息的悲伤却厚重如山川,要把他的脊骨碾碎。没有什么比阴差阳错的误会更让人哀切的了,他可笑地用自以为是的仇恨审判着本就不存在的罪行,他把阿尔瓦毁掉了,也把自己毁掉了,他是罪魁祸首,他应该被处以最凶残的酷刑。
而不是,而不是在这个有阳光的房间里,获得仁慈的新生。
他的手发抖地抓住阿尔瓦的手腕,又好像被上面缠着的绷带给烫到了。
卢卡猛地收回手,颤着声音问:“你来找我、接走我,是为了报复我,是吗?”
阿尔瓦与他对视,片刻后点了点头:“是。”
卢卡居然是笑着的:“那就好,那就好……”
告诉我你是恨我的,让我没有遗憾地死在你的手里,我的脊骨已经无法撑起爱的血肉,所以,所以请告诉你有多恨我——
阿尔瓦却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当时确实那样想,但是卢卡斯,几天过去了,你觉得我在报复你吗?”
卢卡茫然地抬头。
是在报复他吗?
这个人把他接到有温暖日光的房间,取下他脖颈上的镣铐,为他请来医生检查身体,给他准备干净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安眠的热牛奶,是在报复他吗?
磅礴的哀恸席卷卢卡的胸腔,他听着阿尔瓦慢慢地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报仇吗?你心里清楚的,我心软了,可你当时指责我虚伪恶心,你觉得我的心软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所以愧疚,对吗?”
阿尔瓦一步步逼近他:“那现在呢?现在我告诉你真相了,你能告诉我,我的心软是因为什么吗?”
他的影子罩住了卢卡,像一道沉寂的屏障,将卢卡安安稳稳地罩在其中。
但卢卡已经没有脸面被他庇佑了。
其实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可他依然想挣扎。卢卡知道,当他承认时的那一刻,他的死亡也将如约而至。
不要告诉我你爱我,那会把我逼上绝路的。
你只有歇斯底里地恨我,我才能苟延残喘地存活。
是以他自欺般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阿尔瓦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他自嘲地笑笑:“我曾经问过你,你的眼泪为什么而流,直到此刻,你的回答还是不变吗?”
“是,不变,”卢卡合上眼说:“我的眼泪为自己而流。”
阿尔瓦失望地摇摇头:“卢卡斯,原来我始终没有教会你坦诚。”
他尾音里的叹息让卢卡紧绷着脸,阿尔瓦也怕将他逼得太狠,于是稍稍放松了些,说道:“如果你不想说,那就暂时不说了,你的身体还好吗?”
不要再这样关心他了——卢卡简直想要嘶吼出声。
爱才是这人世间最尖锐的利器,他被伤得体无完肤,每一道新伤都搭在旧疤上,提醒着他曾拥有过什么,又怎样地全数失去了。他质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到今天这个局面——什么都回不去了,阿尔瓦不再是洛伦兹教授,他也不再是小洛伦兹。
他种下了恶因,恶果却由阿尔瓦替他吞了。
他这一生,手上唯一沾的鲜血,竟然属于最爱他的人。
卢卡感到反胃感到天旋地转,强烈的呕吐欲望冲击着他的脏器,挤压着气管,他快要呼吸不过来,只能狼狈地流泪。
阿尔瓦担心地朝他伸出手,卢卡便抓住那只手,微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被绞碎,他说:“杀死我吧。”
那只手不动了,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阿尔瓦的表情他也再望不见了,可望不见也是一件好事,在真相面前,无论阿尔瓦对他抱以何种情绪,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足够他痛彻心扉。
他说:“你不是说过,有一天要让我求你允许我死去,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他流着泪说:“杀死我吧。”
阿尔瓦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惊怒又哀痛地看着卢卡:“卢卡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个在监狱里受尽打压折磨也不肯低头的人,而今面对沉重的真相,面对那即将窥见的、汹涌的、会将他吞噬的爱,低下了头颅,他说:“我请求你,杀死我吧。”
他说,杀死我吧。
好过你告诉我你还爱我。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卢卡原本就在修养期,得知真相的冲击令他的精神有些撑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会倒去,如果在那之前,阿尔瓦权杖的末端能贯入他的心脏就最好了。
我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你杀死我吧,别让我困在悔恨里,别让你困在爱意里。
前面是阿尔瓦的胸膛,而他选择朝后仰去。
也许他会摔在地板上,把肺腑都从咽喉里摔出去,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死得难看点而已——卢卡这样想着,闭上眼睛。
然而坠落前,有人接住了他。
13.
阿尔瓦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晚上想吃什么?”
卢卡接过书本和资料,和阿尔瓦并肩走着,“红茶蛋糕吧。”
“可以作为饭后甜点,但不能作为主食哦,卢卡斯。”阿尔瓦严肃地说:“你最近的作息越来越不规律了,要多注意才行。”
“好吧好吧。”卢卡撇撇嘴:“知道了。”
阿尔瓦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反正卢卡一贯是个嘴上应着实际行动却没有的人,阿尔瓦看他满不在意的样子,摇头叹了叹,想着自己以后得多上心。
他们肩并着肩走在黄昏下,那条回家的路上落满了梧桐叶,秋天时脚步会将叶子踩得沙沙作响,他们谈论很多,高深的有电磁学的理论、实验上碰到的瓶颈,寻常的有晚饭的种类、该不该早点睡觉。昏黄的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些交融的部分就像液体拼图,把他们拼成永不能分开的整体。
路要走到尽头了,在推门前,卢卡停下了脚步,他对阿尔瓦说:“老师,我有些东西落在实验室了,我去拿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阿尔瓦叫住:“卢卡斯。”
卢卡僵滞住了,他听见阿尔瓦在叹息:“这条路,你还要走几遍呢?”
卢卡不敢置信地回头,风吹乱阿尔瓦的长发,掠过那双温柔的眼眸,他说:“为什么不进去呢,卢卡斯?”
“我……”
“你在害怕什么?”阿尔瓦走近他:“是害怕屋里的摆设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
卢卡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转开头,认命地说:“你总是能看透我。”
“不,”阿尔瓦摇摇头:“不是我能看透你,我只是你梦境的一部分,看透你的是你自己,你知道外面有人在等你,所以你要我把你唤醒。”
卢卡失神地说:“可醒来未必是件好事,永恒的沉睡也不失为坏结局。”
“外面的那个人,他不愿你就此睡去。”
眼角聚起泪水,卢卡哽咽着说:“他恨我的,怎么会不愿意?”
“他也许恨你,但一定爱你,卢卡斯,你知道的,不是吗?”那双还没有缠上绷带的手为他擦拭眼泪,阿尔瓦说:“正如你知道你的眼泪——卢卡斯,告诉我,你的眼泪为谁而流?”
卢卡怔怔地和他对望。这个自信的从容的温和的阿尔瓦、学术界遥不可及的存在、生活里对他处处关心的老师,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可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张破碎的面庞,那双猫一般的竖瞳里有永久的哀伤——他终于崩溃地承认了:“为你而流,我的眼泪是为你而流的,从我们重逢后的第一面,不,不,是从我失去你后的每一天。”
阿尔瓦将他抱进怀里:“将这些话告诉他吧,他会好好爱你的——他一直都是爱你的。”
可卢卡远没有那么乐观,他把这些话当成安慰。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尔瓦了,他知道阿尔瓦温润的表面下藏着怎样的骄傲,而这骄傲绝不会让阿尔瓦爱一个毁掉自己的人。他知道阿尔瓦即便还爱他,和恨相比,那爱也会显得微不足道。
但大概正是因为有这点爱的存在,阿尔瓦对他下不了手,所以他主动求死,好让两个人都解脱。
我无法去回想我拥有过什么,一旦想起,悔意就如同淬毒的匕首,将我的心脏割裂腐蚀。
而生前的阿尔瓦拥抱着他,虚幻的温度燃起他那颗冷寂的心,他说:“去见他吧,你会得到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爱都会有归处,恨也是,不要害怕,卢卡斯。”
“走吧,走吧。”阿尔瓦推他离开梦境,便如当初推他离开火场,那一双眼包含着无边无际的不舍,可说的话却是:“不要再孤独地回到这里了。”
卢卡流着泪睁开眼,入目是一张落着瘢痕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看起来很疲惫,眼眶通红。
“你睡了一天一夜。”那个人说:“而这是我第三次,觉得要失去你了。”
14.
长久的沉默。
许久,卢卡问:“那第一次和第二次呢?”
阿尔瓦望着他,语气平静:“第一次是那场大火,你拽着我的衣领质问我,火光朝我们扑来的那个瞬间,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你了,无论是我独自葬身火海还是和你一起死去;第二次是接你回来,你躺在床上,我握着你的手就像握着一块冰,你的呼吸声很轻,我要凑得很近才能听到,你睡了三天,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醒来。”
“三天,三天……”卢卡想到什么似地呢喃后,而后他终于记起:“那个时候我问你,我……”
他话都说不利索:“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背地里看我笑话,你说你只醒来三天,所以,所以你复生后就立刻去接我了?”
阿尔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自顾自地说着:“第三次,我告诉你真相,而你哭着求我,让我杀死你,然后倒在我面前。”
“卢卡斯,我有时不懂,你是因为觉得我不爱你才说那些话,还是知道了我爱你才说的。”阿尔瓦红着眼,语调却平稳:“卢卡斯,你是在报复我吗?”
这样字字诛心的指控。
“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应该恨我。”卢卡目光悲恸:“你这样骄傲的人,被我毁掉一生,你理应恨我才对。”
“我没有说我不恨你。”阿尔瓦说。
卢卡茫然地看着他。
阿尔瓦接着说:“我去找你的时候想着我要怎样报复你,我要你偿还我曾遭受的痛苦,可你躺在那里,因为怕冷而蜷缩成一团,我抱起你,就像抱起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那个时候我没有空恨你了,只想着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阿尔瓦望着那双灌满泪水的绿眼睛,说:“如果你活着,我一定恨你,如果你死去,我也一定恨你,可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去,我都一定爱你。”
卢卡怔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他的手掌覆上卢卡的面庞轻抚着:“告诉我,卢卡斯,在你以为我死去的时光里,你是否恨我依旧,是否也爱我依旧?”
他们靠得这样近,气息交融,卢卡从灿金色的眼眸里望见自己的身影,原来这双眼睛从来都是在注视着他的。
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要揭露他的不敢笃定的恨、不敢看清的爱、不敢结痂的伤疤。
于是卢卡便把自己的肺腑解剖,每一句话都鲜血淋漓:“我当然恨你,每时每刻都在恨你,你将一个巴尔萨克变成了小洛伦兹,又摧毁他对你所有的敬仰和憧憬,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而我是个笑话,竟然为一个‘小洛伦兹’的头衔而沾沾自喜那么久。你离开得那么轻易,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上了,我没有办法不恨你。可是,可是这些恨又都是因为爱而存在,我也没有办法不爱你,我只能说服自己骗自己说那不是爱,我没有想念你没有爱你没有舍不得你,但失去你的时间越长,思念越刻骨铭心,我越来越清楚,我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见到你,可梦里都是只有大火,我一遍遍地看你奋不顾身地救我,一遍遍地体会着失去你的滋味……”
“阿尔瓦,老师,我的老师,”卢卡泣不成声:“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不恨你?”
他的恨不纯粹,爱也不纯粹,可最恨阿尔瓦的时候他的爱也没有消失。
“你恨我吧,我也恨你。”阿尔瓦的手掌盖上他的后脖颈,力道不像是把卢卡揽进怀里,而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卢卡抽噎着问:“你是要和我互相折磨吗?”
“是。”阿尔瓦说:“你说得对,我的骄傲让我不能爱一个毁掉我的人,可是不爱你,我在这世上还要爱谁呢?我教导你照顾你,你成为了‘小洛伦兹’,成为我一半的生命,我恨你,可同样地,也没有办法不爱你。你以为我到现在还隐瞒真相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愧疚吗?卢卡斯,你在促使我杀死你,你在逼我承认自己的心软,逼我因此恼羞成怒对你动手,可当我真的承认时,你却又害怕了,因为你爱我,对吗?因为你怕我也爱你——你怕我们原本应该是相爱的结局。”
他被完全看透了,可看透他的是阿尔瓦,这变得一点也不奇怪。但卢卡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他从阿尔瓦的肩上抬起头,用略带委屈与愤怒的口吻说道:“我是懦弱,那你呢,你对我隐瞒了真相,难道你就没有懊悔过吗?你没有哪一刻想过,如果当初把事情说开了,我们现在依然好好地过着我们的生活吗?阿尔瓦,你没有后悔过吗?”
阿尔瓦了解他,他也了解阿尔瓦,爱本就是双刃剑。
阿尔瓦望着他:“我后悔了,假如我知道隐瞒的代价是有朝一日你会有求死的意志,我绝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卢卡被他悲戚的眼神看得心中酸楚,他听着阿尔瓦的下文:“可如果你的求死是为了我,那么我恳请你,好好地为自己活着。”
他再次被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耳边是阿尔瓦压抑的声音:“卢卡斯,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不是让你哪一天为了别人看轻自己生命的,哪怕那个人就是我。”
卢卡一度以为自己是锋利的碎玻璃,伤人也伤己,可他在阿尔瓦的眼中却仿佛变成了至贵的珍宝,因此他干涸的眼眶又重新生长出洁净的泉水。
他说:“你叫我卢卡斯,但你知道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卢卡斯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我不再是卢卡斯,或许也永远变不回那个你引以为傲的小洛伦兹了。我被打碎了,那些锋利的碎片也许还会伤到你,你会因我流血,皮肉上再添疤痕。而我始终有我要追求的,我不会回头,尽管我会在这条追求理想的道路上遍体鳞伤。我们或许仍然会有争执与吵闹,会重蹈覆辙地彼此怨怼彼此伤害,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有什么所谓呢?”阿尔瓦低声说:“我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伦兹教授了,难道你就因此不再爱我了吗?”
你是破碎的又怎样呢,我也同样不完整。我知道你的坚持你的固执你的疯癫,我知道你在走那条永不会回头的路。可那又怎么样,你拿走了我的爱,也占去了我的恨,你把我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人,我无法舍弃我的骄傲,所以我恨你,但我无法背叛我的灵魂,所以我爱你。我也许终其一生无法原谅你,又一定终其一生无法接受失去你,你是承载我爱与恨的共同体,谁能比你与我更亲密?
“阿尔瓦,阿尔瓦。”卢卡回抱住他,喊着他的名字,每一声都缠绵、每一声都眷恋、每一声都呼唤得触目惊心:“我爱你,我恨你。”
他说:“那就如你所愿,爱也好,恨也好,我们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对方了。”
爱是你,恨是你;蜜糖是你,镣铐是你;热焰是你,冷泉是你。我辗转反侧的都源自你,我满心惶恐的都属于你。
阿尔瓦眼中蓄泪,却笑了:“只是如我所愿吗?”
卢卡合眼:“也是如我所愿。”
15.
“再将那个问题问我一遍吧。”他贴着阿尔瓦的耳畔,“问我,我的眼泪为谁而流。”
阿尔瓦的声音那样轻:“那么,卢卡斯,你的眼泪为谁而流?”
“为你。”卢卡说:“我所有的泪水,都因你而流。”
【糖巧】绊斗说: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网恋了
一个由“绊斗按照鱼鳄的说话方式跟生真交流”发展来的脑洞
为了这碟醋包了盘饺子
@荒野小玫瑰 感谢最佳催稿员的倾情奉献,陪我聊了两个钟头讨论我的脑洞
人物ooc预警
“欸!你是说,这个叫做鱼鳄的家伙在和你交往!!!”
悠闲的午后,宁静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直到响彻整个万事屋的一声尖叫凭空惊醒了整个世界。
十分钟前,生真正抱着手机苦恼如何回话,删删打打半天进度依然为零。蹦蹦跳跳的饱藏们被生真圈在双臂间,叽叽喳喳地为生真的回复出谋划策。大家都沉浸在聊天中,等到有饱藏察觉幸果就在门口时为时已晚。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
一进门,幸果就...
一个由“绊斗按照鱼鳄的说话方式跟生真交流”发展来的脑洞
为了这碟醋包了盘饺子
@荒野小玫瑰 感谢最佳催稿员的倾情奉献,陪我聊了两个钟头讨论我的脑洞
人物ooc预警
“欸!你是说,这个叫做鱼鳄的家伙在和你交往!!!”
悠闲的午后,宁静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直到响彻整个万事屋的一声尖叫凭空惊醒了整个世界。
十分钟前,生真正抱着手机苦恼如何回话,删删打打半天进度依然为零。蹦蹦跳跳的饱藏们被生真圈在双臂间,叽叽喳喳地为生真的回复出谋划策。大家都沉浸在聊天中,等到有饱藏察觉幸果就在门口时为时已晚。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
一进门,幸果就看见生真一脸慌张地挡在桌子前。
生真僵硬的动作引起了幸果的注意,她探头往生真身后瞧了瞧,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桌面上蹿过。
跑过去的不会是老鼠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幸果登时急了,扔下手里给生真带的小零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结果恰好与转身的生真撞了个满怀,连生真的手机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华丽丽地摔到了地上。
“对不起!”
这下老鼠一点都不重要了,幸果赶紧捡起了生真的手机检查有没有摔坏。
生真也没有料到手机会飞出去,他本可以抢在幸果之前捡起手机,然而桌子上还有没藏好的饱藏。
他的身后,是万千饱藏。
身负重任的生真把身体站的笔直,坚守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幸果点开他的手机屏幕后当场愣在了原地,整个人仿佛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等生真“封印”解除,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捏着手机的幸果硬控在原地,手机几乎要怼在他的脸上。
“美味生,这是什么情况?”
屏幕上,是一个顶着空白头像,名为“鱼鳄”的网友刚发来的消息。
——我心爱的人儿,我现在是如此寂寞,你是否也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着我。
空气陷入了死寂。
生真心惊胆战地瞥了眼面前不发一言的幸果,刚想说他可以解释,就被情绪激动的幸果猛然一把抓住了双臂:“美味生,你果然是被人骚扰了吧!”
“不,不是啦!”
像是回忆起什么,生真手忙脚乱地挣脱幸果的双手抢回手机,脸色在幸果担心的注视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爆红。
盯着生真这副摸样,幸果登时在大脑里拉响了最高级别警报:“生真你别怕!这种在网上随意骚扰他人,乱发消息的家伙就该被抓进监狱受到制裁!”
“监狱?”
已经转身去拿棒球棍的幸果:“就是被警察叔叔带走!”
一听要被警察带走生真立马慌了,顾不上羞耻连忙磕磕绊绊地辩解道:“不是骚扰,是我在跟对方交往!你看这是他给我发的告白,我答应了!”
“交往!告白!”
幸果呼吸一滞,她愣愣地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瞪着生真递来的对方的“告白”。
“你绝对是被骗了,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种人说的交往怎么可以信?”
“因为鱼鳄说交往的前提是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他想谈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恋爱。所以我没有告诉幸果,也拜托幸果知道后千万不要说出去!”
??????
什么叫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恋爱,不就是没安好心吗!
确认了,对面百分之百是个邪恶且专业的网恋骗子!
然而生真——
“鱼鳄先生不是坏人!”
面对生真可怜兮兮的小狗眼,幸果活像是看见自己捡回家好不容易养的油光水滑的修勾,背地里被用心险恶的,卑鄙无耻的小人用掺了大量诱食剂的三无狗粮拐走了。
棒球棍呢!把老娘的粉红棒球棍拿来!!!!
不过生真的坚持也让幸果恢复了些许理智,硬的不行,她来软的。
幸果跟生真妥协说,只要鱼鳄是好人,她就不会跟别人透露一点。
在生真看不见的地方,幸果攥紧了拳头。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是没有包藏祸心,她绝对要亲手把棒球棍砸在“鱼鳄”脑袋上!
幸果离开后,生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其实对幸果隐瞒了不少东西,比如鱼鳄其实就是绊斗。
加上鱼鳄好友的时候,生真还不知道对方是万事屋的常客,但他已经以假面骑士的模样见过绊斗了。
尽管生真很早就做好了永远不被人类理解和接纳的觉悟。然而,当他一次次亲眼目睹自己竭尽全力救下的人类见到他后,只会充满惊恐和厌恶地尖叫着“怪物”逃离时,生真仍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连成功的喜悦也所剩无几。
生真深知他必须为身上那一半属于砂糖人的血脉赎罪,这些痛苦和排斥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在这个时候,绊斗出现了。
对生真而言,绊斗的存在就是自妈妈离去后他生命中的第二束光,那句“他才不是怪物”到现在依然是他坚守本心的支撑。
更让他惊讶的是,得益于绊斗的坚持和宣传,人类渐渐不会再把自己跟砂糖人相提并论,他甚至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假面骑士加布”。
所以在看见好友申请里面看到那张记忆深刻的脸时,生真格外激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意。
尤其在鱼鳄自我介绍说头像就是本人时,生真更兴奋了,迫不及待表达了“绊斗先生”之前为他说话的感激。
但“绊斗先生”的记忆力好像不太好,他提醒了好多,就差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绊斗先生”这才有了些印象。
至于“绊斗先生”会不会猜到他就是那个“怪物”,生真并不担心。
生真社交帐号的头像是一根特别可爱的棒棒糖,坚信自己没有泄露任何个人信息。而“绊斗先生”同样不会在现实生活中与他相遇,更没有机会知道面具之下的他是谁,长什么样。
生真未曾料到的是,绊斗不仅是万事屋的常客,还是跟他一样的假面骑士,最终也彻底揭开了他的伪装。
幸运的是,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绊斗表现得相当镇定,还跟生真互相打起了隐瞒身份的配合。
而鱼鳄这边,跟他聊天时也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同。
生真悄咪咪的试探过几次,发现鱼鳄都是很淡然的把话题略过去后。生真觉得自己明白了绊斗的想法,他不打算把由于生真的身份导致的问题在鱼鳄这里交流,“糖果超甜”跟“鱼鳄”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桃花源。
虽然是‘绊斗先生’先在网上对他告白,但他确实是早就对绊斗怀有特殊感情,以至于开启了这场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
“所以说一个叫鱼鳄的社交账号加了生真?”
幸果面无表情:“是的。”
“那个账号还给生真发了很多情话。”
幸果咬牙切齿:“准确来说,是极度恶心,极度反胃,极度影响生真身心成长的污言秽语。”
望着此刻怒气溢于言表的幸果,绊斗简直幻视一只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开启暴躁护崽模式的霸王龙。
不过见到幸果如此生气,绊斗非常理解。
说实话,听到有人骗跟生真交往,还让生真瞒着其他人。绊斗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好歹是个假面骑士,怎么那么听话啊。
至于鱼鳄那家伙,有本事过来找他,欺负生真算什么啊!
“既然如此,”了解来龙去脉的绊斗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我们总要给这个随随便便欺骗他人感情的家伙一些教训吧。”
“绊迪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现在就去找警察,报警控告这个家伙!”
“好!”幸果愤愤的一拍桌子:“我一定要把那个叫鱼鳄的家伙找出来!让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受到制裁!”
干劲十足的两个人立马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宰鱼计划”。
幸果负责在网上搜索关于“鱼鳄”的消息,绊斗负责去找警察以及根据幸果搜集到的信息去寻找其他受害人。
在幸果和绊斗的联手下,面对一众受害人和板上钉钉的证据,警察表示会高度重视“鱼鳄”。
高度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幸果跟绊斗就从警方那收到了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消息。
鱼鳄销号了。
根据警员的解释,可能是搜查的动静太大,引起了鱼鳄的注意,导致它直接销号并逃跑了。
警员解释的时候绊斗还收到了生真打来的电话,但绊斗人在警局,怕生真察觉到不对。接了后确定没有什么急事就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事已至此,幸果跟绊斗离开警局后,决定自己查案。
绊斗继续去寻找之前的受害者,幸果先回万事屋对生真解开鱼鳄的真面目。
在万事屋跟饱藏玩闹的生真突然想起了今天鱼鳄好像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拿出手机一看,生真愣住了,原本被置顶的账号显示已注销。
这……是绊斗出什么事了吗?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生真手足无措,下意识给绊斗打了个电话。
生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绊斗为什么要注销“鱼鳄”那个账号,以往绊斗会察觉到生真的不对劲。可这一次绊斗见生真说话含含糊糊,就直接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冰冷的“滴滴”声霎时砸醒了生真,生真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销号,按照人类的思维,应该代表分手吧?
可是为什么呢?好歹得给个理由吧。
手指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要不要问清楚的念头。
也许这就是幸果口中,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说的太明白的意思。
其实早在绊斗让他不要暴露他们的关系时,生真就预感到了什么。
生真很早就发现,相较于网络上的鱼鳄,他似乎对现实中的绊斗抱有更深的好感,网络上的鱼鳄也没有让他有过心跳加速的时候。
他添加鱼鳄为好友时,想这是能说出他不是怪物的话的人,他想更多的了解对方。可每次登录时,都没有亲自跟绊斗交流时的兴奋。可是他又亲身验证过鱼鳄的身份,确认鱼鳄就是绊斗。
久而久之,生真也搞不懂原因了。不自觉的,生真减少了跟鱼鳄的聊天频率。
鱼鳄似乎察觉到了生真对他的疏远。
几天后,生真就收到了鱼鳄对他的告白短信。
当时的生真连交往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但当生真看见鱼鳄说如果拒绝了他会很难过时,生真还是答应了。
绊斗是很重要的人,他要带给绊斗快乐,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绊斗伤心。
当生真再一次在万事屋看见绊斗时,被告白的喜悦才后知后觉地降临。
直到亲眼见到绊斗,生真才真切意识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竟然也喜欢他。这份稀里糊涂答应下来的告白,此刻让生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生真无比庆幸自己为了成为一个称职的恋爱对象,在这段时间查阅了许多关于情侣相处的内容,努力想做好恋人应有的模样。
聚会的全程生真一直围着绊斗忙前忙后,但他似乎表现的过于激动了。绊斗没过多久就皱起眉让他坐在椅子上好好吃饭,不要光围着他打转。
被泼了冷水的生真一下子泄了气,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来吃饭了。即使这样,生真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情侣都喜欢粘在一起不愿意分开了。
实际中的接触,是网上聊多长时间都代替不了的。
而在聚会结束后,生真收到了鱼鳄发来的消息。
说他只想跟生真谈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恋爱,让生真不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看到这条消息的生真下意识认为,自己又把事情搞糟了。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生真一直安分守己,不敢露出丝毫破绽。做事冒冒失失的,这样的他肯定不能算是一个靠谱的恋爱对象,所以绊斗才会让他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可是现在绊斗销号,是不是代表对他彻底失望了。
饱藏察觉到生真低落的心情,挨挨挤挤地挪到生真的肩膀上用身体努力去蹭生真的脸,试图让生真的情绪好一些。生真感受到饱藏想要安慰他的迫切心情,忍住悲伤摸摸饱藏们,轻声安慰:“没事的,辛亏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哦幸果稍微知道一点,要不然下次跟绊斗见面也太尴尬了。”
他不该要求那么多,能跟绊斗先生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已经很开心了。
开心才怪。
带着从警局收集的证据,幸果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万事屋,她要在第一时间对生真戳破那个恶臭死鱼的真面目!
“生真!”兴冲冲的幸果刚推开门,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猝不及防就跟眼泪汪汪的生真对上了视线。
幸果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把手里的东西胡乱往桌子上一堆,急忙跑到生真面前:“发生什么了吃货生?”
信赖的人在身边,生真再也没忍住,眼泪一泻千里:“鱼鳄注销账号了……”
“吃货生……”
幸果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生真如此脆弱的样子。她上前轻轻拍着生真的背,试图安慰他。
“揭露鱼鳄面孔”任务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真的很喜欢鱼鳄先生,他给了我很多鼓励,我不知道他不打一声招呼就销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幸果拍着生真后背的手僵硬了一瞬,原本打好的腹稿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令生真伤心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跟鱼鳄的恋爱,是否只是绊斗一时兴起的玩闹。
他做不到去找绊斗刨根问底地追问,也不能对幸果透露鱼鳄的身份。
理智告诉他绊斗不是这种人,感情上却在不断设想出更可怕的“真相”。
看着生真如此难过,幸果心里一片混乱,她没想到生真对“鱼鳄”投入了如此之多的感情。
她现在告诉生真鱼鳄的真相,生真可以承受住吗?生真愿意相信吗?
幸果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直到生真哭累了,顶着双通红的眼睛从台阶上站起身,幸果都没能说出实情。
“生真那么难过吗?”
幸果描述完昨天生真的状态后,绊斗也沉默了。
他跟幸果有了同样的顾虑,直接告诉生真鱼鳄只是个网恋骗子对生真而言也许太过残酷。
幸果长叹一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毕竟是他们考虑不周。
绊斗沉思良久,终于有了点想法:“生真对鱼鳄如此念念不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鱼鳄消失在了生真最喜欢他的时候。”
绊斗继续解释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生真对鱼鳄的滤镜,但这件事不能我们来做,而是鱼鳄去做。”
“让鱼鳄亲自在生真面前露出真面目。”
幸果歪了歪头,眼神里透出清澈的疑惑:“可鱼鳄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绊斗眼神深邃:“‘鱼鳄’只不过是个代号罢了,现在谁都可以是‘鱼鳄’。”
幸果反应过来了:“你要在生真面前装成鱼鳄!”
势在必得的绊斗带着满腔的激情和雄心壮志做好了计划,为了防止露馅,绊斗还找来了鱼鳄跟其他人聊天的内容作为学习资料。
然后,绊斗就傻眼了。
绊斗死死盯着鱼鳄的聊天记录,首次感觉到了堪称绝望的煎熬,他收回之前的话还来得及吗?
看着手里的对话内容,绊斗试图挣扎:“我真的要发这种话给生真吗?或者换一种文体,新闻体裁怎么样,不一定非要诗歌吧。就说鱼鳄改爱好了怎么样?”
很可惜,绊斗的如意算盘被幸果毫不留情地一下掰碎并且扔进了火盆里。
“不可以!绊迪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鱼鳄的说话方式。”
绊斗的眼睛失去了光亮:“幸果,答应我,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生真知道,鱼鳄只能是鱼鳄。”
绝对跟辛木田绊斗没有分毫关系!
——亲爱的美人,十分抱歉我的失礼。
凝视着屏幕上的话,绊斗心如死灰。灵魂和肉体仿佛分割成了两半,而他还要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万恶的鱼鳄不能去搞点有格调的东西吗!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在跟你分别的这短短两天,我的灵魂仿若坠入无尽的深渊,痛苦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我。我梦中尽是你的身影。
绊斗从未想到打字竟会如此令人痛苦,难以置信这肉麻的玩意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去自己专业撰稿人的名声绝对会毁于一旦。
然而打出这些话还不是最大的挑战,最大的挑战是他还要把这些话发给生真。
绊斗不记得他是怎么按下的发送键,在发送成功的那一刻,绊斗觉得生命中有些必不可少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比如他的脸面。
绊斗打着鱼鳄的旗号艰难对生真解释说他之前的账号出了些问题,不得不销号。
糖果超甜:太好了!
糖果超甜:通过这件事我意识到我跟鱼鳄先生之间的联系还是太少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记录跟鱼鳄先生聊的每一句话,这样我就不怕有一天跟鱼鳄先生的联系彻底断掉了。
???什么聊天记录??你要记录什么???
假面骑士加布,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战友的吗!
糖果超甜:和鱼鳄先生聊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美好的回忆!
这是威胁吧!这就是威胁吧!
绊斗两眼一黑,他只是扮演鱼鳄,怎么还会被记录在案啊。
不是他的来时路,却将会成为他的黑历史。
还是被特别记录的。
绊斗真情实感地试图挽救。
鱼鳄:这真是我的过错,但居然让可爱的美人如此伤心落寞,但请相信我们会一起,书写更加美好的篇章。那如星辰璀璨的记忆,将在心上永恒绽放。
糖果超甜:鱼鳄先生是觉得我们的之间的记忆不值得留念吗?
糖果超甜:明明鱼鳄先生说过的,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愿意永远铭记。
???我不是,我没有!
绊斗还想再争辩两句,但生真接下来的消息毫不客气地打破了绊斗的妄想。
糖果超甜:感觉鱼鳄先生变了好多啊。
这才第一天就要被认出来了吗?
不,以酸贺的性命发誓!他才不会倒在这个时候!
鱼鳄:是我的疏忽,纯洁的人儿,你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内心,它是如此耀眼,哪怕宇宙中最明亮的星体都比不上它的光芒。
绊斗从未感到文字的力量会如此强大,能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如果有人拿着这些话告诉被师傅收留之前的绊斗,这是他写的东西,绊斗会当场将那人摁在地上痛打一顿。
如果给被师傅收留后的绊斗看,绊斗可能会当场呕吐,然后选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把人套上麻袋痛打一顿。
但若是现在的绊斗看到这些话,他只会一边否认一边努力挖地洞逃跑,如果逃不了,就当场一拳把自己打晕逃避这一切。
在成功让生真相信自己就是鱼鳄后,绊斗开始了对“自己”三百六十度下死手的批判。
鱼鳄:认识这么久,其实你与真实的我依旧遥不可及。
意识到了吧,我隐瞒了你很多事,对你并不真诚。
糖果超甜:是的,鱼鳄先生对我说过,我所了解的鱼鳄,不过是你塑造的一个角色。真正的鱼鳄,我从未触及。
你怎么成了这样的生真!!!
绊斗震惊了,情报有误!
这波堪称鱼鳄完美预见了他的行动。
鱼鳄:理想?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找到我的立足之地。
糖果超甜:哇!鱼鳄先生好酷啊!
糖果超甜:幻想与现实交融!鱼鳄先生的思想境界又深刻了!
糖果超甜:有明确目标,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的鱼鳄先生,哪怕不择手段也有别样的魅力呢!
嗯????
我是这个意思吗???
绊斗疑惑,绊斗不解,绊斗怀疑他跟生真其中绝对有人被夺舍了。
鱼鳄:你所谓的情感,不过是被我精心挑选和编排出来的空中楼阁,你是如此的轻浮和易于操控。
看见了吧,鱼鳄都这么羞辱你了,快质问我!
糖果超甜: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信任你了,你总会对我坦荡说出我的不足,所以才能让我一直进步。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此时的绊斗深刻意识到了幸果之前问他要不要限制生真上网时间,给生真开青少年模式的必要性。
但绊斗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依然没有死心的他还在坚持。
鱼鳄:现实生活中,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对你发的很多诗句都是无病呻吟,甚至有很多都是从网上现抄的,我其实根本没有多么热爱诗歌!
糖果超甜:鱼鳄先生的诗歌确实写的水平不高啊。
你这也太直白了吧!
不过,有希望!!!
糖果超甜:但从鱼鳄先生给我发的话里,我能感觉到鱼鳄先生对我真挚的感情。
糖果超甜:如果一直从网上借鉴的话,相信某一天鱼鳄先生也可以写出同样优美的诗歌,鱼鳄先生永远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
他最好,那我呢?我算什么?
鱼鳄肆意带歪假面骑士三观,罪加一等!
鱼鳄:你所爱的,是文字背后那个经过我精心设计的幻影,而非真实的我。
糖果超甜:如果我爱的不是你,那我存活于世的真实感也会随之崩塌。
糖果超甜:要相信自己啊!
是的!他要相信——相信什么啊!
办不了,这件事办不了一点。
绊斗绝望了,直接自爆。
鱼鳄:我说实话,我是个骗子。
糖果超甜:是的,鱼鳄先生骗走了我的心。
他是这个意思吗?
鱼鳄:我说我是个网恋骗子!我会先骗你的感情,再骗你的钱,最后让你一无所有。
糖果超甜:可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钱如果你先要的话我可以都给你。至于感情,是你让我产生这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情,鱼鳄如果想收回的话也是应该的。你本身的存在,对我而言已经是无上宝藏了。
……
我们刚才是这个剧情吗?
我是让你讨厌我,不是让你怜爱我啊!
你别这样,我害怕。
绊斗试图打些什么话来回击,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职业撰稿人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宛如洪水一般肆虐,生真的回答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在生真的真诚面前,他所有的猜想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或许,鱼鳄能在生真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并不只是因为鱼鳄的哄骗,而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生真。
但绊斗没想到的是,此刻的生真也在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生真完觉得绊斗最近绝对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之前的账号突然销号害得他伤心了好久,还很不争气地在幸果面前抹了半天的眼泪。
后来加上新号后,又一直在说自己的不是,没有对他诚恳,欺骗了他。
果然绊斗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吧,绊斗最近来万事屋的状态都不对劲了,天天抱着一堆关于网络诈骗的案例到处乱扔,还让他帮忙收拾。
对绊斗后面说的那些自暴自弃的话,生真意识到绊斗的心理真的出现大问题了,他一定要以更好的心态去鼓励绊斗先生。
让绊斗先生重燃之前的自信!
不对劲,幸果隔着电脑盯着对面抱着手机的生真,以自己想要敲爆鱼鳄人头的决心担保,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其实生真之前花在跟鱼鳄聊天的时间并不多,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没察觉到。
但自从跟“鱼鳄牌”绊斗聊上后,生真非但没表现出来热度下降反而还更加热情了。
甚至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抱着手机不撒手的情况,连零食都放在了一旁!
绊迪不会演砸了吧!
收到幸果询问什么时候可以生真说出真相的信息时,绊斗正在花式赞美喜欢奶油蛋糕的生真是多么令人心动,多么令他魂牵梦绕。
——美丽的人儿,不论是白昼还是夜晚,我都会在心中不断地勾勒你优雅的轮廓,这是我存在的唯一慰藉。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非常自然的随随便便就是一篇大作,脸不红心不跳,成为一位真正的诗人指日可待。
绊斗已经放弃了通过“自我贬低”,让生真讨厌鱼鳄的计划了。
没办法,在生真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越演越烈的直球攻势下,绊斗觉得自己都快要沦陷了。
看到幸果消息的那一刻,绊斗宛如沉浸在美梦中时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从心底散发的刺骨寒意使他瞬间清醒。
对啊,自己最近都在干什么啊。
虽然生真是“恋爱脑晚期”,说的话经常让绊斗哑口无言。但生真的某些话还是触动到了他。他想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开,既然生真真的这么喜欢鱼鳄,那他就帮生真这场美梦做的久一点吧。
但绊斗没想到,他在为生真编织美梦的时候,梦境的丝线也缠绕住了他。
幸果之前那句“你可千万别爱上生真”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按照他跟幸果一开始的计划,他扮作鱼鳄让生真意识到鱼鳄并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再告诉生真鱼鳄是个骗子的真相。
当时的绊斗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完美”计划有个极其重要的前提,就是他依旧把生真只是看作是好友。
亲身经历了生真对“鱼鳄”的爱意后,绊斗分外清楚生真有多喜欢鱼鳄。
那些充满爱意的担心和鼓励,不是逢场作戏能表现出来的。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这段时间里窃取了生真“爱意”的小偷。
如果他想在对生真揭露真相后,对生真提出交往的请求,他做不到对生真隐瞒这段时间的经历,更不能去欺骗自己的爱人。
可他坦诚伪装鱼鳄的事实后,生真会原谅他吗?
聊了许久的网恋对象,其实是自己的暗恋者扮演的。
换做是他,恐怕再也不会搭理对方了吧。
但他不可能用鱼鳄的身份骗生真一辈子,更不能伪装一辈子的鱼鳄。
逃避永远不能解决办法。
至于未来的走向,就由生真决定吧。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命运也一并交由生真。
鱼鳄:最近有时间吗?
抱着这也许是他跟生真最后一次聊天的念头,绊斗没有使用那些拐弯抹角的语言,就像是正常聊天一样对生真发出了邀请。
鱼鳄:我想和你见一面,想对你坦白一些事情。
鱼鳄:如果有时间的话,请不要拒绝我。
鱼鳄:明天下午两点我在昨天聊过的那家咖啡馆等你。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绊斗坐在了咖啡馆里。
他不知道生真会不会来,昨天给生真发完消息后,他就再没敢点进跟生真的对话框。
绊斗辗转反侧了一整个晚上,然而当他坐在咖啡馆时却平静了下来。
店里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咖啡的香气萦绕鼻尖,这给绊斗或多或少带来了些许安慰。
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终于,时钟指向了两点,可是生真还没有出现。
在绊斗犹豫接下来要不要去万事屋找生真说清楚的时候,生真慌慌张张的脑袋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环顾一周,生真视线精准定位到了绊斗,没有一丝犹豫,动作自然地坐在了绊斗对面,冲着绊斗咧嘴一笑,“不好意思!万事屋今天有些忙,我本来想提早到的!”
在平时,绊斗肯定能察觉到生真行为的异常。但此刻,绊斗的思绪完全被要向生真坦白的念头占据。
在生真坐好后,绊斗率先开口,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生真,我说过我今天是想向你坦诚一些事情。”
绊斗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替自己鼓足了劲:“这段时间跟你聊天的鱼鳄其实是我。”
生真愣住了,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绊斗没有给生真提问的时间,继续顺着自己打好的腹稿说了下去,抓紧赶在自己后悔前坦白吧。
“……之前那个旧号才是真正的鱼鳄。很抱歉,我顶替了鱼鳄的身份,并且同时欺骗了你的感情。”
空气陷入了寂静,生真正在试图理解所有的信息。而绊斗,在等待生真理清后对他下达最后的判决。
半晌,绊斗听见了生真小心翼翼的询问:“鱼鳄不一直都是绊斗的小号吗?”
做好接受生真怒火的绊斗一下子卡壳了:“啊?”
看清生真眼底实实在在的疑惑和迷茫后,生真刚到店的异常终于浮现在绊斗脑海里。
那么自然地坐到他面前,连一句确认都没有。这个表现,怎么看上去像是自己约的他。
电光火石之间,绊斗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压住内心的惊异,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你今天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不是绊斗约的我吗?”生真愈发不解,甚至拿出手机翻找起绊斗给他发的信息,“下午两点咖啡馆是这啊。”
猜想被证实了。
绊斗觉得自己的声带都不受控制了,说出了那个考虑良久的可能:“所以,生真从头到尾都以为鱼鳄是我?”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从彼此完全不同的神情中意识到,他们俩似乎都搞错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等两人交换了下各自视角的经历,现场陷入了沉默。
“所以,销号后的鱼鳄才是绊斗了?”
“是的,之前那个账号肯定不是我。”
当事人亲口证明不是本人,使得“鱼鳄”账号的含金量遭到了跳崖式下跌。
出乎绊斗意料,生真的声音反而变得雀跃了:“那我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绊斗!”
嗯?什么意思!!!!
“其实第一次和绊斗见面,绊斗先生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护我,说我才不是怪物,我是拯救大家的英雄时我就对绊斗心动了!”
绊斗登时抬起头,注意到生真的肩膀小幅度都抖动,他完全能想象出生真藏在桌子下的双手在如何纠结地揉捏衣角。
“鱼鳄最开始加我的时候头像还是绊斗的照片,我以为那是绊斗才同意的。”
亲自接触绊斗后,网络跟现实里极大的性格差距,生真不是没怀疑过。
尤其在鱼鳄换回了系统默认的空白头像后。
原本聊天时的那种割裂感,生真可以看着绊斗先生的头像缓解,甚至还能幻想一下绊斗先生是以什么样的神态说出这些话的。但现在面对一个空白的头像,生真反而越发觉得割裂,找不到一丝相似度,跟鱼鳄聊天的欲望也是一退再退。
于是,在某次绊斗前往万事屋提交委托的时候,生真指使藏在一旁的饱藏偷偷给鱼鳄拨去了电话。
恰巧这个时刻,绊斗的手机也铃声大作,连电脑前的幸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绊斗取出手机,匆匆一瞥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一直守着手机的饱藏传来了消息,鱼鳄同样没有接听。
确定了,鱼鳄正是绊斗先生本人!
至于绊斗身为“鱼鳄”时迥然不同的性格,生真表示理解。
幸果特意跟他强调过很多人网络跟现实有可能完全是两幅面孔,绊斗先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罢了。
至于那些看的他晕头转向的文字,肯定是他还没有完全理解人类社会的表达方式。
绊斗先生是撰稿人,懂得东西多,爱好广泛也是应该的。
生真解释完,绊斗立刻拿出开始查那天的通话记录,结果发现那天他唯一挂掉的电话是来自酸贺的。
赌上鱼鳄的性命,酸贺那个家伙必须死!
生真说到这终于感到了一丝羞涩:“自从绊斗先生换号加我后,我发现我开始觉得会摇头晃脑,抑扬顿挫朗读那些文字的鱼鳄先生变得特别可爱!”
听到这绊斗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所剩无几的脸面还是辩解了一句: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再只是因为绊斗帮我说过话,我才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人。而是发自内心地渴望与绊斗接触,仅仅是和绊斗聊天,就会感觉到开心和幸福!”
“我知道在不管是在绊斗心里还是幸果心里,都觉得我是小孩子心态,可能会分不清喜欢和爱。”
听到这绊斗着急了:“没有的事!生真是个很聪明很优秀的人,我一直把生真当作平等的成年人来看待的!”
“那绊斗可以答应跟我的交往吗!”
绊斗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红的快要爆炸的人,下意识点头后被生真猛扑过来抱在怀里的唯一念头是:生真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啊。
窗外阳光温明媚,咖啡馆里似乎弥漫开一股糖果的香甜,给苦涩的咖啡中添加了新的风味,而他们的未来也有了崭新的模样。
END.
【隐囚】漫展必穿定律,但阿尔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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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pa阿尔瓦穿越庄园隐士,助力哑巴师徒重归于好。
1w5,小白文一发完,HE,不收费无彩蛋。
我流庄园、我流隐囚,我流混搭文风和物理学羸弱,私设和OOC到极致,如有不适请立刻跑路不要勉强。
欢迎捉bug、捉虫和善意建议。
感谢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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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
——《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1.
科学是具有可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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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pa阿尔瓦穿越庄园隐士,助力哑巴师徒重归于好。
1w5,小白文一发完,HE,不收费无彩蛋。
我流庄园、我流隐囚,我流混搭文风和物理学羸弱,私设和OOC到极致,如有不适请立刻跑路不要勉强。
欢迎捉bug、捉虫和善意建议。
感谢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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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
——《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1.
科学是具有可预见性的,而命运不是。如果阿尔瓦•洛伦兹能够短暂超越他的研究领域,预见到今日发生的荒唐状况,那么他确信,就算再被学生胡搅蛮缠,也绝不会答应他一同前往漫展出cos的请求。
毕竟“穿越”这样在年轻人喜爱的小说读物中屡见不鲜的题材,对于一位常年醉心于物理学的大学教授来说实在过于离经叛道。更何况,穿越的目的地,还是他并不熟悉也不擅长的一款游戏,如果不是因为学生曾央求他一同玩过几次,他甚至无法在看到镜子的瞬间,便明白自己的处境。
当然,明白处境和接受处境,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了。
在阿尔瓦·洛伦兹在沉闷的疼痛中苏醒,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摸到床边,看清那模糊的等身镜中自己的倒影时,便几乎想要扶额叹息。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镜中之人,虽然容貌并无不同,但银色的长发已然削短,身上的衣物也古朴陌生。惨白的脸上留着狰狞瘢痕,如猫的竖瞳是暗沉的金色,而当那缠绕着绷带的双手握住床边的权杖时,还能感到微弱的电流转动,仿佛有雷霆酝酿其中。
于是阿尔瓦便明白,自己是穿越了。
穿越成了他正准备出cos、假发甚至还放在床头的那位角色,游戏《第五人格》中的监管者,“隐士”。
是梦境吗?教授清楚眼前一切感官的真实。那么,这番不能用科学常理来判断的状况,在现实中的折射又是怎样?
如果卢卡斯推门进来,发现自己凭空消失,大概会感到奇怪。因此,寻找回去的方式,便是重中之重.....
在阿尔瓦仍在思考之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立刻便回过神来,下意识拿起床边的权杖,还未思考如何使用,就听有人敲了敲门,声音平静:
“隐士先生,您醒了吗?”
阿尔瓦谨慎地没有回答。
他环顾这昏暗的房间,寻求一些线索。映入眼帘的,是整洁到有些索然无味的家具摆放,还未收拾的床铺被褥提供仅有的生活气,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快要指向罗马数字八的方向。
早晨八点。他刚下这样的结论,就听门外人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于是提醒:“今天的第一场游戏由您担任监管者。四个求生者已经就位,只等您了。需要什么帮助吗?”
游戏.....
阿尔瓦顿时想到什么。
《第五人格》作为一款1v4不对称性竞技游戏,有着以逃脱庄园为核心展开的复杂游戏规则。这些规则曾经一度让阿尔瓦晕头转向,还是卢卡斯手把手教了他一下午,才让这位教授勉强明白。
总的来说,这款游戏中,每场都有着一个以淘汰为目的的“监管者”,和四个以逃脱为目的的“求生者”。其中,监管者需要通过技能和攻击,损耗求生者的状态,最后将其绑上狂欢之椅,放飞两个以上,才算胜利。
这个过程,在手机上进行操作,只需指尖触碰;然而,如今游戏成为现实,又要如何行动,才能达成?
更何况,据阿尔瓦所知,“隐士”的技能有着神学元素的参与,这无疑是身为物理学教授的他一窍不通的领域。电荷的切换、电流的掌控尚且还能实验,但所谓的“分享”和“恩典”.....
阿尔瓦心中萌生犹豫。
然而,出于更进一步的谨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抱歉,稍等。”
门外于是便只剩下呼吸声。
阿尔瓦以最快速度完成洗漱,整理好仪容,再拿上权杖,将门打开。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视线扫过那位穿着黑白裙装的女仆,对方似乎并没看出他的特别,只是同样毫无表情地向他请示:“请和我来。”
她转身朝着走廊走去,阿尔瓦便顺从地跟上。
一边走,他一边思索着自己目前的处境。穿越为“隐士”毋庸置疑,参与游戏也是无可避免,从握权杖时感受到的细微电流来看,他也许能够试着使用游戏中的“奇迹”技能,更多的则是要在局内实验。
至于游戏胜负会有怎样的后果,目前还一切未知。但无论如何,先争取快速适应现状,看看能否得到这场游戏的胜利,以免出现不可预料的风险.....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纷乱复杂,又或许是研究学者特有的专注特质,当阿尔瓦被带入那昏暗的屋子,在举着盘子的巡视者旁匆匆落座时,他的视线仅是浅浅扫过帷幕后长桌上的四个人影,还未仔细分辨,眼前就落入一片黑暗,并未看清楚自己这局的对手都是谁。
而随着一阵眩晕,空间转换,他瞬间便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中。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阿尔瓦在短暂的恍惚后,抬头观察周围,意识到这里大概是被称作“红教堂”的地图。
——和游戏内一样,只是多了更多细节。
在开局花了一分半左右,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后,阿尔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托他还算好用的大脑所赐,在这一分半内,他成功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中搞清楚了“隐士”的一项技能使用方法,将五台未破译的密码机连在了一起,减缓了本局求生者的修机进度。
而在路过红毯区时,一阵轻微的耳鸣,也提醒了他求生者之一的所在。阿尔瓦握着权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追击试试看。
他顺着地上的脚步进行追踪,很快便看到了对方标志性的绿色兜帽——是“佣兵”。
和游戏里一样,对方极其警觉灵活,在阿尔瓦举起法杖,试探性地想放一个蓝色的“奇迹”时,对方便直接启动护腕,一溜烟就弹到了一旁的高墙区中。
无奈,阿尔瓦只能放弃。
他跟着耳鸣,试着追另外三个人。然而那位拉拉队员一见到他就举起花球跑得飞快,东方面孔的女人手中的机关萧更是虎视眈眈。阿尔瓦不想被打,只好硬着头皮追了前者一阵,却败给了对方超强的拉点能力,当大门通电声响起时,还一刀未出。
借着一旁散落玻璃碎片的倒影,阿尔瓦看见自己的双眸染上如血的红色,意为“挽留”天赋生效。而报幕则为他提供了最后了一个人的位置,正在小木屋赶往小门。
对方似乎避开了连线的机子,此刻身上没有电荷。阿尔瓦看着眼前已经赶来的古董商和佣兵,权衡了一下,当即决定换追。
再不济,也要留下一人吧。
他举起法杖,闭上眼睛,试着汇聚电荷之力,升于高空,睁眼之时,便再临出现在远处。
通过一个笨拙的移行加两个不熟练的再临赶路,阿尔瓦总算是在对方开门的最后一刻赶到了小门。急切的心情和再临落地的微微眩晕,让阿尔瓦在落地之时,还未看清这位求生者的面容,就下意识地挥下权杖,打了一刀。
这是他第一次攻击,有些控制不好力度。在“挽留”之下,这刀有些重,吃到了2.4伤害的求生者应声倒地,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而在对方倒下的一刻,阿尔瓦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外貌——棕发,囚服,脖子上戴着镣铐,俨然是“隐士”的学生“囚徒”。
真巧了,卢卡斯要出的就是这个角色......阿尔瓦心中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便很快抛之脑后。他俯下身,伸出手,试着看能不能把这个求生者绑上气球。
牵上气球,然后便是绑上椅子....
然而,在对方微微仰头的瞬间,他便停住了动作,愣在原地。
——对方有着一双熟悉的绿眼睛,此刻因为疼痛略带水光。左眼乌青,脸色惨白,除此之外,容貌和他的学生卢卡斯·巴尔萨克一模一样。
阿尔瓦·洛伦兹愣住了。
无数种可能性划过他的脑海,让他下意识地就要叫出学生的名字,然而,对方却比他更早开口,几乎是瞬间的,那双濡湿的绿眼睛便染上嫌恶:
“真丢人啊,老沙蝗,一局才出这一刀吗?”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略有颤抖,却不显得虚弱,语气中带着某种深深的厌恶,胸膛起伏:
“怎么,偷别人的学术成果已经耗费了你所有的脑细胞吗?到如今只能像个可怜的跳蚤一般,在门前试图做些最后挣扎?”
——这显然不是他的卢卡斯。
阿尔瓦有些恍惚。
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卢卡斯的这张脸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位小洛伦兹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那般跳脱开朗,即使偶尔也因观点不同有过争吵,但化解一张黑脸,只需一些低声细语和红椒酱。
然而眼前这个“囚徒”显然不同,牢狱生活让他的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口中吐出的刻薄话语就如尖刺,扎得那双眼眸黯淡无光。
那是暗沉的绿,死寂的绿,宛如爬满了苔藓的死水,其下埋藏的是深深的厌恶、仇恨,和悲伤。
……悲伤?
阿尔瓦又有点疑惑了。他为什么会看出一点悲伤的神色?
洛伦兹教授常以温柔知性在学生中广受好评,然而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能深切剖析陌生人眸底情感的读心专家。但也许是眼前的少年和他那最熟悉的学生太过相似,以至于不由自主地移情——
阿尔瓦没有继续想下去。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古董商、拉拉队员和佣兵已经从大门赶来。
这样一来,就算是对这个游戏不甚熟悉的阿尔瓦,也知道自己这局赢不了了。满棍的古董、开门战带搏命的佣兵,还有没放出电的囚徒,任谁都无力回天。
因此阿尔瓦也没打算将囚徒牵起来了,甚至为了避免自己被打,主动往旁边走远了点。求生者们以警惕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将倒地的队友摸了起来,然后点开大门,搀扶着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囚徒,扬长而去。
而阿尔瓦则只能带着他殷红的双眼和“挽留”,站在门口,注视着几人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最终不知想到了什么,落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2.
现代的阿尔瓦和卢卡斯,相识已十年有余。赫尔曼潜心研究,巴尔萨克夫人身体欠佳,因此卢卡斯的童年几乎是和阿尔瓦度过,彼此相知相熟,一声声“老师”叫的不仅是传道授业的身份,也是彼此担待的亲昵。
因此,在卢卡斯告诉他,游戏《第五人格》出了两个和他们很相似的角色时,阿尔瓦出于好奇,专门去了解过相关信息。而之后,他迫于无奈答应了和卢卡斯出“隐士”和“囚徒”的cos请求,为了贴近人物,更是深入了解过二人间的故事。
深受爱戴的物理学家,和光明无限的少年天才,却因彼此缄默的误会,让一切未来都在大火里戛然而止。
至此,一个情感尽失在生与死的间隙隐没,一个则狼狈满身沦为命运的阶下囚徒。
阿尔瓦无疑是对这样的故事感到惋惜的,尤其是游戏中的人物无论特征、关系和性格都和他们如此相像。与在现代生活美满的他们不同,隐士和囚徒无疑已经被毁掉了各自的人生,存在本身便只是对命运戏剧性的一种折射和叹惋。
然而,阿尔瓦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故事里的人物,成为悲剧的受害者和见证者,见到卢卡斯外貌的少年露出那样的神情。
——“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
庄园主的声音唤回了阿尔瓦的思绪,眼前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向他推了推桌上的纸张:“很抱歉,是庄园运转的漏洞,让不同时空的灵魂卷了进来。我们会尽快修复,早日让您回去的。”
是该早日回去,阿尔瓦心想。不然,“隐士”就得因为把把被四跑,沦为和噩梦坐一桌的超模监管了……
奥尔菲斯并不知道对方正在腹诽他的监管人格,仍在为阿尔瓦讲解纸上的内容:“不过,由于庄园运行逻辑,在这几天内您还是需要参加几场游戏。这里是为您重新规划的对局安排,每天只有一到二场。请放心,输赢不再有惩罚。”
阿尔瓦试探着问:“我很好奇,贵司对于游戏失败的惩罚是……?”
奥尔菲斯微笑了下:“这与您无关。”
阿尔瓦于是便没再问。
他站起身,和奥尔菲斯握手告别,临走时,步伐微微一顿,问道:“请问,求生者游戏内的伤,是否会带出游戏?”
奥尔菲斯看着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微笑道:“如果您是说恐惧值的变动,是不会的。但一切在此过程中造成的轻微擦伤、挫伤,依旧会保持。”
这样吗。
阿尔瓦想起上午那场对局,在将囚徒打倒在地时,由于他没控制好力度,似乎让对方的脚崴了,半血摸起来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
看来是闯祸了啊……阿尔瓦不免有些心虚。作为教授良好的教养,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登门拜访进行道歉,但如今“隐士”的身份,无疑为这普通行为增添了一层为难。
以之前对局内的态度来看,囚徒大概不会愿意接受“隐士”的道歉。他对隐士的厌恶溢于言表,眼中如有寒霜。
然而这按道理不应该,因为按游戏里的说法,囚徒在狱中失去了许多记忆,应该不记得隐士了才对。
阿尔瓦心中疑惑,但转念一想,穿越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都能发生,游戏设定发生些许偏差也并不难以理解。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此二人之间的矛盾,并非他一个占据了身体的外人可以插手。
阿尔瓦尽力忽视心中一丝惋惜。
然而没想到的是,也许是庄园主的恶趣味,在第二天的游戏对局中,他又再次遇到了那位“囚徒”。
在帷幕拉开,露出长桌上低着头的囚服少年时,阿尔瓦确实有些怔愣。最后,他还是移开视线,在巡视者头上的盘子里端起南瓜拿铁,低头饮了一口,遮住半脸的神情。
馥郁的蔬果和咖啡香气,从喉头绵延至心肺,被现代的洛伦兹教授或庄园里的“隐士”所钟情,然而此刻的阿尔瓦却只能品尝到些许苦涩。
实在太像了,为何会有这样的相貌?
憔悴将他们区分开,让年长者不至于认错。可即使如此,阿尔瓦也总会难以克制地将其比较,想起那双绿眼睛在卢卡斯身上的模样,然后在心头泛起某种莫名其妙的、细密的心疼。
真是奇怪。
对局很快开始,阿尔瓦这次不再手忙脚乱,快速连电后便寻着耳鸣开始追击第一个求生者。虽然庄园主答应了他取消失败惩罚,但阿尔瓦并不打算直接躺平放弃。毕竟,这不光是对此刻不知下落的“隐士”的冒犯,也是对局内那些挣扎努力的求生者的亵渎。
他找到的第一个人是盲女,对方的羸弱,让即使是技能都不熟练的阿尔瓦成功拿到了刀。在三台机陆续亮起时,阿尔瓦终于将盲女绑上了狂欢之椅,并通过对切换电荷释放奇迹进行眩晕,成功让赶来救人的大副过半秒救,再以针对刀成功淘汰了第一位求生。
然而,接下来阿尔瓦要面对的,是满怀表的大副,和对隐士极其不利的高墙区。看着密码机不到一台的进度,阿尔瓦选择移形离开去管机子,而一穿过那扇门,就见到了代表囚徒的蓝色电场,和见到他来后立刻松手的囚徒。
阿尔瓦举起权杖,用蓝电将囚徒定住,在挥刀时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就让囚徒抓到机会,抬头交了个电,将他晕在原地,然后立刻拉开距离。
然而,也许是昨天对局中留下的崴伤,囚徒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速度也并不快,不过片刻就被阿尔瓦定在了窗边。望着对方捂着头被眩晕在原地的样子,阿尔瓦举起权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杖打在了一旁的墙上。
一刀不中,囚徒迅速拉开距离,却见隐士调转方向,从移形的门回去了。
放着修机位不抓,抓满怀表的大副,这让囚徒难以理解。然而,感受到脚踝的隐隐作痛,他还是咬咬牙,回到密码机旁,专心破译。
不过,即使收拢思绪,却依旧无法避免手指的颤抖,比之前更甚,无关生理,而是因波动的内心。
这次对局最终以平局告终,阿尔瓦在开门战时留下了一人。最后,他移形来到门口,见到门里的囚徒,微微颔首示意。
囚徒愣了愣,强电流已经握在手里,却见眼前眉目冷淡的隐士道:
“抱歉,昨天下手太重,伤到了你。”
……
囚徒一时没能说得出话来。
荒谬感涌上心头,让他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监管者:“你不是隐士!”
这回惊讶的轮到阿尔瓦。
自他穿越,这还是第一个发现他非本人的人。而且还只是在两次简短的会面中便察觉到异样,可想而知囚徒对隐士熟悉到怎样的程度。
因此,他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是的。应该是庄园的……”
漏洞一词还未出口,就见囚徒冲了过来,试图揪他领子,但因为身高不够改成了揪衣摆,语气激动:“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囚徒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绿眼睛里有着比仇恨更多的东西,倒是不再如死水,波动了起来:“或者是,是你们那害人的教义……”
察觉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阿尔瓦连忙后退一步,不忘解救自己的衣摆:“请别误会,这并非我的所为。庄园主说会在几日内恢复原状,而我只不过是恰好进入这副躯壳的外来灵魂。”
隐士缠绕着绷带的手触碰到囚徒的,将他微微推开,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肢体接触,却让囚徒仿佛触电般地猛地后退一步,如梦初醒:“几日……”
他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阿尔瓦:“我可不相信庄园主的话……哈,如果不是老沙蝗非要信那个莫名其妙的宗教,又怎么会牵扯到这种邪乎的东西?”
他看起来相当焦躁:“现在好了,灵魂都不知道哪去了,小偷也有被人鸠占鹊巢的一天……”
阿尔瓦看着囚徒,意识到什么。
他想了想,最终选择直言不讳:“你在关心他?”
这话让囚徒顿时哽住。
如果将他比做一只猫的话,此刻的表现大概是炸毛了,甚至那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些许颜色,气血上涌:“怎么可能!”
阿尔瓦又道:“虽然作为一个冒牌货,我不该多说什么。但囚徒先生,我还是要申明,此事与隐士先生的信仰无关。”
也许是情绪仍在心头涌动,囚徒短暂的忘却了礼貌,嗤笑出声:“你也信神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阿尔瓦摇头:“我只是认为,隐士先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信仰被误会。毕竟,如果没有漆黑之眼的复活,他早已彻底死在那次实验爆炸中。”
他原本只是平静地阐述,以“隐士”的躯壳为隐士维护一二,却没想到,囚徒听到这句话,却是愣在了原地,瞳孔紧缩。
下一秒,他猛地向前,不管不顾地抓住阿尔瓦的手,声音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什么……?”
“什么……复活?”
阿尔瓦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嗯?!”
年长者的疑问止在喉头。
无他,那句话似乎刺激了囚徒的某些精神病灶,对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捂住头,似乎是脑海深处的疼痛发作,来势汹汹。
破碎的回忆和遗留的创伤,如波涛袭来,裹挟一切,让他的意识都被吞没搅碎,站立不稳,只能往前倒下去。
一个冰冷的怀抱接住了他。
“隐士”在说什么,囚徒已经听不到了。或许说,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愿意再听。
在因剧烈的头痛晕过去之前,他那濒临破碎的意识中,只恍惚地想着:
——原来,这就是他这样冷的原因啊。
3.
“你的意思是,他只想起了隐士曾经是他的老师,却不知道自己入狱的罪名,正是因为杀害了对方?”
医务室外,听着“心理学家”的话语,阿尔瓦几乎想要扶额叹息。
求生者突然在对局中昏迷,他这个做监管的,自然是立刻将人带去医务室。却没想到,那位擅长治愈的“医生”过来看过后,却是摇摇头,把另一位女士叫了过来。
诊断结果,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导致的昏厥,症结大概与囚徒本身残缺的记忆有关。
“心理学家”向他柔声补充:
“也许是曾经历过爆炸和电击的原因,囚徒先生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他之前在我这里接受心理咨询时,多次表达过对自己入狱原因的疑惑,表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杀人犯,也不记得受害人是谁。”
“我当时便认为,这是创伤后记忆的自我保护,导致他将难以接受的过往遗忘。如今,也算得到了证实。”
阿尔瓦歉意道:“抱歉,怪我没有注意。我以为隐士作为监管者,复活经历会作为背景被求生者了解,却没想到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话,让“心理学家”抬头看他,然后,笑了笑:“您误会了,我们和监管者除了对局外,基本没有太多交流。而我,也只是因为职业,才从囚徒先生的口中,对您有一点基本的了解。”
是吗?的确,现实和游戏内不同,并没有可供人翻阅的档案。
阿尔瓦沉默了一下,就听心理学家又道:“不过,今日一见,您似乎并不和囚徒先生所形容的形象贴合。”
阿尔瓦回过神,解释道:“艾达女士,您应该已经从庄园主那里知道,我并非真正的隐士。”
心理医生笑笑,双眸颇有些洞悉人心:“是的。但您发现了吗?囚徒先生在昏迷时,对您有着下意识的依赖。这可并非对仇恨之人的表现。”
于是阿尔瓦便想起,带囚徒来医务室时的场景。
当时他心情急切,便直接采取了横抱的姿势,抱起时才惊觉怀中重量之轻。也许是牢狱的灾厄或庄园的苦闷,让这年轻人瘦弱苍白,本就不大的身形窝在他的臂弯之中,头依靠着胸膛,双眸紧闭,手却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领。
而之后被带到医务室的床边,放下之时,囚徒的手指,更是在昏迷之中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谁人的一片衣角。微不可查的呓语随之从喉头溢出,似乎在叫着某人的名字,但阿尔瓦没来得及听清。
这让洛伦兹教授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看来即使是处在误会之中,囚徒也并没有如表现的那样仇恨隐士,甚至对其还有着依赖和关心。因此,在突然得知这样的噩耗时,才会受到这样强烈的刺激。
....具体是怎样的刺激呢?是悔恨,惊愕,还是——
“砰——”
一声闷响从医务室内传来,阿尔瓦和心理学家对视一眼,立刻走入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半裹着被子摔在地上的囚徒,对方的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在脚步声中猛地抬起头,用那双失焦的、幽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阿尔瓦,口中呓语:
“....老师?”
这声老师,让阿尔瓦陷入恍惚。
“囚徒”的外貌和卢卡斯实在是太过相像,让他在那一瞬间,真的以为眼前的少年,是自己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学生。
然而卢卡斯不会有这样凄然的视线,也不会有这样像是要掉泪的眼睛。他永远都是张扬坦率的小天才,而非如今病床边狼狈的囚犯。
但即使如此,某种条件反射,还是让阿尔瓦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将囚徒扶起:“你——”
在他接触到囚徒的一瞬间,对方便如梦初醒般,瞬间推开了他的手,脸色惨白得可怕:
“不,你不是老师....!”
尾音被颤抖吞没。
他的视线,在“隐士”脸上的瘢痕上长久停留,宛若凝滞,仿佛要借由那狰狞的痕迹窥见那场爆炸的尘封碎片,因此被从心头蔓延的痛苦巨浪裹挟。
他不是老师。老师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爆炸,那场大火中。
——囚徒的身体颤抖得太过剧烈,连阿尔瓦也能看出来不对劲了。而那惨白的脸色、放大的瞳孔,也无疑诉说着对方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眼看囚徒面露痛苦地捂住头,指甲甚至掐入皮肤,相似的身影牵动阿尔瓦心尖的抽痛,让他脑袋一空,回过神时,已经将什么礼貌距离都抛之脑后,半跪俯身,将他抱住:
“....囚徒,冷静些——我还活着!”
在拥抱的瞬间,肌肉记忆便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地按上对方的脊背,贴上那温热的体温。
“隐士”的力气显然比求生者大太多,囚徒的挣扎很快就被停止,只能被年长者按在怀中,一手环腰,一手轻轻拍打后背,就如阿尔瓦安慰小时候害怕打雷的卢卡斯一般。
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安抚和轻声细语,便也顺理成章。
只是,也许是怀中人的气息太过熟悉,或者是某些没来由的肌肉记忆,阿尔瓦在安抚之时,居然莫名其妙地、出于不小心,吐出了一句“卢卡斯”的名字,虽然很快就一语带过佯装无事,但还是让他有些懊恼。
好在,慢慢地,囚徒在他这样的安抚下,竟然也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对方逐渐不再挣扎,转而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仿佛放弃抵抗、又仿佛眷恋,看不清神色。阿尔瓦只能通过他逐渐平缓的呼吸,和身体残留的微微颤抖,辨认他的状态。
半晌,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趋于平稳,阿尔瓦正准备询问,就感受到少年人抬起头,轻轻推开了他。
然后,便是沙哑的声音:
“....先生,谢谢您。”
这是恢复过来了?而且称呼是“先生”,大概也是想起了他并非真正的隐士....
总之,能够交流了就好。阿尔瓦放下了一半的心,便也收回手,站起身来。然而,他还没说话,就见囚徒也勉强撑着床站了起来,倚靠着病床边的柜子,低头时棕色的刘海遮住神色,声音中如有阴翳:
“但我想知道....您为何会知道我之前的名字?”
——之前的名字?
阿尔瓦愣了愣。
在他的视线中,囚徒抬起头来,露出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绿色眼睛。阿尔瓦第一次看不懂那眼睛里的神色:
“卢卡斯,是我来到庄园之前的名字。....您如何知晓?”
4.
自建立以来,欧利蒂丝庄园内的生活便一成不变,如死水一潭。众人每日重复着厮杀和逃脱的残酷游戏,早已分不出更多心神去喜怒哀乐,因此,外界所谓能引起轰动的八卦,在庄园流通的范围相当有限,人们也不甚关心。
因此,求生者“囚徒”和监管者“隐士”最近的反常,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讨论,并未激起什么水花。对于前者,求生者们只知道“囚徒”最近更沉默了,还不再将他心爱的永动机挂在嘴边;至于后者,“隐士”最近似乎状态不佳,四抓率大大降低,平局的场次几乎占据一半。
对此,努力保平的阿尔瓦十分无奈,不光是为自己依旧不甚熟悉的技能使用,也包括对求生者“囚徒”的复杂心情。
距离医务室那场对话,已经有一周左右,这不愉快的穿越依旧在持续,庄园主对此也含糊其辞,只说“快了”。
作为教授,阿尔瓦知晓焦虑是最无用的情绪,因此,他只能压抑心中因无法回归而产生的焦躁,转而去了解另外的信息。
其中,最主要了解的,便是“囚徒”和“隐士”的经历。
在医务室和“囚徒”对话,得知对方曾经的名字也是“卢卡斯”后,阿尔瓦心中的惊愕到达了顶峰。而在之后,当他知晓“囚徒”名为卢卡·巴尔萨,而“隐士”名为阿尔瓦·洛伦兹时,更是陷入沉默。
他原本只将这里看做基于游戏的虚构世界,试图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角度熬过这离奇的穿越岁月,却没想到,事到如今的古怪发展,已经容不得他保持原本的客观。
这里不是游戏,“囚徒”也不止是“囚徒”。即使有着这样那样的设定,悲剧也按照预告那样深埋过往,可这座庄园内的人们却并非虚拟,而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真实灵魂。
这里不是游戏——
阿尔瓦深吸一口气,将书本合上,接着拿其一侧的墨水笔。
如果这里并非虚拟世界,那么他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如果他没有切身实地的穿越,见到活生生的、和自己学生容貌一样的“囚徒”,大概也会延续曾经的想法,对这师徒二人的悲剧报以旁观者的同情和惋惜。然而好巧不巧,他以“阿尔瓦•洛伦兹”的灵魂进入了隐士的躯壳,就如当初囚徒打开了尘封的手稿盒一般,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
休·埃弗莱特曾经提出过平行世界理论,说宇宙空间的所有物质都是由量子组成,而每个量子都有不同的状态,那么宇宙也有可能并不只是一个,而是由多个类似的宇宙组成。
物理常数相同但粒子排列不同的宇宙、物理定律相同但物理常数不同的宇宙,还有这样存在神学可以复活、却无法研发出永动机的宇宙。既然如此,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出现相似的个体,也不足为奇。
然而,很显然,这里的卢卡斯和阿尔瓦,并不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样安宁美满。误会和悲剧贯穿了他们的过去,而庄园内的沉默又为他们宣告了灰暗的未来。
阿尔瓦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因为“囚徒”有着和卢卡斯那样相似的绿眼睛,让他无法不将其类比,并在这类比中,生出些许不忍和悲伤。
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他曾经见过那绿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见过绿眼睛的主人意气风发,于是便不愿意看他落入过往的灰烬,不愿看到无法消解的苦痛沦为阴霾。
更何况,他这一次穿越,已经给这二人添了太多麻烦。如果能够做些什么让这僵局打破,导向某种更好的可能性,或许能稍微化解内心的郁闷,让延续的未来不至于如此凄惨。
这样想着,阿尔瓦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铺开信纸,提笔写下一行字。
——【致,隐士,阿尔瓦·洛伦兹。】
托常年从事脑力活动的福,他写得很快,行文流畅字迹优美,直到落款一气呵成,并未阻塞。而停下笔后不久,他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时钟,恰好即将指向整点,便拿其放在一旁的权杖,推门离开,参与今日的游戏。
对局平平无奇,又以平局落幕。只是,在结束之时,阿尔瓦特意叫住了躲了他一整局的求生者“囚徒”,在对方躲避的视线中,平静道:“巴尔萨先生,能否耽误你几分钟?”
“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5.
——老师,在你看来,隐士与囚徒的悲剧是如何产生的?他们还能解开误会,和好如初吗?
在前往漫展的前一天晚上,卢卡斯曾经对他问过这个问题。当时,阿尔瓦正在一旁研究那缠成一团的假发和cos服,听到询问,便抬头,略一思索,这样回答:
“他们缺少沟通。因为太过在意彼此,感情用事,于是无法理性、平等、客观的交流。”
“这样吗?”卢卡斯用疑问句附和他,托着腮看他,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晃着腿:“别人都说他们是哑巴师徒,一个不会说、一个不愿说。一个一门心思认定被背叛,一个被误会了死不辩解,于是一个愤怒,一个委屈,最终两人都不得善终。”
阿尔瓦评价:“戏剧性的悲剧,本来可以避免的。”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客观太冷淡,让充满热忱的年轻人有些不满。于是,卢卡斯从从椅子上跳下来,凑到他跟前来扯他的头发,阿尔瓦只得求饶:
“老师你这是什么语气!置身处地一下,说不定我们也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呢!”
小洛伦兹信誓旦旦地道:
“毕竟,他们只是太在意彼此了。”
——因为要说的话太多太多才不知道怎样出口,只好让难以言表的情绪堵在喉头。
阿尔瓦解救出自己的头发,颇有些失笑:“那么,我们的小洛伦兹,有什么办法避免我们二人也产生这样的误会吗?”
卢卡斯想了想:“首先,当然是要彼此坦率。”
阿尔瓦顺着他问:“其次呢?”
卢卡斯思考了一下:“也没什么其次了.....只要误会解开,一切就好办了,毕竟我们都不会真的和对方生气,不是吗?”
阿尔瓦无奈地摸了摸自家学生的头:“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这种方法只对我们两个适用。”
卢卡斯不满地瞪他一眼:“你又不是隐士,怎么知道适不适用?”
是这样吗?当时的阿尔瓦不置可否,认为卢卡斯终究是年轻,不明白人心有多么冰冷脆弱,更何况横跨在庄园二人之间的是生死之仇。
然而,直到真正穿越到“隐士”身上,阿尔瓦又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囚徒”真的对隐士那样仇恨,又如何会无法抑制的关心依赖;如果“隐士”真的因过往失去了情感.....
那么,看到那双绿眼睛,又为何会心痛,为何会悲伤。
阿尔瓦按上左胸的位置。
死而复生之人有着缓慢而沉重的心跳,与冰冷的躯壳一同诉说着似人非人的事实。然而,阿尔瓦可以确信,无论是第一次遇见“囚徒”的恍惚,还是看到对方痛苦时的下意识举动,都是属于“隐士”这具身体的本能,而并非尽数是他的移情作祟。
如果“隐士”和“囚徒”的确是平行世界的他和卢卡斯,是否可以小小地猜测,二人之间的情感也曾如他们那样深厚,让即使有着误会所割下的疮口,也能在时间和爱的推移之下,逐渐抚平、缝合?
阿尔瓦无法确定。但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才有可能性。
——于是,他决定试一试。
时间回到现在。
在“囚徒”的询问视线下,阿尔瓦顿了顿,继而慢慢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叠手稿。囚徒的呼吸声立刻粗重了几分,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但阿尔瓦恍若未觉,直接强硬地将那叠手稿塞进了囚徒手中,逆光站立时神色晦暗不清,无端显得有些残忍:
“这是我在隐士的抽屉里找到的,他早年和赫尔曼研究永动机时的手稿,还有一些互相交流的信件。大概是因为分开存放,没有被你找到——看完这些,大概能解答你一些疑问。”
囚徒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以至于他捏着手稿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声音颤抖:“....您想做什么?”
阿尔瓦看着他,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该再被这个误会折磨了。”
拔出伤口上的尖刺,过程也许会疼痛,但如果不这样做,便永远不可能真正愈合。隐士和囚徒的悲剧,如果不解开误会,仅由一个人因失忆迷茫、一个人以无情逃避,也永远不可能宣告终止。
“我只是想告诉你,”阿尔瓦垂下眼,声音放轻,“‘隐士’并非剽窃他人成果的小偷。”
“....但你也并非蓄意谋害恩师的囚徒。”
6.
【致,隐士,阿尔瓦·洛伦兹:
展信佳。
我无法得知你将在怎样的状况和时间下看到这封信,或又是否会给予我回信。当然,换位思考,任谁知道自己的身躯被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占据了几日,甚至还闯出不少祸事,想必都会怒火中烧,自然也不会有回信的闲情逸致。
但无论是出于礼貌,亦或是对我所做冒犯行径的交代,这封信我都不得不写。也许回归的你,已经从旁人口中知晓大概情况,但作为当事人,我依旧得向你陈述细节,并表明缘由。
.....
交代之事言尽于此,如有更多,会在信的末尾进行添加。让我们说些别的,权当是跨越时空的一场奇妙对话,就当为这次不请自来的旅行进行一点补充。
穿越到这里之时,我所在的时空正是秋天,略带转入初冬的寒气。欧利蒂丝庄园似乎常年维持着气温适宜,但身处此地,我依旧常常挂念我所来自的那个不完美世界,挂念那时空内的某人是否有记得添衣。
你应该知晓,也许是因为醉心实验,那孩子的身体并经不住寒风。如果发了烧还得我去照顾,到时候又得耽误工作,扣工资暂且不提,实验也有助手照看,但若是时间久了,被同事们揶揄,免不得让我这薄脸皮的教授脸红。
他们的调笑虽并无恶意,却常让我感到难以适应,不过卢卡斯似乎并无类似苦恼,反倒常常拿此事与我打趣,实在难以招架。
他的研究还剩收尾工作,等到发表之日想必是万众瞩目。我从来不怀疑他的努力和天赋,也无比期待他站上最高领奖台的那天。
……
说来也巧,在不请自来之前,我与卢卡斯正准备参加一种名为漫展的活动,扮演的角色正是隐士和囚徒。也许便是因为这种契机,我来到此地,鸠占鹊巢地以你的身躯行走几日,甚至试图以外来人的身份改变什么。
我是否能做到什么,尚且不知:但急切心意,显而易见。希望不要是我好心办坏事,让你二人关系愈闹愈僵——好吧,实际上,想必不会比我来时更糟了。
逃避和缄默并非万能灵药,过往虽然足够苦闷,但来日方长。
我想起卢卡斯曾经给我看过的一些作品,他称之为“同人”,无一例外是讲述了隐士与囚徒解开误会后的美满故事,细节虽有些失真,但愿景都类似。
我终究不是你,无法确认你内心想法,也不知这伴生着躯壳的心痛,是否是你残留的本能,或仅是我的错觉。因此,还请原谅我不礼貌的试探,这并非我想要以局外人的身份,逼迫你进行原谅,而仅仅只是,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至于解开误会后,你们的未来将去往何处……我无法插手,我也不会插手。
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的时空里,卢卡斯也曾误入研究永动机的歧途,但后来在我的劝说下成功改正,如今转战减少动能耗损的方向,已经做出了一番成绩。不过,由于最近天气冷了起来,他老说要为我研究个便携式太阳能供暖器,来防止我的老寒腿愈演愈烈——扯远了,不过你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你们,都有着更好的可能性。
(那么,为什么不选择这种可能性呢?这句话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写上去。)
……
最后,虽然神学的部分不尽相同,但你我世界的物理法则似乎有类似之处,但进程不同。我翻看了你的手稿,根据记忆补充了一些资料,都是我那个世界内被证实的定律和公式,算是为你提供思路。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祝好。
——不那么科学地说,我希望“祝好”能不仅作为祝福,更成为一句预言。
阿尔瓦•洛伦兹】
7.
“老师——”
很难说阿尔瓦是被那拉长声音的呼唤叫醒,还是被猛然拉开的窗帘照醒的。倾泻而入的阳光从玻璃穿过,让他朦胧的双眼不堪重负,只好一边挡着眼睛一边坐起身来。
刚醒的迷糊,在看清某个坐在他床边的人时一扫而空,穿着衬衫的少年不知为何正盯着他,绿色的眼睛幽幽的,没什么表情。见阿尔瓦起来,他一手松开窗帘消除罪证,一手则凑过来,将他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语气悠悠的:
“还不起床的话,上课就要迟到了哦。”
于是阿尔瓦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穿越回来了,在告知囚徒真相的第二天,在留下那封信的第二天后。
转换时空的奇遇落下帷幕,而命运的轨道似乎也因此偏差。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无数慨叹。最终,阿尔瓦只是下意识地低声喃念,唤这仅仅几日不见、却又似乎久别重逢的学生一句:
“卢卡斯....”
“卢卡斯在呢。”
少年人回答了他,活泼地打了个响指,忽地绽开个笑容,然后,猝不及防的,趁阿尔瓦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扑进年长者怀里。
“——欢迎回来,老师!”
熟悉的轻快语调,让阿尔瓦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回抱住怀中的人。他的思绪还有些混乱,看一眼屋外的阳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上午八点。不过,我其实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哦,理由是你要陪我出去玩——哎呀,到时候肯定又要被他们揶揄你是在陪小男朋友了,老师你准备怎么办呢?”
阿尔瓦顿时面色一僵:“你这孩子.....”
卢卡斯嚷嚷道:“我不管,我就是很想老师嘛,更何况你一言不合就消失真的很吓人的!不打算补偿我吗!”
消失?阿尔瓦愣了愣。他的穿越在这个时空的表现,竟然是直接消失吗?
不对。
出于对自家学生的熟悉,他的视线从枕头上一扫而过,很快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昨晚有人在这里睡过.....而你叫我起床时,也并不惊讶。”
他又发现什么,踩着床边的拖鞋下了床,走到桌边,拿起一张像是信纸的东西,上面写着“致洛伦兹”,字迹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心下了然:
“看来,你是见到他了。‘隐士’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事情败露,卢卡斯重新坐回床边,耸了耸肩,有点挫败:“唉,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见阿尔瓦的视线移向他,确确实实是疑问,卢卡斯才摊开手,坦白道:
“‘隐士’嘛.....怎么说呢,感觉比你还像个老头子.....他一开始还不想搭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和‘囚徒’长得一模一样的缘故,以为这是我搞出来的恶作剧。”
阿尔瓦连忙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卢卡斯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他虽然一开始冷漠极了,但搞清楚状况后就变礼貌了,甚至还乖乖和我去参加了漫展。呃,而且还被好多人集邮说还原......”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后来他说想了解我们世界的科技发展进度,我就带他去参加了几个展览会,还带他去实验室了一趟。”
“只是,当他在实验室里看到我那个快收尾的发明后,就突然变得很沉默,还老是用一种奇怪的、难过的眼神看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什么意思啊,我又没研究永动机!”
可能正是因为你没研究永动机,他才会沉默的吧。
知晓幸福的可能性后,才明白错过的究竟有多么令人惋惜。
然而一切还能挽回吗?卢卡斯的存在,无疑是向隐士证明了另一种可能性。这倒是和他在信里要表达的意思不谋而合,该说不愧是师生的默契。
一切是否能挽回,取决于他们自己了。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留下的是可能性。
好在,那没有寒暑的庄园似乎不知岁月,来日方长。
阿尔瓦默默想,展开手中对折的信纸,发现上面的内容十分简短,和他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
上面只写着: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生活。】
【感谢你们的照顾。】
【我明白了一些事。】
【祝,永远幸福。】
简短的几句话要不了半分钟就读完,只能让阿尔瓦无奈一笑。而卢卡斯也凑过来,捏着信件不满嚷嚷:“真是不走心的祝愿啊.....”
“毕竟,我们本就能永远幸福,不是吗?”
“是啊,”阿尔瓦笑了笑,将信纸折起:
“他们也一样。”
【END】
没啦,也不是开放式结局,反正后续就是庄园师徒二人拉扯良久最后重归于好,隐士不再淡淡,卢卡也终于不再研究该死的永动机(x
其实还能写一篇对应的隐士穿越到现代,被卢卡斯拉着去参加漫展,然后被一群囚徒追着叫老师要永动机,超绝迫害(不是)
但是写不动了,怎么会写这么长的!(而且为什么细致描写了你隐超绝四跑,是打排位打破防了吗)
反正是超级ooc啦.....毕竟按我的理解,现pa的阿尔瓦会更温柔也更轻松一点,毕竟没有苦大仇深的过去,就像收到花会害羞的升学礼一样,在人际交往这块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至于现pa的卢卡斯,父母双全还有老师罩着,有点像混世魔王(?)小年轻擅长打直球,又那么优秀,老师被吃定也是迟早的事。
千言万语,归于一句:隐隐电电请和好,隐隐电电请幸福!
【伽凯】即使面对失忆的前宿敌,也要坚持维护心爱食物的尊严
标题即简介(想到自己还没写过伽古拉的失忆梗
时间线或许在欧布tv结束后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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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解决完圆环发布的紧急任务,累到灵魂出走,在安全屋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才感觉精神完全恢复的凯,想着现在出门也许刚好能赶上三条街外甜品店每日限量蛋糕开售时间,却在拉开门的瞬间被一脸困惑地在门口踌躇的前宿敌吓到。
在立刻关上门和先打上一架之间,凯选择了先让对方进门。
但对方显然没有要如他所愿的意思。
理所当然衣冠楚楚,脸上挂着令人讨厌的假笑,伽古拉站在原地,拍开凯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你是谁?”
凯听到伽古拉冷淡的声音,刚要出口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
标题即简介(想到自己还没写过伽古拉的失忆梗
时间线或许在欧布tv结束后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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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解决完圆环发布的紧急任务,累到灵魂出走,在安全屋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才感觉精神完全恢复的凯,想着现在出门也许刚好能赶上三条街外甜品店每日限量蛋糕开售时间,却在拉开门的瞬间被一脸困惑地在门口踌躇的前宿敌吓到。
在立刻关上门和先打上一架之间,凯选择了先让对方进门。
但对方显然没有要如他所愿的意思。
理所当然衣冠楚楚,脸上挂着令人讨厌的假笑,伽古拉站在原地,拍开凯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你是谁?”
凯听到伽古拉冷淡的声音,刚要出口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伽古拉因为他的沉默逐渐不耐烦,又皱眉补上一句。
“我认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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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凯不愿意相信伽古拉真的失忆,而是在漫长的针锋相对而落于下风的永远是自己,真的很难接受可以称得上阴险狡诈的前宿敌真的失去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这么一想,竟然隐约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说服伽古拉进门再说,又在对方瞥过散落在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掉的外带盒时,颇为心虚地将空盒子全部扫进垃圾袋。在完成这一切后,凯才在餐桌另一头坐下,直面失忆的前宿敌。
“首先,”凯决定先发制人,问出此刻他比较关心的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是凯位于这个地球的安全屋,非常隐蔽,理应不会有除自己以外的人知道,更不用说找上门来。
回答他的是熟悉的冷哼。
“不知道。”非常简洁但毫无信息量的回答。
凯此刻非常清楚,在自己向他表露真实身份之前,他不会得到即使失忆但仍保有战士本能的伽古拉任何回答。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对凯来说可以称得上能和“弹珠汽水还是炒面”一样困难的思考题。作为欧布奥特曼的身份是其次,他如何对一个失忆的伽古拉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前搭档?分道扬镳互相伤害但是现在偶尔会见面甚至合作处理怪兽宇宙人的宿敌?
似乎都不够合适。
正当凯可以称得上狼狈地冥思苦想时,对面的伽古拉打破了沉默。
“你应该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伽古拉顿了顿,在凯惊悚抬头的动作中眉头越皱越深。“不是吗?”
一觉醒来,莫名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脑子里仅有的念头,是顺着本能一路找到这个隐蔽的地点,在看见很是契合脑海里模糊的身影时突然感觉一阵不习惯的莫名安心。
“那可能是吧……”凯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逃避着对自己印象中的伽古拉而言,过于真诚的目光。
如果是“恨不得杀死对方”这样的关系,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很重要”吧。凯凉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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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失去记忆的前宿敌同居,即使在光之战士中,也可以称得上一种稀缺体验。
特别是,对自己失忆的原因毫无头绪的伽古拉,对于登堂入室这件事毫无心理负担。
好在上次的任务难度堪比迎面硬接雷欧飞踢,圆环一直没有再发布新的任务,不过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一概全无印象的伽古拉,意外地非常安分,至少没有把凯的安全屋当作策划毁灭地球阴谋的单人作战指挥室。
没错,即使在此人手中吃过无数苦头,凯对于曾经搭档的要求就是这么低。
低到能让曾经被欧布奥特曼无情解决的宇宙人反派咬牙切齿的地步。
于是,在旁敲侧击数回,又找圆环求证,最终确认伽古拉的确失忆的凯,预想中的轻松假期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毕竟虽然他不缺钱,但食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曾经,在他们还没因为生命之树走上不同的道路前,O-50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无论凯还是伽古拉,都无暇考虑送入口中的食物口感问题。维持生命体征似乎才是最重要的。在之后无数次并不愉快的重逢中,除了咖啡,以及和奈绪美妈妈那次意外的会见,凯似乎也并没什么机会猜测得知伽古拉的饮食习惯。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人拒绝楼下甜品店的小蛋糕的!
成功说服自己,脚步轻快地提着纸袋开门的凯,毫不意外遭遇了稍早时候一路找到更多人聚集的地方寻找记忆,却被拿着气球的小女孩指着喊“穿着西装的奇怪大叔”的伽古拉冷嘲热讽。
“这种甜腻的东西,绝对不符合我对食物的品味。”
几千年中有着无数次和伽古拉打嘴仗失败经验的凯,难得地燃起屡败屡战的斗志,绝不容许有人诋毁他最爱的食物。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能随意评价别人用心做出来的食物呢?”
“说得像是你做的一样。”
虽然失忆,但语气依然令人讨厌,上扬的尾音毫不客气地对凯手中的蛋糕表达着绝对不喜。
一时半会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完成绝对优势的反驳,又觉得为一块蛋糕和失忆病人打一架未免过于离谱,凯只能默默坐下开始拆蛋糕包装,心想枉费自己刚才还在后面女高中生的白眼里买了整整四盒。
当然想的是三盒归他一盒归伽古拉。
怎么会突然失忆,只记得自己名字的伽古拉又怎么精准找到自己的安全屋,在自己家住下又完全没有被收留的自觉,现在又在嫌弃他最爱的蛋糕。
越想越气,于是连带往嘴里送蛋糕的动作都加快了许多。
伽古拉莫名其妙地看着脑内剧场丰富的凯不停往嘴里送蛋糕,觉得十分好笑。
“哎,你—”慢点吃别把自己噎死了。看着凯的动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房东”的伽古拉,话却被迎面伸过来塞进自己嘴里的叉子噎了回去。
真的,好甜。
被塞了一口充满浓郁奶油味的蛋糕,暂时没法说出更多凯不想听的食物测评。
“这就是世界第一的蛋糕,”面对食物就会变得幼稚的光之战士满意地看着伽古拉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一脸得逞后的得意,“没吃过的人没有资格发表评价。”
“……你是小学生吗?”终于把蛋糕完全咽下去的伽古拉,实在不理解怎么会有成年人喜欢这种甜到发腻的东西,还企图因为自己说不好吃这样的理由企图用蛋糕实施谋杀。
看着面前至多二十出头和大学生无异,正拼命忍住不笑出声的幼稚鬼。
自己失忆,却只记得找到他家的路线,实际上是对“最重要的人”理解错误,其实是恨不得杀死自己的关系吧?
实际上猜得八九不离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拉进了凯的幼稚思维里。
“你很想我死吗?”伽古拉把从嘴里抽出来的叉子丢回拆开的包装纸上,冷冷问道。
尖锐的问题让凯的神情凝固住。
“就是这样的表情!你一定很想杀死我吧!”
记忆中伽古拉的声音,像是跨越时间,重新在他的脑中响起,和刚才伽古拉平淡的问话重合在一起,唤起在过去的几天里被刻意回避的痛苦。
“我从未想过。”凯平静开口,一种扭曲的情绪混着血液冲击大脑的声音,却在不停敲打着他的心脏。
伽古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隐约的风声。今日晚间有大风—凯不合时宜地想起稍早时候看到的天气预报。
“是你才对。”
“一直以来,想要用死亡作为唯一结局的,是你才对。”
END
[隐囚]偏爱
私设现代pa,实验事故之后阿尔瓦没领便当只是受了点伤,还是普通人,俩人和好之后又在一起搭伴过了20年变成了老夫老妻(老夫中妻?),卢卡到了当初阿尔瓦的年龄,阿尔瓦已经退休了
早上七点,卢卡照常被手机闹铃叫醒,他赶紧关掉闹铃,免得吵醒了身边的人。
卢卡坐起来,看了眼睡的正熟的阿尔瓦,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轻柔地放在一边。
老年人本来就睡眠质量不高,能多睡会就让他多睡会吧。
替他盖好被子,卢卡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阿尔瓦一年前从科学院正式退休,他的履历实在太过优秀,退休之后,他靠着退休金和各种专利费,每天只坐在家里喝茶看报纸,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卢卡还是每个工作...
私设现代pa,实验事故之后阿尔瓦没领便当只是受了点伤,还是普通人,俩人和好之后又在一起搭伴过了20年变成了老夫老妻(老夫中妻?),卢卡到了当初阿尔瓦的年龄,阿尔瓦已经退休了
早上七点,卢卡照常被手机闹铃叫醒,他赶紧关掉闹铃,免得吵醒了身边的人。
卢卡坐起来,看了眼睡的正熟的阿尔瓦,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轻柔地放在一边。
老年人本来就睡眠质量不高,能多睡会就让他多睡会吧。
替他盖好被子,卢卡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阿尔瓦一年前从科学院正式退休,他的履历实在太过优秀,退休之后,他靠着退休金和各种专利费,每天只坐在家里喝茶看报纸,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卢卡还是每个工作日都要早起去学校上早八的社畜大学教授,稍微迟到一天还要被扣工资。
卢卡也想过为了不影响爱人的睡眠,他们俩分房睡,但是只要他一提这件事,阿尔瓦马上就会皱着他的眉头,露出一副看起来被伤透了心的样子,用颤抖的声音说:“卢卡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只是分房睡而已,怎么说的好像他们明天就要离婚一样啊!
总之,考虑到老年人心脑血管不好,卢卡还是不刺激他了,俩人还是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只是他现在就必须为了照顾阿尔瓦的睡眠,闹钟一响马上关铃起床,不能赖床了,早上难免有些困。
卢卡拿起手机看了眼课表,今天已经星期四了,再熬一天就是周末,他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收拾好自己之后拎着包出了门。
听到摔门的声音,阿尔瓦睁开双眼,他瞥一眼身边空荡荡的被窝,坐起来,从桌上拿起手机,给校长打了个电话。
“尊敬的洛伦兹教授,演讲的现场已经布置好了,需要我们派车去接你吗?”
“嗯。”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安排。”
卢卡一上午连上了两节大课,就算已经做好了PPT,也在黑板上写满了知识点,他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嗓子都快哑了,幸亏他自己带了瓶水。
当老师累是累,但是看到学生们一个个积极回答问题的样子他又很满足。
他时常想,当初阿尔瓦是不是也这样看待他的呢?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卢卡经过操场,操场上乌泱泱几乎站满了人,他想着大概是某个社团在办活动,也没打算在意,直到他边说“让一让”边钻过人群时,听到身旁的女生说了句:“洛伦兹教授好帅啊,一把年纪了也这么帅。”
卢卡整个人几乎是僵在原地。
“人家搞学术的,气质在那呢,保养的也好啊,身材完全没走样,你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有肌肉,肯定没少锻炼。”
“你们不是昨天还说巴尔萨教授是学术界颜值顶梁柱吗?变心这么快?”
“巴尔萨教授也不错,就是稍微矮了点……”
“嘘……”
她们似乎是发现了正被人群挤到她们身边的倒霉蛋就是她们正在议论的巴尔萨教授,马上闭上了嘴,卢卡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推开人群,快步走到了操场边缘离讲台近的地方。
台上正在给学生们讲学的的确是阿尔瓦,他不知从哪翻出了以前他还在当老师时经常穿的那套衬衣马甲西装裤,他挽着袖子,借着小黑板正在讲着他以前的一个研究,边讲边比划,指节分明的手上沾满了粉笔灰。
那个研究是他们曾一起合作过的一个项目,即使是今天,卢卡也对它的每一个细节记忆犹新,听着阿尔瓦循序渐进地详细地重新讲述研究它的历程,卢卡眼角有些酸涩,轻轻地笑了出来。
“实际上这个项目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完成了,我今天把它拿出来说,主要是想勾起大家对电磁学的兴趣。”
阿尔瓦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看见台下有学生开始递便签了。
通常这种名家演讲,台下的学生们都会将自己的疑问写在便签上,然后递上台,让大佬来解答,阿尔瓦很乐意解答他们的问题,随手接过那些便签,念完问题就开始给他们解释原理。
念到最后一张便签的时候,阿尔瓦顿了一下。
“这位同学夸我讲的细致,比他的电磁学老师巴尔萨教授教的面广。”
听到台上的人叫自己,台下正在发呆的卢卡回过神来。
关他什么事?
隔这虚空拉踩是吧,别让他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这给他丢人嗷,明天上课必没有他好果汁吃。
“你觉得呢?巴尔萨教授?”
阿尔瓦显然已经发现了一直站在台下闷不做声的卢卡,他微笑着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台,卢卡露出一个“这不好吧”的表情,然后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校长推了一下:“快呀,洛伦兹教授叫你呢,别给咱们学校丢人。”
谁给谁丢人啊,卢卡在心里默默鄙视上司这种盲目崇拜权威的势利鬼,不情不愿地走上台。
台下的学生看着俩人同框不由得激动起来。
中年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身不由己,即使台上站着的就是自己的爱人,卢卡还是要假装不认识并且露出礼貌的微笑,走到他身边,不客气地抢过阿尔瓦手里的话筒说:“这位同学说的对,我的教学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但是刚刚洛伦兹教授提到的知识点,我在课上都有说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自己上课没听呢?”
台下的校长脸都黑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有些过于耿直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也不能指望他嘴里吐出什么高情商发言,校长扶额,只希望洛伦兹教授别觉得冒犯。
实际上当然没有被冒犯,阿尔瓦反倒是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他拍了拍卢卡的肩膀,握着他拿话筒的手,弯着腰把话筒移到自己嘴边,说:“每个老师有每个老师的特色,你们的巴尔萨教授也非常优秀,他年轻时可是电磁学的天才。”
阿尔瓦的脸离的很近,几乎就在卢卡耳边,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卢卡拿话筒的手,卢卡感觉自己脸在发烫,耳边是阿尔瓦离得近的呼气声,台下是学生在交头接耳,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嘈杂了,他几乎还能听到台下两个学生窃窃私语。
“我刚刚上网搜了一下,洛伦兹教授以前就是巴尔萨教授的老师,完了我想磕了怎么办?”
“我已经磕死了。”
卢卡本想着既然阿尔瓦来都来了,不如等他结束后一起去吃饭,所以才一直在台下站着没有离开,但是没想到学生们这么热情,等阿尔瓦的演讲结束,他们一起到食堂时已经一点半了。
应该说幸亏他下午第一节没课吗?卢卡搅动着意面,看了眼对面低头干饭的爱人,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尔瓦嚼着卢卡特意给他点的营养餐,替他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
“你们校长邀请的,这些学生很热情,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你。”
是啊,卢卡托着腮,以前的他自信嚣张还有一堆鬼点子,天天跟老师抬杠,可惜现在时移世易,他变成操碎了心的老师了,要是现在给他班上来一个以前的他,他大概头都会被愁秃。
所以阿尔瓦以前到底怎么看上他的?
阿尔瓦看着他一言不发,也陷入沉思。
他本想借这机会来学校看他,但是从刚刚开始卢卡就好像不太开心。
所以卢卡其实是不想看到他吗?
也是,学校里有这么多朝气蓬勃的面孔,而他,只是个天天坐家里看报纸喝茶散步等着领巨额退休金的闲散老年人罢了。
卢卡从思绪中出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认真地说:“我昨天算了一下我的专利费,还有校长答应我的退休金,发现离你还有一定差距。”
只是一定差距吗?阿尔瓦挑眉。
“其实你不用焦虑,就算你每天不工作,我的退休金也够养活我们了。”
“不行,我必须要自己养活自己,我也要有巨额退休金。”卢卡的语气非常坚定,“明天就去改论文。”
一生要强的卢卡怎么能接受被人包养呢?
但是这话在阿尔瓦心里又变了味。
果然还是嫌弃他了吗……
卢卡改作业的时候时常有想把学生叫过来揪着耳朵问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写出这种玩意的想法,但他回想自己学生时代也有犯离谱错误的时候,那时的阿尔瓦从来不会对他生气,反而还会在办公室详细地给他讲做题思路,有时还会请他吃小零食。
唉,他要是也有这么好脾气就好了。
电脑上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卢卡改完作业还有PPT要做,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把事都堆到回家再办。
阿尔瓦已经洗漱完,被卢卡监督着去早睡了,现在家里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他还在跟PPT搏斗,卢卡泡了杯咖啡,试图用它抵挡困意。
然后失败了。
阿尔瓦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客厅的灯迟迟不关,卢卡也没来睡觉,他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学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电脑上是做了一半的丑陋PPT。
他叹了口气,端来椅子坐到桌边,喝了口卢卡喝了一半的咖啡,开始敲打电脑。
卢卡趴在桌上安详地睡着,虽然睡姿不太舒服但是睡眠质量极佳,他甚至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好像度过了一生。
他梦见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去参加闺蜜的茶话会,嘈杂的闲聊声中,桌子上离他近的位置总是摆着他最爱吃的糕点。
他梦见母亲的葬礼上,他假装跟父亲有事要说,实则等他靠近时扯着他的头发往他脸上狠狠地揍了几拳,亲戚们围上来怪他不懂事,他被扯开推倒在地上,流着泪,听着父亲跟律师聊什么保险什么金额,控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他梦见自己刚进大学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校园,第一节课在学校里窜了十几分钟才找到教室。
他在走廊上闷着头乱窜的时候撞进一个老师怀里,他没敢跟他对视,匆匆说了声抱歉就继续往前冲,那时的他没有想到,那双金色的温和的眼睛至今仍注视着他。
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情,他自己也成为了一名老师,因为学校的阴间排课,工作日每天都有早八,导致他不得不天天早起,既要面对一帮又活泼又爱插嘴的学生,又要应付傻逼事多还自以为是的领导,某些科目的PPT做的太烂还得他亲自来重新搞。
对了,他PPT还没做完,卢卡倏地从梦中惊醒,他从桌子上起来,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身旁的阿尔瓦恰好把他的PPT敲到了“Thanks for watching”。
“我不是让你早点睡吗?”卢卡揉了揉眼睛,抢过他手里的杯子,一看咖啡已经被喝完了。
“PPT做完了,一起去睡吧。”阿尔瓦保存后关掉电脑,“你不睡我睡不着。”
“噫……肉麻,”话是这么说,卢卡还是任由他揉自己脑袋,他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在面对阿尔瓦时还是忍不住想撒娇,“我腿麻了。”
阿尔瓦无奈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弯着腰,卢卡攀上他的肩膀,阿尔瓦把他背了起来。
被一路背到房间还不算完,卢卡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你看幸亏我让你天天锻炼身体,如果换做是其他退休老人,肯定是背不动的,所以还是要按我说的,每天一定要早睡,今天是个例外……”
走着走着,阿尔瓦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你真的很介意我的年龄吗?”阿尔瓦回头看他。
又来了,又是那个受伤的眼神颤抖的声音。
卢卡叹一口气。
“你的年龄从来不会影响我爱你。”
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而已。
也许是前一天晚上睡太晚了,闹钟响的时候,卢卡还赖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不想起床。
阿尔瓦越过他关掉闹钟,盯着卢卡的睡颜,替他揉开紧皱的眉,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拿出课本,等待巴尔萨教授的到来,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白发高个子男人抱着书本走进来。
台下的学生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震惊了。
那可是洛伦兹教授,一年前从科学院退休之后就像个隐士一样几乎再没在公众场合露面了,上一次出山还是昨天校长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请来讲的一节公开课,现在居然要给他们上课吗?
阿尔瓦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翻开课本,不紧不慢地问:“昨天巴尔萨给你们上到哪一章了?”
卢卡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发现他的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焯!
他顿时睡意全无,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闹铃怎么没响啊,他郁闷地看了眼消息,课代表问他怎么没来上课,他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睡过头了,只说有点事要办马上就来。
哪有当老师还迟到的啊,卢卡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快速换上衣服洗漱好,拎起电脑赶去了学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大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但教室里却安静得只听得到笔在纸上“唰唰”摩擦的声音。
阿尔瓦讲完新课给学生们布置了一道题,自己靠在讲台边喝水休息,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秒后,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卢卡扶着门喘着气,一路小跑过来真是累死了,他手里还提着装电脑的包,看起来就像迟到的学生一样。
卢卡望着讲台边的阿尔瓦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早上没看见他,他还以为他出去遛弯去了。
阿尔瓦也扬起嘴角,对他说:“去找个位置坐着吧。”
“是,老师。”
卢卡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喊完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学生们哄笑了一会又被维持纪律了。
看起来阿尔瓦是想替他上这节课了,卢卡打了个哈欠,找了个第一排角落的地方坐好,托着腮看阿尔瓦讲课。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
那时阿尔瓦也就是个跟他差不多的普通教授,自己是个天天跟教授抬杠的普通学生,虽然家里有一堆糟心事,但他那时心大,又有老师宠着,学生时代过的还算轻松。
课间,卢卡抱着电脑,去讲台上把PPT投影到屏幕上,阿尔瓦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布置好教学仪器,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现在时代在发展啦,上课肯定跟20年前不一样啦,”卢卡想了想,又说,“你去台下休息吧,下节课我来。”
“好。”阿尔瓦替他把碎发别到耳后,转身到他刚刚的位置坐下。
卢卡没意识到他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直到他重新抬头对上台下学生们震惊的眼神。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洛伦兹教授看向巴尔萨教授的眼神那么宠啊?”
“冷知识,当年巴尔萨教授也被称为小洛伦兹。”
“我趣,我磕到真的了?”
下课后,卢卡陪着阿尔瓦围着学校的人工湖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个空闲的长椅坐下休息,吹吹风。
人工湖旁种着一排整齐的法国梧桐替他们挡住了阳光,他们身后的跑道上还时不时有骑车的学生路过,空气清新,气氛很惬意。
“你这两天怎么总往我学校跑,”卢卡转头看向他,“你又想教书啦?”
阿尔瓦叹了口气,把他搂进怀里:“退休了还教什么书,难道你当老师很快乐吗?”
如果不是为了卢卡,他是不会给自己找事做的,在家喝茶看报纸搞搞自己喜欢的研究不香吗?
“不快乐,我每天都想把我的学生痛批一顿,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卢卡低头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适当的批评是合理的,没必要忍着。”
“因为你以前从来没凶过我。”卢卡抬头看向他,见阿尔瓦怔住了,他又继续说,“我想像当时的你一样,脾气总是很好,对学生很有耐心,面对各种场合也从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阿尔瓦打断他,“我以前其实和现在的你一样,有时也会觉得有些学生烦,也会天天和领导抬杠,要论骂人的词汇量,你可能还比不过我。”
“啊?可是我印象中你一直很温柔啊。”
“因为那时你是学生视角,对我有滤镜罢了,”阿尔瓦不由得把他搂的紧了些,“你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之间相差的只是阅历而已。”
“真的?”卢卡低头,嘀嘀咕咕地说,“原来我觉得老师温柔是因为学生滤镜吗?”
假的。
阿尔瓦吻了吻他的额头,两只戴上戒指的手十指相扣,他在心里想,只是因为我把所有的温柔和偏爱都给了你罢了。
end.
灵感源自这个图(🌿)当时看到的时候就感觉很合理,然后突然就开始搞老年人爱情
这篇虽然是清水但是是隐囚📣📣📣隐囚📣📣📣隐囚📣📣📣
蹭饭的某些逆家你最好看完就夹着尾巴跑路,再在我面前跳就等着被我猎🐴
【Batfam/逆序】没骗人,庄园有只抱脸虫
这篇算罗宾日预热,写点小男孩贴贴
杰森发现只要他张开手,迪克就会像小鸟团子一样扑进他怀里。
拥抱对迪克来说是和吃麦片喝可乐耍杂技般普通又重要的事,如果哪天迪克没抱抱他的家人杰森就要怀疑他换了个内芯了。
显然杰森找到了更好的召唤迪克的方式,甚至不用对他说“迪基鸟,来这儿”,只要张开手就行了,这个小家伙就会像抱抱鬼一样出现了。
起初杰森收拾沙发时便有所端倪了,他正要张开双手把上面乱七八糟的衣服与枕头文件杯子分开时,迪克就从二楼跳到了他怀里。
于是杰森把他放在另一个没那么乱的沙发上,将整理衣服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则是细细收拾其他零碎的小东西。
“布鲁斯的领带…提姆的卫衣…提姆的袖扣…提...
这篇算罗宾日预热,写点小男孩贴贴
杰森发现只要他张开手,迪克就会像小鸟团子一样扑进他怀里。
拥抱对迪克来说是和吃麦片喝可乐耍杂技般普通又重要的事,如果哪天迪克没抱抱他的家人杰森就要怀疑他换了个内芯了。
显然杰森找到了更好的召唤迪克的方式,甚至不用对他说“迪基鸟,来这儿”,只要张开手就行了,这个小家伙就会像抱抱鬼一样出现了。
起初杰森收拾沙发时便有所端倪了,他正要张开双手把上面乱七八糟的衣服与枕头文件杯子分开时,迪克就从二楼跳到了他怀里。
于是杰森把他放在另一个没那么乱的沙发上,将整理衣服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则是细细收拾其他零碎的小东西。
“布鲁斯的领带…提姆的卫衣…提姆的袖扣…提姆的窃听器…达米的刀…”
杰森听了一连串的提姆,心想下次要让他邋遢的二哥自己收拾东西,还有达米,怎么能把刀塞在衣服堆里。等等……达米的刀?
杰森一个猛回头“达米安的刀怎么在这儿”
面前的小鸟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我藏的不错吧”
接着是杰森在后草坪晾晒床单的时候,他刚拉开床单抖了抖,下一秒迪克就扑了过来。
“等等迪基!”
但显然为时已晚,他俩连带着半干的床单一起倒在草坪上,迪克像粽子一样被杰森裹在床单里,他蠕动了几下露出大大的笑脸“杰伊,我来啦”
杰森坐直,把迪克从床单里抖出来,果不其然看见了几块新添的灰扑扑的污渍。
“你是抱脸虫吗?”杰森纳闷地把迪克从身上撕下去,并示意他看惹出来的乱子。
“好啦杰伊,这个等会再说,先来个抱抱吧”等杰森反应过来迪克已经跑没影了。
总而言之,在庄园中只要张开双手,怀里就会长出一只小鸟。这是杰森在给睡着的提姆盖薄毯,在训练室做拉伸训练,给迪克模仿蝙蝠侠喊“我是复仇我是黑夜我是蝙蝠侠”一次次被袭击后发现的。
布鲁斯也喜欢这样偷偷诱骗小鸟,当他不想做些什么时就会稍微拉宽双臂间距,而迪克就像有扫描雷达那样精准窜到他怀里。接着布鲁斯就名正言顺地带着迪克开溜了,次数一多,提姆也学会了拦截。
他会先一步张开双手紧紧箍住迪克不给布鲁斯任何机会逃跑,失去借口的爸爸只能僵硬地坐在原位接受蔬菜汁惩罚。
但迪克最喜欢抱的还是杰森,达米安每次像拎猫崽子那样把迪克提溜到地上,提姆则是敷衍地摸两下接着忙自己的事,只有杰森会一边炸毛一边陪他恶作剧。
迪克想着总有一天他能像达米安那样把杰森拎来拎去,而瘦弱的杰森根本反抗不了他!
“这不可能,迪基鸟”杰森总是这样断定,真是太打击小鸟的信心了。
于是杰森揉了揉迪克的脑袋,这个抱抱鬼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好吧,如果你每天乖乖喝完早餐牛奶的话,说不定可以抱起我”
迪克信了,并且每天拿杰森当哑铃试图稳稳地抱住他,起初被拒绝了,但软磨硬泡了好几天后杰森还是松口了。
半年后迪克已经可以扛着杰森满庄园跑了,杰森觉得丢脸极了,每天喝两杯牛奶想要挽回颜面。布鲁斯知道后悄悄把自己的那杯贡献出来,当然,基本没成功过。
FIN
翅在我的口嗨里当了无数次苦主后我终于开始报复性补偿他了…
「jason中心」大大的,也很可爱(上)
⚠️杰森中心,batfamily亲情向
⚠️ooc注意
sum:杰森中了魔法变成3m多高的“巨人”。
提姆给迪克发的信息原话是:“杰森中了一种魔法,被改变了身体的大小,所以现在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存在。并且需要人在一旁照顾,鉴于我们最近都赶上了任务,而达米安和小乔正在暑假中——我想你一定会十分乐意接受这个任务。”
迪克乐意吗?当然乐意,乐意至极,他一路上幻想着杰森如今的模样,他忘记问提姆要一张照片,但是他猜测既然能用可爱来形容杰·一米八·双开门壮汉·森,那么可能是被变成了三头身的小杰或者是更加夸张的“拇指姑娘”杰宝。
曾...
⚠️杰森中心,batfamily亲情向
⚠️ooc注意
sum:杰森中了魔法变成3m多高的“巨人”。
提姆给迪克发的信息原话是:“杰森中了一种魔法,被改变了身体的大小,所以现在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存在。并且需要人在一旁照顾,鉴于我们最近都赶上了任务,而达米安和小乔正在暑假中——我想你一定会十分乐意接受这个任务。”
迪克乐意吗?当然乐意,乐意至极,他一路上幻想着杰森如今的模样,他忘记问提姆要一张照片,但是他猜测既然能用可爱来形容杰·一米八·双开门壮汉·森,那么可能是被变成了三头身的小杰或者是更加夸张的“拇指姑娘”杰宝。
曾经娇小玲珑的罗宾鸟是多么可爱的存在,自己一只手就能压制,想到这里迪克就忍不住漏出一抹微笑(痴汉笑)。
再想象到一个袖珍的而只能紧紧抱着自己手指头的小杰森,迪克觉得的心都快化了。
法师,有时候你人还怪好的嘞。
等迪克带着压不住嘴角回到蝙蝠洞后,就看到被“挂满了小动物”的杰森。
“怎么这么大!!!”迪克当场表演了一幅世界名画《呐喊》。
“啧。”达米安从杰森肩头跳下来,“格雷森,你刚才似乎在想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还有,别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个魔法。”
“为什么这么说?大米。”乔纳森·肯特似乎是从杰森背后爬上来的,这让迪克幻视现在的的杰森就像个猫爬架,毕竟现在“阿尔弗雷德猫”还在他的头顶。
“因为我刚才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笑的很恶心。”达米安解释道。
而提姆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着咖啡,并对布鲁斯略带疑惑(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然后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神色自若地和迪克打招呼:“我需要出发去洛杉矶了,康他们还在等我。”
说完,径直离开。
顾不上达米安的恶评和某个逃兵,迪克欲哭无泪地质问在场的大人:“怎么回事啊!我的小杰宝呢!怎么变成这么大一个!不应该是我可可爱爱的小杰宝吗!?”
他克制不住地一只手比划着一个只到了他腰部的高度,另一只也手拇指和食指张开横向晃悠着。
“真像只猴子。”史蒂芬妮锐评道。
“我就知道,你故意的?提姆。”芭芭拉摩挲着下巴,毫不留情地揭露某个已经离开蝙蝠洞的人。
空了的咖啡杯也没办法为主人辩解。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个‘吗喽’吗?”史蒂芬妮靠在卡珊德拉的身上,笑嘻嘻地对旁边表示疑惑的杜克解释道:“那种既聪明又有点用处的猴子就叫这个。”
卡珊德拉笑着点点头。
“哦!天啊——”迪克终于忍不住拍着脑袋长叹一声。然后走近“杰森牌猫爬架”。
此时杰森已经将手臂横在身侧,上面坐着的乔纳森仍旧十分开心地晃悠着两条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拉过杰森的另一只手,变成了差不多他的脸那么大,整个人更是比他高出来将近“一个达米安”那么高。
杰森对眨眨眼睛:“迪克。”又慢慢蹲下来,“你怎么来了?”
他头顶的阿尔弗雷德猫稳坐钓鱼台,小乔也笑的很开心和迪克打招呼,达米安也坐在他的肩膀上悠哉悠哉地翘起来了二郎腿俯视着迪克。
“你还好吗?杰?”被大号杰森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迪克的心也略显灰暗,他小心翼翼地抓着杰森的半个手掌不撒手。
布鲁斯清了清嗓子,板起脸看起来十分地严肃:“达米安,你们两个从杰森身上下来。”
达米安将从上至下的视线转向布鲁斯,然后迪克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胳膊搭在了杰森脑袋上:“父亲,这是陶德允许的,我们这只是在——”
“杰森刚才说了喜欢和我们一起玩。”乔纳森适时接上达米安的话。
“是的,鉴于您和戈登他们接下来的任务以及日程安排,我和乔纳森已经决定了取消去大都会的计划,并决定留下来照顾一下现在这样不能自理的陶德。”
迪克看着布鲁斯的嘴角似乎是抽动了一下,女孩们在旁边捂嘴偷笑,杜克也揉了揉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几个月前两个小男孩在隔壁某个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又双叒和某个光头对上,自此超凡双子低调行事,直到某天乔纳森说漏了嘴,原来吃了年纪不够的亏的达米安潜心向他地父亲学习,复仇计划abcde12345等等列了2个T。
就等这个暑假呢。
迪克忍不住也同情(幸灾乐祸)地看向布鲁斯。
“迪克,你既然回来了,就照顾好你的弟弟们。”蝙蝠侠眼睛一眯,意味深长地乜了迪克一眼,然后抬手带上他的头罩,“现在该出发了。”
直到蝙蝠车的轰鸣声彻底平息,迪克这才苦着脸转头看向一直维持一个动作的杰森和他身上的达米安。
“啧。”不等迪克有什么表达,达米安利落地跳下来,乔纳森也跟着飘起来取下杰森头顶的猫咪,然后对着杰森耳边说了一声。
达米安走进某个显示器:“陶德现在的状态很有趣。”他操纵着机器侃侃而谈,“身体似乎是被放大了近1.75倍,而且还具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但是鉴于他较长的反射弧,所以他现在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死板。”
乔纳森兴奋地接到:“但是他会下意识地听从亲近的人的话——那些他信任的人——加上他的飞行、武技以及冲击波的能力。”
“他现在就像一个真正的高达!这真的太酷了!”
达米安骄傲地挺胸抬头,看见已经两眼发直的迪克,继续解说道:“经过两天时间的努力,我们已经为他设计好了新的制服。”
“这样杰森他就连看起来也和高达没什么区别了!呀嘿!”乔纳森默契地同达米安碰拳。
迪克这个时候才猛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提姆坑惨了,这样“三个”超人或是蝙蝠侠都觉得头疼的小朋友凑到一起让他来看护。
“所以,杰森会飞吗?”
然后他木然地看到达米安“攀上”杰森,对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然后杰森就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然后凭空拔地而起一米多高,然后就站在在半空中,肩头达米安依旧稳稳地坐着。乔纳森也“嗷呜”一声,飞起与杰森并列。
“所以,武技?”迪克发问。
达米安继续指挥,于是杰森双臂交叉于身前,两手则在腰侧做一个虚握的手势。
迪克眼前晃过一阵光亮,只听“锵”地一声杰森的手上已经是两把相同的橙色双刃,刀上还极其酷炫地吞吐着蓝色的光芒。
“酷!!!”迪克忍不住惊叹道!
“是超级酷!!”乔纳森眼睛里的小星星都快蹦出来了。
“再看看这个!”达米安拿出来一个遥控器一边操作一边向小乔招招手,于是小乔飞到杰森身后时不时搬过来某些零件,不知道在鼓捣什么,随着他们的一番操作,杰森身上传来一阵阵机械键合的声音。
而后主体为红色又漆有天蓝色的“人形机甲”就此现身。
“天啊!!!”没见识的迪克如此感叹道!
小乔为杰森和上最后那块白色的面甲,轻轻敲了敲他耳侧的某处蓝色装饰。他又把达米安挪到了地面上。
杰森右手正常持刀立在身前,左手反握刀把,刀指左后方,将双刀一前一后架在身边,经过处理的声音加上波澜不惊的语气就如同像是一台真正的“高达”。
“提尔,向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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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Tyr,北欧神话著名的双刀战神(曾经)。
不用想,达米安取的名字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