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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乌鸦
管你是死是活,今天都给我来吃年...

管你是死是活,今天都给我来吃年夜饭

管你是死是活,今天都给我来吃年夜饭

叶芝

关于沢田家光赚钱供养奈奈小纲的误解

经常看到沢田家光的洗白贴里说,虽然他长期不回家,但是让奈奈和小纲过上了衣食无忧富裕的生活

  其实,这一点是错误的。包括我自己也曾这么误解。我曾在同人中写到奈奈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理所当然认为,家光作为门外顾问首领,那么有钱肯定给家里的不少吧

  但事实是,在回顾原漫时,我发现家光比我想象得更丧心病狂【家光只舍得给妻子孩子一点点自己微不足道的资产】

  (1)第20话,小纲以为里包恩好心邀请自己吃饭,他们来到了山本爸爸的店

  请看,其他人是怎么对待这顿饭的?

[图片]

端上来的寿司,碧洋琪和蓝波只挑最上面最好吃的部分吃。他们早就对美食司空见惯了,只挑最精华的其他都丢弃也无所谓...

经常看到沢田家光的洗白贴里说,虽然他长期不回家,但是让奈奈和小纲过上了衣食无忧富裕的生活

  其实,这一点是错误的。包括我自己也曾这么误解。我曾在同人中写到奈奈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理所当然认为,家光作为门外顾问首领,那么有钱肯定给家里的不少吧

  但事实是,在回顾原漫时,我发现家光比我想象得更丧心病狂【家光只舍得给妻子孩子一点点自己微不足道的资产】

  (1)第20话,小纲以为里包恩好心邀请自己吃饭,他们来到了山本爸爸的店

  请看,其他人是怎么对待这顿饭的?

端上来的寿司,碧洋琪和蓝波只挑最上面最好吃的部分吃。他们早就对美食司空见惯了,只挑最精华的其他都丢弃也无所谓

  那么,27的反应是什么?

27很惊讶,你们要吃这么高级的寿司吗?东西也太贵了!

  这就是为什么作为并盛本土人的小纲以前从来不认为也没见过山本刚的原因:因为奈奈手头的资产不足,娘俩在高级饭店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吃不起山本刚的寿司

 (2)我们再看看平时,27手上有多少零花钱?以蓝波一平出去玩为例,家里可以提供的是每人300日元(人民币14元)

可能有人说以今天的汇率算不标准,那我们可以看到漫画中仅仅是一个小吃(巧克力香蕉)的价格就达到了400日元,足以让27犹豫要不要给小孩买

联系一下,里包恩他们吃霸王餐,以及里包恩的子弹害得京子小春她们炫甜品吃,为什么27的方式都是自己打工洗盘子还债?

第一,27手上自己存的积蓄不足以支付寿司钱和甜品钱。第二,27知道妈妈手上可能也没那么多散钱,或者让家庭突然支付这么大一笔钱很困难,于是选择不告诉妈妈,自己打工还债

  而且,还有第185话附加的小春访谈,里包恩让小纲请客,27的第一反应是尴尬惊吓地表示“我没有那么多钱啊”,但其实也就是一些甜品啊。可见小纲本人所持有积攒的零花钱都不够用来交际请客的

 (3)关于家庭要供养一大群人

经常有积蓄紧张的时候,那大家一起吃剩菜吧。但是这个吃剩菜也是有例外的。27是真的啃剩菜,但其他人(里包恩,蓝波,碧洋琪等)他们自己有钱,家里没吃好,马上到外面高级饭店开小灶就好了

  (4)家庭日常开支

  请问诸位的家庭多久一起旅游一次?

对27家,是“好多年”没有过家庭旅游了。小纲所能回忆起的一次家庭旅游,是n年前父母一起带自己去黑曜乐园玩

  这就是为什么黑曜战27得知消息,他的反应是跑到学校通知其他人,为什么不是拿手机告诉狱寺他们?因为奈奈没钱给27买手机

香草薄荷糖

《被彭格列马甲入侵的柯学世界》吐槽加避雷,本文的粉丝别进来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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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还没有看过的等完结的朋友们避个雷,顺便吐槽一下。(在老福特刷到过好几次推文,看了之后真的很想吐槽)

  

  本文的粉丝别进来找罪受!

  

  这篇文属于既不像马甲文又不像原著穿越文。

  如果当马甲文看,原创主角出场又太少,几乎不出场,是真的不带原创主角的那种,到现在我估计得有一半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文主角到底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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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了个屏,是未入v的章节,就跟原著穿越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原创主角,或者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篇马甲文。

  但你要是真的把这个文当场原著穿越又不行,因为主角又会在你认为这是原著穿越文的时候出现,刷个...

给还没有看过的等完结的朋友们避个雷,顺便吐槽一下。(在老福特刷到过好几次推文,看了之后真的很想吐槽)

  

  本文的粉丝别进来找罪受!

  

  这篇文属于既不像马甲文又不像原著穿越文。

  如果当马甲文看,原创主角出场又太少,几乎不出场,是真的不带原创主角的那种,到现在我估计得有一半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文主角到底叫什么。

  

截了个屏,是未入v的章节,就跟原著穿越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原创主角,或者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篇马甲文。

  但你要是真的把这个文当场原著穿越又不行,因为主角又会在你认为这是原著穿越文的时候出现,刷个脸。

  

感觉真的挺离谱,让我有一种在看偷星九月天后期的时候,作者既不想放弃九十又不想放弃九琉的感觉一样。两边都想抓,看的真的挺精分的。

  然后就是一定要提到的主角OOC的问题,在原创主角不出现的章节我反正是一直当原作穿越看的,其实也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发,毕竟是个马甲文,但真的只有在原创主角出场的时候才能看出来是马甲文。

  不描写原创主角的心理,不用原创主角的名字,原创主角出场率低到爆炸。

  这就真的不得不提主角真的太OOC了,但关键是他有时候OOC的要命有时候有真的很符合原著角色。

  先说18,我们清冷美人直接爆改暴力狂,出场必是为了打人,所有18出场的章节必有18打27的剧情,真的很心累。

  

27见18就是啊啊啊一顿叫,这刻板印象真的太过了,尤其是现在已经是未来战结束的时期,而且27如果真的很担心真的很需要18帮助的时候,18真的不会不管不顾直接动手的。

  但这段剧情也很离谱,蓝波丢了找不着,27居然直接带着不是并盛校的人来学校里面找,这剧情不就是为了让18打一顿27吗?

  而且同样的剧情居然还用了两次真的很崩溃,18心里其实多少也是有点在意大家的,而且也不会一句解释都不听。

  之前他们打雪仗也是在学校里打,18出现也没打人啊,而且这个时候18其实已经很认同27了。

  18虽然即使在未来战大多时间也是单打独斗,但其实他已经接受大家了啊,要不然哪来的后期的180。

  然后就是相关的reborn,reborn很在意大家的成长,也经常算计一下大家,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并!盛!安!装!真!的!炸!弹!就为了把威胁云雀把他引到别的地方,差不多适可而止吧真的。

  在然后就是问题一样的59和蓝波。

  柯同救济文警校组是传统,我真的完全理解,但是别太离谱。

  爆处组在59心里地位有点高过头了吧,跟踏马27差不多了,我真服了,59对80都不带有这种好态度的啊,而且爆处组实际上也没给59多大帮助啊!

  蓝波这边则是假酒威士忌,受不了了,蓝波不可能在27明显感到害怕对方的时候还站在对面啊!59、96抵触的态度都写脸上了,27也挺害怕,然后蓝波为了对方怼59,完全没必要吧。

  这救济啥呢啊?硬扯关系,这么下去估计很快就是59心里爆处组第一,蓝波直接换监护人了呗。

  真的很无奈,这段剧情看的让人发疯,蓝波确实很任性,但他其实相当喜欢家教里的大家啊,没那么容易就让人拐走。

  

  ——————————

  打完字才发现写了这么多。

  我是全员推偏27多一点,这篇文真的到处都是槽点。

  最近一直在看家柯文,老福特,晋江,P站,都在用。

  这篇文属于真的很想吐槽的一篇。

  这篇文剧情就是有时候好有时候坏。

  既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一篇文。

  槽点多的要命,但是设定有真的很戳我。

  

  

123

求带缄默法则玩的家柯同人

        如题:感觉看了好多文,都是柯南方一问,27就把所有的一切,包括跟黑衣组织无关的火炎之类的,就全都秃噜出去了。

  但是我很喜欢缄默法则这个设定。

  而且感觉把事情告诉柯南他们就等于拉人进里世界一样,总觉得27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一见到无底线摊牌的情节就完全看不下去了。

  所以,求带缄默法则玩的家柯文。

        如题:感觉看了好多文,都是柯南方一问,27就把所有的一切,包括跟黑衣组织无关的火炎之类的,就全都秃噜出去了。

  但是我很喜欢缄默法则这个设定。

  而且感觉把事情告诉柯南他们就等于拉人进里世界一样,总觉得27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一见到无底线摊牌的情节就完全看不下去了。

  所以,求带缄默法则玩的家柯文。

晨昏万里

【万张】故人不曾来入梦 十

先生所言似乎永远都是正确的。

自从自己应允了他鳌山灯会的举办权,他便总是不见人影,奔波于内帑与鳌山之间。但脸上一直氤氲不肯退散的病气却一点点消散了,似乎又变成了记忆中多年之前那个精力充沛的元辅先生。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好像工作总能使先生元气满满。

朱翊钧顿时觉得这钱花得也不算太冤枉。

他虽然素来是能让户部出血绝不内帑出一分的理念,但也绝对与节俭二字搭不上任何干系,每个月内帑的银子仍旧如流水般花出去,

千金逗美人一笑这种事,听起来也似乎是笔划算的买卖。

虽然千金花了,反而一天到晚的很少能见到美人的面就是了。

不过……

他现在不能瞧见皇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孩子。

张居正自然不知道朱翊...

先生所言似乎永远都是正确的。

自从自己应允了他鳌山灯会的举办权,他便总是不见人影,奔波于内帑与鳌山之间。但脸上一直氤氲不肯退散的病气却一点点消散了,似乎又变成了记忆中多年之前那个精力充沛的元辅先生。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好像工作总能使先生元气满满。

朱翊钧顿时觉得这钱花得也不算太冤枉。

他虽然素来是能让户部出血绝不内帑出一分的理念,但也绝对与节俭二字搭不上任何干系,每个月内帑的银子仍旧如流水般花出去,

千金逗美人一笑这种事,听起来也似乎是笔划算的买卖。

虽然千金花了,反而一天到晚的很少能见到美人的面就是了。

不过……

他现在不能瞧见皇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孩子。

张居正自然不知道朱翊钧心头百转千回的想法,当然,便算是知道了也不过一哂而已,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如今他正干得热火朝天,哪有空管这些无聊的暗潮涌动。

他正致力于厘清内帑多年以来的烂账。

不理不知道,一理吓一跳,这内帑的水不比外朝国库的浅。

那可真是——太让人有动力了。

将内帑翻过来犁两遍再重新制定一套账套管理规则顺手用最有限的资金举办一场还算壮观的灯会什么的,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岁月静好的事情。

当然,除了他本人,似乎满宫上下没有一个人觉得岁月静好。

除却由于对这样场景过于熟悉而默许的皇帝本人,整个宫闱为之一肃,连内宫之中也得到了消息。

郑贵妃与皇后碰了头,发现彼此对这件事不说一无所知,只能说是云里雾里,只知晓陛下将举办元宵鳌山灯会之事交托给了一位伶人。

这当然无关紧要,可要紧的是,似乎那位伶人对于内帑的钱财也具有一定的处置权,而这样的“胡作非为”,陛下不但默许,他还纵容!

而且,这位伶人正是两月前陛下回宫之时一并带入乾清宫,甚至登堂入室直入乾清宫正殿的那位。

原先陛下也并不是完全不好男风,但这样昏头的,可谓是绝无仅有。

郑贵妃倒是有些庆幸。

好在是个男人,不至于再给常洵的储位之路平添新的对手。

但她着实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才能让陛下如此神魂颠倒,她也真想见识一番。

好在鳌山灯会已然近在眼前,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元宵佳节,宫中张灯结彩,装饰一新,花灯都是及其罕见的花样,倒叫人看了个新奇。

当然,不会有无聊的宦官宫人如此不识趣地让主子们知道,之所以罕见,那是因为都是许多年前流行的花样了!

绝大部分花灯都是从内宫府库之中扒翻出来的陈年旧物,光光是刷洗整饬,再按照那位先生的意见修改混搭,便花了他们许多时间。

大人们之间尚有些心思,孩子们的世界可就完全只有过节的欢快。

不过皇家的孩子到底与寻常人家有些不同,各自与自己的大伴们待在一处,三三两两分布四散开来,迟迟舍不得入席。

张居正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们,将获得的信息与这些孩子一一对照开来。

那个离他最近,穿着柿色簇新锦袍,圆滚滚的,周遭环衬着最多衣衫格外靓丽仆从的,应当便是三皇子了。

年岁也对得上。

那么……

张居正默不作声地将视线移到稍远一些,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大小的孩童身上,比起三皇子自小被娇惯长大的恣意,多了些许拘谨,想来这便是皇长子殿下。

正是由那位因陛下一时胡闹而受到宠幸的宫女所生。

想起当年的闹剧,张居正仍旧有些难以忘怀的无奈。

这么看来,自己与这位皇长子也算是有些缘分,只可惜他未能亲眼见证皇子的降生。

一转眼,皇长子居然已然这般大小了。

不过他已然对陛下厌乌及乌的性格有了些许更加深刻的了解,皇长子显然并不受宠。

皇长子与陛下其实长得并不相似,只有眉眼之间细瞧之下可以看出几分肖像。

他还记得,自己与陛下初遇之时,陛下大抵也是这般年岁,但他们二人眉宇之间的神情,可谓是天差地别。

就连一天到晚黏着他叫先生的时候,比之面前之人,也多了几分自信和笃定。

可能当了太子终归是多了几分上天加持的气度吧。

等等……

所以为什么皇长子还是皇长子?也没听人提起过出阁读书的话题?

张居正忍不住为又一件糟心事蹙起了眉。

尚不及他深思,眼前便被一大片明黄色遮得严严实实。

莫说是皇长子,皇几子他也瞧不见了。

只有朱翊钧那张存在感十足的脸以及脸上不加掩饰的不满让人瞧得一清二楚。

张居正心下只觉得好笑。

陛下可确实是多虑了,如若可以,他着实没有再给皇家养一个孩子的兴致。

但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行礼:“陛下。”

朱翊钧甫一过来,便瞧见张先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朱常洛,自己看他看了多久,他便瞧朱常洛瞧了有多久,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更不知在想什么——无论想什么,都不可以。

难道对于先生来说,只要是个皇长子,就会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吗?

于是他强行搂住张居正的肩膀让人转了个身,把他往殿内带,并睁着眼说起了瞎话:“朕来迟了,倒让冷落先生一个人在这里赏景。”

但张居正是决计要弄明白自己想弄明白的事情,尤其还是这么重要的储嗣问题,于是简洁了当地单刀直入道:“瞧皇子们嬉戏自是臣子的福分,只是臣瞧着皇长子殿下已年岁不小,为何还未曾出阁读书?”

话音一落,满室寂然。

除了朱翊钧本人以及部分在此次灯会举办活动中得到张居正青睐而时常接触的几位宫人之外,没有人能想到此人居然敢如此大胆。

张居正看着身边几位已然熟识的宫人悄不作声地往上首几位华服女子身上瞥,心下了然。

不过他仍旧故作不知地望向朱翊钧,似乎正殷殷地等着他的回复。

朱翊钧支吾须臾,而后道:“这个……人皆有不同,皇长子开蒙之时学得不慎顺畅,朕想着让他多学两年再行出阁。”

张居正一听他之言便知道是拖延,往常他想拖沓课业之时的神情与现如今一般无二。

冷笑声差点压制不住,但考虑到现如今的身份和场合,张居正还是忍住了。

不过无妨,他山人自有妙计。

此刻他便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一步,似乎恍然般道:“原是如此,当真是可怜陛下一个慈父之心了。”

朱翊钧:……

别以为你阴阳朕朕没听出来!

朱翊钧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入席吧。”

就这?

怎么瞧着好像成了陛下在同这人解释一样呢?

陛下对外朝的老大人们都没有这么客气吧。

郑贵妃也将一切纳入眼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此人恐怕将是最大的变数。

宴席之后,由朱翊钧领头,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观景台,观赏漫天的焰火。

这也是灯会的重头戏。

所谓与民同乐,不过是让民众也能远远的同赏一片须臾而散的焰火表演罢了。

朱翊钧瞧着专心致志盯着上首烟花的张居正,明灭的焰火的光亮将人的侧颜映衬得愈发明丽,惹人着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皮囊长得越发像先生本人了。

他非常刻意地往先生身边挪了一步,几乎肌肤相贴,都怪这冬日臃肿的服饰,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而先生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最终没有移步。

儿时曾两度请求而不得,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他也不过是想先生一起看一场绚烂的焰火表演罢了!他有什么错!

现如今多好,离得比先生当元辅时还要近。

而且先生再不能也不会拒绝他了。


PS:小摆你想的美! 

这章卡到想鲨人,过渡章好难写,主要是承上启下,还想写一个我在看你而你在看别人(我儿子)的剧情 hhh,而小摆也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先生在沉思的30s里,想的是他们的相遇

千葉玥

沒有澤田綱吉的世界 (ALL綱?) -里包恩篇

#這一篇如題目,是沒有澤田綱吉的故事

#每個人單篇故事。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里包恩睜開眼,他總是在固定的時間醒過來,那種長久養成的生理時鐘,自從變成阿爾克巴雷諾後,也未曾改變。那對黑色眼眸毫無波瀾地望著天花板,他沒有立刻起身,靜靜地躺著好一會兒,聽著牆上鐘擺規律擺動的聲音,還有遠處街道偶爾傳來的車聲。

又是一個早晨,他心底嘀咕,翻身坐起。

他如今不在義大利,也不在日本,而是某個國家的鄉村,但這棟房子足夠奢華,一切依照他的品味而布置。然而,拜訪他這裡的人屈指可數,寬敞的空間中靜得能聽見列恩在樹枝上輕輕翻身的聲音。

他指導加百羅...

#這一篇如題目,是沒有澤田綱吉的故事

#每個人單篇故事。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里包恩睜開眼,他總是在固定的時間醒過來,那種長久養成的生理時鐘,自從變成阿爾克巴雷諾後,也未曾改變。那對黑色眼眸毫無波瀾地望著天花板,他沒有立刻起身,靜靜地躺著好一會兒,聽著牆上鐘擺規律擺動的聲音,還有遠處街道偶爾傳來的車聲。

又是一個早晨,他心底嘀咕,翻身坐起。

他如今不在義大利,也不在日本,而是某個國家的鄉村,但這棟房子足夠奢華,一切依照他的品味而布置。然而,拜訪他這裡的人屈指可數,寬敞的空間中靜得能聽見列恩在樹枝上輕輕翻身的聲音。

他指導加百羅涅的獨生子後,獲得一筆豐厚的報酬,拿到錢後便抽身離去,自此與黑手黨徹底斷了關係。他一向如此,來去自如,不為任何組織所束縛,最強殺手、阿爾克巴雷諾、黑手黨教師……這些身份,他換了一個又一個。

他偶爾還是會和過去的夥伴聯絡,包括其他幾個行蹤不定的阿爾克巴雷諾,還有彭哥列九代首領,但他不會主動聯繫他們,他們的聯繫大多會發生在有重大變化的時刻,像是一種可怕的詛咒。

彭哥列九代首領失蹤前,也曾聯繫他。

不久後,義大利便傳來XANXUS奪取彭哥列,以及九代首領已死的情報,里包恩相信那個老頭不可能輕易死去,但也從此沒了對方的消息。

死亡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活了好一段時間,親眼目睹不少認識的人死亡,畢竟,他生活在黑手黨中,死亡總是如影隨形的。

里包恩小小的身軀輕巧地落在地毯上,走向衣櫃。他依舊選擇那套標誌性的黑色西裝,一邊扣著鈕扣,黑色的頭髮亂糟糟地豎起,鏡子中是一副幼小的嬰兒模樣,手微微頓了一下,隨即不以為意地整理衣領,接著轉頭看列恩安穩地趴在櫃子邊的植栽上頭。

「你和我一樣,沒什麼事情想做。」他低低笑了一下,列恩只是動了動尾巴。

確實,他最近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變得有些乏味,之前會接下教育迪諾的工作,也是因為太閒了。他擅長殺人,擅長教人變強,可只是擅長而已,與熱愛無關,對教育的工作膩了後,他不禁思考接下來該幹什麼。

難不成他要和可樂尼諾一樣去當傭兵嗎?或者,他應該來趟世界旅行?但在世界各處正發生戰亂的此刻,這似乎不是個理想的選擇,除非他就是故意想被捲入事件中。

或者他該去想想怎麼解除這該死的詛咒?但威爾帝和瑪蒙努力了一輩子,也沒有太多進展,他可沒有那些傢伙的熱情。

他走到客廳,沖了一杯濃縮咖啡,端起杯子靠在窗邊。他擁有足夠的時間,卻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想要,自己這小巧的嬰兒軀體,被詛咒的人生,雖然感到無奈卻也適應了,似乎不可能會有更多的改變。

里包恩隨手翻開桌上的報紙,視線掠過黑色鉛字,上頭的報導全都是在講述近期世界各地爆發的戰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黑手黨家族在短時間內崛起,挑起了衝突。助長這場動亂的,是某種劃時代的科技武器的竄起,讓這個家族在戰場上取得壓倒性的優勢,鋒頭蓋過了彭哥列。

「密魯菲奧雷…」他低聲呢喃,漫不經心地翻過幾頁,「看來事情沒有好轉,他所擁有的力量太過頭了。」

里包恩自然知道這個事情,他認識不少參加這場混戰的人。

但密魯菲奧雷的竄起很異常,白蘭.傑索併吞吉留涅羅家族後,又在與彭哥列的衝突中取得巨大勝利,許多小型黑手黨被迫逃亡、服從或毀滅,白蘭手下的部隊全是菁英,並會使用強大的科技武器——匣兵器。

就里包恩所知,這東西的橫空出世,改變了黑手黨的生存方式。

XANXUS或許是少數還能夠對抗白蘭的人,但雙方的戰力差異越來越大,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最終里包恩還是失去了興趣,把報紙隨手扔到一旁。世界的亂象與他無關,他已經退場很久了。

他一邊切著麵包,一邊把目光移向桌上的通訊裝置,竟有一封昨天晚上的通信在閃著紅光,他忍不住瞇起眼。大多數人會連絡他,都是在發生大事的前夕,而且不由分說會囑託給他一些東西,希望他代為守護或留存,彷彿認為在所有人之中,他會活得最久,所以他不怎麼喜歡看訊息。

里包恩一邊將麵包塞入嘴中,順手點開那條視訊留言。

投影畫面瞬間展開,畫面搖搖晃晃,背景是混亂的戰場,轟炸的聲音很清晰,還有訊號干擾的滋滋聲。可樂尼諾歪歪斜斜的出現在鏡頭中,表情看上去很狼狽,臉上掛著幾道傷痕,但仍然笑著。

『哟,里包恩,最近過得怎麼樣?』聲音夾雜著無線電的雜音,卻依舊帶著一貫的隨性與爽朗,手中拿著那把巴雷特M82A1狙擊步槍。

里包恩咬了一口麵包,靜靜地看著畫面裡的男人。

『我跟拉爾都在,你知道,戰場才是我的歸宿。』可樂尼諾笑著說,鏡頭晃動時,能看到拉爾·米爾奇站在遠處,正對著某人比劃,似乎在下達什麼指令。她的神情嚴肅,與可樂尼諾的輕鬆截然不同。

『這次的情況有點棘手,』可樂尼諾才剛說完,就對著遠處開了幾槍,熟練的手法以及從容態度好像他不是身在戰場般,『你也知道這次的戰爭有點不尋常,我和拉爾打算去找瑪蒙,雖然他身邊有自己的夥伴…』他頓了一下,罕見地露出幾分正經,『但他們似乎把阿爾克巴雷諾當成目標。

話音落下,里包恩攪動著咖啡,目光落在杯底,儘管他身處遙遠的地球另一端,但在看了新聞報導後,拼湊出來的結果也和可樂尼諾差不多,這個白蘭,似乎有其標的物,先是彭哥列指環,接著是阿爾克巴雷諾。

73,這個詞在里包恩腦海中逐漸清晰。

『不過我猜你大概沒興趣,對吧?』可樂尼諾聳聳肩,這時幾發子彈擦過他身後的掩體,他的神情未曾動搖,這是里包恩所認識的可樂尼諾——不管局勢如何惡劣,好像都消磨不掉他的熱情,過度的熱血顯得很煩人。

但有時候里包恩也會很想問問這位老友——

「為什麼你這個蠢蛋總要身先士卒?」

里包恩闔上雙眼,這是一個預錄好的訊息,也就是說,可樂尼諾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他算是白問了。

『我們需要一個可以扭轉戰局的人。』然而,可樂尼諾好像預料到他會這麼發問似的,用輕鬆的語調回答了他,『既然那個人沒有出現,只好自己上了。』

遠處突然傳來拉爾的喊聲,她的語氣焦急,在催促他快點行動。可樂尼諾偏過頭應了一聲,順手換了個彈匣,準備再次投入戰鬥,然而在這之前,他重新對上螢幕,臉上帶著一絲遲疑,或者說,遺憾。

『我知道你還是老樣子,會自己過得不錯。』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寒暄,可是不知為何,里包恩聽出了話裡的另一層意思。

『你是我們之中最理智的,也最聰明,應該很不屑我說這種話,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點擔心。』

擔心?可樂尼諾擔心他?這個想法的確有點可笑,里包恩彎起嘴角。

『里包恩,別過來。』可樂尼諾的聲音變得嚴肅了些,不像是隨口說出的玩笑,『——好好照顧自己。』

通訊到這裡戛然而止,畫面瞬間變成一片黑幕,電子雜訊也隨之消失,房間內回歸寂靜。

里包恩沒有動,手指輕輕敲了敲杯沿,像是在消化剛才的訊息。

一封莫名其妙的留言,可樂尼諾不是個會在戰場上表現出遲疑的人,他總是走一步算一步,這種話並不符合對方的作風。

里包恩緩緩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深色的眼底透著若有所思的神色。這裡的生活是很優閒的,晨光明亮,天氣風平浪靜,遠離戰爭與一切爭端,就像可樂尼諾說的,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指尖微微發涼,突然有種衝動控制了他的身體,儘管他現在與黑手黨毫無瓜葛,但某種討厭的直覺——趁還來得及。

里包恩跳下椅子,迅速戴好帽子,他幾乎走到門口了,卻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停住。鞋尖正好停在門外的陽光下,溫暖的光線映照在他小巧的身影,映下矮矮短短的影子。

他站在那裡,彷彿剛剛那股衝動只是一場錯覺。

他很清楚,就算現在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麼。

戰爭已經擴散,西西里島和義大利的衝突已經蔓延至更多國家,戰場上到處都是非73射線,那是密魯菲奧雷用來對付阿爾克巴雷諾的關鍵武器。

可樂尼諾會在戰鬥中特別發這影像過來,說這一番廢話,估計也是不希望里包恩在看到報紙消息後跑去,那過於爛好人的性格,發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訊息,或許是不希望又有一個老朋友離開。

里包恩低低地笑了一下,笑意極淡,幾乎稱不上真正的笑容。

他重新收回腳步,將門輕輕關上。

 

可樂尼諾說,他們需要一個可以扭轉戰局的人。

但他並不是那個人。

 

里包恩走回屋內將剩下的早餐吃完,決定繼續度過這平靜無波的一日。

他知道這或許事關老友的生死,也和他們阿爾克巴雷諾的命運息息相關,就算他安分待在這兒,白蘭為了湊齊所有73,總有一天也會找過來。

但他本就不是可樂尼諾那種愛多管閒事的性子,他不愛做徒勞的事情,所以才會選擇待在這個地方。

 

 

 

 

里包恩感覺自己所存在的空間有些怪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四周靜得可怕,沒有聲音,也遠離他本該在的臥房,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夢。

突然,一道戲劇化的光束打在某個男人身上,許多年未見,對方還是那樣詭異,戴著一張誇張的面具,身著可笑的服裝,然而里包恩知道對方的強大,就連最強殺手的他也無法與之抗衡。

上次他們見面,是在里包恩被詛咒,成為阿爾克巴雷諾的那一天。他不曉得對方再次出現的理由,但在外頭這麼混亂的時刻,對方出現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里包恩。」鐵面男人,伽卡菲斯的身影在黑暗中緩緩浮現,毫無表情的鐵面閃爍著冷色的光,「好久不見,很遺憾我們在這樣的狀況下相見。」

里包恩盯著他,眼神陰冷而銳利,「你來做什麼?」

我將收回你的奶嘴。」伽卡菲斯平靜地宣布,語氣不帶一絲遲疑,好像這不是一件大事,然而,取走奶嘴的意義,等同於取走阿爾克巴雷諾的生命。

這個結果,里包恩不是沒有預感,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為什麼是現在?」

「73不再安全了。」伽卡菲斯簡短回答,但語氣比以往更加嚴肅,看來目前正發生的戰亂已經破壞了他本來的計畫,而他急著要修補,「瑪雷指環的擁有者正在改變一切,我必須在事態發展到最糟糕之前,尋找其他更強大的擁有者。」

這理由有些可笑,里包恩不覺得對方還能找到比他們七個人更合適的擁有者,但恐怕,伽卡菲斯也是迫不得已,沒有其他方法。

阿爾克巴雷諾的命運從被詛咒那一日開始,就已經註定,他們的身體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衰敗,當詛咒的負荷超過極限,奶嘴便會受到影響,影響到平衡,而這時,舊的阿爾克巴雷諾會被拋棄,換上新的七人。

而且,七個阿爾克巴雷諾,已經死了三個。

伽卡菲斯嘆息,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對里包恩來說是個大消息。

里包恩的指尖微微收緊,儘管臉上仍保持冷靜,卻無法忽視自己心底那瞬間升起的寒意。

「誰?」

「可樂尼諾、瑪蒙…還有尤尼。」

伽卡菲斯的目光深邃,語氣也帶上些許同情。

短短幾個音節,宣布幾人的死訊,里包恩不能說自己毫無動搖。

他們死了?

即便里包恩見慣生死,這一刻,大腦仍然卡住一瞬,無法運轉。他想問可樂尼諾和瑪蒙是怎麼死的,因為就在不久前他還收到可樂尼諾的訊息,說要去找瑪蒙,但這個問題卻卡在喉嚨裡。

黑暗中,沉默持續了很久。伽卡菲斯沒有再說話,等待里包恩的反應,而里包恩微微吐了口氣,不得不說,伽卡菲斯也是佩服里包恩的,面對老朋友們突如其來的死訊,卻仍然不見動搖,能夠維持理智。

「尤尼怎麼死的?」

「她被密魯菲奧雷的幹部包圍,帶著最終的意志燃燒生命,至死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力量交給白蘭,她試圖燃燒生命之火來幫助其他阿爾克巴雷諾,但奇蹟沒有發生…」伽卡菲斯遺憾地說,由於他認識尤尼的祖先,所以更加惋惜那樣好的一個孩子就這樣消逝,「她的部下全數戰死,這可能對她造成了影響。」

里包恩的內心有說不出的壓抑。

他並不會天真地認為靠著生命去換取的「奇蹟」一定會發生,但尤尼是最後的希望,至少,曾經是。他本來以為,她的力量會在關鍵時刻扭轉局勢,甚至讓這場動盪的戰爭有個轉機。

但這種想法也是很自私的,尤尼是個普通孩子,所以會膽怯、會恐懼。

也許在最後那一刻,沒有夥伴的支持,她沒能支撐到最後。

「露切會怪我吧,怪我沒能好好守護她。」

他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但這笑意很快消失。

露切,前代的「大空」阿爾克巴雷諾,在里包恩成為阿爾克巴雷諾的歲月裡,曾短暫地與她交錯過,她是一個溫柔而強大的女性,而一代一代來到尤尼,也繼承了可悲的使命,還有短命。

「所以這個世界會按照白蘭的意願發展?」里包恩問,伽卡菲斯在面具後方的眼神變得陰暗,他顯然也無法完全否認這個可能性,「雖然他無法取得尤尼的力量,可那傢伙似乎不是會輕易放棄的那種人。」

「瑪雷指環的擁有者,有著可以窺探平行世界的力量。」

「喔?」里包恩有些訝異,抬起視線,他不知道73擁有者會有如此特殊的力量,聽起來與尤尼的預言有些相似,「那麼,你覺得在其他世界中,會不會有人可以阻止他?」

「不曉得,但若我是他,就會先動手除掉那個傢伙吧。」伽卡菲斯說,像是在跟里包恩討論一個假設,可這卻是真實無比的現實。

不知道當他真正拿到一切之後,會不會覺得無趣呢?里包恩心想。

和他這種已經對自己人生沒太多期待的人不同,白蘭似乎還有很多尚未實現的貪慾,但人往往只有得不到的東西才覺得最美好,當所有目標都實現時,那個男人還能從中找到樂趣嗎?或許,這場戰爭最終也會變成一場無聊的遊戲。

「我給你一週的時間。」

伽卡菲斯在即將離開夢境時,平靜地告知,他意識到里包恩並沒有要跟他討價還價,或者爭取更多餘地的想法,「你可以利用這段做好最後的準備。」

「一週?還真仁慈。」里包恩嗤笑,語氣帶著一絲調侃,「以你的作風,我還以為會直接在這場夢境裡結束我呢。」

「里包恩,你不打算掙扎一下嗎?」伽卡菲斯看著他,眼神帶著探究,「如果我取走你的奶嘴,奪走你的火焰,你會死。」

里包恩露出幾分懶散的表情,似乎覺得伽卡菲斯的話很多餘。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早在被詛咒的那一天,我就沒想過輕鬆地活著。」

活著這麼久後,總感覺有些疲憊。里包恩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和其他阿爾克巴雷諾不同,他很消極,尤其在老朋友相繼失蹤或死去的現在,他沒有什麼留戀的事物。

「至少,未來不用再看到你這張醜臉了。」

伽卡菲斯沉默一會兒,沒有馬上回應,像是在思考里包恩的話。

「你和他真的很不一樣。」

「誰?」

「百慕達。」

這個名字讓里包恩微微挑眉,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百慕達,是前任的阿爾克巴雷諾,他想活下去。」伽卡菲斯緩緩說道,「所以他選擇反抗,他的執念甚至讓他在被剝奪奶嘴之後,仍然活了下來,儘管是用一種很猙獰、可悲的姿態。」

「那他還真是執著。」

伽卡菲斯仔細觀察著里包恩的表情,對如此淡然的反應感到好奇。

「你從來沒想過嗎?也許你活得久一些,會找到讓你賦予期待的事物?也許到時候,你會有活下去的慾望。」

里包恩用食指輕輕按住帽簷,遮住自己的眼神,語氣帶著一絲自嘲,「很可惜,我不談那種不存在的可能性。」他重新抬頭,眼神和語氣都充滿了不耐,「快滾吧,我已經膩了跟你對話。」

伽卡菲斯最終只是微微一嘆,然後轉身,緩緩消失在黑暗之中。

隨著這個不愉快的夢境開始崩解,里包恩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一週,里包恩稍微想了想,也不是什麼也不能做。

所以他決定去看看自己那不成材的學生,當他相隔數年再次踏上西西里島的土地,它已經成了荒涼安靜的模樣。加百羅涅被密魯菲奧雷鎖定而躲藏起來,一般人並不容易找到他們的蹤跡,但這瞞不過里包恩,因為他知道加百羅涅有個隱密基地。

當他抵達時,迪諾親自迎接他,曾經的少年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那雙眼神中也有了曾經沒有的疲憊與滄桑感。

迪諾如今已獨當一面,不再是過去那個懦弱又笨手笨腳的少年,他扛起了家族首領的責任,並且被身邊的部屬愛戴著。

「居然可以在這裡看見你,里包恩!」迪諾咧嘴笑著,目光中充滿驚喜,沒有什麼比在這種時候看到老熟人更值得開心的。

「看來你比以前有用多了。」里包恩不以為意地掃過他,環視這個基地的狀況,顯然,加百羅涅的情況並不算得上好。

迪諾笑了笑,「我現在開始覺得你讓我接受那些嚴苛的訓練,真是太好了。」他看向身後忙碌的夥伴們,眼神有了一絲溫柔,,「若是當初沒接受你的教育,現在的我恐怕無法帶領這些傢伙。」

里包恩沒有多餘的問候,直視著迪諾,「勝算多少?」

迪諾沉默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現在的局勢,比我想的還要糟。」他面露苦澀,嘴角的笑容有一絲遺憾,「說實話,我們沒有太多勝算,但你也知道,我沒有辦法退縮…我只希望,我的家人能安然無事。」

加百羅涅一直是彭哥列最堅實的後盾,但自從現任的彭哥列十代首領強奪權力後,關係就沒那麼好了,所以他們這次也是獨自作戰,儘管沒有與彭哥列緊密互助,加百羅涅也不願意與密魯菲奧雷合作,他看得出白蘭有著太過強烈的慾望,那種將他人的生命看作遊戲的想法,很危險。

但迪諾感到有些無力,他沒有辦法率領自己的夥伴去對抗過於強大的力量,同時,他又不希望自己的夥伴平白喪命。

里包恩彷彿能看出迪諾的煩心事,嘴角微微上揚,「那麼,算上我吧。」

「里包恩,你打算參戰?」

「至少總比沒有支援來得好吧,我可是最強的殺手之一啊。」里包恩淡淡地說,「有我在,至少可以保證你的夥伴安全離開西西里。」

迪諾聽後,表情有些驚訝與動容。

他很意外里包恩可以安然無事的抵達這個隱密基地,畢竟島上遍布白蘭的眼線和爪牙,里包恩卻能夠如入無人之境,顯然他的實力是非常強大的,這對加百羅涅來說是最即時的援助。

「但現在白蘭正在尋找73,還釋放對阿爾克巴雷諾有毒的射線。」即使里包恩參戰很吸引人,迪諾還是勸著,他知道里包恩遠離黑手黨有一段時間了,沒必要又攪和進來,「你應該也聽說…可樂尼諾和瑪蒙的事情了吧?」

里包恩點頭,「一週後,我的奶嘴就會失去火焰,死亡也不遠了。」

迪諾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里包恩。

「你說什麼?」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里包恩的表情沒有絲毫開玩笑的痕跡,那雙屬於嬰兒的大眼清晰地倒映著迪諾吃驚的臉龐。

「怎麼搞的?」里包恩抱胸,微微挑眉,「堂堂加百羅涅的首領,不要露出一副丟臉的蠢樣。」

迪諾意識到里包恩並非在開玩笑,雖然他不明白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但這恐怕是事實,也是為什麼里包恩突然跑來找他的原因。

「我知道這場戰鬥不會有好結果。」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掠過基地裡來回奔走的夥伴們,眼底有一絲灰暗,「作為首領,必須擺出一副樂觀的模樣,但我很清楚,能夠活下來的人不會太多,或許,我也會死。」

他深吸了一口氣,「但我原本想著,你沒有牽扯到這場混戰中,你絕對可以獨自活下來,這讓我感到安心。」

「蠢貨。」里包恩打斷他的話,語氣有著迪諾熟悉的冷酷嚴厲,「這裡還有其他比我更重要的人需要你吧,而且,不要因為想逃避,就把希望隨隨便便寄託在別人身上。」

里包恩的話觸動了迪諾心底某個動搖的防線,那張英俊的臉上,有了軟弱和徬徨,大概很少人能像里包恩這樣,理解他內心的恐懼與軟弱。

「里包恩,一週真的太短了…」

「沒事,這是既定的命運,所以到時候可別哭哭啼啼的。」里包恩輕哼一聲,好像他的死亡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你想想怎麼樣全身而退吧,要快。」

「但…」迪諾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

眼前的男人雖然像個嬰兒,但迪諾很清楚里包恩不是普通的嬰兒,他的老師,是他曾經最敬畏、最尊敬的對象,如今卻告訴他,里包恩將迎來死亡。

不管迪諾願不願意接受,這似乎都會成為事實。

迪諾的表情有些難看,不爭氣的一點淚水在眼眶中,但他強裝鎮定將之抹去。

「我知道了,我會召集所有人,馬上擬定逃出的計畫。」

看著迪諾感傷的表情,里包恩覺得這傢伙大可不必為自己而難過。他選擇安靜而沒有反抗地迎接死亡,這與任何人都無關。

當然,他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對自己的人生,他沒有太多想法。

悲傷?或許對於與自己認識的人分離,多多少少還是有這樣的感受。
然而,遺憾?並沒有。

這不是突如其來的噩耗,也不是出乎意料的結局。從被詛咒的那一天開始,他的生命便早已不屬於自己,可樂尼諾和瑪蒙都比他更早離去,輪到他了。

「好了,收起你那張哭喪的臉。」里包恩踢了迪諾一腳,用那種他彷彿還在擔任教師時的語氣,「你還有後面的戰場要面對,別在部屬面前失態。」

里包恩說完,率先邁開雙腳,背對迪諾朝著基地內走去。

他的步伐從容,沒有半點遲疑。

里包恩感覺自己就像一直以來那樣,走在自己的道路上,這條路,他一個人走了很久,現在,差不多可以停下來了。

不是解脫,也不是釋懷,只是單純地結束了。

迪諾的掙扎會持續,而他,終於可以從這場漫長的遊戲裡,徹底退場。

 

 

Fin

作者廢話:

呃,好像有些沉重XD

上一篇的留言中因為里包恩和藍波打成平手,我私心就更新了里包恩哈哈哈。

我覺得里包恩的狀況很明顯吧,沒有綱吉的話,他大概也就不會想跟其他人有什麼多餘牽扯,也沒有後面想活下去的熱情了。

所以面對伽卡菲斯要收回他的奶嘴,他就是會這樣毫無波瀾的同意。

在所有阿爾克巴雷諾之中,最沒有期待解除詛咒的,看起來就是里包恩,原作中他為了阿綱的命差點要捨棄自己,那是因為珍惜阿綱,但如果沒有阿綱在,就更不會有珍惜自己性命,想要一拚的那種想法了。

我覺得綱吉對里包恩的影響,是從生命歷程、生存態度上發生根本改變的。沒有阿綱的狀態的里包恩,是真的很難寫,因為我無法想到任何具備戲劇性的、有趣的劇情會發生,因為沒有綱吉的里包恩,感覺是『就這樣了』毫無波瀾的狀況,所以讓我一度感覺很難寫XD


这里搞史铜

【all张】另一条河流 番外(现代篇)中下

预警见【上】

没看过正文不影响,大概是摆子把老张弄成假死qz爱两年后在快抄家时被现代人小朱魂穿,两位寿终正寝后来到现代(架空,变成君主立宪了)

本章主万张、少量高张,以及亲情线

 ↓

北京 首都大学

 

今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整夜的飘雪过后,树枝屋顶结了一层白,灰色的天空缓速落着白粒。

 

道路湿滑难行,张居正撑着把伞从教学楼出来,身边路过成对的同学们。

 

他已经在这里上学三个月了。不知道朱翊钧怎么想的,堂而皇之把他塞进了社科院和经管院的几门专业课程里,每天跟着大学生一块儿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紫禁城内廷办事处,帮徐秘书长...

预警见【上】

没看过正文不影响,大概是摆子把老张弄成假死qz爱两年后在快抄家时被现代人小朱魂穿,两位寿终正寝后来到现代(架空,变成君主立宪了)

本章主万张、少量高张,以及亲情线

 ↓

北京 首都大学

 

今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整夜的飘雪过后,树枝屋顶结了一层白,灰色的天空缓速落着白粒。

 

道路湿滑难行,张居正撑着把伞从教学楼出来,身边路过成对的同学们。

 

他已经在这里上学三个月了。不知道朱翊钧怎么想的,堂而皇之把他塞进了社科院和经管院的几门专业课程里,每天跟着大学生一块儿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紫禁城内廷办事处,帮徐秘书长处理公务。

 

张居正一时不太适应,更不明白这个转变的契机是什么。

 

但既来之则安之,上学生活除了孤单一点,他挺享受坐在明亮的地方汲取知识,以及与老教授交流。

 

沿着出校的路走了会儿,张居正注意到道路两旁挂着的旗帜和横幅,正驻足看上头的内容,旗帜下显出一个高大的背影。

 

“……”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常走过去,果不其然在路过那人时接收到了讶异的目光。

 

“张秘书?”

 

张居正侧头微笑:“高首相。”

 

高拱的西装外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在这个温度下有些单薄,头发和鼻子上也沾了未融化的雪。他方才在这儿看着校园景色出神,乍一看见张居正,还以为是眼花。

 

“你怎么会在这儿?”

 

“皇上送我来进修。”

 

高拱想起履历表上明显造假的国外学习经历,顿时担忧起眼前这人的真实文化水平。

 

“高首相在这儿有公务?”张居正也很疑惑,比起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显然首相才是更不该在这儿的人。

 

“做个报告而已。徐秘书长也在,你没听说?”

 

临近期末,只上了三个月学的张居正完全埋头于各科作业和复习,没关注新闻。而这场报告也是临时决定的,受到国际贸易形势变化的影响,工党选在首都大学开一场直播报告会,讲解最新的经济政策,并邀请学生代表旁听和提问。

 

张居正来了兴趣:“没有。我能去听吗?”

 

“看直播不就好了。”

 

这对他来是个陌生词,张居正迟疑了一下。

 

而见他神色为难,高拱忽然想起那个晚上这人狼狈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忍:“…行,你坐徐秘书长旁边吧。”

 

张居正从善如流:“谢谢首相。”

 

他答应的速度之快,让高拱怀疑方才那点可怜是不是装出来的,但下个瞬间,得寸进尺的年轻人已经弯起眼睛:“那麻烦高首相带路了。”

 

“……”

 

报告会选在小礼堂,各院有十个名额,因此二人从后门进来时抬眼便能看见乌压压的学生。台上在做设备调试,政|府人员及其他代表坐在前两排,正翻阅文件的徐秘书长看见张居正跟着高拱进来,惊得笔差点没拿稳。

 

“徐秘书长好。”张居正乖乖打招呼。

 

他拉开羽绒服拉链坐下,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毛衣,浅色的牛仔裤,非常学生气的打扮,在前两排一众黑灰深色调间十分突兀。

 

高拱先去看了看直播设备的调节情况,顺便在秘书那里拿了纸笔,递给两手空空的张居正:“一会儿有问题可以记在上面。”

 

待他走后,徐秘书长脸色很古怪:“小张啊,你怎么来了?”

 

张居正摸出保温杯喝了口,在热气间保持着微笑:“想来学习一下,正好遇见高首相。”

 

皇室不涉政,因此这种场合通常只由徐秘书长作为代表旁听,并象征性地转达给皇帝。平日里的政务也是这样,以往的皇帝会亲自批改公文,对内阁送来的文件签名表示同意——毕竟他也不能不同意,再处理内廷内部的事务。但朱翊钧对做人形签字笔不感兴趣,更对内廷琐事提不起劲,很快这项工作就全面转给了徐秘书长及其他几位内廷秘书,自己只负责把每年财政划给皇室的部分潇洒花掉。

 

而从三个月前开始,始终权责不清、定位不明的张秘书,也加入了这项工作。甚至在对内廷一些事情的处置有分歧时,朱翊钧也都选择了张秘书的方案。

 

徐秘书长作为国公后裔,又是上议院议员,不至于为这点事介怀,但敏锐嗅到一丝信号。

 

张居正将来有意从政。

 

……看来暂时不用操心有了男皇后之后的舆论问题了。

 

这时,另一个熟面孔从后门进来,面色怔愣,在张居正另一侧的空位坐下。

 

“你……张秘书,你怎么来了?”

 

面对一模一样的问题,张居正把保温杯收好,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回答。

 

张敬修身上还有从外头带来的寒气,他和高拱是类似的装束,但外套明显薄了。

 

坐下没多久,还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怎么穿这么少?”张居正摸了摸衣袖的料子,又端详了会儿他略苍白的脸色,劈头盖脸地问,“穿这么少,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出门拿错外套了。”

 

“我这件厚,一会儿你穿走吧。”

 

张敬修沉默了,很想提醒张居正,他们今天不过才见第二次面。

 

一边的徐秘书长也不禁侧目。他们一同处理公务三个月,头一回听见张居正对人这么……热情?

 

张敬修显然也被这份“热情”弄得无措,没来得及阻止张居正把两人座椅靠背上的外套交换,还好心给了他一个口罩。

 

“戴上吧,这里人多,万一被你传染就不好了。”他温声道。

 

“……”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动静,张敬修默默接受了这份好意。

 

但让小辈照顾总归不好意思,在高首相登台作第一轮发言时,他身体往张居正的方向倾斜,悄声道:“你上回要找的人,见到了吗?”

 

“见到了。”张居正原本盯着台上,转头看着他笑道,“谢谢你。”

 

被他这样看着,张敬修不知为何心中一暖,这段时间的烦躁也随之被抚平。

 

无端查询公民信息当然是违规的,查的还是一个与皇帝谐音的名字,他一向循规蹈矩,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答应了。

 

但得知他真的找到那个人后,张敬修无端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居正弯了下嘴角,继续认真聆听台上的发言。

 

一场报告会下来,总结而言是经济形势不行,目前虽然还与多个国家维持贸易顺差,但因国际局势的变化,收益大幅降低。政|府已经降低税率给民生兜底及刺激消费,直接导致财政收入减少,与此同时,军事和科研资金不能动反而得加,政|府手上更加没钱。

 

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搞钱。

 

张居正越听越耳熟,几百年过去了,居然还是没钱。

 

工党在野十余年,如果不是保守党昏招频出兜不住经济下滑,支持率猛掉,也轮不到他们组阁。因此保民生更是保民意,既然决定降税,就不能左右脑互搏再从公民手上抠钱。

 

而把希望寄托在不知何年何月实现的科技壁垒突破也不现实,到了那一天指不定是哪个党当权,白白给别人摘了桃子。

 

思来想去能下手的对象只有内阁办公厅本身,以及内廷。

 

刚想到这儿,张居正听见徐秘书长重重叹了口气。

 

紧接着,张敬修谈到将对内阁办公厅进行人员精简,以及严查tan|污问题,提高行政效率。至于皇室内廷方面的预算变更,会择日征询皇帝及相关人员的意见。

 

张居正心下一沉,低声问:“徐秘书长,这件事提前知会过您吗?”

 

“没有。”他捏着笔的手指一阵发白,“这套政|策捂得严严实实,半点没透风。”

 

想来也是,削减皇室开支这种大事如果提前漏出过消息,朱翊钧也不会没心没肺到跑南半球过冬去。

 

当下大家都知道财政没钱了,内阁作表率讲廉明,先不论能否执行,态度是好的。于是非常自然,此时在国外逍遥度假的皇帝成了个巨大的靶子。

 

果然,接下来仅半小时的提问环节,几乎都围绕着皇室——

 

“请问首相、户部大臣和徐秘书长,为何今年划给皇室的补贴比去年更高?具体用在了哪些方面?”

 

“据政|府文件显示,今年的皇室补贴高达六亿三千万元,这是否合理?”

 

“办公厅的人员精简有具体方案吗?以什么标准决定被精简优化的对象?”

 

“皇帝继位以来平均每年参加的公务活动仅是先皇的一半,为何花销还在增加?”

 

“我们拿的税是为了让皇帝冬天去南半球度假的吗?”

 

“国内天气冷,皇帝就去南半球度假,那国内经济不好,皇帝也选择当缩头乌龟只顾自己享乐吗?”

 

……

 

一个大学小礼堂,居然要闹出下议院的动静了。不过学生到底比那群老油条们脸皮薄,被张敬修和徐秘书长打几个太极就过去了。

 

面对这场热闹,张居正忍不住发了条消息问朱翊钧在干什么。

 

那头回得很快:[晒太阳啊。你想我了?]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手机静音塞回口袋。

 

 

活动结束,报告厅在学生离场之后,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面色微沉的徐秘书长径直走向高拱,两人聊了很久。

 

张敬修趁这个间隙,问张居正要了微|信号:

 

“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我把衣服还你。”

 

于是张居正的联系人中,终于有了除皇帝和朱易均外的第三个人。

 

张敬修看见他的微|信名称和头像,惊奇地问:“你这个名字和头像,怎么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名字叫山丘为岳,头像放了座山。

 

张居正自己对这个很满意,哪怕被皇帝嘲讽过于正经老气,也丝毫不在意。但听见他这么说,顿了一下道:“你觉得,换成什么好?”

 

“我……”张敬修刚想说,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对上这个人期待的目光,他不禁认真思考了会儿:“取个活泼点的吧。”

 

张居正看着他打下一行字,以及一个表情符号:白圭不是龟(🐢)

 

“…………”

 

他抽动了一下嘴角,艰难地挤出声音:“好。那头像换成……白色的乌龟?”

 

“我找找啊。”张敬修快速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很快,锁定到一张卖萌的乌龟表情包上,“这个怎么样?”

 

张居正咬牙切齿:“很好。”

 

短暂又愉快的交流结束,张敬修的心情也明亮起来。他把手机还给张居正,里头的软件少到离谱,还基本是xx新闻、xx之声之类的,完全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样子。

 

离开小礼堂前,张敬修抖开张居正给他的羽绒服穿上,忽然,眼神在logo上停了一瞬。

 

“张秘……白圭,这是皇上给你买的吗?”

 

冷不丁听见儿子喊自己本名,张居正头皮一阵发麻,僵硬地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穿衣出行都低调一点。”

 

张居正盯着那件衣服,显然并不认识上面的logo,更不知道这件羽绒服价值五位数,才领了不到半年工资的小秘书怎么可能买得起。

 

他吃穿住行都由朱翊钧包揽,皇帝脑中没有节俭的概念,何况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朱翊钧都热衷于把他当一个能换装的木偶娃娃打扮。

 

他谢了张敬修的好心提醒,与徐秘书长一齐回去了。

 

 

这场直播的内容不等徐秘书长通知,铺天盖地的新闻已经撞到朱翊钧眼前。

 

但他关注的重点是——

 

“你怎么会在那里?”

 

张居正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皇帝阴沉的脸色,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小子居然还抓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放。

 

“碰巧罢了。”

 

“你的羽绒服怎么在张敬修身上?”

 

“……你非得现在谈这个吗?他穿得少还染风寒了,我和他换了外衣。”

 

那头还是没有声音,张居正补充道:“我没事。”

 

得到了解释,朱翊钧满意了:“好,那谈你想谈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今天当着所有人面说等你回国再做下一步安排,已经把你架火上烤了。”

 

那头传来一声冷笑:“回来就得谈削减补贴的事,拿舆论逼我立即回来就是让我们没时间反应。”

 

“你愿意答应吗?”

 

回应他的是难捱的沉默。

 

张居正呼出一口白气,这件外套确实太薄,冷风像贴着皮肤在刮。他坐在智云科技外的一把长椅上,等人下班。

 

实际上,如果他处在高拱那个位置,恐怕也会优先对皇室下手,这确实快捷又副作用少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能转移视线,保支持率。

 

除去财政补贴,皇室收入还包括多处私产乃至文物的租金,商业投资回报也很可观。朱翊钧再怎么大手大脚也花不掉那么多钱,除去必要的开支和供他享乐的部分,每年实际上有大量盈余。但多出的钱自然也不会好心上交财政,全都是皇室私产。

 

也该瘦瘦身了。

 

“你希望我答应?”朱翊钧终于反问道。

 

下班时间到了,陆续有人从门口出来,张居正站起身,远远对朝他走来的年轻人挥着手。

 

“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他委婉道,“回国吧。”

 

“我知道了,都听先生的。“

 

——

现代的通讯技术果然方便。

 

刚结束没几个小时的直播,就连忙于工作的朱易均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一路从地铁到餐馆再到购物商圈,都能听见有人讨论这件事,人人都能骂两句。

 

以前哪里想过能有这副奇景。

 

两人简单吃了顿晚饭,现在到一处性价比高的购物街,给张居正购置一身暖和又不贵的行头。

 

张居正负责挑款式,朱易均再研究一下质量,符合预算就下单。

 

他领的工资只能算内廷人员的中上档,若不是有免费的地方住着,付完房租就剩不了几个子了。

 

这样的工资水平,却几乎每天穿着不重样的名牌去上课办公,张居正看着朱易均给他搜索的身上这些衣服的标价,才发觉自己竟然就是皇帝奢靡的活例证。

 

光看面料哪里值得那么多钱。

 

他呆滞片刻,忽然也不敢喝朱易均刚给他买的奶茶了。

 

“他买都买了,难道烧掉?”朱易均拎着购物袋,宽慰道,“你放心,他自己花起来更狠,光是这一趟私人飞机烧的油钱,都够买你半柜子衣服了。”

 

张居正虚心请教:“那这个贵吗?”

 

他举起刚喝了两口的奶茶。

 

朱易均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顿时爆发出惊天笑声。

 

“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过的人听见这动静,不禁侧目。

 

“……”

 

他擦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努力控制表情:“不贵,不贵,你喝十杯也不会有人骂你的。” 顶多担心你的血糖。

 

张居正讪讪把吸管放回嘴里,快他一两步走在前面。

 

“哎,人多,你别乱走。”朱易均快步跟上,抓住他的胳膊,“不笑你了,都是我买给你喝,你不知道价格也情有可原嘛。走,再去买条围巾?”

 

张居正想了想原本那条天价围巾,点头答应了。

 

由于第二天是周末,两人逛完街后又吃了顿夜宵才回去。

 

张居正支着脑袋看窗外的街景,这一带是商圈,和上回自己迷路到的犄角旮旯不同,再晚也有热闹的人气,确实是一番盛世景象。

 

他就着店内听不懂的国外音乐,突然问眼前的年轻人:“如果是你,你此番会配合工党吗?”

 

朱易均思索片刻,略显犹豫地点头:“会……吧。最后还是会的,毕竟我也觉得拿的钱太多了。但这个方式太咄咄逼人,他明显事先不知情,不管最后同意还是不同意,名声都会受损。即便是我,也会不舒服。”

 

更别提那个两辈子的皇帝了。

 

但转眼又失笑道:“不过他一点都不关心局势吗?越是经济寒冬,就越该降低存在感。他倒好,白白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就只是为了避寒?”

 

“我也不确定,即便只是为了避寒,也符合他的秉性。”张居正眼中微光闪过,“预算内的开支,本来没什么。”

 

“我怕波及到你。和你一起上课的学生没对你说什么吧?”

 

张居正摇头:“应该不会,我们不怎么讲话。”

 

这三个月以来,只有刚认识那会儿他和“同学”们有过交流,多数人对他的身份好奇。但他只在上课时出现,不参与任何课外活动,起初的新鲜感过后,就只剩下客套的打招呼了。

 

朱易均皱了下眉:“课不是很重要就先别去了,网上谈起他必提你,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嗯。”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下这口气,若是我……”朱易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自顾自摇摇头,“算了。”

 

若是他在那个位子,事情收拾起来就不会那么麻烦。他会老老实实接下这口锅,甚至主动让出一份利,挽回形象。

 

但那个人可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张居正想起那通电话里沉闷又讥讽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皇帝最终在三日后回了国,私人飞机一落地就坐上专车,一路开进严密性最佳的紫禁城内苑,媒体只能抓拍到车窗的照片。

 

接下来的一个月,全国的目光都聚焦在政府和皇室的谈判中,首相的支持率达到上任以来的最高点。

 

朱翊钧始终没在媒体前露面,具体事宜由徐秘书长作为代表出面,内阁每隔几日发布一次谈判进展,始终紧紧抓住民众的关注度。

 

这段时间张居正确实没去上课,也没去紫禁城办公,一直待在西郊别墅。除了避风头之外,另一原因是——

 

他在做噩梦。

 

这场连续不断的梦从听完报告那天开始。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梦里的世界一次比一次真实,几乎令他难以抽离情绪。

 

梦里的他回到过去,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自己的棺椁下葬。灵堂素帷重重,亲人披麻戴孝,哭声不绝。

 

观摩自己的葬礼是件新奇的事,尤其是其中的众生相。然而画面忽地转向高坐金銮殿的皇帝脸上,他双眼冷漠,嘴角向下,如静止的木雕般听着御史一次次对张居正的弹劾。朝堂上下哗然,为张江陵的死而沸腾。

 

终于,皇帝抬起手终止了这一片嘈杂,四周归于寂静。数不清的攻讦之言倏忽消失,张居正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天子,那人的眼神已点满怒火和恨意。

 

并不意外,他甚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仍望着其中的凉薄,惊奇又失望。

 

“怙宠行私……

 

殊负恩眷……

 

误听奸恶小人之言。”

 

皇帝的愤怒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浪潮一般的攻势中,恶狗与豺狼露出獠牙,迫不及待撕咬起血肉。

 

张居正眼前一闪,下一秒置身于昏暗的屋内,与方才交错出现在眼前的人不同,他只模糊看到一片人影,耳边被巨大的哀鸣与呻吟填满。

 

待能看清时,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白发苍苍的母亲,她比他离世时更加苍老了,双目紧闭,泪水颤巍巍淌过脸上龟裂般的皱纹。

 

见到母亲如此,他心中怮痛,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处于梦境,惶然跪在母亲身前。

 

但是谁也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任凭如何心急如焚,试图抓住母亲的手也一次又一次落空。

 

第一次的梦境就在这里结束。

 

他在深冬的夜里被激出满背的冷汗,久久无法平静。

 

之后的梦境既有重复也有进展。张居正在这间逼仄昏暗屋子待了不知多少夜,看着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死去,被红着眼睛的饿狗分食。 

 

画面淡去,四周变成了冰冷的厚墙,潮湿阴森,几乎投不进阳光。

 

但他却能看得清楚。倚墙坐着的男人发丝散乱,遮住了大半面孔,从脖子到脚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皮开肉绽,布满可怖的拷打痕迹。脚镣已将踝骨磨出一圈紫黑,血肉腐烂的刺鼻臭味弥漫在狭窄的牢房。

 

张居正挪动着沉重如玄铁的双腿,几乎是向前踉跄了一下,惊惧地辨认这张脸。

 

这是——他的孩子。

 

这时,始终垂着头的张敬修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灰色破败的面容。

 

他失焦的双眼在空中与张居正对视,似是心有所感,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

 

“……您来……接我走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飘在空中的浮尘。

 

张敬修的喉间因这几个字而扯出血腥味,怔愣半晌,苦笑着低下头。

 

他默不做声拾起身侧一张麻纸,那是昨天送牢饭时被无意夹带进来的,盯着这张纸片刻,他拼尽力气咬破手指,在上头一笔一划书写——

 

[天道无知,似失好生之德,人心难测,罔恤尽瘁之忠……]

 

[……今不得已,以死明心。朝露散时,生平已矣,能不悲哉!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令张家事已完结矣,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

 

直到所有手指都血肉模糊,这副身体好似终于流干了血,完成它的使命了。

 

张敬修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一条条打成结,扔上横梁。

 

“不要——”

 

模糊的声音从耳边擦过,张敬修顿了一会儿,又朝那个方向看了眼。

 

也许是受刑多日产生的幻觉…

 

他扯了下嘴角,都无所谓了,他自尽只为明志,也算地下有颜面见父亲了。

 

“不要——!”

 

光线猛地收回,张居正呆呆地望着一片黑暗,眼底最后的画面是张敬修悬在半空的双脚。

 

他早已得知原先的历史走向,但远不及亲眼目睹来得惨痛。

 

张居正不知道在黑暗中徘徊了多久,长子的绝命书在墙上化作血淋淋的字迹,诅咒一般永远凝视着王朝。 

 

浓重的黑暗渐渐淡化,走进一片湿热晨雾中。远远地,山脚下连绵的荒地出现在眼前,天刚蒙蒙亮,田地上的人已经开始劳作。

 

那是一张张被长期劳累折磨得相似的脸,张嗣修也在其中。蓬头垢面,手指结着厚厚的茧,竹竿似的腿上遍布虫蚊叮咬后的红肿。

 

他始终弯着腰垦地,锄头一下下砸进土里,规律机械地重复相似的动作。或是背上比人还高的箩筐,缀在队伍当中,蹒跚运往军所。他的背再也没能直起来,即便无需弯腰、没有负重,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掩在佝偻的身形下。

 

只偶尔有不属于这里的清风掠过时,麻木的眼中才浮出一丝茫然。

 

天上哗啦一阵风吹来,闷热散去,张居正眼前的场景又变成了严寒边疆。换了地点,但类似的繁重劳动、类似的辱骂折磨,在他的孩子们身上日复一日上演,没有尽头。

 

就在他不知要在这场梦境中走多远,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做梦,而是死在万历十年的游魂时,终于踏上了熟悉的土地。

 

是江陵,他的故土。

 

他站在石板路的尽头,周遭的风景与他记忆中别无二样,路上没有人,只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缓慢走来。

 

那是两个年纪比他离世时都大的人,拮据而寡言,被风霜摧折数十年后,几乎辨认不出本来的模样。张居正跟在他们身后进到屋内,只见一张案桌上高高摞着泛黄的纸页,他凑近看,那是自己的字迹。

 

一瞬间,前尘旧事雪片般纷纷落下。

 

如何满腔热血考取功名,如何寄情山水找寻正道,如何浮沉于波云诡谲的官场,如何手握权柄大刀阔斧改革,如何遭受着、忍受着弹劾与偏见,身死灯灭,往事成灰,最终落于这简陋书案的一角。

 

[臣亦遂忘其愚陋,毕智竭力,图报国恩……]

 

[箝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

 

[皇上睿哲天成,英明独运……此真尧舜之资也。]

 

[本当断棺戮尸……]

 

……

 

无风无雨的闷热暑天,窗外刮来一阵不寻常的冷风,吹动了书页。

 

张懋修笔下微滞,晕出一圈突兀的墨点。

 

又来了,这阵风。在他毫无意义的漫长人生之中,这阵风出现过许多次,似乎有人在凝视他,又试图拥抱他。

 

但风是抓不住的,只能带来难得一瞬的慰藉。

 

他晃晃头,把这些杂念抛去脑后,专心整理父亲的诗文书牍。

 

 

——

内阁与皇室的最后一次谈判宣布在紫禁城乾清宫进行,媒体在殿外等待第一手消息。

按照之前的进展来看,这次谈判的成功概率很大,一旦达成共识,财政议案很快就能提交下议院。

 

高拱倒不这么觉得,他一直准备迎接小皇帝的反扑,朱翊钧回国后一次都没露脸,面上越是风平浪静,背地里越可能在憋什么招。

 

在吸烟室抽完烟,高拱进到乾清宫,发现以徐秘书长为首的内廷人员已经到齐,小皇帝还没见踪影。

 

看了眼手表,还剩不到五分钟。

 

他侧头对秘书道:“迟到的消息回头发送媒体。”

 

话音刚落,难得穿了身衮服的朱翊钧背着手从暖阁的方向来了。

 

他朝高拱迅速露了一个假笑,随后眼神落在内廷人员那一块儿,昂首道:

 

“张秘书,坐到我旁边吧。”

 

高拱闻言望去,张居正即便站在末端,也是一群中年人里格外显眼的一位。他眉眼冷淡,看起来心情很差,想来这段时间没少听皇帝的抱怨。

 

私人秘书这种尴尬的身份站在一群内廷事务官中本就突兀,但没想到,朱翊钧回国后在执|政|党前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张居正挨着他坐。

 

再一次印证了高拱对他的判断:任性妄为。

 

他正要发笑,却瞥见小皇帝皱了皱眉,神情似是有些不解。

 

只见张居正足足静止了几分钟,直到身侧的人再度提醒他,才缓缓走过去。

 

朱翊钧察觉异样,不顾众多双眼睛,下意识伸手要去拉他。

 

“皇上,请您落座。”徐秘书长突然开口,阻止了他更过分的言行。

 

朱翊钧悻悻甩了下袖子,掀起外袍,在沙发中间靠左的地方坐下来。他一坐下,其他人才依次落座。张居正坐在他右侧,约半米的距离,身体绷得格外笔直。

 

很不对劲。朱翊钧按捺住发问的冲动,绞着眉头看向在对面沙发坐下的高拱和张敬修。

 

寒暄过后,张敬修以户部大臣身份对修改皇室财政条例进行概述。

 

总结下来只有两点,一是在现有基础上削减15%的皇室财政拨款,二是除了一直以来公示的,用于官方活动、宫殿维护、内廷工作人员工资的数目,其余支出与收入款项也应定期公示。

 

钱给少了,但是节约到自己身上还是其他方面,就看朱翊钧的选择。而收支公示越详细,内廷上下可捞的油水就越少。这是把矛盾转给皇帝和内廷了。

 

内廷当然存在一大批尸位素餐领空饷的,但多和上议院贵族有关系,如果真不顾人情狠心清理,可预见今后皇室的声量越来越小,哪天顺着民意彻底取消优待也不仅是空想。

 

高拱并不打算在他任期内实现这件事,仅仅是埋个伏笔。

 

随着张敬修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人都等着朱翊钧的反应。

 

如果徐秘书长真代表了皇帝的态度,他此刻就该点头,最多争取一些不痛不痒的利益。接着双方皆大欢喜,出去跟媒体汇报,各回各家。

 

但显然不是,高拱一看徐秘书长略显无奈的脸色就知道这事没完。果然,小皇帝慢悠悠喝了口茶,好整以暇道:

 

“首相先发制人的舆论|战打得不错。可是,你如果不先斩后奏,真正带着诚心来和我商讨,不至于让双方都难堪。”

 

不捏住点把柄,直接和你商讨有个屁用。高拱心中吐槽,神情丝毫未变。

 

“皇上的意思是?”

 

“要论私德,你们身上就干净吗?”朱翊钧笑道,“你们工党的支出,每一笔都经得起查吗?”

 

其实一些陈年烂账早在大选时轮番hong|炸过媒体头条了,高拱飞快思考组阁后的财政情况,确保没有大错。

 

“首相别多想了,你们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朱翊钧淡淡看了眼徐秘书长,继续道:“但一些有意思的小事,过会儿可以一起透露给媒体。”

 

“文化大臣今天没来?好吧,他都六十的人了,老眼昏花,还有兴致在宣传西北文化时带上年轻的秘书玩公路旅行。三个城市走了一个月,最终成果就是……五分钟的宣传片?”

 

“还有,三月份卫生大臣任命了一名园林顾问,年薪十二万,可据说他只是一名业余爱好者,每天光在办公厅浇发财树了。唔,有阵子总拍到事务官去花木市场,树都被浇死了?难怪经|济危|机了啊。”

 

底下不知道谁不合时宜地被逗笑了。

 

朱翊钧也抬了下嘴角,转了个方向,面对政|府办公厅的一行人。

 

“对了,徐阁下。你在A国的那半个月,有两天的行程是空白的。我联系到那边的媒体,他们手上有一组未公布的照片,你和A国外交官等政要在一处庄园住了一夜。既然你今天在场,不如向你的同僚们解释一下,这两天都聊了什么,为什么紧接着就谈判破裂了?”

 

氛围一僵,如果刚才的公路旅行和发财树还只是个玩笑,现在的暗示就恐怖了。

 

连始终没有表情的张居正都扫了他一眼。

 

这件事可大可小,外交当然不全是摆在台面上的,但若是要借题发挥,谁也说不准舆论走向,以及是不是真的会挖出点什么。

 

徐泉不紧不慢站起来:“皇上,谈话内容我有录音,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向大众公开。但我不建议呈现外交细节,您有疑虑可以单独查看。”

 

“不需要你做那么大牺牲,我的好奇心也没这么旺盛。”朱翊钧漫不经心打量他,忽然视线一转,“反正几张照片的事,我已经买下来了。张阁下,你认为这笔支出属于私人活动,还是公务?需要公开吗?”

 

张敬修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高拱强压着怒气的声音:“您可以公开。”

 

“那有意思了,这属于哪一类公务支出,我的秘书们该怎么写?”

 

“我是说,照片你可以公开。”

 

高拱腾地站起来,甚至向前走了两步:“皇上,您如果非要污蔑我们的外交成果,那就尽管公开!我们究竟有没有从中牟利,多的是办法证明!”

 

“凭你那破录音证明?你把一整天的对话都录下来了?谁知道录音之外聊了什么。”

 

“你……!”

 

高拱见识了这耍无赖的行径,差点儿想打人了。

 

朱翊钧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又转到张敬修身上:

 

“张阁下,你负责财政,你说呢?哦,差点忘了,你在内阁中说不上话。若是新|政推不下去,你就是那个被高首相推出去辞职道歉的人。”

 

朱翊钧顿了顿,似是错觉,他听到张居正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继续道:“…之前我还纳闷,你为什么和赵静私交那么频繁,看来是情有可原,私下没少一块儿抱怨你们领袖的火爆脾气吧?”

 

赵静是高拱原先决定任命的户部大臣,然而组阁前夕两人大吵一架,谁也没退让,这位子才让张敬修补上。

 

张敬修微微蹙眉:“赵先生是我同校同系的前辈,我与他的私人来往,和首相没有关系。”

 

“哦?你也有录音证明?”

 

此话一出,两个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皇上!您别太过分!”

 

“你要对他做什么?!”

 

有个声音本不该出现,在场所有人一愣,目光齐刷刷落在朱翊钧旁边,方才焦灼的气氛顿时变得匪夷所思。

 

张居正站在皇帝面前。确切地说,他是站到了张敬修身前,将人严严实实挡住,人为阻隔了朱翊钧方才懒散又恶意的目光。

 

本已做好准备拦住首相殴打皇帝的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最为震惊的还是朱翊钧。

 

他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张居正突然站到他的对立面,神情冷淡厌恶,因极度的憎怒大口喘着气,瘦削的颧骨沾染上愤怒的薄红。

 

“张先生,你说什么?”

 

可是……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朱翊钧不由自主看向那只护在张敬修身前的手,比他出国前瘦了一圈。

 

“不要伤害他。”张居正斩钉截铁重复。

 

他嘴唇发白,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对谁说话,是在内阁的逼迫下靠胡搅蛮缠试图扳回一成的虚权象征,还是那个高坐金銮殿一言定生死的封建君王。

 

他声音很低,语气平静,只有离他最近的三人听出了其中莫大的惶恐。

 

“不要伤害他。”

 

阴暗潮湿的大牢,悬于眼前的双脚。

 

如果他那时有机会,也想对皇帝说这句话,哪怕只是毫无希望的恳求。

 

会有用吗?

 

张敬修慌忙站起来,悄声道:“张秘书,怎么了?那些事情我可以证明,你别为我担心。”

 

他想劝张居正回去坐下,但对方的身子像被铁浇铸过一般,纹丝不动。

 

再去看他的眼神,竟然毫不退让地直视朱翊钧。

 

那好歹是皇帝,首相无礼就算了,他一个小小的私人秘书是要……?

 

“……别冲动,是不是身体不适?你先去外面休息一会儿。” 

 

朱翊钧再也忍不住了,这三个人站在他面前,好像他们才是一起的!他的先生,恼人的政|客,前世他亏欠先生的证明,就这么站在一起!

 

不是一切能重来吗?五百年了,难道还不能重来吗?

 

他冷然抓住张居正的手腕,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谈判结束,我同意条例修改,剩下的事情交给徐秘书长。你跟我来。”

 

朱翊钧大步拉着张居正朝暖阁的方向走,高拱向前两步,大声喊道:

 

“皇上!即便是您,打人也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不适用君主豁免权!”

 

朱翊钧同样留下一句怒吼:“谁TM要打他!”

 

进到暖阁,朱翊钧砰地把门摔上,大为不解。

 

“你刚才在做什么?是他们在欺负我,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张居正掰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些距离,眼底依旧满是警惕。

 

朱翊钧彻底慌了:“先生,你说清楚,我究竟做错什么了?那些事情就算真曝光给媒体也‘伤害’不到张敬修!是高拱把他当傀儡,我没动他!而且我要是真想曝光,还当着他们面说吗?我没打算不签!”

 

张居正用力闭了闭眼,强压着翻滚的情绪。

 

“……我看见他的死了。”

 

“什么,谁死了?这还能死人?”

 

“我在梦里,看见了他们本来的人生,我看见他死了。”

 

张居正艰难地抬起头。

 

一片寂静。

 

朱翊钧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背后缓缓蔓延到全身神经。原本暴躁的情绪倏然消散,双目瞪大。

 

稍许平复了情绪的张居正将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抄家、自尽、流放的惨象,详实告诉皇帝。

 

朱翊钧加重呼吸,好让自己能发出声音:“可是……可是这些都没发生,他、那个人,他阻止了这些,你不能……不能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责怪我。”

 

张居正深深看他一眼,摇摇头,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怪他?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上,从过去到现在,你发自内心认同过我办的事,或者我给你的建议吗?”

 

朱翊钧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事,什么建议?他如果自己做不了主,那就让张居正做主,如果自己做得了主,那也先问问张居正要怎么做。

 

这早已是习惯了。

 

但至于他是否真正理解那些事背后的逻辑,朱翊钧自己也不知道。

 

“……你让我做,我就做了。万历十年前的大多数事,不都是这样吗?我认不认同,又能怎么样?”

 

“如果你发自内心认同,就不会经人一挑拨就变了风向,任人办事凭意气喜恶。”

 

张居正笑了笑:“你怕我、爱我,我就是好的、对的。你恨我,我就是坏的、错的。这回呢?我建议你同意,大方点借此立个美名,你明明同意修改条例,却一定要闹这一出,对你有好处吗?工党现在执|政成绩尚可,让他们内部混乱,对国家有好处吗?”

 

“我之前说过,让你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想想。皇上,如果这就是你想的结果,那你并不需要我。”

 

说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朱翊钧这才注意到,这不是他给他买的衣服。

 

张居正已经完全恢复平静,走到门前:“您可能需要一个人工智能,以及一个好看的换装玩偶。”

 

 

 

——

深夜的便利店二楼,张居正独自坐在窗前,手边放了两罐啤酒。

 

身后传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声响,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烟味,来人坐在他身侧。

 

“和皇帝吵完架,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张居正目不斜视:“支持率又高了,恭喜高首相。”

 

“放心吧,今天乾清宫内的闹剧,半个字都不会透出去。”

 

张居正凝神望着窗外楼下,没说话。

 

严冬的深夜十二点,路边坐了一个人,衣衫破旧,无家可归。他在这儿喝酒喝了多久,这个流浪汉就在原地坐了多久。期间,好心的店员出来给了一杯热水和馒头。

 

高拱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张秘书,以后打算怎么办?”

 

“换个称呼吧,我已经向内廷提交辞职报告。”

 

“哦,那好办了,你加入工党,会费我给你缴。”

 

张居正嗤笑:“高首相似乎和我很熟。”

 

“你第一次见面就喊我什么‘肃清’,我们难道不该很熟吗?”

 

“……”

 

“张先生,你今天为什么为了张敬修动那么大火气?”他回味着当时的场景,愈发觉得有趣,“你那时就像……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

 

张居正白他一眼:“高首相来这一趟,是来取笑我的,还是拉拢我的。”

 

高拱被这年轻人的自信吓了一跳:“我好心邀你加入工党,你说这是拉拢?”

 

“我若是从政,不会当别人的口舌。”

 

“你太年轻才会这么说话。张敬修也还年轻,以后有他发挥的时候。”高拱顿了顿,“为了让政令推行,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有时候不得不揽住更多的权力。”

 

他明白,换做是他,组阁时要员不是心腹就是棋子。

 

太多、太多人会这么做。

 

窗外的流浪汉起身了,捏着空杯子,一瘸一拐,重新走入路灯照不进的地方。

 

“高首相的抱负,是什么呢?”

 

“当然是带领国家经济复苏,提高人民生活质量。”

 

“皇室拨款仅占财政总支出的0.01%,削减之后,真能显著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吗?”

 

眼看流浪汉彻底消失在窗外,高拱看向张居正,这个年轻人冷淡的眉眼之下,似乎流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情绪。

 

答案不必说出口,彼此心知肚明。但这个数据从头到尾没有在媒体中出现过。

 

他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喝光,站起来朝楼下走去:“失陪了。”

 

不久后,高拱站在二楼,看见张居正朝那个流浪汉消失的方向,匆匆奔进黑夜。


TBC

每次看敬修遗书都吐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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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碑待拭苔
你也会站在他的背后和他看同一片...

你也会站在他的背后和他看同一片风景吗?在那些你不愿意施舍他目光的时候,其实也会在他身后无声地注视吗?

  

  占tag致歉,发一下瘟过两天就删😢

你也会站在他的背后和他看同一片风景吗?在那些你不愿意施舍他目光的时候,其实也会在他身后无声地注视吗?

  

  占tag致歉,发一下瘟过两天就删😢

温陵后生

搞个置顶

起这个网名纯纯是因为我是泉州人,本来就是懒得起网名,随便填了这个。

性别女,本科大一在读,财经类专业,历史纯属爱好,所以勉强算个门外汉,并不专业,发表的一些言论也是基于我自己读书的一些理解。

单人推主推张居正、李贽,磕他们俩所有衍生cp。

本人主要扎根明朝,偏爱晚明。正德一直到明朝灭亡这一段历史都比较感兴趣。除此之外,宋明理学相关的那些哲学家都会了解一点,南宋朱熹、陆九渊、吕祖谦等学者之间的恩怨也了解一些。另外还会吃北宋仁宗朝混乱cp。很早之前磕过惠庄惠。杂食党,比较著名的几对历史CP基本都会吃。

除了历史以外,对传统戏剧比较感兴趣,主要喜欢京剧,越剧黄梅戏高甲戏豫剧秦腔……只要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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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女,本科大一在读,财经类专业,历史纯属爱好,所以勉强算个门外汉,并不专业,发表的一些言论也是基于我自己读书的一些理解。

单人推主推张居正、李贽,磕他们俩所有衍生cp。

本人主要扎根明朝,偏爱晚明。正德一直到明朝灭亡这一段历史都比较感兴趣。除此之外,宋明理学相关的那些哲学家都会了解一点,南宋朱熹、陆九渊、吕祖谦等学者之间的恩怨也了解一些。另外还会吃北宋仁宗朝混乱cp。很早之前磕过惠庄惠。杂食党,比较著名的几对历史CP基本都会吃。

除了历史以外,对传统戏剧比较感兴趣,主要喜欢京剧,越剧黄梅戏高甲戏豫剧秦腔……只要是传统戏剧都会涉猎一点,另外,因为本人是泉州人,还会唱一些南音。会一点点快板,当然真的只是一点点,目前仅限于会打单板。

看新闻喜欢朱广权,磕过康权。

雷点挺少的,只要不是阴谋论,伪史论和中心论等一系列暴论,基本不会很雷。对于历史人物,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欺师灭祖的败类,也都不会很雷。来探讨观点的,希望有科学证伪精神,如果只是在自己逻辑内自洽来找一个认同感的就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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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陵后生

我宣布友山是被忘得最干净的张党

感谢张大复,我终于找到友山和太岳交往的记录了的。

感觉友山被全世界遗忘,看太岳和李贽给他寄信 能感觉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官员,且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大学者,然鹅他就是没有文集也没什么记载……这对吗?

关于友山是铁张党的一些线索:

太岳给友山的几封信 

太岳给友山的信(漏补) 

(这几封信看得出来友山和太岳思想行为上很相近,太岳一些不便对外人说的话也会和友山说。友山也会肯定“恋权”等的正当性)

李贽给友山的回信提到:江陵,兄知己也。

以及禁讲学期间,友山坚定支持太岳,并积极响应不许哥哥周柳塘讲学,这个也在李贽给耿定向的信中有印证:

然则子礼(友山的字)不许...

感谢张大复,我终于找到友山和太岳交往的记录了的。

感觉友山被全世界遗忘,看太岳和李贽给他寄信 能感觉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官员,且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大学者,然鹅他就是没有文集也没什么记载……这对吗?

关于友山是铁张党的一些线索:

太岳给友山的几封信 

太岳给友山的信(漏补) 

(这几封信看得出来友山和太岳思想行为上很相近,太岳一些不便对外人说的话也会和友山说。友山也会肯定“恋权”等的正当性)

李贽给友山的回信提到:江陵,兄知己也。

以及禁讲学期间,友山坚定支持太岳,并积极响应不许哥哥周柳塘讲学,这个也在李贽给耿定向的信中有印证:

然则子礼(友山的字)不许讲学之谈,亦太苦心矣,安在其为挫抑柳老(周柳塘),而必欲为柳老伸屈,为柳老遮护至此乎?又安见其为子礼之口过,而又欲为子礼掩盖之耶?公之用心,亦太琐细矣!既已长篇大篇书行世间,又令别人勿传,是何背戾也?

呃大概是因为讲学的事,耿定向去劝周家兄弟,想调和一下关系:让友山不要太严厉,让柳塘也理解一下弟弟,然后让朋友们别到处传这件事。结果被李贽毒舌:说他想的太多思虑太重,也没有真正理解友山不准讲学的意图,用心太“琐细”了。(耿子你遇到李贽算是遇到克星了哈哈哈哈)

(从这里也看得出来,李贽也是坚定支持太岳禁讲学的)

好的现在让我们看看张大复记载的友山和太岳的交往:

周友山思敬,江陵门下士也与耿天台(耿定向)友善。天台忤新郑,家居,侍郎(友山)尝为江陵言之。

穆庙改元,江陵以郎署起天台田间,迟迟不进。江陵谓侍郎曰:“为语耿天台,当一出,及吾在事。”太岳让友山去劝劝耿子,让耿子出来做官帮帮自己)侍郎颦蹙曰:“天台老矣,岂复能婆娑郎署间,仆仆作磬折态乎?(友山:感觉这个职位不太妥当,不适合他,建议换一个,他说不定就同意了)江陵目侍郎良久。未几,改太仆少卿,天台乃出。

友山真的是好人啊……朋友圈没友山不行的

又邹南皋劾奏政府夺情非法,政府怒甚,欲毙之杖下。侍郎之,【这个“忧”,我感觉比起担心邹,他更担心的是太岳名声受损哈哈哈】请与解围,遂入见,问江陵何怒,语之故。侍郎笑曰:竖子何足图!一金吾校尉多着气力,竖子乌有矣!天下事大此者凡几,皆政府身肩之,奈何以天下之身为一竖子伐性乎?不虞天下窥喜怒耶?”江陵色定。侍郎出,语人曰:“已解围矣。”


所以友山你为什么没有文集!!!为什么!!!

温陵后生

某些张黑真是一点操守都没有了

  注意:高血压勿入!!!

今天翻到一本笔记《金陵琐事》,给我看得血压高。见过黑料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黑料。

逐江陵丧

张江陵丧过南京,府县搭一席舍,与科道、府部诸官祭奠。魏国公徐邦瑞随例往祭,江陵之子令家奴答拜。魏国公怒,将祭物给军役,写牌一面,遣官逐之,谓军营非停丧地,即令开船。此举殊有大臣风。

(谢谢,这事就算是真的那也没看出小修们有什么问题,也看不出徐邦瑞有什么“大臣风范”,只能看出小心眼没礼貌。录入这个故事夸赞的作者也是一点操守都没有了,驱逐别人丧仪是值得歌颂的事情吗?没感觉是太岳的黑料,感觉是徐邦瑞的。)

银火炉

张江陵取御器两厂,差两少监解送兵部,拨快...

  注意:高血压勿入!!!

今天翻到一本笔记《金陵琐事》,给我看得血压高。见过黑料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黑料。

逐江陵丧

张江陵丧过南京,府县搭一席舍,与科道、府部诸官祭奠。魏国公徐邦瑞随例往祭,江陵之子令家奴答拜。魏国公怒,将祭物给军役,写牌一面,遣官逐之,谓军营非停丧地,即令开船。此举殊有大臣风。

(谢谢,这事就算是真的那也没看出小修们有什么问题,也看不出徐邦瑞有什么“大臣风范”,只能看出小心眼没礼貌。录入这个故事夸赞的作者也是一点操守都没有了,驱逐别人丧仪是值得歌颂的事情吗?没感觉是太岳的黑料,感觉是徐邦瑞的。)

银火炉

张江陵取御器两厂,差两少监解送兵部,拨快船四十二只装载,中有银火炉一件,三丈围圆,乃抄没沈万三家物。夫火炉用银又如此,其大僭妄甚矣,其全家远谪,岂得为过乎?

(太典了,不想评价)

雅谑

友人沈生予云:张江陵钤束科道,两衙门官,不敢扬眉吐舌,略陈异已之说。人因编一谑语云:

科道缺官,文选郎中请于张江陵,张谓:“科道官最难得其人,即如孔门四科十哲,未必人人可用。”

文选云:“德行如颜回何如?”

张曰:“回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未可用也。”

“文学如子夏,何如?”

张曰:“子夏入闻圣道而说出,见纷华美丽而说未,可用也政。”

“事如冉求何如?”

张曰:“求也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未可用也。”

“政事如子路,但恐其好勇耳。”

张曰:“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尽可用也,尽可用也。”

文选唯唯而退。

此可谓士林之雅谑,当时科道曾亦闻此谑语矣乎? 

(这段就更招笑了,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写这个段子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不仅不尊重太岳,而且也没尊重颜回子路那些人,整个段子透露出一股自大腐儒的酸臭味。)

作者叫周晖,以后记得找他要点精神损失费。

郁郁葱葱201406

决战同人之巅

哪位的矩阵cp产出最好嗑?(排名分先后,仅代表个人观点)

高张:《病榻遗言》(高拱)>《谷山笔麈》(于慎行)=《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皇明大事记》(朱国桢)

万张:《万历起居注》(申时行、王屏、沈一贯、于慎行、朱赓等)>《谷山笔麈》(于慎行)>《皇明异典述》(王世贞)

戚张:《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嘉靖以来首辅传》(王世贞)

阶正:《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明朝那些事儿》(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张苏(深柜版):《嘉靖以来首辅传》(王世贞)>《谷山笔麈》(于慎行)>《万历野获编》(沈德符)>《西...

哪位的矩阵cp产出最好嗑?(排名分先后,仅代表个人观点)

高张:《病榻遗言》(高拱)>《谷山笔麈》(于慎行)=《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皇明大事记》(朱国桢)

万张:《万历起居注》(申时行、王屏、沈一贯、于慎行、朱赓等)>《谷山笔麈》(于慎行)>《皇明异典述》(王世贞)

戚张:《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嘉靖以来首辅传》(王世贞)

阶正:《太岳文集》里的书信(张居正)>《明朝那些事儿》(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张苏(深柜版):《嘉靖以来首辅传》(王世贞)>《谷山笔麈》(于慎行)>《万历野获编》(沈德符)>《西山日记》(丁元荐)

【小于动不动就写“江陵怜之”,就显得老张苏断腿,但又很像一个风流薄幸的渣男(bushi)】

张嬷:《病榻遗言》、《太师张文忠公行实》(张敬修你……)


这里搞史铜

【all张】另一条河流 番外(现代篇)中上

相关预警请见【上】

本章基本是万张和现代人小朱,以及有小修登场

作者文盲政盲一切盲,欢迎纠错



北京 内阁办公厅

 

高拱走进办公室,平时本就硬朗威严的面孔仿佛笼罩了层黑云,气压低到经过的工作人员都在打量他的脸色。

 

然而他刚一关上门,就有人胆大包天敲门。

 

常务秘书见高拱不说话,冲外头道:“请进。”

 

进来的人姿容白秀,脸上常年挂着笑,但笑容的弧度恰如其分,令人如沐春风而不觉谄媚。

 

即便高拱不怎么吃这套,心里头的烦躁也降下去几分,转身灌了口茶道:“A国那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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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预警请见【上】

本章基本是万张和现代人小朱,以及有小修登场

作者文盲政盲一切盲,欢迎纠错



北京 内阁办公厅

 

高拱走进办公室,平时本就硬朗威严的面孔仿佛笼罩了层黑云,气压低到经过的工作人员都在打量他的脸色。

 

然而他刚一关上门,就有人胆大包天敲门。

 

常务秘书见高拱不说话,冲外头道:“请进。”

 

进来的人姿容白秀,脸上常年挂着笑,但笑容的弧度恰如其分,令人如沐春风而不觉谄媚。

 

即便高拱不怎么吃这套,心里头的烦躁也降下去几分,转身灌了口茶道:“A国那边怎么说?”

 

“没谈拢,加征关税商品清单放您桌上了。”

 

“还有你徐泉谈不拢的?”高拱惊讶,但很快收敛神色,摆摆手,“算了,不意外。”

 

这清单虽然只是粗糙的初步版本,但能连夜赶制出来效率可见一斑,想来是知道没有给出反制措施只会让上司更恼火。

 

他拿起清单看了会儿,眉间的焦躁又降下去几分,最终冷哼道:“再加一项,和云网集团的合作取消。”

 

徐泉眼中闪过犹豫,下巴低了一些:“嗯,其他倒是能慢慢来,就是原先接入内廷的智能系统已经决定由云网定制。”

 

A国的云网是世界上最大的科技集团,在近年的智能赛道中更是佼佼者,因其独一份的核心科技和数据保密性,大型企业乃至各国政|府系统向其购买定制产品屡见不鲜。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这一举动只能是损人又不利已,其中哪者占比更多也说不好。徐泉暂且把矛盾点推向内廷,留个转圜的余地。

 

高拱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坐到办公桌后想了一会儿。

 

“这件事下周内阁会议讨论。秘书,联系内廷和智云集团代表参会。”

 

这时,又有人敲门进来。

 

高拱转身,看见这个人,就想到昨夜的“奇遇”。更想到大选结果刚出来时,网民热烈的讨论——

 

[啊?首相叫高拱?]

 

[这名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

 

[啊?首相为什么不能叫高拱?]

 

[我是不是穿越了,这个时代怎么又有朱翊钧又有高拱,那张居正呢?]

 

[让我们恭喜高拱在这一世打败荆人——!]

 

[查了下全国叫张居正的居然真有七个人,你们就没谁考虑一下从政吗?]

 

[父母敢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已经很厉害了,真不担心压不住啊。]

 

[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

 

[保守党是不是下水军了,这话题风向带得就是快。]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不要再东拉西扯了!]

 

[话说谁敢拿高阁老的画像和高首相去合照……]

 

[他这脾气,我是真怕被打出来。]

 

[呼唤cos万历和朱翊钧合照的勇士。]

 

[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张居正呢啊啊啊怎么大家都转世了留我老婆一个人是吧可恶可恶可恶。]

 

[外交大臣叫徐泉,也迷之耳熟。]

 

[高首相居然还没结婚,这辈子不生儿子了吗。]

 

[等下,户部大臣叫张敬修哎。]

 

张敬修是这届内阁班子里最年轻的,大选时刚过三十六岁生日。当初组阁时本轮不到他,但原定的户部大臣和首相起了冲突,高首相铁腕强硬,丝毫情面没留,直接踹下车,提拔了这个没有家世背景但严谨低调的高材生。

 

但对于这份意外的提携之恩,张敬修从不借机攀附,只是当个纯粹的打工人。

 

他此时汇报工作也一板一眼:

 

“首相,内廷送来张秘书的个人资料要求入库。”

 

高拱接过资料,右上角是一张二寸照,他脑中却闪过昨夜街边遇见的那张脸。

 

路灯照出单薄的身形,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打出一圈阴影,皮肤白皙,被夜风吹得微微发红,愈发显得面皮薄如蝉翼。本是昳丽清艳的长相,但长眉入鬓,鼻梁挺直,神色冷淡,令人不敢亵渎。

 

这照片没拍出本人的千分之一好看。他不禁咂舌,小皇帝别的不说,眼光确实好。

 

至于底下一看就是瞎编的个人信息和履历……

 

“湖北荆州人?和你同乡啊。”

 

张敬修早看过内容,点点头,没发表什么看法。

 

“还算聪明,学历知道从国外编,不然又得被网民挖出来抗议。”高拱浏览了一遍,手指揉着眉心,“什么时候来录身份信息?”

 

“内廷说尽快。”

 

“啧,求人办事也不上点心。你再去问个具体日期,没空来就让他自己找个基层办事处录去。”

 

“嗯。”张敬修嘴上先答应,接着淡淡补充,“皇上要求必须陪同张秘书一起来,但现在皇上发烧了,所以说尽快。”

 

“……”高拱无语了一阵,却忽然想起昨天吹冷风的又不是他,脱口而出,“奇了怪了,要发烧也是张秘书,他怎么回事?”

 

这句话说得毫无缘由,在场人皆是一愣。

 

早在一旁自动静音多时的徐泉笑道:“首相神机妙算,还能算得谁发烧谁不发烧。”说着,不急不徐拍了下嘴,毫无歉意道,“对不起,失言。”

 

高拱嘴角一抽:“……玩笑而已,我不过是昨天偶遇了他们二人。”

 

他昨天回国也是晚上了,深夜、皇帝、首相、神秘秘书,几个要素结合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尾巴。连一向不起波澜的张敬修都抬起眼皮,好奇昨夜发生了什么。

 

高拱面色冷峻,大手一挥掠过这个话题:“行了,都回去工作。”

 

 

朱翊钧确实吹风受寒发热了。

 

他自打有意识起,哪里受过这种罪,精疲力竭回宫后就觉得状况不对。夜里打了一剂退热针才把温度控制住,白天吃完早饭又烧起来,足足折腾了两天。

 

这会儿,他正病怏怏歪倒在床,抱着游戏机打游戏。

 

张居正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研究着水银温度计,手边是一本刚从文渊阁淘到的《近现代百科知识大全》。

 

眼看他第五次用消毒棉球擦拭温度计,再塞进自己舌下,朱翊钧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就这个体温,再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张居正嘴里叼着温度计没法说话,轻轻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翻他的书。

 

“就有这么好玩吗?啧,我回头请人给你上物理课行了吧。”

 

新一轮体温测量完毕,张居正第六次成功找到水银条,终于心满意足消毒放回去了。

 

“既然陛下玉音清亮,中气十足。”他慢悠悠开口,迎接着皇帝大事不妙的视线,“我先回文渊阁了。”

 

自从内阁搬出紫禁城办公后,文渊阁逐步变成了皇室私人藏书室,除了大量珍贵古籍,也有较多通俗读物。

 

那天晚上徒步回宫后,朱翊钧为表补偿,把文渊阁的钥匙给了他。结果这人几乎整天整夜泡在里面,活像一块吸收知识的海绵。

 

这会儿好不容易把他拽过来聊会儿天,玩了六次体温计,又打算跑。

 

朱翊钧一边把游戏机摁得砰砰响一边寻思,哪天要是能复|辟,还是得把这人绑在床上。

 

“我大病初愈,也不见你嘘寒问暖一句。”一轮结束,朱翊钧把游戏机甩去床尾,幽怨地盯着他,“现在不是你跪着来御座前看朕容色的时候了。”

 

张居正手指拨着合起的书页,踱步到他床边,亲切问道:

 

“陛下是怎么病的?”

 

知晓他打算说什么,朱翊钧闭嘴不答,拿起床头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咳咳,我……”

 

“嗯,是受了风寒。那陛下怎么会受了风寒?”

 

“先生!这事就翻篇吧,我都这么惨了!”朱翊钧双手捂住耳朵大喊,心知卖惨无用,干脆指着他手上的书,“文渊阁钥匙都给你了,我道歉诚意这么足,先生今后不准再提了。”

 

虽然不知道获得了一个图书馆阅览权算多大的诚意,张居正本也没打算抓着不放。

 

他暂且坐回那把椅子上,继续看书。

 

 

又休养了几天,朱翊钧顺利躲过了一次和A国的会面后,便不再贪心,对外宣布身体恢复健康,可以继续上班了。

 

重新开工第一天,朱翊钧和内廷秘书长去内阁参会。

 

历任内廷秘书长皆由上议院贵族担任,这一任是魏国公徐达的后人,年逾六十,历经两代皇帝,在皇室与内阁间充当了完美的缓冲带。

 

往日这种会议都由他作为代表参加,但既然皇帝光临,不礼貌邀请一下也说不过去。

 

就在朱翊钧旁听的同时,张居正被安置在隔壁的休息间。

 

这是所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极度简约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些时日所处的紫禁城截然不同。沙发后面是一个小型书柜,想来只是作为摆设,书都崭新如初。

 

张居正凝眸驻足片刻,选择了一本位置最醒目的。这本详细介绍了当前执|政|党——工党的历史前身与变革、核心理念、重大举措,以及历任首相。最近一任赫然写着“高拱”两个字。

 

看见籍贯处的河南新郑,张居正不免失笑。浏览过他的政治履历后,把书翻回了第一页。

 

得益于那把钥匙,这些天他看的书籍数量陡增,逐渐习惯了不一样的排版和简化后的文字。顺便学习了一下阿拉伯数字,那天看不懂路牌的主要障碍。

 

却总在苦恼某个字不认识时,想起那个人当时的感受。

 

原来是这么细碎,却又这么大的差异。

 

正看得入神时,外面忽然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一双双皮鞋踏着砖面走过,伴随着杂密却不喧嚣的交谈。

 

门被打开,内廷秘书长对他颔首:“张秘书,请跟我来。”他的目光在张居正手上的书停留一会儿,嘴唇稍稍绷紧。

 

走到外侧,一直到被带进另一座大楼的电梯,朱翊钧都没有出现。

 

电梯门在眼前被关上,第二次体验超重感的张居正悄悄握紧拳头,看着秘书长的后脑勺道:“徐秘书长,皇上呢?”

 

“皇上在车上等候。”

 

这倒是奇怪,那小子除了耍性子的时候,恨不得和他形影不离。

 

比如这次来内阁,实际上是朱翊钧继位后的头一回,当天就火速上了新闻。皇帝为了保持中立态度,轻易不涉足内阁办公厅。其他人以为是他突发奇想,或是有涉政的心思,但只有几个人知道,走这一趟纯粹为了陪张居正录入身份。

 

然而张居正内心的疑虑没存在多久,刚出电梯,他远远看见一个人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

 

声音由远及近:“那张清单开会前我并没有看过,不会签字……不,我对首相的决策没有疑问,但我不接受秘书忘记送达户部这个理由。”

 

他抬眼看见来人,对电话那头道:“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内廷的事。”

 

挂完电话,张敬修丝毫没有内部摩擦被意外听见的尴尬感,对二人分别点头示意,打开办公室的门。

 

把人送到,皇帝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秘书长先一步离开了。

 

张敬修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电脑旁的设备上捣鼓了一会儿,见连接成功,才注意到一直站着没动的张居正:“张秘书,坐下吧。“

 

他脱下外套,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和张居正的目光对上。

 

很难不去注意这个年轻人漂亮的面容,但比起直观的好看,他更在意这个人身上隐约的熟悉感。

 

尤其是他的眼神……仿佛是一位与他关系极为亲密的长辈。

 

张敬修付之一哂,寻思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岁,放古代都能当他儿子了。

 

电脑上简单操作了一阵,他把打印机里的两张资料递给张居正:“信息没问题的话在空白处签个字。”

 

张居正一直凝神看着他,这时候才回神:“好。”

 

姓名这一栏,沿用了他曾经的名字——张白圭。

 

这是二人一起决定的。直接用张居正这个名字过于显眼,日后可能会带来麻烦,但他也不愿意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于是返璞归真,当他的白色乌龟好了。

 

其他的虚假信息草草扫过,张居正很爽快地签了字。

 

看来不是难搞的性格。张敬修心不在焉地想。

 

外界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张秘书猜测许多,首相更是毫不客气将其定性为皇帝在国外结识的情人,为了给他造个假身份,甚至特地跑来内阁办公厅。

 

本来这件事联系附近的基层办事处就可以做,但为了把知情人控制到最少,就借着参会把人带来,张敬修这里的设备都是昨天刚借的。

 

这样不清不楚的背景,和皇帝这样的用心,他原以为见到的会是个被宠坏的娇气纨绔。

 

但是——

 

张敬修有些头皮发麻迎接着他的视线,将摄像头举起:“请看向红色的点。”

 

对方依言配合。

 

隔着设备的镜头,他单方面对上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虹膜录入的一瞬间,系统立即反应:新信息录入。

 

说明系统里确实不存在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张敬修无端心颤了一下,刹那间竟觉得这双眼睛无比熟悉。

 

指纹以类似的方式录入,同样的,系统里也不存在这份指纹。

 

张敬修沉默地看了会儿页面,道:“你的身份证制好后会送往内廷。张先生,欢迎成为大明公民。”

 

张居正挑了下眉:“嗯,有劳。”

 

他忽然伸出手,这稀疏平常的动作却吓了心绪不宁的张敬修一跳,立即将他的手拦住:“你做什么?”

 

结果对方只是指向这台电脑:“所有…大明公民的身份信息,都在这里面吗?”

 

张敬修狐疑地看着他,把手放下:“是。怎么?”

 

“我想找一个人,不确定他存不存在。”

 

 

---

张居正拿到身份证的那天,朱翊钧就宣布回西郊别墅住了。

 

临走之前,张居正从文渊阁打包了一箱子书,还被单馆长赠送了一把文创扇子。扇面上的图案源于万历年间常挂在乾清宫的两幅画之一:夏桃白燕。这幅画的历史价值高于艺术价值,画师佚名,但史学家推测为皇帝思念恩师张文正公所画,于是成了文物中人气的佼佼者。

 

看到自己的画以这种形式回到手中,又被赋予了这个故事,张居正深感有趣,一路上爱不释手。

 

朱翊钧对他大冷天摇扇子的行为很是不屑:“张秘书悠着点,别把自己扇感冒了。”

 

单手捏着扇柄的张秘书走在前头,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雪色羊绒衫和牛仔裤,像个还在念书的大学生。

 

“陛下保重龙体就好,臣卑贱之躯不劳挂心。”

 

真正负责皇帝起居的生活助理面无表情拎着行李箱进门,习惯了这俩人随时随地玩封建君臣play。

 

朱翊钧把自己扔进沙发,摸出手机,舒服地喟叹一口气:“还是这里住得自在。张秘书,朕要吃冰淇淋,去拿冰淇淋。”

 

没多久,一根雪糕精准砸到肚子上。

 

“大胆,你这是弑君!来人,护驾!”

 

楼上助理正在收拾东西,听见这个动静简直满脑门的官司。

 

张居正悠悠走过,摇着那把扇子,给自己也拆了一根雪糕。他从前也吃过冰饮,但与现代食品工业下的味蕾冲击一比,相形见绌。

 

他坐在长沙发空余的地方,吃得规矩又认真。

 

朱翊钧一侧胳膊垫着后脑勺,躺那儿看着他笑:“梓潼这么贪嘴,都忘了谢恩了。”

 

没动静。

沙发另一侧的人安安静静坐那儿吃雪糕,给他留下一个恬淡的侧影。

 

他心里一软,声音也跟着放软:“你看,陪着我的日子还不错吧。”

 

张居正转头瞥他:“你甘心就过这样的生活?”

 

既然开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谈话基调,朱翊钧也不打算像上回那样,跟被碰了逆鳞似的发怒,只依旧是调笑的语气:“梓潼这是盼着夫君复辟呢?”

 

“立宪四百年,你哪来的根基复辟。别说复辟了,工党还想取消皇室特权。”张居正语气平淡到有些冷酷,不慌不忙陈述事实,“我是说,你就打算过一天算一天,沉溺享乐,毫无规划?”

 

朱翊钧嘴角的笑渐渐冷去。他没立即回答,坐起身拆开雪糕包装。一进嘴,熟悉的味道在口腔弥漫,美味是美味,但类似的美味他已经享用过太多,以至于趋近麻木。

 

语气也一样麻木:“你是怎么知道工党对皇室的态度,张敬修告诉你的?”

 

“他和我是陌生人,怎么会和我说这个。”张居正继续晃着扇柄,“那天在休息室里看到一点书,我想,这应该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吧。”

 

“梓潼且放心,至少近几十年,也就是我在位时不会,你这个皇后当得稳。至于享乐,我继位以来没多问财政要一分钱,也没享法律之外的乐,社会更不会因为我享乐而腐坏,有什么不好?”

 

张居正腹诽:就现在这个情况,你敢问财政要钱吗,敢违法吗?

 

但他这话没说,留了一阵寂静。朱翊钧已经非常委屈了:“你就是觉得我哪里都不好,做什么都不对。可再不好,也影响不到天下百姓了。”

 

“……”

 

这会儿,一切收拾完毕的生活助理走下楼,远远对着他们道:“皇上,张秘书,司机已经在外等候了。”

 

搬出宫前,张居正就提出要单独出去一次,朱翊钧咬牙允许了,权当放家养猫出门探索世界。

 

此时他没说话,也就是默认的意思,助理便过来给张居正穿上外套。

 

这是一件米白色的休闲皮衣,稍显宽松的款式。今天这一身都和他平时作为秘书的风格不同,更像街上刚开启人生新篇章,全身洋溢着希望的青年。

 

非常适合他,非常有精气神的打扮。朱翊钧却无端皱了眉。

 

张居正垂下眼皮,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是不会了,可会影响到你自己。”

 

助理看着离开的张居正,和仿佛被抽了魂的朱翊钧,大脑疯狂思考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良久,她听见朱翊钧说:

 

“联系首都大学的校长。”

 

 

---

今天阳光很好,是个适宜出门的天气,辽远的天际下伫立一棵棵乔木,金边卷着落叶。张居正手里拿着司机给他买的咖啡,完美混在人群里走进智云科技集团。

 

他只小心抿了一口,就立马想念起刚才那根雪糕的味道。

 

现在是午休时间,前台仅有一名工作人员在,客气地询问他有什么事。

 

“我找一个人,名字叫朱易均。”

 

那天他请张敬修查询这个人的下落,虽然明显不合规定,但许是他的眼神太恳切,张敬修一句话没有问,输入了这个名字。

 

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今年刚大学毕业,目前在智云科技就职。

 

前台回忆了一下:“噢,小朱啊。他应该吃饭去了,你下午两点再来吧。你找他是?”

 

张居正很早准备好了答复:“我是他的朋友,刚回国,丢失了联系方式。”

 

前台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看见一个青年大步从门口走来。

 

“小朱!这儿有人找你。”

 

张居正微微一怔,回过头。

 

来人穿着格子衫和夹克,是与他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形象,更加挺拔劲瘦。俊朗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藏住了部分情绪。

 

他走到一半,待看清张居正的脸时,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惊讶。

 

脚步忽然被钉死。

 

 

朱易均改变了啃三明治的午餐计划,带着张居正找了一家稍微僻静点的店,顺便解决了那杯一直被他拿在手里却没动过的咖啡。

 

这是家不起眼的小店,位置不大,张居正坐在高脚椅上,对他一口闷的举动由衷生出佩服:“你不嫌苦?”

 

“苦,但这个能提神醒脑,我省得下午自己买了。”朱易均笑了笑,他本身的声线要更低沉一些,“是谁给你买的,也不知道选个好入口的。”

 

“司机。”

 

“皇帝的?”

 

张居正有些惊愕:“你知道我在他身边?”

 

朱易均没回答,拿出手机搜索了几个关键字,举到他眼前。

 

那是他在金銮殿被游客拍下的照片。昏暗的大殿没有安装照明设备,又挤满了人头,而这位丰神俊逸、芝兰玉树的清隽青年,仿佛是古人忽然闯入现世,不但身上的衣服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神情也是不加修饰的迷茫。

 

他又换了一个关键词,出现另一组照片。

 

这是那天皇帝与他出门吃饭,他穿着修身的衬衫,袖子挽到肘部,身体较为紧绷地端坐着。错落明亮的灯光打在手上,更显出皮肤瓷白。

 

接着他又看见自己更多的照片,大多数都是远远地隔着乾清门拍的,也有那天晚上他独自走在街边,被人拍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或侧面。

 

自己的模样与行踪,就在手指划动间展现出来了,与此同时,这一方寸屏幕内承载的浩渺汪洋般的信息量直接灌进眼底。

 

朱易均见他表情空白,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笑道:“先生怎么了?你这么聪明,来这儿两个多月还没摸透手机?我听说皇帝的文娱生活可丰富了,你在他身边……”

 

他顿住,眼里渐渐浮出一层阴翳。

 

“他没教过你,是不是?”

 

张居正把眼神移开,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嗯。你…既然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儿,为什么没来找我?”

 

服务员端上菜品,正好给了朱易均愣神的时间。

 

浓郁的番茄味萦绕在鼻尖,恰到好处安抚了神经。

 

“我是一个月前醒来的。”他低下头回忆道,“其实现在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并不完全是我原本的世界,在原先的世界里,不存在皇帝。”

 

“皇帝没有权力,但还有尊荣富贵,你待在他身边肯定比陪着我要好。”

 

朱易均醒来后,还没从漫长的三十多年异世人生中缓过来,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那是穿越之前参加的一场面试,他凭借着优秀的学历与面试表现,拿到了智云科技的offer。

 

对于普通人而言,一毕业能入职国内龙头科技公司已经是世俗意义上的优秀。他也设想过,如果张居正真的能来到这个世界,这份工作能给他们生活的底气。因此他赶在入职之前,连日连夜复习早就忘记的专业内容,才避免了刚上班就被辞退的尴尬,平时更是利用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学习。

 

然后某个加班的晚上听见同事讨论:“有人看见那个张秘书了,就在我们公司附近。”

 

网络热点人物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新鲜感瞬间调动起所有人的好奇心,朱易均也凑过去看了两眼,这才看见——他的先生。

 

拍到照片的是下楼抽烟的同事,并时刻在群里播报最新情况。

 

[他看起来是迷路了,好奇怪啊。]

 

[哎,有辆车。]

 

[这人好像高首相!他们俩认识!]

 

[又来一个人。]

 

[我去,这个是皇上,他怎么和张秘书穿情侣装啊。]

 

[破案了,是小情侣吵架了。]

 

……

 

想到那天晚上百感交集的情绪,惊喜、激动、怅然、酸涩,他几乎忘记自己是如何结束加班回到家的。朱易均在网络搜索了一切关于“张秘书”的消息,整晚都反复想着那三个人。

 

皇帝明显有着记忆,高首相不清楚,但看样子就是那个高拱的转世,张居正与他有感情基础。

 

再看看自己,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拿什么和他俩比?何必不知天高地厚去找他?

 

就这样再不相识也好。

 

朱易均断断续续把自己醒来后的事情说完,张居正也把饭吃完了,一粒米不剩,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然后告诉他一个重磅消息:“皇上说下个月会通过同性婚姻法案,他要以身作则,让我做皇后。”

 

朱易均刚咽下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啊?”

 

男、男皇后?是他在古代待久了思想变得封建了?

 

张居正体贴地给他拍背顺气:“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会。”显而易见的答案,他想象着那人说出这个想法时张居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肯定不会。”

 

“嗯。那你觉得,假如首相也打算‘以身作则’,和我求婚,我会答应吗?”

 

高首相确实还没结婚,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朱易均表情古怪,脑海里浮现出他作为首相夫人和其他名媛交际的场景……

 

“也不会吧…先生怎么问这个?”

 

“因为在你的设想里,我就是在皇后和首相夫人之间抉择。”张居正勾唇笑了笑,眼尾带着凌厉的锋芒,“他们不代表钱权,这两样东西我若是要,自己会去争。”

 

朱易均脑中嗡的一声,霎那间想通了。

 

过去他遇见的,是被减去羽翼后,不得不依附在他的保护下的张居正。他习惯了以高位者的姿态去庇护他,却完全忘了,张居正在这个社会里可以自己生存,不用依附任何人,更不愿依附任何人。

 

张居正继续道:“你同事遇见我的那个晚上,不是什么吵架,是他生我的气后,把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我丢在餐厅。高首相也不是你想的‘英雄救美’,他是觉得我来历不明,形迹可疑。我在这种情况下,同时见到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两个人,你觉得我会想什么呢?”

 

那个深夜,他面对那两人的时候,心中想的绝不会是挑选哪位做他的依靠。除了遇见故友转世的惊喜,张居正只觉得愤怒。

 

朱易均定定看着他,积压多日的坏情绪一扫而光,却又不可避免泛出些心疼:“我后来看到了皇帝感染风寒的新闻,你没事吧?”

 

“这副身体健康的很。”张居正拍拍自己的肩膀。

 

“那就好。”他笑了一下,“今后若有那一日,我会投票给你的。”

 

 

这顿饭吃得较慢,午休时间所剩不多,朱易均跟经理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带张居正去买了一部手机,办了张电话卡。

 

然后两人找了处公园坐着,一步步教他怎么操作手机和上网。

 

“这样可以找到所有有名的人物,喏,这是你自己。”

 

人物简介里他的人生停留在1582年,之后是他的个人信息,功绩列举,以及后世的总体评价。前世还清晰如昨日,浮沉俯仰的一生转眼间只剩下这一页页冰冷的文字。

 

微风悄然吹过他鬓边的黑发,听见朱易均在耳边笑道:“这画像不好看,和你不像——先生,转头。”

 

他闻言看去,只见青年举着手机,以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镜头里的人。

 

面对这件物品,他面对的终于不再是好奇的窥探,满眼都被缱绻的笑意占据。

 

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好了,给你拍了张照,你看看。”

 

他背后是一棵常青树,古朴的绿意拥抱着鳞次栉比的高楼,恰好一只白鸟飞过,与背景前微笑的青年有着类似的、蓬勃的生机。

 

搜索完了自己,两人又一起输入了其他人的名字,高拱、徐阶、申时行……津津有味看着历史对他们的盖棺定论。

 

最后,张居正在上面写下“朱翊钧”三个字。

 

朱易均没来得及阻拦,一阵紧张:“我、我还没看过……咦?庙号变了。”

 

张居正看着那个字,缓缓道:“原先是什么?”

 

“神宗。”

 

“唔。”他点点头,“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很适合你。”

 

朱易均有一种小学作文被老师全班朗读的尴尬感,这个页面记载的人既是他自己,又格外陌生。

 

“但你怎么不保重身体?”张居正指着那行数字,“五十八岁,对你来说太早了。记得在我死之前,你身体一直康健。”

 

张居正最后一年病得厉害,在皇帝的强烈要求下住进乾清宫,由御医日夜照看,子孙轮流进宫陪侍。皇帝也把日常政务都搬进寝阁处理,为了不扰他休息,经常只点一根蜡烛。

 

于是,每当他从昏沉中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皇帝沉默而坚实的背影,星点没被遮蔽住的烛光从他身前漏出。

 

虽然是背对着,但他一听见动静,就立马走到床前,熟练地探查温度,把脉。有时候情况好,皇帝的眉头就会松开一些,情况不好,就会沉默很久,让御医过来。

 

那会儿他虽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十分安心。

 

皇帝勤政,也没有因他即将死亡而性情大变,这样就可以了。

 

却没想到他刚死两年,皇帝也病死了。

 

“你走后,我对那个世界再无留恋。”朱易均不想回忆那时的痛苦,简单给了个解释,“当然我也想过,这或许是受到既定历史的影响,我注定要在那一年死去。但是……”

 

他引着张居正的手指,点在人物关系那一栏。

 

“常洛活了挺久。”

 

好歹父子三十余年,他对亲手培养大的孩子也有几分感情。在父亲的关注和全力栽培下长大的朱常洛虽仍是内敛的性格,但不再懦弱,也没有荒|淫的毛病,比他父亲活得久。

 

至于之后的朱由校、朱由检,仍是兄终弟及,且都算得上寿终正寝。

 

当然,无论怎样的改革都抵不过历史的周期规律,朱慈烺在位时爆发多场起义。由于自万历年间开始大力鼓励工商业发展,江南一带经济迅猛增长,起义的主体从农民转为商人。朱由检曾激进打压权宦势力,而内阁权势已不受控制地日渐庞大,多种因素齐下,朱慈烺被迫下诏分权立宪。

 

之后经过数百年演变,形成了现在的体制。

 

朱易均并没有刻意要改变历史进程,他所做的,都是站在当时的角度去挽救这艘大船,而之后大船驶向何方,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正要感慨几句,手机突然蹦出两条消息。

 

张居正也伸过脑袋去看,只见一个叫“经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小朱啊你现在人在哪儿啊,有数据等着你处理,趁早回来啊。”

 

“……”

 

朱易均无奈地笑道:“还有半小时呢就催。我这个昭宗,得好好上班了。”

 

因司机仍在智云科技那儿等候,两人便一块儿走回去。分开前,朱易均不放心地把他的手机检查一遍,确定自己的联系方式都齐全,嘱咐道:

 

“有什么不会的就联系我,哪种方式都可以。如果他再做出那种事,你就到这个地址来,打车的步骤我写在这个地方了,等我来付款就行。”想了想,朱易均松开他的手,“先生,我想抱你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个不假思索的,带有柑橘沐浴露香味的拥抱。

 

他安心地嗅着颈间的香气,与前世如出一辙的撒娇手段,惹得张居正忍不住发笑。

 

“先生。”

 

“嗯?”

 

“差点忘记和你说了,你二十岁的样子,可真好看。”

 

 

回去的路上,张居正坐在副驾驶,边含糊应付司机的询问,边一板一眼操作着手机。

 

在浏览器界面上输入了“张敬修”三个字。

 

词条中既有历史上第一任皇家海外商会会长张敬修,也有如今的内阁成员户部大臣张敬修。

 

现在这个张敬修的相关资料不多,在组阁之前,他只是工党不起眼的一员,因此只简单介绍了他的履历和参与过的活动。

 

忽然,一组刺眼的文字跃入眼中。张居正不禁怔住,他的孩子在这里……居然是孤儿。

 

他下意思回忆起那次会面前的一通电话。

 

体|制再变,许多东西自古至今是不会变的,那通电话的信息明晃晃透露出张敬修在内阁的边缘地位。再结合词条中提到的组阁前的内讧事件,张敬修毫无家世背景,社交关系极其简单,也难怪当时选择提拔他上位。

 

张居正眼神一沉,心中已有了初步的打算。

 

 TBC

1.抓敬修过来是喜欢看老父亲形态的矩阵。。。不过写的时候总感觉要写出修张了(罪过)

2.小朱的庙号考虑了很久,就这样吧(望天)

3.最开始和朋友聊这个番外既然要搞嗯劈,普通打工人小朱要怎么和皇帝摆子和首相老高一决高下,为此差点给小朱开智商金手指通过掌握科技从而掌握经济命脉云云……然后突然意识到,可能和小张没有职业利益冲突,甚至还能在将来小张选举时投一票的小朱……反而占了最大的优势

夜夜入戏

慕容冲的反抗与自我意识


二编,有人提到慕容冲没屠城。所以本文屠城的看法不在讨论,本文着重也是讲反抗。

[图片]







我一直都觉得慕容冲是一个很具有反抗意识的悲剧式人物。


有人说他屠城残暴,①说伤害他的苻坚才是伟大的君子。


但是这个本身就要用辩证的角度去看。有的人就是非黑即白的思想,②要么就全部错,要么就全部对。


苻坚是历史上比较伟大的帝王,已经有历史专家分析过了。这一点不做过多描述。


我想谈谈慕容冲。从有人混淆①②进行说明,在一些谈到苻坚对慕容冲的伤害时就会冒出这样的话,苻坚很伟大,苻坚是君子,苻坚很仁慈。

但是苻坚是个圣明的君主和他伤害...

慕容冲的反抗与自我意识


二编,有人提到慕容冲没屠城。所以本文屠城的看法不在讨论,本文着重也是讲反抗。







我一直都觉得慕容冲是一个很具有反抗意识的悲剧式人物。


有人说他屠城残暴,①说伤害他的苻坚才是伟大的君子。


但是这个本身就要用辩证的角度去看。有的人就是非黑即白的思想,②要么就全部错,要么就全部对。


苻坚是历史上比较伟大的帝王,已经有历史专家分析过了。这一点不做过多描述。


我想谈谈慕容冲。从有人混淆①②进行说明,在一些谈到苻坚对慕容冲的伤害时就会冒出这样的话,苻坚很伟大,苻坚是君子,苻坚很仁慈。

但是苻坚是个圣明的君主和他伤害了慕容冲有冲突吗?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开脱吗?


这两件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苻坚的伟大和他强奸慕容冲根本不具备因果关系。


而反之,慕容冲后期的发狂和屠城是和苻坚给他带来的童年阴影以及灭国之仇有着因果关系的。


如果不是苻坚非要玩男童非要玩慕容冲玩完还不处理好,后期根本就没有慕容冲屠城的事,而苻坚无脑的拥趸者就只会给苻坚找各种理由,一提到苻坚祸害了慕容冲,就拿慕容冲后期屠城说事,好像把慕容冲说得不是好人了,苻坚就能洗成圣母白莲花一样。


你说慕容冲屠城残暴可以,但你不能在苻坚侵犯慕容冲这个事情下拿这个屠城的事来给苻坚开脱。我也不会跑到介绍苻坚丰功伟绩的历史下说他炼铜!因为这是两码事。


他的丰功伟绩不能作为他炼铜的合理性,他炼铜了也不能否认他的雄才大略。奈何有些人脑子就是非黑即白,一辈子除了依附强者站队,根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他们眼里慕容冲就不该反抗,苻坚做啥都是对的,有的人还想把自己儿女送去给苻坚,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人民为主的社会,穿回古代当奴隶就老实了。




有人说强奸罪是现代才有的,古代帝王喜欢玩什么那不叫强奸,按照他们的理论这得叫恩赐,得谢主隆恩。可事实上,古代法律不完善,不代表可以忽略既定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只要当事人不愿意,违背意愿强行侵犯就是强行侵犯,就是强奸。任何时代,律法都有缺点,但当事人自己的意愿才是唯一合理的。古代被砍头了还得说声谢谢,是真的发自内心吗?是不敢。

不敢,从来不代表合理。


有的人说慕容冲屠城,代入百姓慕容冲残暴不仁天理难容真是太该死了。——这种说法,是完全忽略了因果关系,把主要责任人苻坚给推脱了。


和乱世需要美人顶罪本质是一个性质,商亡就是妲己的错,安史之乱就是杨贵妃的错。因为他们不敢骂造成这一切的背后的君王。


慕容冲幼童时期被苻坚强行侵犯,苻坚沉迷美色,说白了还是他自己的欲望作祟,大臣让他不要耽于美色,把慕容冲处理了他不愿意,他还把慕容冲放出去了。


古代虽然有的男人自愿当男宠,愿意当个宠物享受皇帝的宠爱,但慕容冲在这之前是皇子,而且苻坚还是灭燕的仇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能把慕容冲放出去吧。


后面慕容冲为了复仇纠结军队杀过来,苻坚居然还拿那个衣服表示自己的爱意,我真的只能说这点苻坚太变态了,把羞辱当真爱了,慕容冲就是被他逼疯的。果然啊,慕容冲看到那个衣服,仇恨值噌噌往上涨。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一个把释放自己的欲望当爱意,一个真想复仇夺回自己的尊严。


原本我想说——

如果慕容冲不是皇子身份,如果慕容冲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子,可能他不会这么在意尊严,这样的话他作为被帝王宠幸的孩童不会觉得那么不堪。

或者他年纪再大一点儿,在二十岁,十八岁的时候被苻坚抓回去他可能会看开一点儿。但是他那时候只有十二岁。


但是后来——

我又想到古代帝王的男宠,或者是那些女人,哪怕皇帝有丰功伟绩,哪怕皇帝至高无上,那他们就一定愿意吗?他们就不痛苦吗?

不,不是的,那只是因为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们不能反抗。


皇帝赐死你还得感恩,你骂了你得诛九族,皇帝要什么女人,不从的话,除了自己死,还有家人也得死。


原本我想说慕容冲的反抗没有意义,因为他没有苻坚的雄才大略,他抹不掉自己的男宠历史,后世总有皇帝的拥趸者叫骂他,羞辱他,而他如果没有复仇就自杀了,后人顶多道一句可怜,然后继续夸赞伟大的帝王苻坚。


这一点让我想到现在的“女人反杀”,看到过这样的说话,“如果她不愿意,她可以死啊”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女人也挺爽的”

“她反杀?她怎么能反杀!”


还有现实中被家暴的女人们,网红藏族拉姆都离婚了还被前夫纵火。总结一下,根本就是在牺牲弱者的生命与幸福去安抚暴虐的男性。


而当弱者反抗,并且反抗过头了,这个时候,那些自认为正义的使者就来了开始大书特书反抗者的过错。


慕容冲他的反抗意识,自我意识真的是很先进,就是要复仇,强者自有他的丰功伟绩留人间,而慕容冲也为自己不公的人生作出了反抗。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在很多个立场,对错都是不一样的,在被屠城的百姓眼里,比起慕容冲,更需要苻坚这样的君主。


还好到了现代,不需要苻坚这样的封建帝王。


与其生活在封建时代,被强权压迫,哪怕这个帝王再有雄才大略,也还是现代好。


慕容冲做得不一定对,但是他使我明白反抗永生,依附强者只会沦为奴隶。

可能大概或许这就是即便大臣怎么劝说,苻坚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杀慕容冲的真正原因,毕竟对于他这样的帝王来说,单单只是沉迷美色也有些太简单了,更深层次的原因大概是慕容冲的性格勾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望。





晨昏万里

【万张】 故人不曾来入梦 八

张居正久久地盯着院中因花期未至而一片黯淡的梅花树。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梅花树下有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孩献宝似地朝他跑来,想要将手中犹自带着露水的白梅递送予他。

  男孩星眸闪亮,目光炯炯,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润稚嫩,但已学着大人般言语绉绉:“先生是花中君子,与白梅最是相称,这是钧儿早上在花园中特意剪的,送予先生。”

  那是幼时的朱翊钧。

  张居正下意识地抬步朝外走去,行至廊下,年幼的小皇帝已烟消云散。

  一滴又一滴的水滴落在他的面颊上,张居正有些困惑地微微抬头,原来是天上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雨丝滴落在他身上的青色袍服上,在锦绣缎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水渍。

  是了,他已不...

张居正久久地盯着院中因花期未至而一片黯淡的梅花树。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梅花树下有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孩献宝似地朝他跑来,想要将手中犹自带着露水的白梅递送予他。

  男孩星眸闪亮,目光炯炯,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润稚嫩,但已学着大人般言语绉绉:“先生是花中君子,与白梅最是相称,这是钧儿早上在花园中特意剪的,送予先生。”

  那是幼时的朱翊钧。

  张居正下意识地抬步朝外走去,行至廊下,年幼的小皇帝已烟消云散。

  一滴又一滴的水滴落在他的面颊上,张居正有些困惑地微微抬头,原来是天上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雨丝滴落在他身上的青色袍服上,在锦绣缎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水渍。

  是了,他已不再是那个绯袍宽袖的首辅了,如今已是万历十八年。

  而那个乖巧又伶俐的年幼的皇帝,好似从没出现过。

  又或者……

  其实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新政尽废。

  他曾经便知道的,言语如刀,可以轻而易举地致人于死地。

  但他从不曾知晓,原来只需要四个字,便可以让人痛彻心扉。

  一切心血付诸东流,而他曾经殷殷期待的盛世明君已无处寻觅。

  或许早就有了征兆,他也不是当真一无所察,只是他始终不肯,也不愿相信。

  上苍又为何偏偏要让他再次醒来,看到这荒谬的未来?

  张居正垂首,盯着手腕上已然愈合却难以弥消的疤痕。

  也许永远不再醒来,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他很少有过这般畏缩颓丧的想法,但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无法永远一往无前。

  朱翊钧踩着夕阳的余韵步入偏殿院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情形。

  虽则不过是细雨缠绵,但已入秋,那道稍显萧索的身影还是在风雨中格外扎眼。

  朱翊钧几乎有些怒不可遏。

  “你们都是废物吗?既不为先生打伞也不将人送回内殿?”

  他素来身体不佳,之前便总是请病假,明明说着请十天便回来帮他处理朝政的,但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能在雨里吹风呢?

  宫人们颤颤巍巍,自然不敢在陛下面前辩解,说是院中人自己失魂落魄,不听劝告,也不让人近身。他们得了圣命,赶紧着急忙慌拥上前去,想簇拥着人将人拉扯进内殿。

  张居正方才恍然回过神来,与看不得宫人上下其手而疾步上前,转瞬间已然握上他手的皇帝看了个对眼。

  他从没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过。

  他近乎有些茫然地想,他自小看着,教着长大的陛下去哪里了呢?

  真的是眼前之人吗?

  朱翊钧也被手中的温度惊了一下,“先生的手怎么这么凉?咱们赶紧进殿吧。”

  言罢也不管别的,揽着人便进了内殿。

  一入殿内,张居正便撤出自己的手来,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朱翊钧只觉得手中一空,手上还带着方才的余温与手感,颇有些恋恋不舍。不过他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还放在殿内桌案上的蟒袍。

  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语气中滔天的期待,故作平淡道:“先生的衣衫都有些湿了,赶紧换件新的吧,朕瞧着这是新送来的衣裳吧,正巧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张居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股荒诞之情自心底蔓延开来。

  既然百般思念,不惜找寻一个替身来陪他玩这无聊又虚妄的游戏,为何不对他所真正看重的新政添砖加瓦,保驾护航?

  这样的偏执,又这样的扭曲。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了?

  他不曾记得自己这样教导过陛下。

  但张居正只是默不作声地换上了簇新的蟒袍,如陛下所愿。

  朱翊钧看着久违的身影重新穿上繁复隆重的蟒袍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觉得连呼吸也被摄住。

  对上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朱翊钧又觉得不该如此。

  先生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哪怕斥责自己,先生的目光里也永远有着一簇不熄的心火,一份和缓的包容。

  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不能让这样完美的应当永远铭刻在他记忆里的画面有一丝一缕的破坏。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这衣服果然衬先生。”

  再假以时日留出那漂亮柔顺的胡须就更好了。

  先生的胡须他很少能碰到,但是显然是每日精心打理,极为垂顺,他曾经蓄谋已久抓住机会触碰过,比上好的锦缎还丝滑,触感至今难以忘怀。

  也许就在前一日,张居正的心里还能有些许繁华如昔的怅惘情绪,可惜今日的张居正已是一分都没有了。

  他连扯出一个笑容来敷衍都需用尽全身的力气,“多谢陛下赐衣,臣不胜惶恐。”

  所幸朱翊钧也不需要他的配合。

  好似他只是需要一个“张居正”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其他的事他完全可以自我发挥。

  张居正感觉自己好似与这其乐融融的粉饰的太平之间隔了一层厚厚横膜,他看着眼前的皇帝在他面前神采奕奕地说着什么,时而捧住他的手心,时而又轻轻攥住蟒袍的衣袖轻轻摇晃。

  恰如多年前一般。

  但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强烈的失重感仿佛拉扯着他的灵魂坠往深渊,他挣扎了一下,不知自己是否该抓住身边触手可及的明黄。

  他最终没有伸手。

  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将他紧紧裹住,耳畔传来朱翊钧方寸大乱的声音:“先生?先生!传太医!”

  或许他还不能死。

  陛下已然执拗若此,他若再次离开,不知已然不可用常人想法所揣度的陛下又会将大明这艘已然岌岌可危的巨舰驶往何方。

  他不能,他还不能就此离开。

  沈言还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

  那股浓重的来自灵魂身处的拉扯感终于烟消云散,张居正放松地陷入一片昏黑之中。

  再次睁眼,触目是明黄色的垂幔。

  张居正:???

  他记得他好像下令让宫人把侧殿显眼得九族不保的帷幔给换去了,是他记错了吗?

  只是胸口的闷痛比意识醒得更早,张居正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呛咳。

  朱翊钧惊喜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先生你醒了?!”

  他被人扶起,帷幔也被赶来的宫人收起,几个太医跪了一地,院正正颤颤巍巍上前打算给他把脉,张居正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地方他是来过的。

  这是乾清宫的正殿。

  而朱翊钧的声音,正是从他的身后传来。

  张居正稍微有些僵硬地扭头,朱翊钧眼底有些青黑,似乎许久没有睡好,但这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翊钧只穿了一件寝衣,躺在他的旁边……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很好,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

  虽然床上欲盖弥彰地铺了两床被子,但这也掩盖不了他本人正躺在乾清宫皇帝本人寝殿的龙床上的这一事实。

  张居正只觉得自己可以再昏一次。

  咳了个惊天动地。

  但太医们可万万不敢让这尊佛再失去意识。

  张居正昏迷未遂也冷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事已至此,他这个身份被领进宫中,走另外一条道路已是避无可避。

  又或许……

  抛弃掉一些不该拥有的执念,可以有其他收获。

  毕竟有些事,首辅做不了,但现在却可以做。

  事实也如此,身为首辅的他也阻拦不了新政被废的局面。

  而显然这一切都牵系在他身上,好在,这具身体还足够年轻。

  他忍住喉间的痒意,略有些柔弱地轻咳两声,撑着几分犹自有些绵软无力的身体望向朱翊钧,放缓了声音道:“惊扰了陛下,臣犹感深愧,只是那日与一位公公探讨起了家乡风物,更觉故土之思,亲属之念,思及年幼的弟妹,忧感五内,惹陛下挂念了。”

  朱翊钧当然已经知晓了他曾经与一位小宦官有过交谈,也曾召人来责问过。

  被他再度提起,忍不住勾起了先前积攒的幽怨。

  此刻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自己辛辛苦苦照料他,快给他突如其来的危急病情吓得不轻,结果张嘴就是故土之思,亲属之念。

  但面前人此刻脸色稍显苍白,发丝有些凌乱,一缕不安分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被榻间,恰好抚过他的手背,而眼前人似乎病中乏力,有些支撑不住似地往他这边稍微歪了一下,他支撑住他,感受到微凉的体温与他肌肤相亲。

  朱翊钧哪里还有脑子想别的。

  虽然都是那心怀不轨的小宦官攀权富贵,但既然先生心善想这么干,那远远地去内书房也不错,总之是不要再在先生面前晃悠就是了。

  至于张家人……

  那便让他们回京吧。

  朱翊钧有些恨恨地想。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变幻的神色,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PS:恭喜万张tag2000啦!

老张对于摆子对他可怕的占有欲已有了初步的感受,因为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立刻马上被美色迷糊让他见家人之类的,但摆子没有。

对此先生的想法是:遇到变态了啊啊啊

勇敢圭圭,不怕困难

ps的ps:周一开始要去参加公司团建旅游,去一周,所以下周无更新啦,回来之后那周会更两章!

晨昏万里

【万张】故人不曾来入梦 七

      对面之人坐姿规矩,浑身上下写满了拘谨,但是一双眸子却控制不住似地总往他身上打转,张居正只觉得好笑,倾身为他斟了一盏茶,语气轻松地含笑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那人显然很轻松就被安抚到了,木偶式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张居正的目光已然变得格外热切与崇拜,兴奋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自己这么从容的样子!先生真厉害,三两下就能将陛下迷得找不到北!”

  此人闷不做声扔大雷的本事张居正自愧不如,素来在人精堆里打转的张居正差点没给这样直给的对手打了个猝不及防,笑容顿了一下。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把陛下迷得...

      对面之人坐姿规矩,浑身上下写满了拘谨,但是一双眸子却控制不住似地总往他身上打转,张居正只觉得好笑,倾身为他斟了一盏茶,语气轻松地含笑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那人显然很轻松就被安抚到了,木偶式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张居正的目光已然变得格外热切与崇拜,兴奋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自己这么从容的样子!先生真厉害,三两下就能将陛下迷得找不到北!”

  此人闷不做声扔大雷的本事张居正自愧不如,素来在人精堆里打转的张居正差点没给这样直给的对手打了个猝不及防,笑容顿了一下。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把陛下迷得找不到北?

  还用这种崇拜的语气说出来。

  再考虑到面前人之前的职业,张居正只觉得心情十分微妙。

  “你是……沈言?”

  沈言点头如捣蒜,看向张居正的目光越发激动。

  已经有许久不曾听过别人叫自己的本名了,似乎他早已不再是沈言,而只是芙澜,现在好嘛,他连芙澜也不再是了。

  他本是不欲承欢于阉人身下,一向懦弱的他才会断然选择轻生,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反成了宫内一名并不算起眼的宦官。

  那位看上他的太监,居然是宫里头皇上身边权势滔天的大珰。

  而且居然不是要将他纳入私宅,反是要将他献给天子!

  天子!那可是他过往做梦也触碰不到的人。

  坦白说刚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他确实极为懊悔,恨自己轻而易举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然但凡能得陛下一二垂怜,将自己的弟弟妹妹救出那虎狼窝,堂堂正正地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自从他瞧见先生在陛下面前博得圣心的所做作为之后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自己这可笑的念头。

  太可怕了,陛下也太难讨好了!

  换了他可断断不敢这么做。

  何况……

  他早已打探到,张大珰之所以会选中自己送给陛下,不过是因为他长得与陛下的一位唤作江陵公的故人有几分相像。

  看来是个与面前这位先生有几分相似的性格,与他南辕北辙,要真是他本人上阵,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总而言之,对于现在的沈言看来,面前的不知名先生已然成功跃居他心中最崇拜的人第一名了。

  上一位魁首还是他们柳风阁曾经的当家花魁。

  他轻轻松松便能让一位大老爷斥巨资为他和家人赎身,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

  上回自己还瞧见他穿金戴银地坐着马车出入大宅子呢!

  而能让天子言听计从的先生不更是神乎其技?

  反正,先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而现在,这个有大本事的人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又因他如今的宦官身份,还打探到了先生或可能需要的消息,他也是个有用的人哩!

  沈言的目光越发灼灼。

  他非常丝滑地扑上前去,抱住了张居正的大腿。

  “只求先生垂怜,多看顾我的弟弟妹妹。”

  “阿离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啊,可不能就这样荒废了。”

  虽则张居正早在附身于沈言的第一天便做好了好好照管沈言家人的打算,但……

  沈言便是再单纯,也也是在风尘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人,定然不会空手求人办事吧,看来他今日必有所得。

  张居正实在不是很适应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上一个强行这么干的……

  张居正心头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搀起来,温声道:“这是自然,既然我平白占了你的身,自然不会放任你的弟弟妹妹不管,我早已上禀陛下,将他们自柳风阁接出,现下他们正住在宫外一处别院中,也为他们请了塾师开蒙,你若是领了外派的活,也可亲自去别院探望。”

  沈言没想到他早已安排得如此妥当,顿时眼泪汪汪。

  自爹娘故去后,便只有他们三兄妹相依为命了,可以说,弟妹便是他留存于世最后的惦念。

  不过……

  “如今已见面不识,还是不见为好,先生大恩,沈言永世难忘。”

  沈言之语难得地引起张居正几分相似的怅惘,不过他素来不是沉浸于此的人,“既是家人,何惧不识?”

  收获了沈言愈发钦佩的目光一枚。

  张居正:……

  沈言拭去泪水,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差点因为太激动而忘记投桃报李这回事,赶忙竹筒倒豆子般道:“先生,我近日被派往宫内与众人一起处置堆积在宫里头的奏疏。”

  张居正只听这一句,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

  沈言素来会察言观色,便知晓这果然是先生想要知道的消息,大大地松了口气,愈发小心地都说了:“大家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陛下身边来了个江陵公转世,陛下生怕新政尽废的事给人知晓了,这才着急忙慌地将奏疏赶紧打回内阁的。”

  尽管早已有所猜测,但是当听到新政尽废这四个字的时候,张居正仍旧觉得像是被利刃狠狠捅了一个对穿,心痛如绞,却偏偏无一丝血渍,眼前一阵阵发黑。

  沈言瞧着眼前瞬间苍白下来的人,手紧紧攥着玉杯,好似要将杯子捏碎,整个人僵成了一座雕像,默默地将后面听来的更加不明所以的话咽了下去。

  可是他们又都说江陵公是罪人,陛下怎么还对一个罪人这般念念不忘,如此劳师动众?

  每一个大着胆子问这话的宦官都被狠狠地教育了。

  让他们不该管的事少管!

  张江陵的事情也是你们这些人能置喙的,不要命了?

  沈言瞧着眼前人的反应,自然知道了新政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更为关键的是……

  沈言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他不敢说。

  反正也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应该知道的,他决心将这件事深埋在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才听到对面人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好似刚才的冷肃全是他的错觉。

  “我知晓了,多谢。”

  沈言赶忙摇手,不觉得自己做的算什么。

  张居正抬眸,目光锐利仿佛直盯人心,沈言被这样的目光戳了个对穿,觉得自己简直无所遁形。

  “你想当大珰吗?”

  沈言万万没有想到张居正会由此一问,慌忙地四周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连声音也带上了慌张:“你疯啦,这种事,这种事怎么敢,再说了我大字不识几个,怎么敢肖想大珰的位置?”

  张居正闻言却反而轻轻一笑,将杯中的残茶饮罢,仿若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只需回答我,想与不想?”

  阳光透过窗棂漫洒在殿内,张居正整个人被光芒柔和地笼住,却好似对撞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让人挪不开眼。

  内心的欲望被放大。

  大珰?他确实想都不敢想。

  但是……

  如果真的可以,他真的不想吗?

  若有一日他当了大珰,那他,他的弟妹都将一飞冲天。

  而现在,这个机会正摆在他的面前。

  眼前之人好似有着某种魔力,让人只要瞧一眼,便会产生一种由衷的信服,仿佛只要跟着他走下去,再大的困难也不过是弹指可破。

  他仿佛无所不能。

  沈言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这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是欲望的声音。

  他的声音虽然喜如蚊蝇,但却蕴含着丝缕不绝的坚定:“我,我想试试。”

  张居正眉眼弯弯,是今天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笑意。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是最稳固的盟友。

  无论他如今身处何位,司礼监都需要有他的人。

  这几乎是他出于本能的反应。

  张居正随后道:“今日回去,如若陛下问起,你便只说同我谈论了故乡风物,至于陛下问起什么故乡风物,你便只需提起你的故乡即可。”

  方才还下定决心的沈言顿时有些惴惴不安,连声音都发着颤:“陛,陛下还会召见小人?”

  这这这不能够吧,他不过是宫中何等不起眼的一粒尘埃,他今日虽说是领了活前来,但也绝对低调,除了顶头上司,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来了的。

  张居正想起那个与自己不过一谈之缘而后再也不觅踪迹的小宦官,略微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没有回复沈言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继续喃喃道:“如果召见,说明陛下起了疑心,这很好,说明他总归还是有一些皇帝该有的洞察与警惕。”

  沈言不明白这哪里好。

  这恐怕是很坏了吧。

  张居正看出了他的忧虑,便宽慰道:“其实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你只需提前告知乾清宫管事太监,说你想要进内书房读书,陛下既然起疑,自然会继续探查,他会如你所愿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便无需你操心了。”

  还能读书!

  这对于沈言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当他走出侧殿的时候,只觉得天朗气清。

  不过……

  他扭过头,便看到那抹清瘦的背影立于窗前,傍晚的凉风吹满衣襟,那人一直出神地盯着院内的一棵并未开花的梅花树,不知在想什么。

  沈言总觉得那人似乎被一股浓稠的阴影所笼罩着,轻飘飘地被不知道什么牵扯着,仍勉勉强强坠在这人世间。


PS:

先生率先知道了新政尽废的事,张家的事因为沈言的”善解人意“暂时还不知道…

其实先生现在完全靠政治本能在运转,情绪还没跟上来。。。

摆子完蛋进度(1\2)

案寻

无论是孺慕还是期许

都和新政一样付之一炬了

他用十年时光呕心沥血

残留的余温和灰烬在温暖着帝国最后的时光

他没教会他如何执掌山河

更没教会他如何原谅自己

无论是孺慕还是期许

都和新政一样付之一炬了

他用十年时光呕心沥血

残留的余温和灰烬在温暖着帝国最后的时光

他没教会他如何执掌山河

更没教会他如何原谅自己

郁郁葱葱201406

(高张AU)狗血故事(一)

⚠️⚠️⚠️点开前请先仔细阅读预警⚠️⚠️⚠️

这是一篇圭性转的狗血混邪文,内含出轨、开放式关系等无节操情节,是作者奇怪xp和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三观不正产物。本来只想私下雷一雷亲友,但本着写都写了独雷雷不如众雷雷的心态,决定头铁的放出来。cp主高张,含有戚张、方(逢时)张、李(维桢)张、高韩(楫)、高张(四维)的🚗,请注意壁垒,如有不适请抓紧点叉。如果雷到了您,我先说骚瑞,打人不准打脸,骂我请不要当面,蟹蟹😋😋

  

  

  

  高拱回家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他昨晚在某个“崇拜者”家里过了夜,这在近些年来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作为踩着中年尾巴的成功男士,即使不提天生的好相貌,单单...

⚠️⚠️⚠️点开前请先仔细阅读预警⚠️⚠️⚠️

这是一篇圭性转的狗血混邪文,内含出轨、开放式关系等无节操情节,是作者奇怪xp和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三观不正产物。本来只想私下雷一雷亲友,但本着写都写了独雷雷不如众雷雷的心态,决定头铁的放出来。cp主高张,含有戚张、方(逢时)张、李(维桢)张、高韩(楫)、高张(四维)的🚗,请注意壁垒,如有不适请抓紧点叉。如果雷到了您,我先说骚瑞,打人不准打脸,骂我请不要当面,蟹蟹😋😋

  

  

  

  高拱回家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他昨晚在某个“崇拜者”家里过了夜,这在近些年来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作为踩着中年尾巴的成功男士,即使不提天生的好相貌,单单发际线不告急,身材不发福,就足够他成为老金龟里的抢手货了。

  听到玄关处换鞋的声音,正穿着睡衣在洗手间化妆的江陵头也没抬。这是一个美艳的女人,身材苗条但玲珑有致,纵然青春已经不在,也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男人没想到她在家,他们经常几天不见面,不把外人带回家是两人最后的心照不宣。一想到这位名义上的妻子昨晚并没有在别人床上,高拱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主动开口:“上午有个重要的会,我回来换身衣服。”

  江陵咬着眉笔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搭话。稳稳扫上最后一笔眼线,转身进屋更衣。相比大多数人来说,岁月对她格外宽容,因为保养得宜,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在学校里出席活动时,总能引得一群男大生窃窃私语。

  透过虚掩的房门,高拱能看到衣服hua落时露出的光洁的背和小腿,还有极其漂亮的腰tun比。做到她这个位置的女性,工作中的穿搭往往没什么发挥余地,左右不过是各种深色套装。但她总是会在细节上花心思,胸针、丝巾、丝袜的暗纹,毕竟精致是给自己看的。

  当江陵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高拱还在衣柜前磨磨蹭蹭的挑选领带。她没有上前帮忙,径直出了门。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烦躁。以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这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他随手抽了一条深棕色条纹的,然后重重摔上柜门。

  江陵一走出大门,就看到那位姓韩的秘书靠在车边等人。高教授从年轻时学生缘就颇佳,不知多少女学生被他的熟男气质迷的死心塌地。他现在的教学秘书和生活秘书都是以前的学生,用起来忠心又顺手。

  韩楫看见她,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便脑补了一出狗血戏码:正宫夫人暴跳如雷兴师问罪,亲爱的高老师赶来英雄救美。她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的露出个挑衅的眼神,昨夜的事让她有了非分之想。

  在张女士看来,这姑娘虽然相貌平平,却很有点古早言情女主身上那种杂草的劲儿。她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没忍住笑了出来。见她笑了,韩楫有点不自在,那点示威的心思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江陵脚步不停,上了旁边的一辆宝马,打火扬长而去。关于出轨这种事,她做的隐秘,而高拱则有点破罐破摔,以至于身边大多数朋友普遍更同情她。对此江陵并不解释,世人对于女性的私生活总是格外双标,这样的状态她很满意,面子和里子她都想要。

  ………

  下面见评论区

  


这里搞史铜

【all张】另一条河流 番外(现代篇)上

终于写到现代篇了(搓手

于是cp也从原创攻变成了all向,目前已定下的有万张、高张以及现代人小朱×张居正,可能会中途加入一些其他的,总之作者嬷力大发了,大家都是老张的翅膀嗯。自行避雷。

没看过正文不影响阅读,大概是摆子给老张搞假死qz爱两年,某夜被现代人小朱魂穿,现在是二位寿终正寝后穿回现代。

作者文盲政盲一切盲,欢迎捉虫纠错。

本篇主要是万张,摆子属于阳间阴间二象性。


现代番外(上)

北京 十月

 

今天是周一,紫禁城的外朝区闭殿,少数没做攻略的游客跑了个空,而睡了两个月乾清宫的朱翊钧却难得落了清静,日上三竿才醒。

 

他眼睛...

终于写到现代篇了(搓手

于是cp也从原创攻变成了all向,目前已定下的有万张、高张以及现代人小朱×张居正,可能会中途加入一些其他的,总之作者嬷力大发了,大家都是老张的翅膀嗯。自行避雷。

没看过正文不影响阅读,大概是摆子给老张搞假死qz爱两年,某夜被现代人小朱魂穿,现在是二位寿终正寝后穿回现代。

作者文盲政盲一切盲,欢迎捉虫纠错。

本篇主要是万张,摆子属于阳间阴间二象性。


现代番外(上)

北京 十月

 

今天是周一,紫禁城的外朝区闭殿,少数没做攻略的游客跑了个空,而睡了两个月乾清宫的朱翊钧却难得落了清静,日上三竿才醒。

 

他眼睛睁了会儿,最后还是摸到床边的内线电话,拨给助理。

 

“张秘书呢?”

 

“皇上,去文华殿了。您要起床吗?”

 

“唔。”

 

朱翊钧懒懒散散爬起来,生活助理和他仅一门之隔,进来先一步去洗手间帮他挤好牙膏、放好毛巾,待他洗漱完毕后,再帮忙将昨晚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一一穿上,扣好腰带。

 

他这两个月穿的都是传统服饰,在这之前,除了重大场合用的衮服,其余的做完就没拿出来过。

 

朱翊钧看了眼镜子,一如过去两个月那样,扫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自从他在万历十二年末的那个雪天入了轮回,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五百年后。

 

他自呱呱落地起就有着前世记忆,因此幼时被夸聪颖过人,但身上到底有封|建|帝王的臭脾气,后天吸收的过分时髦的新思潮总和根深蒂固的老毛病打架,随着年龄渐长,在民众间的口碑也一跌再跌。

 

跌到他老爹去世,他继位当月,民众掀起了取消皇室特权的抗议。

 

虽然并不在乎老百姓究竟怎么看他,但朱翊钧也知道自己手里就握了个虚权,于是被迫装阳光开朗大男孩装了段时间,试图走无害活泼路线。

 

直到最近又干了件影响风评的事——凭空给内廷创造了一个皇帝私人秘书的职位。

 

其后,在没有公开招聘的情况下,已经有人上岗了。更离谱的是,这位秘书在官网上的介绍简单到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姓、性别和年龄。

 

如果不是后来意外被游客见到真人,大家都在怀疑根本不存在这个张秘书,增岗不过是皇帝的又一个敛财小妙招。

 

吃完早午饭,朱翊钧溜达着去文华殿找他的张秘书。

 

周一的闭殿日会对各所大殿进行维护,偶尔也会改变陈列。朱翊钧进去时,就看见馆长正笑着和一旁穿着天青色暗云纹道袍的青年说些什么,青年虽看不见脸,但传来笑声,两人面前是一扇刚被换上的屏风。

 

朱翊钧脚步顿了顿,想到出门前镜中的自己。先生给他做的屏风在,先生也在,真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他熟练摆上热气洋溢的笑脸:“单馆长,早啊,怎么把这个屏风拿出来了?”

 

都快吃午饭了还早。

 

腹诽归腹诽,单馆长面带恭敬,对他拱手施礼:“皇上午安。最近外朝的展览仍以万历朝的文物为主,这扇职官书屏也是其中之一。”

 

说得好像他不懂这屏风的来历似的。朱翊钧面上笑容可掬:“原来如此。”

 

至于为什么总是展万历朝的东西——

 

自从和平过渡到君主立宪后,只剩虚权的朱明皇室也平安延续至今。因此,太祖给子孙取名定下的二十字早被全部用完。当时的皇帝拍板,决定回头重来,而为了避免继续造出一堆用不上的生僻字,一些人干脆用上了口碑较好的老祖宗的名字。

 

说来也巧,到他出生的时候,还真被起名叫朱翊钧。

 

寄寓了对历史上万历明君的尊崇。

 

也因此,自从朱翊钧三年前继位后,民间关于两个同名皇帝的联动巧思就没停过,紫禁城博物馆当然也在其中。

 

朱翊钧知道那个人不是他,但无所谓,好名声不要白不要。那人累死累活五十八岁就死了,还不如他这个虚权皇帝过得舒坦。

 

又和单馆长寒暄了几句,语气中全是逐客之意,对方便很快找借口离开了。

 

朱翊钧把目光落在刚转身看他的青年身上。

 

竹子一样的身形挺拔站在屏风前,比过去年轻许多的面容,利落的剪短的黑发,白净的下巴,让人心中一动。

 

他踱步到青年跟前,直视着这张漂亮又凌厉的脸。

 

“聊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青年眼中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无奈,像是长辈在看无理取闹的后辈,明明他比皇帝还要年轻几岁:“单馆长同我分享了一些关于屏风的故事,我觉得有趣罢了。”

 

朱翊钧奇道:“他能知道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张居正则赞不绝口:“他说得我都知道,只是他对历史、对文物的细致程度,实在可贵,是个难得的人才。”

 

“什么人才不人才的,和现在的你我有什么关系。”朱翊钧懒懒地掀着眼皮,“先生少忧心这些。唔,我来是告诉你,今晚带你出宫吃饭去。”

 

提到出宫,张居正眼睛微微亮了:“多谢陛下。”

 

 

他是两个月前,凭空出现在乾清宫的。

 

五百年前的他称得上是没有遗憾地闭上眼,正如朱易均所希望的,他活到了八十多岁的高龄。离宫后的日子,他看着、也间接影响着本掉入腐烂漩涡的王朝止住下滑的趋势。他去世那年国泰民安,边防力量强盛,贸易发达,外邦作物的成功引进,使百姓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称得上是太平盛世。

 

弥留当晚,同样不年轻的皇帝一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只是那时他已经看不清皇帝的脸了。

 

比起子孙们强忍悲伤的啜泣,皇帝一反常态,显得异常平静。

 

他只让人通知礼部,给已经“死”了三十五年的张居正改谥号为文正,然后缓缓松开那只正在失去温度的手。

 

“先生,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这是张居正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他眼睛一眨,仿佛只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

 

双目聚焦之后,映入眼帘的竟还是乾清宫。

 

可已经不是他死前的那个乾清宫了,除了房屋结构,里面的陈设几乎全变了样,就连身下的这张床都换了。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同了,没有了衰老和病痛,格外健康、轻松,竟是他二十岁的身体。

 

当晚心血来潮回紫禁城居住的朱翊钧,进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张居正茫然坐在床边,身上是现代照明下愈加鲜艳明丽的红色仙鹤补子官服,头戴庄重的金线乌纱帽,衬得那张面庞如白玉,长睫如鸦羽。

 

两人皆是错愕地注视对方。

 

朱翊钧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眼前竟然是年轻时的张居正,恍如当头一棒把他敲回了模糊的过去。

 

他不确信地喊:“先生…?”

 

张居正眼中微光闪烁,倏尔对他露出一个极其柔和的笑容。

 

之后他才知道,那个难得一见的笑容并不是给他的。

 

 

凭空出现在这个年代,身份问题自然最亟待解决,朱翊钧为了让人名正言顺待在自己身边,捏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私人秘书岗位。至于其他的,他有个正在成型的想法。

 

张居正对这些一知半解,但明白自己又成了“黑户”,老老实实把活动范围限定在紫禁城。

 

比他早了二十多年投胎来这儿的皇帝告诉他,现在已经改天换地,他能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随意走动。

 

但忘了说部分宫殿已经改造成博物馆供游客参观顺便收门票增加皇室经济来源这件事。

 

于是,张居正第一回溜达到金銮殿时,猝不及防和乌压压的游客打了个照面。

 

人头攒动,导游讲解的声音此起彼伏,穿插着孩童夸张的大叫。

 

人人穿着简便,只有他,在刚入秋还燥热的天气穿着中衣和圆领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着装突出的他一下子成了人群瞩目的焦点,游客的手机也从龙椅对准了他,以为是贴合场景的NPC。

 

张居正难得慌神,在一块块举起的方型“砖头”前惊疑不定,迅速转身逃开了,但各种角度的照片却瞬间风靡了社交网络。后来才知道,这个复古风帅哥就是那个引发众怒的关系户私人秘书。

 

于是,民众对他的态度两极分化。多数人觉得关系户多了去了,这个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不行?退一万步说,你愿意竞岗去养猪?

 

这场针对皇室的又一次舆论风波,就这么无厘头地化解了。

 

张秘书非常神秘。作为私人秘书,他顾名思义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但皇帝又是出了名的热爱家里蹲,经常只有需要当吉祥物的时候才露个面,这回更是放弃常住的西郊别墅,跑去戒备完善的紫禁城蹲了两个月。

 

张秘书也就成了游客偶尔才会在紫禁城刷新出来的特殊NPC,极小的概率能通过乾清门看见他。

 

当然,张居正本人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了新一轮热点人物,他还在摸索这个世界。

 

朱翊钧存心不想当个好老师,除了教会人使用基础的水电后,就有意限制他对新事物的接触。

 

毕竟看见他素来凛若冰霜的先生露出迷茫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但这两个月实在过得太美好,为了证明自己真没有再玩一次囚|禁play的心思及能力,朱翊钧主动提出带他离宫。

 

出门前,张居正第一次换上了现代装。

 

衬衫长裤上身后,优秀的身材比例一览无遗,双腿笔直修长,腰臀比恰到好处。他二十岁的身体结实又青涩,皮肤本是没有血色的苍白,这两个月晒足了阳光,显出莹润的白皙。

 

张居正略不自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种特地突出线条的修身款式,和把身体直接暴|露于人前有什么区别。

 

他下意识把视线停留在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上,偏头对津津有味观赏的皇帝道:“就穿一件?”

 

朱翊钧早把他的不自在收进眼底,递过去一早准备好的黑色风衣:“不是,晚上冷。”

 

这些天为了让他适应,朱翊钧也一直穿着传统服饰。实际上在不需要出席重要场合的情况下,他早就习惯且更偏向现代装,原因无他,穿起来简单。

 

他看了眼还在镜子前适应新形象的张居正,嘴角不禁泛起笑,悄声把自己的衣服也换上了。

 

除了尺寸不同,和张居正身上的完全一致。

 

“这样合乎礼仪吗?”

 

“嗯?你说我们穿得一样啊,这有什么,我还和穿龙袍的拍过照呢。”

 

张居正果然又显出那种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惊愕表情,朱翊钧憋着笑,故意淡定道:“小事一桩,先生习惯了就好。”

 

“那你可以随意离宫吗?”

 

“当然了,我不但能离宫,还能出国,我还会外语。”

 

张居正想了一会儿,说:“你去过意大利吗?”

 

朱翊钧在车前停下脚步,轮到他震惊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但他转头一想,史书上是写万历朝开始与意大利有多次贸易往来,当时领队的人甚至是……张敬修。

 

由于各种原因,他不太想提这个名字,把自己的话拐了个弯。

 

“意大利风景蛮好,等天气暖和了我们俩去。”

 

两人上车坐在后座,朱翊钧给他系上安全带。

 

俯身之际,故意在耳边低声道:“先生一会儿若是被吓到,就抓我的手。”

 

这样近的距离虽然暧昧,但前世与这副身体也有过多次了,恍惚之间,张居正竟忘了避开,过了片刻才把脑袋侧向一边。

 

待两人都坐好,车辆就缓缓启动了。

 

张居正面上闪过惊讶,但仍很镇静,更没有如朱翊钧期待的那样被吓得呜哇乱叫慌乱投入怀抱。

 

习惯之后,他转着眼珠子,将内部结构一一打量过去,接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司机的动作。

 

车辆汇入密集的车流,乌黑的眼里倒映出数百个红色的尾灯,张居正眼睛一眨,侧头看向窗外,一栋栋直入云霄的大楼在面前掠过。交错辉映的霓虹灯或闪烁或长明,隔着玻璃窗淌过他的脸颊。

 

朱翊钧听见他细微的吸气声。

 

他不由得低下头,心中好似被什么捏了一把,无言笑了。

 

晚饭选在CBD一家购物中心的顶楼餐厅,朱翊钧在外用餐时有保镖跟着,因被挡了视线,张居正云里雾里被带进了电梯。

 

刚对上皇帝揶揄的视线,忽然觉得脚下顶上来一股力。

 

“唔…!”他捂住嘴,只留下一双眼睛大大睁着,流露出惊讶。

 

朱翊钧也在忍,忍住不笑出声。

 

前后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年泡在顶级的富贵尊荣中,他早对外界能带来的愉悦刺激麻木了,今天睽别已久发自内心感到了快乐。

 

前一世他什么时候在张居正脸上见过这么多表情?别提惊讶、迷茫了,就连笑容和眼泪都套着层伪装。他越是记事,就越是记不清先生有温度的表情。

 

为了不太惹人注目,一行人分散进了餐厅就坐,保镖均匀分布在餐厅各处,随同的生活助理就在隔壁桌。

 

朱翊钧乐此不疲给张居正解释什么叫做二维码。

 

但他说了一半发现说不清,于是总结:“总之,用手机扫描就行了。”

 

“手机?”

 

张居正看着他手上那个“砖头”,被一堆手机举着对准的不好回忆涌上心头。

 

但既然那些游客基本人人都有——

 

“这个手机,真的是只有部分人才能使用的吗?”他质疑道。

 

朱翊钧严肃地点头:“那当然,要先考取使用资格证才能购买。先生别担心,以后会给你安排考试的。”

 

“…好,多谢陛下。”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几乎人手一块。

 

而且,又有人对他举着了。

 

张居正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但直觉是令他不舒服的事情。

 

同家店的客人看见朱翊钧并不稀奇,这个皇帝除了刚继位时表现得乖巧得体,之后就愈发厚脸皮,丝毫不顾及皇室庄重神秘的形象。要么长期家里蹲不出门,被狗仔连续一个礼拜偷拍到以同一个姿势坐在院子打游戏,要么莫名其妙出现在出乎意料的场合,比如曾在漫展上和cos万历皇帝的人合了影。

 

但他对面那个,居然是近两个月在网络上获得巨大关注度的张秘书。他居然不是只能在紫禁城随机刷新出来的NPC?

 

偷拍皇室有吃律师函的风险,偷拍秘书没事吧。

 

骤然到了全新的环境,又被那么多目光盯着,张居正始终微微皱着眉,身体一刻也没放松过,面对朱翊钧询问对菜品的意见,也一律点头。

 

朱翊钧有些不满:“怎么心不在焉?你不是很高兴出门吗。”

 

他缓缓吐了口气,试图让紧绷的大脑放松:“没什么。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其实不用在意这些人。”朱翊钧瞥了眼四周的食客,面无表情,“当着面他们不敢和我们说话,私底下他们的看法也不重要。”

 

张居正不置可否,显然并未被这样的话安抚:“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多人的地方,这样合规矩吗?”

 

不管什么时代,皇帝能大剌剌亮着身份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吃饭?

 

朱翊钧瞧了他一会儿,没什么温度地抬了抬嘴角:“张秘书可别说教了,规矩不规矩的,不是你该在乎的事。”

 

他忽然以职位称呼,语气也淡了许多,张居正愣了下,没再说话。

 

吃到半途,皇帝看起来心情好了点,放下叉子,静静看了一会儿。

 

“合口味吗?”

 

这是家意大利餐厅,因为当年频繁的贸易文化交流,意大利菜很早就传入国内,发展至今已经成为被普遍接受的菜系。

 

张居正点点头,舔了舔唇边的酱汁。

 

落座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起初因好奇而张望甚至偷拍他们的食客也不再高强度盯人,再加上填饱了肚子,他的神色逐渐放松。

 

他小幅度观察了一下店内的人。百姓究竟过得好不好,很容易从他们的言谈和吃饭状态看出来。

 

不禁想到朱易均曾经和他描绘的景象,原来四百多年后真如他所言,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论最大的变化还得是……他眼前这个任性的青年,已经失去了供他任性妄为的权力。

 

朱翊钧见他又一次走神,故意把叉子落在餐盘上,发出刺响。

 

“先生在想什么?”

 

“……”张居正一时没有作答,长睫遮着明亮的眼睛,“陛下,您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朱翊钧有不好的预感:“找谁?”

 

“一个和您同姓,名字发音相同的人。”他抬起脸,直视着皇帝陡然生出恼怒的眼睛。

 

上一次见到这双眼睛里有这种情绪,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以为已经把屈辱的两年彻底忘记了。

 

但现在,面对不加掩饰的怒火,他下意识觉得这副二十岁的身体也留有腌臜的痕迹,隐隐发痛。

 

但他不动声色,又往上面泼了层油:“我找他,是因为我曾经承诺过,如果我们能一起来到这里,我会陪——”

 

“别想了。”朱翊钧不耐地皱眉打断,“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议会下个月就要通过同性婚姻法案,我身为君主,当为新法作表率。”

 

张居正蓦地睁大双眼。

 

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朱翊钧感到怒气烟消云散。他好整以暇擦了下嘴角,靠在椅背上:“也就是说,你会合理、合法地成为我的皇后,国朝第一任男性皇后。”

 

“你在这个社会没有身份,大婚之前,我会为你编造好完美的出身和履历,只要不出格到被弹劾,你想要什么样的过去都可以。大婚后,你和我一起享受皇室优待。这份工作很好做,出席一些场合微笑拍照就行,偶尔讲几句好听的话。别管什么承诺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一辈子你应该陪着我,和我一起享受这样的生活。”

 

“够了!”张居正猛拍桌子站起身,面庞因他的话一片飞红,震惊和愠怒交织。

 

周围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他身上。张居正闭了闭眼,慢慢坐回去。

 

朱翊钧冷笑:“你有什么不满意?做皇后委屈你了吗?”

 

皇室向来结婚早,在他这个年纪,即便不结婚,也早该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但在张居正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确实是不打算结婚的。

 

无他,他觉得皇后这个职位太好,不想让不喜欢的人占着位置。

 

“皇后必须出席的场合不多,多数时间,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涉政。你也没有子嗣的压力,我没有后代,按照宗法自有人继位。同性结婚还顺应了新出的法案,在法案通过之前,这一思潮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基础,你当皇后,非但不会被舆论指责,反而会成为正面典例。”

 

他皱了皱眉,想到前世夺情事件给这人带来的巨大舆论伤害,不禁温声道:“现在的思潮与过去不同,这不是污点,更不是为了侮辱你。”

 

“……”

 

不说别的,光是朱翊钧保证的这一点,如今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的张居正都怀疑。

 

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不信任,朱翊钧心中愈发冷硬,也懒得费口舌了:

 

“还是说,你只是不愿意陪着我,要去找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

 

张居正目光凛然,却没有否认。

 

是有这层原因在。

那个人守了一辈子承诺,好好地当了一辈子明君。就这段时间和单馆长的交流得知,即便在他死后的两年,朱易均也没懈怠,相反更加勤于政务,直到万历四十八年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而亡。

 

既然如此,他怎么能言而无信。

 

最关键的是,他不可能拘在一个“皇后”的壳子里,仅仅当一个吉祥物。

 

朱翊钧分辨着他的神色,眼看对话又要往他们不愉快的过去滑落,心里百般焦躁。

 

他喝了口冰水,稍许冷静了点。

 

他了解张居正,那个人才不可能是主要原因。他的张先生能把谁看得那么重?这人只是不甘心稀里糊涂当“皇后”而已。

 

……那他要当什么。

 

朱翊钧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眼神骤然晦暗下来。

 

“好,既然你看不上这个位置。”

 

他突然站起来。

 

自从张居正拍了那一下桌子,始终密切关注这边动态的助理和保镖纷纷站起来,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张居正仰着头与他对视,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那就先凭自己的本事,回宫吧。”朱翊钧居高临下笑道,转身在这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头也不回离开了。

 

 

---

秋季夜晚十点的北京街头,温度已经跌至十度左右,车流较之高峰期减少许多,呼啸穿梭在沉默的沥青混凝土上,仍与高楼的影子互相映照。

 

张居正抱着手臂,缓步走在街边。

 

他身上的单薄衬衫和风衣并不足以御寒,出门之前,朱翊钧曾表示,他们能接触到寒风的机会不过从宫门到车门这一丁点儿距离,因此并没考虑过保暖的问题。

 

他花了很久才从那座高楼里出来,坐电梯不算困难,仔细观察也就明白了。但这座建筑里的空间实在太大,他看不懂陌生的字符标识,找不到出口。上上下下几次后,他顺着人流走到一处较开阔的地方,却更摸不着头脑。有站在铁台前用手指触碰发亮镜面的,有排队将物品放置在铁门前等候传输的,张居正抿着唇观望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和他们相比,缺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朱翊钧骗他说需要考试才能使用的“手机”。

 

明明人人都有,哪里需要什么考试。

 

这个骗子。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转身回到来时的地方。他面色平静,眉间隐约的焦躁也容易被解读为心情不好,因此这一路并没人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一出门,张居正瞬间被室外凛冽的秋风灌了个满怀,哪怕把纽扣全部系上,仍抵御不住此时的夜间温度。

 

他看见马路上方的牌子,是汉字和奇怪字符的组合,但至少有“紫禁城”三个字,便朝着指示牌的方向走了。

 

但走到腿部发麻,也没看见高楼背后熟悉的建筑,指示牌上这三个字忽有忽无,他只能凭借这点判断自己是否走错路。

 

一开始不愿问路是还惦记着皇室形象,怕自己被认出来,之后累到没脾气,也越走人越少,根本抓不到人问。

 

张居正揉了揉眉心,回忆起汽车行驶的时间和路程,自己哪怕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也得走一个多钟头。而到了门口如何进去,朱翊钧会不会关上与内廷相连的乾清门,都是个未知数。

 

若是他不回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瞬,张居正余光忽然察觉到异样。扭头看去,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到身边。

 

他停住脚步,眼看后窗降下,竟露出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么晚了,张秘书在做什么?”

 

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身形高大健硕,脸上虽有岁月的痕迹,但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如随时捕食的猎鹰,犀利而威严。

 

两人四目相对,张居正脑子空白了片刻,如坠异世。

 

他的耳朵和鼻尖被冷风吹得发红,俊美到昳丽的面容在路灯下愈加分明,眉眼间疏朗的冷意好像也在这一秒被风吹散,浮出几分暖色的怀念。

 

他脱口而出:“肃清——”

 

高拱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自己难得大发善心,对方居然和不知轻重的网民一样拿他的名字开玩笑。这些人背后用历史人物打趣他也就算了,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张秘书,居然敢当着面这么叫他。

 

他哼了一声,语气冷硬:“张秘书,注意你的身份,既然做了皇上的私人秘书,你的言行也影响皇室的形象。”

 

“?”

 

张居正心想,说不定下个月他得进一步影响了。

 

从高拱的姿态和语气不难琢磨出,他如今的身份仍不低,言语之间似是维护皇室,但语气隐约带有轻视,像是不满皇室作风很久了……

 

张居正眯起眼睛,目光微沉。

 

这时,一记突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高首相找我的秘书有事吗?”

 

……

 

这小子在哪个犄角旮旯一直跟着啊!

 

张居正本来被冷风吹灭的怒火再次上涌,一时间没控制住,背对着来人翻了个白眼。

 

倒是清清楚楚映入了高拱的眼睛。

 

见朱翊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高拱脸上掩不住讶异。但碍于礼节,司机早已下车帮他打开车门,他面色不虞地下车,垂首拱手道:“皇上。”

 

“首相刚才在和我的秘书说什么?”

 

高拱看刚才张居正的神色,知晓二人一定是有了摩擦。

 

这个秘书本来就出现得不明不白,身份模糊,往内廷一连打了几天电话都没给个交代。因此他一直推测是小皇帝在外养的情人,给了个由头朝夕相对罢了。

 

所以现在这幅情景,不就是情人之间闹脾气吵架吗?

 

“我没说什么。”他压着脾气道,嘴角平直,“只是看你的秘书似乎迷路了,给他指路。”

 

“首相多虑,他跟我在一起,没迷路。”

 

高拱心想:放屁。

 

他在国外开了五天的会,刚落地就撞上皇帝和情人闹别扭闹到大街上,有那么一霎那,他也想和张秘书一样翻个白眼了。

 

朱翊钧显然也不想和他多说,努力维持的笑容低下来两度:“既然无事,我先和张秘书回宫,高首相再会。”

 

“皇上再会。”

 

再次坐上车内,张居正感受到四肢逐渐回暖,原本被冷气拉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他舒了口气,闭上眼,忍着没在司机面前和朱翊钧发火。

 

“停车。”朱翊钧忽然道。

 

司机恪尽职守,规规矩矩找了个地方停下了。

 

“去买点吃的,慢慢买。”司机怎么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当即明白今天一时半会儿下不了班。

 

如此一来,车内就剩他俩人了。

 

朱翊钧抓起张居正垂在腿间的手,果然一片冰凉,像一块雪色的寒玉。皮肉之下是修长的指骨,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光泽。幸亏是二十岁的身体,还扛得住冷。

 

他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对此爱不释手。

 

语气漫不经心中带有一丝讨好:“生气了?”

 

张居正把手抽出来,不悦地揉着骨头。

 

“我一直让人跟着你,不会让你出事。”

 

“陛下觉得作弄人很有意思吗?”

 

“谁想作弄你了。”朱翊钧厚颜无耻道,目光落在他仍然发红的耳后根,一股怜惜和兴奋混杂的情绪直击心脏。

 

他不自在地看了眼车窗外,这条小路少有人经过,昏黄的路灯高高挂起。

 

“不说这个了,刚才你……看见高拱了。”

 

张居正长睫微颤,没和朱翊钧感叹往事,只问道:“‘首相’是什么意思?”

 

“掌权党|派的领导者。”朱翊钧知道糊弄不过去,干脆告诉他事实,“如果你正常出生在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那个位置是你的吧。”

 

“你怕的就是这个?”张居正嗤笑,双手在发冷的耳垂搓了搓,斜睨过去,“过去五百年了,你还是怕这个?”

 

这么久了……朱翊钧捏紧拳头,百年光阴前熟悉的恼恨如此轻易就被激起。

他当然怕张居正掌权,而更可怕的是,现在的他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拥有权力。如果将来张居正真的当了这个首相,唯一需要对他低头的时刻,也只有就任仪式上的鞠躬。

 

可手中有实权,低头一百次又如何?他甚至跪都跪过那么多次了。

 

朱翊钧咬紧牙关,当初对他的恨意中有多少是因为爱而不得,又有多少是因为他染指皇权,他自己也分不清。没想到这个问题兜兜转转穿越数百年,竟又一次摆在他眼前。

 

张居正的路能越走越广,这把扎进土里的梯子能供他爬上苍穹顶端。可是皇帝……永远只会是个尊号,他甚至不被允许表达出对任一党|派的偏好。

 

朱翊钧恨恨道:“那些有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几任首相的下场是什么样吗?再者任期有限,时间到了只能下台。若是你当皇后,这是一辈子的荣耀,不管谁当首相,对你服不服气,都得向你低头。”

 

听他语气中那几分咬牙切齿,再联想刚才他和高拱的简单对话,张居正立即就明白:首相不服气这位皇帝。

 

“我要这种荣耀做什么。”张居正凉凉道,“至于下场,苟利社稷,生死以之。”

 

听听,多么大无畏。朱翊钧不住地冷笑。

 

“你亲眼看见了,现在这个国家,人人过得不知道比过去好多少倍,还需要你苟利社稷?你是为了社稷还是权力?”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道:

 

“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它不可能不存在弊病。”张居正顿了顿,话锋一转,“更何况,他亲口和我描述过。”

 

“……”

 

是那个占了他壳子的冒牌货。

 

见这人终于哑口无言,张居正也不再这个话题多做纠缠。不论能不能说服朱翊钧,他要走的路都不会因任何人改变。

 

但当下,有另一件必须现在解决的事情。

 

张居正抬起眉:“陛下不妨解释一下今晚的行为,您是把我当作宠物戏耍?”

 

朱翊钧嘴动了动,一时还不甘心低头。

本就是为了让对方得个教训,害怕了才好乖乖躲在自己怀中,谁知事情发展到现在,自己半点便宜没捞着。

 

“如果陛下打算如此待我,我虽对此地不熟悉,但也不至于要依附旁人才能生活。就此别过吧。”说着,他竟然伸手去拉车门。

 

这么冷的晚上,他没有钱没有身份,能去哪里!

 

朱翊钧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住他拖回来:“不!是我错了,先生别走!是我一时冲动,对先生不尊重,就、就原谅我这次吧…”

 

两世做皇帝,他有过几次这么低声下气求人?朱翊钧心中懊恼,又不得不求。

 

张居正僵着没动,面色如霜。

 

“我……”朱翊钧咬咬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他立即回来。

 

“换我走回去。”

 

张居正终于回头,眼眸中明暗混杂:“我并非要以牙还牙惩罚你。”

 

朱翊钧当这句话七分真,笑道:“我知道。”

 

司机一直等在不远处,接了电话后很快就上了车,还不忘真的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

 

朱翊钧看了眼里头的东西,把袋子给张居正:“晚上没吃饱吧,挑些垫垫肚子,等回去后让厨师再做。”

 

然后对司机说:“你把张秘书平平安安送到宫门口,我自己回去。”

 

即便素来对皇帝的决定闷头执行,从不多嘴,司机此时也犹豫了一瞬。只是这一会儿功夫,朱翊钧已经下车,弯腰扶着车门道:

 

“先生,等我。”


 TBC

1.社会体|制和党|派参考带英,但不完全一致

2.摆子带着记忆转世到现代,肯定对权力留有很大的贪欲,嘴上说着享受生活实际上恨不得复|辟哈哈哈哈

3.暂时没想到,之后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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