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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困顿

【格菁】番外2:放心吧你没有弄丢你的黑月光

ooc致歉

02、


严格踩着拖鞋推开侧卧房间的门。


吱呀的推门声,刹那间就吸引了床上母女的目光。孙晓菁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严格闷闷不乐地往里面走着,走到小咪床边的时候,扫了她一眼,冷淡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该睡觉,而不是缠着妈妈给你讲故事,你再这样下去,爸爸要生气了。”


“爸爸凭什么要生气!”孙知渝不懂严格怎么变了嘴脸,听他数落自己,两手叉着腰不高兴地反问道。


“爸爸这不是跟你生气,爸爸这是想让你培养一个好的作息习惯。”严格见孙知渝叉着腰,同自己面对旁人时如出一辙的气愤模样,脸上神色当即缓和了几分。


说到底,他也没真的想和自己生的这个小豆丁...

ooc致歉

02、


严格踩着拖鞋推开侧卧房间的门。


吱呀的推门声,刹那间就吸引了床上母女的目光。孙晓菁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严格闷闷不乐地往里面走着,走到小咪床边的时候,扫了她一眼,冷淡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该睡觉,而不是缠着妈妈给你讲故事,你再这样下去,爸爸要生气了。”


“爸爸凭什么要生气!”孙知渝不懂严格怎么变了嘴脸,听他数落自己,两手叉着腰不高兴地反问道。


“爸爸这不是跟你生气,爸爸这是想让你培养一个好的作息习惯。”严格见孙知渝叉着腰,同自己面对旁人时如出一辙的气愤模样,脸上神色当即缓和了几分。


说到底,他也没真的想和自己生的这个小豆丁较劲,他只是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灯道:“你看咱们家的灯都不是特别明亮,你在这么黯淡的光线下让妈妈捧着童话书给你读,你这是不是自私了一点?”


严格把那套自私理论,从孙晓菁身上转移运用到了孙知渝身上。


听他这么说,孙晓菁轻轻笑了一声,笑他的幼稚。


“好了,小严,你别这么逗她,她会当真的。”


“就是让她当真点,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听懂了么?小咪。”严格说,孙知渝听懂了,本来就要被严格的理论说服放妈妈回去的时候,余光一扫,突然又看到了妈妈脖颈上的痕迹。


索性,到最后她从床上蹦起来道:“那谁让爸爸你不装个亮点的灯!!”


孙知渝气愤地看着严格,严格也被她气到了。


他想是不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让她小小年纪就跟大人顶嘴,脸色神色骤变,周遭的大气压也在一瞬间降下来。


严格正要开口教育这个熊孩子,就感觉右胳膊一沉,孙晓菁拽住了他的小手臂,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来和她讲。”


“你…”


“听我的小严,她的出发点不坏。”


孙晓菁和严格说完,转头看向小咪,耐着性子道:“小咪,爸爸没有欺负妈妈,你误会爸爸了,你不该对爸爸这样大呼小叫,爸爸把咱们家都装成暖黄色的灯是因为妈妈不喜欢太过明亮的灯。”


“爸爸这么做是有爸爸的道理,你来,你现在该跟爸爸道歉。”


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女人,夹在两父女中间调解时也异常头大,说话间鬓角都生出了汗珠。


只是那汗珠没有掉在地上,被她身侧的男人眼疾手快地给擦掉了。


鬓角的汗珠被擦掉,孙晓菁耳边响起了对方别扭的声音,“我有说过我是为了你吗?”


他阴阳怪气,拿腔拿调,她一寄冷眼扫过去,他立马收了声音。


但整个人还是不高兴,一看见孙晓菁整个人靠在孙知渝旁边跟她说东说西,他就莫名其妙地烦躁。


最后,孙知渝要开口跟他道歉都被他回绝了。


“不用了。”


眼不见心不烦,严格撂下一句不用了转身就走,走时候还不忘顺手把地上的小鸭子玩具给捡了起来,怕孙知渝夜里下地摔倒。


他愤愤地转身离去,徒留孙知渝睁着一双充满不解的大眼睛犯糊涂。


“妈妈…爸爸今天被鬼附身了嘛?”


“他变得好幼稚啊。”


“好了,不管他,宝贝先睡吧。”


孙晓菁没有回答孙知渝的疑问,因为即使她回答了,以她目前的年岁也不会懂,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幼稚起来。


她没有解释,拉了拉被角,给她安抚好进被窝后,下了床,沿着所有暖黄色的灯光走到了卧室。


推门进卧室时,严格已经躺下了。


他没有盖被子,没有枕枕头,蜷缩着身体躺在双人床最右边的位置,活脱脱一个受气包。


见他那副样子,孙晓菁没有一点气愤,反而是笑出了声音。


她笑出声音,原以为严格会抬头,冷着脸问她你笑什么,结果眼前人,闭着眼睛,继续装睡,没搭理她。


见状,孙晓菁三两步走到床边,拖下拖鞋上了床。


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同时,也用力扯了扯盖住身侧的人。


大被盖过两个人,孙晓菁挪了挪身子,凑到离严格咫尺之近的地方问道:“你这是cos的什么?阿根廷大红虾?”


阿根廷大红虾六个字闯入严格耳朵的时候,他整个身体变得更红了。


“你不会哄人可以不用哄的。”


严格本来想一句话说的硬气点,可也许是在心里憋的时间太久,被心里的血液给泡软了,脱口而出软趴趴的,矫情的很。


他说着矫情的话,孙晓菁听了轻轻反驳道:“谁说我要哄你了?”


严格:“…”


垂下头,那一瞬间,严格恨不得把整张脸埋到床里,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他此刻这副窝囊的样子,也没人能看到他眼里渗出来的东西。


他埋着头,双脚乱动,想要跑掉但下一秒双腿却被孙晓菁夹住了。


孙晓菁勾着他的右腿,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你再动你就要掉到地上去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掉到地上想要再爬上我的床可就不是一件轻容易的事情了。”


她以平直的口吻叙述完后,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静悄悄地看着严格开始小幅度地一点点往她身边靠,等他就快接近她的时候,孙晓菁伸出手,将闹别扭的男人一把拽了过来。


拽过他,脸颊贴着他的背脊,孙晓菁温柔地开口询问道:“你在生什么气啊?”


“你刚刚又心口不一我都没有和你生气,你反倒还生气起来了,你是皮球做的么,小严?”


孙晓菁温热的气息扫过严格的背脊,惹的他浑身像过电一般酥麻。


他像被电晕了,有几秒钟思想宕机,任由她在被子里拉住他的手,将手指穿插进他的手指。


两个人十指紧扣的瞬间,严格终于委屈吧啦地把憋了一晚上的话给问了出来。


“晓菁,我在你那是不是永远都是排在最后面的一个?”


“怎么会呢?”


“你当然不是排在最后的。”孙晓菁没有再逗弄严格,听严格问出这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严格的患得患失她不是不知道,面对此时的他,决不能再说兜圈子的话。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在我这,你永远都不会是末位。”


“那是第几?”他翻过了身,执拗地看着她。


孙晓菁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第二。”


“哦。”严格失望地垂下眼帘,“那我可以问第一是谁吗?”


“我。”


“什么?”他第一遍没听懂,直到她再次开口,他懂了。


她说的是,“第一是我自己,你和知渝并列第二,至于第三…没有第三,我的人生里除你我她之外再没有第三人。”


严格不是没有听过孙晓菁说过情话,但此时此刻的这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所有别扭情绪。


“不说了,我们不说了,晓菁。”严格长臂一捞,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孙晓菁靠在他怀中,在他如鼓的心跳中,暗暗开口道:“其实时至今日,我想我该跟你说声道歉的,对不起,小严。”


“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你为难了,抱歉,小严。”


“不想听抱歉和对不起。”严格学着孙晓菁从前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想听抱歉和对不起,那么他想听的是什么呢?


孙晓菁思量片刻,伸手推了推他,拉开一段距离后,望着他唇的方向准确无误地吻了过去。


“好,不说抱歉,说我爱你。”


“我爱你,小严。”


五个字,严格开心了。


他开心,但是也不足够开心。


他说:“还不够?”


孙晓菁:“…”


面对这个贪心地从她索要糖果的孩子,她真的,无力吐槽。


后来这一晚,明明开了灯,她却再也没有直接地看过头顶的灯泡,能看见的只有对方宽厚的肩膀,和倒在地上空了的超薄001。


这一晚的最后,孙晓菁想起也女儿的吐槽,爸爸比我还幼稚!!真像个小朋友。


她想,他的确是幼稚地。


幼稚地和女儿争风吃醋,这简直是偏离了严格缘由的人设,但这也恰恰说明了,此时的严格,正被爱着。


是什么让从前谨言慎行的男人变得欢脱?


又是什么让从前必须成熟稳重的人变得幼稚?


细细想来,原因无非是这世界上有了一个可以给他兜底,让他卸下胆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人。


而这个人,正是孙晓菁。


从前严格对她的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其实抛开来看,本质上都是他的保护壳。


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无怨无悔抛出去的爱,再次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太害怕,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爱上的这个人,又再一次消散在人海中。


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因为太爱所以会害怕,害怕自己又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扮着冷酷的嘴脸,说着扎人心窝子的话。


话是硬的,脸是冷的,如若是旁人看了一定会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或者说明白两个人之间确实是到此为止了。


但孙晓菁不是旁人。


身为局中人她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险些被严格高超的演技骗到了,但后来,她就想明白了,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放弃一个人最大的表现不是针尖对麦芒,而是平静。


平静地接受彼此会分开的现实。


至于严格,很显然,他从来都没有平静过,从来没想过要平静地结束和孙晓菁之间的一切。


一旦确定了自己不会再被抛弃,一旦确定了孙晓菁还是爱自己以后,他就放下了心口不一的外壳,留在她旁边,做个可以哭,可以笑,可以不用处处完美,撒泼打滚的“孩子。”


这是除却孙晓菁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给严格的。


他非常清楚,除了她,没有人能够纵容他耍小孩子脾气。


但这个说法,严格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这些年,身边骂他的声音,数不胜数。


说他恋爱脑,被一个女人下了迷魂药得了失心疯的,大有人在。


他们指责他的选择,痛斥他的原谅,不理解他的再度复合。


每每面对这些声音,严格也不生气,沉默地点点头,意思是你们说得都对,但她从始至终,都不是我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她能回头,我就能给她兜着,带着她的那份罪,一起赎。


这很疯狂,也很病态。


但也的确是因为这样才拼凑了一个有血有肉,可以有缺点的严格。


严格不是完美无缺的,他是人,就会有私心,私心便是想在日后的岁月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里可以有争吵,别扭,但永远也没有背叛。


他所有圣父及斯德哥尔摩的行为,其实都是他对年少的自己做出的回应:“放心吧,21岁的严格,你没有弄丢陪在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如今她已经成为了你的枕边月色,你的妻子,而最后,你们也将共享同一个坟墓,一并下十八层地狱。”


全文完,谢谢大家,平安顺遂,岁岁年年皆幸福快乐。

咕

【严格×孙晓菁】画地为牢 01

*HE,姐狗做恨狗血淋头(有私设)

*不洗白,黑月光重生后更坏了

*自割腿肉产物,如有不适,请尽快撤退,请勿较真❤️


01 狗狗是离不开主人的


我是谁?我在哪?


孙晓菁的大脑浑浑噩噩的,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是人还是鬼,她明明已经死在了冰冷的病床上,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刚刚。


孙晓菁反射性地弓起腰,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团来获得一些安全感,却觉得腰上一紧,随即溃散的意识终于找到了方向,慢慢回笼,幻痛的感觉也缓缓消退,灌了铅一样的眼皮终于能睁开了,孙晓菁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她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内心的震撼已无法用语言描述——...


*HE,姐狗做恨狗血淋头(有私设)

*不洗白,黑月光重生后更坏了

*自割腿肉产物,如有不适,请尽快撤退,请勿较真❤️


01 狗狗是离不开主人的


我是谁?我在哪?


孙晓菁的大脑浑浑噩噩的,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是人还是鬼,她明明已经死在了冰冷的病床上,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刚刚。


孙晓菁反射性地弓起腰,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团来获得一些安全感,却觉得腰上一紧,随即溃散的意识终于找到了方向,慢慢回笼,幻痛的感觉也缓缓消退,灌了铅一样的眼皮终于能睁开了,孙晓菁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她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内心的震撼已无法用语言描述——


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她正完好无损的坐在回国的飞机上,自己这是……重生了吗?!


恍惚间,孙晓菁觉得自己宛如在梦中一般,真怕梦会醒来。


冷风若有似无的吹过,孙晓菁猛得一颤,低头才发现是披在身上的毛毯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这才导致她被冷气吹醒。


孙晓菁木然转头看向舷窗,外面明显是深夜,但这班来自美国的飞机却还未来得及倒时差,大部分乘客都是醒着的,以至于客舱内的灯光很是明亮,借着这光,孙晓菁看到窗户上清晰的映出了她的脸:那张熟悉的脸,明艳大气,状态饱满,眉目间带着独属于成熟女性的妩媚,唯独那双眼睛,没有了以前的自信张扬的光彩。


“我爱的是天美……”


忽的,她耳边好像又想起午夜梦回间令她无数次回想的那句话:


“晓菁,我对你只是责任……”


责任……


她只觉得可笑,很可笑,然后就这么笑出了声,几乎笑出了眼泪,自己还活着,孙晓菁是该高兴的,可……


孙晓菁心有不甘,更是不服,她知道对他们所有人而言,自己是最多余、最不该存在的那个外来者,难道她就这样放弃,夹着尾巴离开,成全严格和夏天美吗?


凭什么?


孙晓菁自负天资聪颖,勤学刻苦,从小到大,除却儿时被养父控制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从未虚度一日,她步步为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向上爬的机会,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她想要的不过是不用再手心向上的富足生活而已……


想到这里,孙晓菁擦干脸上的泪痕,从手包里拿出粉饼,仔细的为自己补起妆来。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放纵自己的情绪,孙晓菁也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更何况重来一次,许多事情她有自信可以安排得更好,自暴自弃,从不是她孙晓菁的做事风格。


责任吗?


孙晓菁冷笑一声,低眉略微沉吟,又从手包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戒指盒,她盯着手里的东西,语气浸着幽幽的凉意,低声呢喃道:“就算是责任又如何……”


商务舱座位宽敞,私密性不错,孙晓菁同排并没有其他乘客,自然也没有人看到她短暂的失态,再次冷静了片刻,她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中拿出笔记本,决定制定一份新的计划,这次绝对不可以再出任何差错,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影响她的计划,成为她的阻碍。


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艰,情之不敛,运无幸耳!她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因为同一个原因,栽倒第二次!


机场,严格和夏天美正在排队等候安检,这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第一次一起去度假,意义非凡,夏天美非常期待这次约会,提前做了很多攻略,还特意换上了严格送给她的那双高跟鞋。


这双细高跟鞋足有七厘米,还有点磨脚,对她来说确实过于高难度,但这点小问题并不能影响夏天美的好心情,她全程都在兴致勃勃的和严格讨论他们的假期。


严格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难得没有和夏天美拌嘴,全程配合着她的话题。


接近检票时间,安检口的人逐渐多起来,严格虽嘴上习惯性责备她出门玩还穿不方便行动的鞋子,却细心的虚揽着她,避免她被人流冲撞摔倒。


没等夏天美开口撒娇,嘈杂的声音变大,后方似乎有人因为插队吵了起来,严格不耐的转头看向噪音处,却在不经意一瞥间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他愣在当场。


孙晓菁一身得体的黑白职业套装,微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并没有刻意装扮过,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精致利落,十分吸精,她手里拉着行李箱,正向机场出口方向走去。


三年过去,孙晓菁依然是严格记忆里的那个模样,甚至更为稳重优雅。


有什么情绪被再次勾起,严格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喉咙发紧,双眼泛红,令他无法看清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他没有任何犹豫,急忙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晓菁!”


恰好检票的时间到了,待机的乘客向安检口一拥而上,正好把往外冲的严格拦住,严格心急如焚,却根本挤不出人群,他所有心神都扑在孙晓菁身上,根本顾不上其他,面露焦急,提高声音再次喊她:“晓菁!孙晓菁!”


夏天美见严格一副魂不守舍,满口喊着别人名字的模样,好不容易挤到严格身边,将他拉住,伸手摇晃他:“严格,你冷静一点,我们该进去了!”


严格下意识想直接甩开夏天美直接追出去,但却硬生生忍住了动作,他转头对她说道:“天美你先去进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她回答,严格就直接冲了出去,夏天美隐约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倒像是去追老婆的,他老婆难道不是在原地等他呢吗?


想到这里,夏天美双手捧脸,一阵羞窘,决定原地等待严格回来,毕竟两个人一起才叫夫唱妇随嘛。


另一边严格向着那道背影加快了脚步,在离她几步远时,又近乡情怯般慢下脚步。 


严格的目光紧紧锁在孙晓菁的背影上,目光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这三年以来,他每次看到相似的背影都会冲动地追上去,却一次次地失望,可不等他鼓起勇气上前确认,那人却是似有所感般回头望来。


即使做足了准备,见到严格泛红的眼眶,孙晓菁仍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暗暗掐紧手心,利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演戏,只见她目光闪动,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严格,好久不见。”


严格见她这样云淡风轻的与自己打招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心头腾起一股怒火,不等他开口质问,严格的目光猛的落在她的左手上。


孙晓菁左手无名指带着一只存在感十足的钻戒,一大颗被精心切割的钻石被外围的碎钻包围成爱心的形状,任谁看了都是为了见证不朽誓言的设计,闪烁着炫目的光彩,就这样不期然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严格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眼睛愕然瞪大、视线死死落孙晓菁的手上。


孙晓菁见他如此,下意识用另一只手遮了一下那只钻戒,又放开,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嘴角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抱歉。”


严格几近崩溃,他们之间的过往太过难忘,爱得愈深,恨也愈深,凭什么他三年的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只换来她一句轻飘飘的抱歉?


而他自己,明知她的背叛,却还偏偏怀抱一丝希冀追来,她欠他的解释何止这一个,可她竟连敷衍也不愿意吗?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严格双目赤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他的嗓音低哑,连声质问她:“三年了,孙晓菁,三年前你不告而别,现在整整三年过过去了,你连一个合理的理由都不能告诉我吗?”


孙晓菁抬头与他对视,眼中盈盈泪光闪烁,似乎是强忍着才没有让其掉落,她开口,声音柔和而真挚,但依然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抱歉,严格,我这次回国是有必须要办的事情,不会停留很久的。”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哽咽:“你放心,办完事我就会离开,消失在你的世界,不会去打扰你的。”


孙晓菁话音刚落就要转头离开,就被严格上前一步猛的拉住了手臂,他的动作很急切,像生怕一放手孙晓菁就真的消失不见一般。


孙晓菁好像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直拎在手中的包随着他的动作脱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磁吸扣被摔开,手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二人的合照静静的躺在两位主人公的脚边。


孙晓菁连忙蹲下捡起散落一地的物品,那张照片却被严格眼疾手快地捡起。


当他看到照片上相拥在一起的二人时,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急切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晓菁,你为什么还留着我们的合照,还要随身把它带着。”


严格一把将人拉到身前,他握紧手中的合照,面对一声声的质问,孙晓菁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看见男人眼中的迫人的情绪。


“晓菁,为什么?”


眼前的严格似乎又与上辈子重合,当时他们二人之间的信任因为她一次次的欺骗土崩瓦解,他也是用这样痛惜又恨绝的目光看着她。


孙晓菁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她呼吸微颤,泪珠一颗颗滑下脸庞,像上辈子在婚礼上拿着戒指诉说真心,求他回头时一样,用近乎哀求的神态求他放手:“严格…抱歉…”


严格身形一僵,所有的表情倏然凝滞,拉着她的力气一松,孙晓菁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


严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孙晓菁消失在拐角。


这个女人在他最痛苦、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明明严格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不该再对她心存幻想,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三年的等待只换来了孙晓菁的三句抱歉,如果说第一句抱歉让他崩溃,第二句抱歉让他急切,那么孙晓菁的第三句抱歉直接点燃了他压抑三年的怒火。


他随意抹了把脸,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语气格外平静:“喂,是我,帮我查个人。”


孙晓菁走出机场大门,直奔停车场,坐进在她临时租来的车里之后,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


孙晓菁是昨夜落地的,她知道严格和夏天美今天的行程原本是要一起去度假,所以才故意将行李箱落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就为了合理的参演今早的重逢戏码。


孙晓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旧照,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这张合照她昨天特意去复印了两张,全都贴身带着,只要严格与她有肢体接触,她就可以保证这张照片绝对会被他看到。


“严格,你逃不掉的。”


孙晓菁的语气既得意又不怀好意:“毕竟狗狗是离不开主人的,不是吗?小严。”

  

晚冬二玖

【师途】宁长老的攻略流程怎么有问题

大概是一个宁奉×已经开过许多档的小师妹/代掌门的故事。


宁奉听说掌门外出游历破天荒带回来了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叫贾冬儿,拜入梅宗主门下,而另一个虽是躺着进门派的,但掌门对她似乎欣赏有加,亲自将她托付给了桃宗主。

这些事本不是宁奉关心的,毕竟作为长老,每日有忙不完的事务,是近日竹宗主满面春光、喜气洋洋更胜从前,莲宗主在门派的会议上忍不住问出口宁奉才被迫得知了这件事。“老林,掌门托付给你的那个小姑娘很是上道啊,第一次来我这竹灵墟便带来一坛上好的桃花酿和许多吃食作礼,倒显得我这个长辈不懂礼数了。小姑娘看着颇有天分,是个练武奇才,你可要好好教导。”竹宗主李维扬如是说。

门派中人对...

大概是一个宁奉×已经开过许多档的小师妹/代掌门的故事。


宁奉听说掌门外出游历破天荒带回来了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叫贾冬儿,拜入梅宗主门下,而另一个虽是躺着进门派的,但掌门对她似乎欣赏有加,亲自将她托付给了桃宗主。

这些事本不是宁奉关心的,毕竟作为长老,每日有忙不完的事务,是近日竹宗主满面春光、喜气洋洋更胜从前,莲宗主在门派的会议上忍不住问出口宁奉才被迫得知了这件事。“老林,掌门托付给你的那个小姑娘很是上道啊,第一次来我这竹灵墟便带来一坛上好的桃花酿和许多吃食作礼,倒显得我这个长辈不懂礼数了。小姑娘看着颇有天分,是个练武奇才,你可要好好教导。”竹宗主李维扬如是说。

门派中人对那位小师妹的赞扬总是不绝于耳,不止是李维扬,就连清风堂的姜谋兮、莲宗主祝烟萝和与桃宗主向来不和的梅宗主也对她颇为赞赏。连那些弟子也说,小师妹勤于练武,每日不是后山采雪莲就是下山行侠仗义,门令总是第一个完成,见了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还常常四处送吃食。但宁奉不仅是个大忙人,而且常常需要外出办事,所以那位小师妹加入门派一年都未能见到宁奉。

终于在小师妹加入门派一年后的某天,宁奉与明洵结伴去看望住在后山的镇派弟子顾长忆,还未走到顾长忆的居所,便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从他居所的方向走来。宁奉二话不说拔出剑架在那姑娘的脖子上,冷漠地说:“谁让你来此。”

按照常理,这时候一般人都会吓得立马求饶,但那小姑娘竟然死死地盯着面前威胁她的男人,眼神炙热得要把宁奉厚实的衣物烧穿,她的嘴角还扬起了一个只有“练功走火入魔”才会出现的笑。半晌,她才走流程似的开口求饶:“这位英雄剑下留人!小女子不过是路经此地,多有叨扰了,我们现在就走。”

明洵也不认识这位小姑娘,经过一番攀谈才得知她就是从前常听人提起的桃宗小师妹。宁奉觉得这小师妹与他人口中的有些出入,毕竟那日她看他的眼神显然不怎么合礼数。

到此,宁奉以为他与小师妹不会再有交集了。谁知第二天小师妹竟自顾自地跑来拜访他,甫一进门便拿出许多丹药来:“宁长老,这可都是弟子(的侍从)做了来孝敬您的。哦对了,还有这个。”又拿出一颗看上去很名贵的丹药(固龄丸),“这个弟子自己可都舍不得用呢,长老您可一定要收下。”

没等宁奉开口,小师妹又自顾自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如此反复多次。宁奉皱起了眉头,正欲开口问她到底要干什么,一旁的侍从战战兢兢地呈上了一盘吃食。“原来长老爱吃这个。”小师妹满意地停下了脚步,不一会儿便不知从何处摸出了同样的三盘食物,“长老先吃着,等下次弟子(的侍从)做多些再给长老送来。长老下次再见!”小师妹匆匆离开。

“……不错。”宁奉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师妹,最终只憋出了一句话。

后来,这位小师妹有时会来找宁奉闲聊,即使宁奉不怎么搭理她,她也总是能乐呵呵地说下去;有时也会来找他切磋,练武没几年的小师妹总是落败,却也丝毫不影响她挑战宁奉的热情;偶尔她会一次性送来几十盘吃食好似要一次性撑死他。

宁奉逐渐也习惯了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师妹,毕竟她虽是一得机会便来锦云殿找他,倒也没落下功课,三年一届的问峰大典上,她初次参加便一举得胜,成为门派内流传许久的传奇。

成了镇派弟子便要搬到锦云殿来,日后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宁奉这样想着。没成想,当晚宁奉便在自己的住所外看见了抱着酒坛子喝得烂醉的小师妹。似乎是看到宁奉终于回来了,小师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糊不清地说:“长老……还有四年……”宁奉走到她面前:“你说什么?”小师妹倏地站起身,捧着宁奉的脸说道:“宁长老,你永远是我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里最爱的那个,四年后我一定第一个娶你!”说罢在宁奉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未等宁奉反应过来,小师妹已抱着酒坛子跑了。那些跟着宁奉的属下们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也没有人敢在这时跳出来,毕竟在小师妹跑开后,他们久违地感受到了一阵长久而令人窒息的威压。

第二日,刚成为镇派弟子的桃宗小师妹趁醉酒轻薄了宁奉长老的事传遍了整个门派,门派中人无一不惊叹于小师妹的色胆包天,更有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弟子/宗主/长老感叹这种好事怎么先让宁奉那个木头赶上了。不过很快,该事件当事人便在桃宗灶台前埋头苦练了几个月,携着大量学习成果去给宁奉赔礼道歉了。

自那以后,除了每年例行的喂药外,小师妹便不怎么去找宁奉了。宁奉的属下们看得出来,宁奉长老有些落寞,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小师妹移情别恋,毕竟每每小师妹路过宁奉的住处时总会小声嘀咕:“再忍几年,再忍几年就能攻略了。”

小师妹口中的四年之期终于到了,那日桃宗主把小师妹叫去跟她商讨有关小师妹的配偶事宜,宁奉从属下那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冲去了桃源殿。小师妹欢天喜地地从桃源殿出来便迎面撞上了宁奉,小师妹有些错愕,而宁奉则开门见山:“你说过,四年后第一个娶我。”此时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桃宗主便目睹了与小师妹轻薄宁长老震惊程度不相上下的一幕:“好徒儿,你……”

总之,宁长老与小师妹就这么成婚了,至于什么《求偶十八式》、地牢、温泉、英雄救美都是后话了。


小师妹:“怎么这档流程好像有点不对劲,算了人到手了就行。”


多甜之秋

殷寿,死于封神榜丢了可以再找

论坛体,写的时候满脑子姬发超爱(。

前篇是:

[讨论]鬼侯剑掉落是不是有BUG 

[水楼]你游姬发终于疯了 

——

封神论坛>畅玩天地>交流灌水

主题:[水楼]殷寿,死于封神榜丢了可以再找


0L楼主

墓志铭我已经想好了:

封神榜丢了可以再找回来,可殷郊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友友们觉得如何?

 

1L

非常好,简洁明了

 

2L

发人深省、意义隽永,逻辑与抒情并重。

楼主蚝油菜花!

 

3L

殷寿半夜从墓里坐起来:?不是这抒的谁的情啊

 

4L

唉,殷寿,你明知道朝歌南桐互为第一顺位,...

论坛体,写的时候满脑子姬发超爱(。

前篇是:

[讨论]鬼侯剑掉落是不是有BUG 

[水楼]你游姬发终于疯了 

——

封神论坛>畅玩天地>交流灌水

主题:[水楼]殷寿,死于封神榜丢了可以再找


0L楼主

墓志铭我已经想好了:

封神榜丢了可以再找回来,可殷郊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友友们觉得如何?

 

1L

非常好,简洁明了

 

2L

发人深省、意义隽永,逻辑与抒情并重。

楼主蚝油菜花!

 

3L

殷寿半夜从墓里坐起来:?不是这抒的谁的情啊

 

4L

唉,殷寿,你明知道朝歌南桐互为第一顺位,还天天让他们组队行动……下辈子切记派活儿前先调研看看手下人的优先级是不是自己。

 

5L

楼上有点拖殷郊下水了哈,爹宝还是念着爹的,都让姬发拿着封神榜快跑了

 

6L

笑的,谁知道姬发直接你敢折我基友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

 

7L

呵呵给你们一些南桐震撼

 

8L

这谁能想到?产品姐都没想到

 

9L

产品姐那天be like这谁做的饭啊太狗血抓马了我路过偷偷吃口不会被骂吧5555

哦原来是姬发你小子做的大餐!炫了!

 

10L

是我,是那天一边吃饭一边颤抖的我

 

11L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殷寿觉得姬发跟殷郊一条心的意思是姬发会跟殷郊一样以他为重

 

12L

姬发:错爱了哈

 

13L

其实玩到后面我知道他俩没有拿到封神榜,也不意外,但原因也太奇葩了!!!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封神榜啊姬发怎么说扔就扔???你游迄今为止终于出现了的与游戏同名的极品道具——

啪!没了!

这合理吗???

 

14L

我也搞不懂,好离谱

 

15L

那一刻我与殷寿共情了,封神榜你带给我希望又突然地消失……

 

16L

你们是在演还是认真的啊?

 

17L

姬发:(丢)

 

1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

 

19L

服了,真破防啊?

嗯嗯都是因为姬发受到刺激发疯乱创行了吧

 

20L

怎么乐子楼也有人破防……殷郊脑震荡刚醒就被人捆着弹射撞山+空中360度大摆锤,姬发人都快气死了,为了震慑敌人扔个封神榜怎么了? 扔完他都拔剑准备豁出命开打了,只是姜子牙他们去追封神榜了没搭理他(

不要小看姬发的疯批程度和行动力啊,他看到殷郊挂在悬崖边上可是会在五秒内完成极限救人行动的。那个栈道估计也就半米宽吧,说是栈道其实就是横向排列的无连接木头圆桩,下雨脚滑风还大,姜子牙和殷郊到最后都是贴背扶山勉强行走,再加上山顶还在落石头,危险程度max,姬发这里冲刺飞扑救殷郊可以说是亲自下去跟阎王爷抢人了,幸运值不够俩人直通殉情大结局。

姬发能做到这一步显而易见殷郊在他心中的紧张和重视程度,所以为殷郊扔个封神榜而已,有什么离谱的?姬发的态度很明确,对他来说封神榜丢失并不是不可挽回的事,丢了也可以再找回来,倒是殷郊如果出事了,那对姬发才是真正的 “什么都没了”。 

 

21L

姐姐你字多我跟你磕

 

22L

什么叫为爱走钢索啊(后仰)

 

23L

我哭了!大王死于爱情,死得其所啊!

 

24L

这个爱情和大王好像没啥关系……

 

25L

楼上,怎么没有关系了?殷郊可是大王的亲鹅子,大王看到鹅子嫁得好该有多高兴哇!上路也安心啊(抹眼泪

 

26L

殷寿:这玩笑很有趣,但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27L

20楼说的姬发悬崖救人那里是真的nb……我记得录屏的楼主都吓呆了

 

28L

那个楼主当时是鸟类化形,身体僵直被风吹了老远,笑死

 

29L

回头想想姬发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极度不爽了吧,虽然殷郊没事后他看上去气息平和许多,还客客气气地喊姜子牙“老人家”,但其实他一直在摸剑柄啊

 

30L

我也发现了!他好几次手都放到了剑柄上!

 

31L

既想拿到封神榜救大王又顾忌姜子牙救了殷郊于他有恩

如果殷郊没有清醒过来他会放过姜子牙吗?

 

32L

姬发的心思真的很难分辨清楚……殷郊醒后出手他试图阻止(轻微口头劝说+双手扶肩),但轻易被病号殷郊一胳膊创飞(……),最后殷郊明确表示自己要抢夺封神榜后姬发立刻抓住剑柄进入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出手。

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反正我知道这人不是善茬。

 

33L

所以在这个状态下姬发做什么我都不意外

 

34L

↑但不包括眼睛眨都不眨地扔了封神榜吧?

大哥你几分钟前还搁那儿声称没了封神榜大王就活不成了,言辞凿凿,情之切切,结果殷郊一出事立刻把封神榜扔悬崖了???

别忘了你们还有天谴没解决,除了殷寿封神榜还关乎天下百姓的命啊?这也太殷郊脑了,我服了

 

35L

殷郊脑,嘿嘿嘿

 

36L

我说有的人剧情真是一点没看啊,姜子牙说得很明确了,在殷寿这里天下百姓的命和他的命可不是并列关系,倒不如说殷寿如果拿到封神榜那才是终极BE,天下百姓死了都不能安生

 

37L

咱玩游戏氪金,殷寿使用封神榜氪人

殷寿拿到封神榜后每天起床第一件事:让我先杀个648试试水

 

38L

总之,死了的殷寿才是公主的好爹

 

39L

给楼上几位点了

况且扯什么天下百姓,天谴来了不还有殷寿托底吗……

 

40L

王来背负,王来献祭,王来自焚拯救整个世界是吧

 

41L

大王死得其所!respect!

 

42L

blds

爹宝心里念着他爹觉得这世界没他爹就完了,你们怎么也跟着糊涂

 

43L

还好姬发不糊涂

 

44L

姬发不是不糊涂,他只是还没到那个程度而已,换成殷郊他必犯浑

 

45L

例如扔了封神榜后还能对发火的殷郊说什么“我救了你你连谢谢都不说的”的奇葩行为

 

46L

姬发在这里是真的很着急……我tm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急什么,总不能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在期盼公主以身相许吧?

 

47L

……不无可能

 

48L

啧,男高

 

49L

何必吐槽,年轻人做做梦怎么了

 

50L

能在三个挂b手底下保住殷郊的命,激发哥怎么就不能跟公主邀个功呢

 

51L

姬发:(孔雀开屏)

公主:(完全没注意)(生气地把人扑倒)我爹和天下人怎么办?!(拳头预备)

 

52L

姬发,你拿到封神榜和神仙对峙的30s里,你是想到跟殷郊的青梅竹马还是对大王的敬佩担忧

 

53L

姬发:我1S立扔!你们懂什么啊!殷郊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54L

殷寿:我请问呢?

 

55L

姬发……档案里明明写了你要当殷寿那样的大英雄啊……

 

56L

那敢问档案中姬发如何称呼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呢?

楼下请作答:

 

57L

《他的父亲》

备注:这个“他”指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殷郊”

 

58L

无话可说

 

59L

姬发给我浓浓一种泡殷郊时顺路崇拜了一下殷寿的样子

 

60L

姬发路过宠物店,对里面的非卖品殷郊猫一见钟情,遂每天去宠物店当免费义工,最大的爱好是一边揉猫猫一边认真听店主殷寿的养猫心得。他对店主崇拜非常,甚至还加上店主微信点赞他的每一条朋友圈和每天的微信步数。店长得意地认为自己已美美拿下一枚免费的长期劳动力。直到有天小混混打砸宠物店破坏了猫猫笼子,猫猫跑了出来。此时姬发遇到下列情形: 1.店长被混混推搡着撞向了玻璃门;2.猫猫冲出笼子对小混混哈气预备拼命。

问:姬发会怎么做?

 

61L

天呐,玻璃门被撞碎后满地玻璃渣渣!你一只小猫猫怎么能靠近啊! 受伤了怎么办?!

姬发吓得赶紧把猫猫塞进怀里搂住。

 

62L

正确的

 

63L

我欲言又止

 

64L

……姬发,你爱人时很有一种不顾殷寿死活的美

 

65L

殷寿:我明明已掌握pua奥义深谙洗脑精髓努力提高话术到lv99一生从无败绩甚至曾在十分钟内说服一个男人为我而死

 

66L

可还是输给了朝歌南桐的真挚爱情

 

67L

殷寿:


 

68L

笑崩溃了……怪不得我坛好多直男破大防,乐子楼里都有人在跳脚,原来是他们也意识到姬发殷郊不对劲了啊!

 

69L

……现在才意识到吗

 

70L

据我观察,他们一直认为殷郊和姬发是纯纯兄弟情,共骑搂腰是互帮互助,交托鱼符是信任有加,身挡求情是兄弟情深……总而言之他俩只是有着共同偶像的小团体,类似一些有共同爱好的上下铺……谁知道殷郊遇险姬发一怒之下去tm的全世界

 

71L

他们想象中的姬发殷郊关系:好兄弟、我们推的大王!

实际上的姬发殷郊:我愿颠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

 

72L

我鸡皮疙瘩起来惹

 

73L

怪不得这帮人到处阴阳怪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74L

接受现实吧,人家小情侣恋爱关你们peach

 

75L

啊?直男破防不是因为他俩在小树林的那段剧情吗?殷郊昏迷ing,姬发像是把熟睡小女孩最心爱的洋娃娃塞进她怀里一样把鬼侯剑放进了殷郊怀里(顺便摸了摸公主的手),大概率觉得殷郊手凉又解下披风给人盖上,之后一边柔情蜜意地掖披风一边沉浸在二人世界里自言自语,最后靠在殷郊身边对昏迷的殷郊甜蜜一笑,也不知道在乐啥

 

71L

啊???

 

72L

我在做梦吗这又是啥????

 

73L

你们到底背着我吃了多少好东西……

 

74L

我要哭了,怎么跳脚的直男都吃到了我家的饭我却饿着肚子乞讨?世道不公啊!

 

75L

好香的饭!哪里能吃???

 

77L

姬发你(词穷

 

78L

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姬发你在干啥啊???

 

79L

我糊涂了,他们本来是要干嘛来着?

 

80L

殷郊姬发,夺回封神榜!!!

 

81L

 

82L

我以为你们在争分夺秒地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

 

83L

大王也许还在苦苦地等待,结果你们在谈恋爱

 

84L

笑不活了,让你们去找封神榜不是让你们密林约会培养感情……到底有没有人为大王发声……

 

85L

大王死得其所!

 

86L

回84楼,当然没有捏,但是有好心的楼主为大王撰写墓志铭

 

87L

大王也许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88L

求求大家了!到底有没有心软的神让我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呜呜呜呜呜!

 

89L

饭来!!!饭来!!!(跳大神

 

90L

饭来!!!饭来!!!(跟着一起跳

 

91L

饭来!!!饭来!!!(狂跳,跳上餐桌

 

92L

饭来了大家!!!新鲜出炉的!!!鸟鸟楼主提供的录屏完整版终于被审核放出来了!!!

姬发殷郊小树林激烈野战+温馨事后.avi

姐姐妹妹请吃!

 

93L

?这个名字

 

94L

怪不得被审核卡到现在呵呵呵呵

 

 

 

END

 

 

 

北舟

【驰适】把你的外套留在深巷

*太子x独狼 前冠军车手退役再就业当司机

*老驰20240304生日快乐!!参了wb上老驰生日的企





太子最喜欢的赛车手独狼前段时间被宣布退役了。


为什么是被宣布——独狼作为圈内唯一的独狼车手,夺冠之后便从光刻出走,出走后即被针对,之后的几年巴音布鲁克在赛程中一直遭受各种意外。哪怕圈外人也能看出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拦他再次跑第一,最好连全程都跑不完。

光刻在圈内的地位稳固,其他大大小小的车队根本不敢招惹,包括那个当年把他从光刻买来的小车队(转会费甚至大部分都是他本人拿的)。那些意外表明了就是光刻一手操控,但凡有点眼力见儿都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好几年都没跑出成绩...

*太子x独狼 前冠军车手退役再就业当司机

*老驰20240304生日快乐!!参了wb上老驰生日的企





太子最喜欢的赛车手独狼前段时间被宣布退役了。


为什么是被宣布——独狼作为圈内唯一的独狼车手,夺冠之后便从光刻出走,出走后即被针对,之后的几年巴音布鲁克在赛程中一直遭受各种意外。哪怕圈外人也能看出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拦他再次跑第一,最好连全程都跑不完。

光刻在圈内的地位稳固,其他大大小小的车队根本不敢招惹,包括那个当年把他从光刻买来的小车队(转会费甚至大部分都是他本人拿的)。那些意外表明了就是光刻一手操控,但凡有点眼力见儿都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好几年都没跑出成绩的车手和光刻作对。更何况独狼是独狼,当年有多少人花重金想爬上他的副驾做他的领航员——车队挣不到这份钱,难免对他颇有微词,而最后一届巴音布鲁克更是加深了这个矛盾。

车队左思右想,一开始是要他卖掉,但在光刻的施压下根本没有车队敢接过这块烫手山芋。

他就是为了不想成为商品才来开赛车,花了十年的时间站到高处,花了十个不眠之夜认清了自己还是变成了商品,还即将被出售的事实。他就算是商品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好商品,光鲜亮丽但是叛逆且扎手,最后一届巴音布鲁克结束之后更是打包捆绑卖都卖不出去。于是车队派人同他谈判,图穷匕见,要逼他退役。

最后他脱下赛车服,离开了车队也离开了赛车,从此从圈子里消失。


几个月后太子自己开车,从郊区的家往市内赶的时候在山路上被蹲了。其实这种情况发生的次数不少,平时他都能心平气和地停下车来给这帮人讲讲道理,要么就是给点钱打发走,但这次他是着急赶去兄弟们给他办的生日宴会,耽误了时间本就火大,被推搡两下他自己流了点血没啥反应,车被划了他心疼够呛,遂一甩车门重拳出击。

几个小时后兄弟们去警局捞人。事情还没处理完,陈牧驰靠在椅背上看赛车视频,一抬头看见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惊喜,侯雯元就把蛋糕盒子搁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于是太子的二十六岁生日是在警局度过的,蛋糕分给在场所有人。

吃完蛋糕就是送礼物的环节。最了解太子的除了妈妈就是妈妈那边的表亲黄曦彦,陈牧驰今年收到的来自对方的礼物是一份简历,前赛车手独狼的简历——他在简历上的本名是于适。

陈牧驰又惊又喜:“这……”

黄曦彦两手一摊:“我觉得你需要一位司机。” 


太子确实需要一位司机。他实际上刚退伍回来不久,回殷商上班也没多少时间,他一个之前在边境开装甲车的突然被塞进SUV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况且他也不能真的把SUV当装甲车开——有太多的对手公司想搞垮殷商,凭空冒出的太子更是首当其冲,但毕竟这不是边境,对方的手段虽然下三滥,但他也不能把对方当成敌军,一踩油门就从人脑袋上压过去,这可是要担性命的。

所以他需要一位司机,一位能在上班路上甩开追车的司机就可以。


虽然这是个萝卜岗,侯雯元还是专门搞了个面试,就在太子的办公室里,桌子凳子那么一摆还真像那个样子。他还现嘱咐陈牧驰待会儿人来了就象征性问几个问题,陈牧驰胡乱点头答应,实际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里独狼的赛车录像,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去哪了。

过了会儿人到了,敲门得到应答之后推门进来,黑色高领毛衣+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整个人像把马上要出鞘的刀——马上要出鞘的意思就是还没出鞘,侯雯元暗中打量,他在陈牧驰那边看到过几个独狼的赛车视频片段,穿着赛车服意气风发的,怎么看怎么和现在面前这个一身黑西装的精英不一样。

但他扭过头一看,太子眼睛锃光瓦亮,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侯雯元心里大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断,只见太子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主考官离席,剩下一个记录员侯雯元一个监督员黄曦彦面面相觑。

亏得我还在这给他找结构化面试常见问题!侯雯元摔了鼠标。


主考官陈牧驰已经冲到了考生于适面前。于适镇定地站在原地,这个距离他得抬起点头才能和未来的老板对视,但镜片后透出的眼神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不知情的李昀锐推门而入:“牧驰,前台有你的快递顺便给你拿上来了,你说你平白无故买花干嘛……”他环视一周,“兄弟们都在啊!”

侯雯元疯狂向他使眼色。

李昀锐又转向于适:“诶,这是哪位?”

紧接着他手里那束花就被陈牧驰抽走,塞到了于适怀里。

黄曦彦非常有眼力见儿地站起来鼓掌:“欢迎入职!”


作为曾经的冠军车手,于适最强烈的情绪波动已经在被宣布退役的时候过去了。自那之后他就沉寂下来,但当他开了半小时车从市内到郊区,被陈牧驰领进高档小区里的小独栋,站在一楼卧室的门前被告知这是你的房间时,于适还是先瞳孔地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入职的是殷商,我以为我会有公司安排的宿舍。”

“这就是殷商给你安排的宿舍。”陈牧驰替他拖过行李箱往屋里走。

于适站在门口:“和老板住在一起,那我的下班时间在哪里?”

“你的下班时间当然是你的下班时间,我不会打扰。”陈牧驰一面打开窗户通风,理所当然地说,“和我一起住当然是因为上工方便。我每天从家到公司两点一线,如果你住在公司附近,你每天要从公司开来我家再返回公司,下班也是一样。每天从市内到郊区多跑一个来回,也不会多给你多算一份绩效的呀。”

于适:“……有道理。”

“下班时间你该去哪玩去哪玩,没有门禁,几点回来都没问题,第二天能正常送我上班就行。”陈牧驰笑眯眯地走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打扰你啦,你先收拾,有事情随时上楼找我。”

话毕他便离开了。于适在原地呆愣一会儿,还是慢慢走进了卧室。屋子并不小,家具也一应俱全。于适走到窗边,透白的窗帘被风扬起,他撩开一点向落地窗外望去,同时回忆起来时的路——

太子住在郊区一个高档小区里的独栋,整座小区里住户稀少,偶尔有也应该都是些富家子弟。于适虽不能理解为什么放着市中心的公寓不住非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连每天的通勤往返都得花上一个半小时,但一个司机也不好打听这些事,权当太子对郊区的空气情有独钟。

郊区说是郊区其实是老城区,自从市中心迁移到新区后这里便被荒废,这座小区实际上也是在过去的居民楼修建,最外围还有很多没被开发的区域,都是些连路灯都早就坏掉了的窄巷。

陈牧驰的车停在院子里,一辆维多利亚紫的长城哈弗H8。说实话见面之前他以为殷商太子的车肯定是什么百万级的豪华跑车,再不济也是那些叫得上来名牌的——这辆SUV对太子来说确实有些过于低调了。

陈牧驰是从开装甲车转成开SUV,于适又何尝不是从赛车手转成司机。SUV的视角比起轿车抬得更高,更别说这是台自动挡的车,从右到左的踏板是油门和刹车,没有离合——

于适轻轻地呼了口气。还是要尽快适应这种生活……


于适也开始每天两点一线。早上起来洗漱,和陈牧驰一起锻炼(有时候是出去跑圈有时候是在地下一层练器械),和陈牧驰一起吃早饭(早饭甚至是陈牧驰在做),和陈牧驰一起出门上班(他真正的工作,把太子从郊区的家里送到市内的公司),和陈牧驰一起待在办公室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机需要待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可能是因为需要随时响应老板要出门的要求,但绝大部分时候陈牧驰都安安分分待在公司大楼),和陈牧驰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和陈牧驰一起回家,和陈牧驰一起打游戏,互道晚安,洗漱,睡觉——

这不是同居吗!周五傍晚于适在和陈牧驰一起在从公司返回家的路上幡然醒悟,甚至这种同居都不是正常同居——为什么不管白天夜晚我都和他待在一起啊!

他用余光瞄了眼副驾上的太子——对,太子从第一天就开始坐他的副驾,正常来说老板应该坐后座,副驾上坐的应该是秘书才对,但太子偏要坐他的副驾。


太子第一天拉开副驾门坐上来的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这不是他自己的车。

“我天,我在坐你的副驾。”我喜欢的赛车手在开我的车,甚至还带着我。陈牧驰想,丝毫没有是自己要上班而对方的工作就是送他上班的自觉。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是不是也算你的领航员了。”

于适知道对方指的是赛车手独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没有领航员。”

“但是你不知道路,”陈牧驰说,“还得靠我帮你指。”

于适定定地看他几秒,抬手把导航打开了。柔和的女声传出来:“……全程八点三公里,预计需要三十七分钟……”

“别听他的,前面路口右转。”陈牧驰笑眯眯地关掉了导航,“这条路我熟,这么走更快。”


于适其实有些轻微的路痴,作为赛车手尤其是独狼没有领航员的那段时间靠的都是习惯。他记路线慢,尤其是复杂的地图,但他习惯于感受——粗鲁点讲,用屁股感受。这本该是领航员干的活,但他没有领航员,漫长曲折的赛车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但好在赛车道也只有一条。

但现在不同。市中心喧闹的商业区,郊区安静的街道,到达目的地的路线从来都不止一条。可他才刚上岗,对周边环境根本不熟悉,陈牧驰还关掉了导航,于适只能依靠陈牧驰的指路。

陈牧驰坐车的时候喜欢听歌,播放器里有郭顶全部的专辑。他有些五音不全,大多数时候只是跟着哼哼,“太久 是否过了太久“、“好在是山海 若是不感概”、“在 每个眼神都置身荒野那瞬间”而——某天在于适无意也跟着唱出“落地之前碰面”后,太子坐车的乐趣就变成了听他的司机唱歌。


SUV安安稳稳地行驶,陈牧驰似乎注意到对方在走神,清了清嗓子出声:“明后天周末不用上班哈。”

“嗯?”于适抬头,“嗯。”

“其实你今晚已经快下班了。”陈牧驰提醒道,“我平安到家后你就可以出去玩了,周一早上送我上班就行。”

于适沉默一会儿:“不出去玩。”

陈牧驰一愣,:“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是周末,明早不用早起,为什么还不出去玩?不用这么有责任心啊,适当放松是必要的,有人约你你就出去玩嘛。”

“没人。”于适言简意赅。

“没有离得近的朋友吗?”陈牧驰很意外。

“没有朋友。”于适说。

“之前的车队没有聊得来的吗?”他仍不依不挠。

于适:“……”

见对方不再开口,太子思索一会儿,拍手道:“要不你跟我走?侯哥曦彦和小林的局,你都认识。”

“你们谈工作的话,我……”于适小心地措辞,殷商是个家族企业,侯雯元黄曦彦李昀锐实际上都是陈牧驰家里父亲和母亲那边的人。他们是同龄人,从小一起长大,既是玩伴也是同仁。

“当然不谈工作,下班了谈什么工作。”陈牧驰大手一挥,“一起吃个饭咱们打球去,走不走?”

“……走。”

陈牧驰呲牙一乐:“那靠边停车。”

于适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啊?”

他停了车,被陈牧驰叫下来。一抬头对方已经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来这。”

他疑惑地挑眉,对方补充道:“这是在你下班时间了,所以我来开。”

陈牧驰调了个头,开始往市内返。于适本就不常坐副驾,更何况是第一次坐陈牧驰的副驾,感觉很奇妙,全程一直在盯着窗外,像第一次出门的不怕生小猫,看起来可爱又有点好笑——紧接着陈牧驰就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冠军车手独狼知道自己在心里偷偷猫塑他吗?

“看路。”于适说。

“哦哦!”陈牧驰连忙回神,“抱歉——”


侯雯元黄曦彦李昀锐惊讶于陈牧驰把于适一起带来,但也并不意外。因为是同龄人(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于适迅速被接纳了。年轻男孩要熟悉起来总是很快,在接连投进几个三分后于适也兴奋起来:他们友好而热情,与他们肩膀相撞的时候甚至要比在车队和队友哪怕只是共处一室的时候更加让他感到放松。


回程也是陈牧驰在开,SUV安静地行驶。接近小区的时候车道变窄,车拐进七扭八歪的深巷。狭窄的通道只能通过一辆车,杂乱的电线把天空割成无数碎片。于适的目光始终探寻地望向窗外。

“……小时候我和妈妈一起住在这里。”陈牧驰突然说,“因为我骑自行车嘛,每天放学我都要绕路。那些电线很烦人,总是挡在我回家的路上。不过后来我找到了没有电线而且最快能通过这里的路——”

于适一愣。他知道殷商前几年易主,现在的一把手是陈牧驰的父亲。但他确实不知道现在的太子小时候竟然和妈妈一起住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其实并不安全。有很多人会想办法威胁父亲,你知道——母族虽然会派人保护我们,但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陈牧驰笑了笑,SUV顺滑地拐进另一条路,“我那个时候我就想入伍了,因为可以保护妈妈。父亲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会。但总归来的次数是比较少的。我只能从妈妈的只言片语中听来他的故事。爷爷并不疼爱父亲,父亲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大伯手中剩下的。”

于适安静地听着。

陈牧驰的嗓子有些哑了:“后来父亲的事业有了些起色,得到了一个姓苏的女人的帮助。父亲铁腕,很快就架空了大伯,拿到了实权。也就是去年……妈妈突然联系我说,你可能要回来了。”

于适轻声说:“你也可以不回去。”

“对。可是大伯并没有孩子,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殷商百年的家业……”陈牧驰笑了笑,“我呢没什么远大理想,小时候的愿望一直是保护好妈妈。”

于适随口问道:“那现在呢?”

陈牧驰却不做声了。良久没得到回答的于适疑惑地回头,恰好对上对方直勾勾的视线。

“还是……保护好身边的人吧。”陈牧驰含糊道。

SUV出了巷子,街道猛地宽阔起来,于适看到小区的大门。


老板是个好人,殷商太子不是他想象中的嚣张跋扈不近人情。于适本以为这份司机的工作能安安稳稳做下去,但偏天不随人愿。他那天只是受陈牧驰所托开车出去送了份材料——

返程的时候太子给他发定位,附了简单的三个字:救一下。

平日里副驾上给他指路的陈牧驰不在,于适难得启用导航,一脚油门赶去。快到地儿了才发现就在小区周围的老旧居民楼区域,他在错综复杂的巷口停下张望,听到不远处拳拳到肉的声音。

于适把车挤进巷口,也把唯一的出路挡了个严实。他打开天窗翻出来,一面向里走一面甩掉了外套。


几十分钟后陈牧驰和于适并肩坐在车前盖上,一边抽烟一边等警察来。陈牧驰的衬衫渗出些血,西装裤上好几道破口;于适的皮衣外套泡在角落里的脏水坑里,打底的白背心也满是泥灰。

“真不错。”陈牧驰隔着悠悠升起的白烟看他,满意地咂舌,“我果然没喜欢错人,这么能干,你真的不应该只当个赛车手。”

于适指缝夹着烟,本盯着巷子里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打手们发呆,闻言转过头:“谁能想到你车前保险杠里藏了两条甩棍。”

“没办法嘛。”陈牧驰抓抓后脑,不好意思地笑,“毕竟我是殷商的人,总有人想用我去挟持我爸……那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们成功吧,我爸也很忙的。”

于适不再开口,盯着手指间的烟直到它燃尽。他跳下车前盖,在那群打手面前转了一圈确保暂时没有人有行动能力,蹲下身去探其中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的呼吸。

“于适。”陈牧驰在后面喊他,“你就没想过重组车队?”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于适动作一顿,然后自顾自地笑了:“哪来的钱?”

陈牧驰理所当然道:“我帮你啊。”

于适惊讶地直起身,回头看对方屈着腿坐在车前盖上,目光亮得出奇;于适眨眨眼,白色的烟慢慢升腾,他们头顶是被杂乱电线切割的天空。

“算了吧。”于适摇摇头笑,走回车边,“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莫不是太子您坐车坐习惯了,想当个领航员过过瘾?”

“也不是没有道理。”陈牧驰摸摸下巴,“如果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领航员,我可以考虑一下……”

恰好遥远的警笛声响起,打断了这场没头没脑的对话。陈牧驰也跳下来,接起电话一面向巷口走和警方确认位置。而于适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收了笑。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牧驰再没提过这件事情,似乎当时只是他们刚打完架、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安稳下来,才问出这么一句话。但于适还没等松口气,半个月后的周末太子又向他提出邀请——一家新开的赛车俱乐部,坐落在半山腰,旅游玩乐性质的。这家俱乐部连带着这个山头都即将要被殷商拿下投资做度假区,太子需要去找负责人敲定相关事宜。

陈牧驰用的话术是:“前几天我听他们聊起来一个赛车俱乐部,周末我们去看看?”

“不去。”现在于适已经敢拒绝太子了。他们比刚开始熟了一些,本就是周末的休息时间,陈牧驰不会用要去工作一类的理由逼迫他——

“我是去商谈诶。”陈牧驰说。

于适决定撤回前言。他斩钉截铁:“休息时间。”

“加个班嘛。”陈牧驰可怜巴巴,“给你补加班费——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去,势单力薄的,那山头子荒郊野岭,我被抓起来怎么办。”

抓你,哪来那么多天杀的熊贩子。于适说:“你也不是非要带司机去吧,你不是太子吗,你应该还有保镖、副手或者秘书。”

其实指的就是侯雯元黄曦彦和李昀锐。于适觉得自己暗示得已经很明显。

“都是你啊。”陈牧驰看起来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不可以同时是你的司机、保镖和秘书。”于适没好气道,“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哦对,三倍工资。”陈牧驰伸出三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根,“你可以同时是我的司机、保镖、秘书和舍友。”


俱乐部在半山腰,于适把SUV开上去,目光有意识地避开赛车道。陈牧驰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带着他如常地同老板见面商谈。两三个小时后几人走出会议室,陈牧驰正准备和老板告别,一转头却看到身后的于适正盯着不远处的墙面发愣。

冠军墙。陈牧驰甚至一眼就看到了那其中的于适。穿着光刻队服的独狼。

陈牧驰张张嘴却没舍得叫回他。老板倒是好眼力,目光在两人间巡视一圈——他只是受人所托来经营这个旅游场所,对比赛并不关注,自然也认不出太子的司机就是当年的冠军车手。他只觉得这个司机好像不仅仅是司机,太子对他的关注太过于……是更加亲密的、不仅仅是上下级更甚与朋友的关系。

于是他上前一步:“太子,要不要来一场玩玩?”

“嗯?”陈牧驰一愣,便伸了脖子去叫于适,“于适,来一场吗?”

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神一动又归于沉寂,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不了。你结束的话我们就走。”

“啊,好可惜。”陈牧驰也并不想逼迫,只是朝老板耸耸肩,“他今天没什么兴致,下次……”

他话音未落,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他转头,只见本站在冠军墙前的于适正被一群穿着赛车服的人团团围住。


“哟,独狼。”为首的人有些眼熟——看起来像是光刻曾经的二号车手。他正冲于适笑得肆意:“看起来兄弟们担心你是对的,你这也傍大款去了?”

紧接着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陈牧驰双手揣兜,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于适脱口而出。紧接着有只手伸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哟,这位兄弟可抬举我了。”他回过头,陈牧驰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我才是被包养的那个。”

那人上下打量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以为我不认识你,殷商的太子爷。”

陈牧驰从善如流:“说了我是被包养的那个,哎呀——我们的人设都被破坏了。”

于适睁大眼睛。什么人设?

“我一直都很喜欢独狼老师,人家都是约cos委托,我运气好点,能约到正主委托。”陈牧驰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极了,“今天的设定就是他是大富翁,我是他包养的小白脸。”

于适说不出话。倒是光刻那二号车手嘴角一抽:“谁管你俩谁大富翁谁小白脸……”他转向于适,“来一场?”

于适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面无表情道:“工作时间。”

“哎哟呵,照你这么说,现在和你开趟车还得经过你老板同意了?”那人便凑到陈牧驰身前,“给个面子吗太子,你叫他陪你一天多少钱,我付给你,你让他来陪我玩玩呗?”

“钱就不用付了,您在光刻买个席位都不眨眼,整天怎么还把钱挂嘴边呢。”陈牧驰好脾气地笑笑,“这还是得问问他本人。”

于适刚想开口拒绝,就被陈牧驰圈住手腕走出了包围圈。太子垂眼看他:“你想开吗?”

不想开是假的。不想赢是假的。于适移开视线,点头的幅度很细微。

陈牧驰又回头看了眼那帮人,低声问:“能赢吗?”

“之前能。”于适实话实说,“但是我已经很久没开过赛车了。”

“输了也没事。”陈牧驰咧嘴一笑,“到时候你就说你放水。”

“也没那么容易。”于适艰难地笑笑。

“没事,就当跑着玩。”陈牧驰开玩笑道,“大不了我提前和老板打招呼。”

于适皱起眉:“只有这个绝对不行,我——”

只允许他们犯规,自己却不能碰一点脏事儿吗?陈牧驰打量他,明明暗暗的目光,笔直的脊梁。明明你已经不在这个圈子里了,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呢?

但他还是没问出来。他只是松开对方的手腕,转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输了也不丢人,我给你兜底。”


两辆赛车在起点处并肩。于适坐进驾驶座,深呼吸,手扶上操纵杆。他看着前方,目光清明。

“加油。”陈牧驰替他关上车门。

于适叫住他:“等一下。”

“怎么了?”陈牧驰左右环视,“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吗?喝水?”

于适摇摇头,紧接着拍了拍副驾的座位:“来这。”

他紧紧闭了闭眼。独狼不是没有过领航员。光刻给他安排的领航员是光刻的人,被二号车手收买后在巴音布鲁克的赛道上故意报错导致他侧翻,从斜坡一路滚落的谷底。从那之后独狼才变成独狼,他再不会把自己的副驾交给任何一个外人。

可如今独狼不再是独狼,他被狮群接纳,狮王把他看做最信任的副手。

陈牧驰一愣,表情闪过刹那的狂喜。他努力控制自己弯起的嘴角:“我没当过领航员。” 

“不用当。”于适的语气听起来稀疏平常,“你坐在这里陪我跑完全程就可以了。”



SUV慢悠悠地行驶出山路,开进郊区外围狭窄的老旧居民楼区域。车窗降下来一点,微凉的夜风钻进车内,音响嗡嗡震动。还是陈牧驰喜欢的歌,郭顶的《把你的外套留在深巷》,只是这次于适在认真地跟唱。


什么声音 正在回响

什么温度 还在我肩膀

什么嘴巴 来不及讲

什么时候把你留在这深巷


“宝刀未老啊,独狼。”陈牧驰点了支烟,“赢得真漂亮。”

“我也不老啊。”于适心情好,语气似乎也欢快,“冲线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巴音布鲁克的天空。”


我的身体 躺在地上

我的眼眶 熬了几晚上

我的双手 开始想象

什么时候把你留在这深巷


“这么说起来,你在那边训练的时候,其实我也离你不远。”陈牧驰说,“你知道喀喇昆仑吗?它的意思是黑色的磐石。当时我戍边看到的天空,可能和你看到的也差不多。”


是的是的 有些尴尬

说了句话 没有人回答

看得见的 一切如常

看不见的就请你回到深巷


“那个时候我还不叫陈牧驰呢,”他望向窗外,“那个时候我还叫陈海……”

“陈海亮。”于适说。

“……亮。”陈牧驰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你的声音 是种回响

你的温度 还在我肩膀

你的嘴巴 来不及讲

现在可以把你留在这深巷


路口是红灯,于适把车停下,侧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重新起步的时候说:“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高考之后去学车,科三上道的时候副驾上坐了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儿,长得又高又帅像个异域王子,同期的女孩儿都想和他一组,但是他每次都坐我开的车。因为他说我开的又好又稳,坐其他人的车他总是很害怕。”

他扬扬下巴,示意陈牧驰把那支抽了一半的烟递到他嘴边。


我们同生 我们共享

无法离开 在云端之上

也许有天 你会不见

我来找你再请你回到深巷


“后来呢?”陈牧驰一面问一面把烟伸过去。

“后来?后来我科三过了,”于适说,咬住滤嘴狠狠吸了一口,“第二天直接去考的科四,我再没见过他。”

“我科三考了两次。”陈牧驰抓抓脑袋,把烟拿回来,“其实我科二也考了两次。”

“可能你就是天生坐车的命,太子爷。”于适笑,慢悠悠地吐出白色的烟,“我天生是给你开车的命。”


把你 穿在我身上

带我 感觉到自然

回来 你快来爱我

给我 一个人欣赏


白烟被夜风卷走,陈牧驰也跟着笑:“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于适看他一眼:“长得太帅了,很难认不出。”

陈牧驰笑得更欢,自己重新咬住于适刚咬过的滤嘴。笑够了他说:“那我天生是坐你开的车的命。我就被安全带绑在你的副驾上了,不管你是要撞墙还是冲下悬崖,我都会跟着你一起。”

“你可念自己点儿好吧。”于适没好气道,眼神却是明亮的,“瞎讲什么呢。”


霓虹太明亮

惹得人悲伤

等大雨落下

太阳再照常


“搞个车队吧。”良久陈牧驰掐灭了烟蒂,“我还是有个愿望,虽然不能一起看巴音布鲁克的天了,但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去看别的地方的天嘛。你开车,我坐你副驾,我们一起去。”

于适抿抿唇,没反驳权当默认。

下个红灯接个吻吧。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END


老驰二十七岁生日快乐!一切都会好起来 因为你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卤大鹅

【论坛体】好朋友最近总是不理我怎么办?

cp是考彪郊发,这篇主郊发

为保证观看体验

请先阅读合集上篇

这是第二篇,殷郊视角






行了

(o゜▽゜)o☆

一切看我表情行事







商周论坛»»朝歌大学校园网»»情感专区»»求助区



【求助】好朋友最近总是不理我怎么办?

1L 楼主

如题,我跟我朋友一直以来都挺好的,但是自从上个月他过了个生日之后就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在故意躲着我的样子

2L

谈恋爱了,判断完毕

3L

不是,这是大学论坛吧,怎么会有这种仿佛初中小女生问出来的问题😂

4L...

cp是考彪郊发,这篇主郊发

为保证观看体验

请先阅读合集上篇

这是第二篇,殷郊视角






行了

(o゜▽゜)o☆

一切看我表情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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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助】好朋友最近总是不理我怎么办?

1L 楼主

如题,我跟我朋友一直以来都挺好的,但是自从上个月他过了个生日之后就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在故意躲着我的样子

2L

谈恋爱了,判断完毕

3L

不是,这是大学论坛吧,怎么会有这种仿佛初中小女生问出来的问题😂

4L

楼上的,每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有和好朋友之间的矛盾好吗,你自己没朋友不代表别人也没朋友好吗

5L

就是就是

6L

不是我寻思人家就是吐槽一句咋还带人身攻击的😂

7L

已举报,楼上引战,楼主小姐姐别听她们的,这几个杠精就是吃饱了撑的

8L

楼主小姐姐还是说说你和你闺蜜之间的事吧

9L

我觉得有可能是闺蜜生日会上钓到了楼主的男人所以不好意思见小姐妹了?

10L  楼主

不是,我是男的,我好朋友也是男的,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11L

……

12L

靠北啦怎么又有油腻男在论坛上钓鱼啦,臭男人滚出克!

13L

楼上是北方网友吗怎么这个口音😂

14L

有一说一,男生也有和好朋友之间的情感困扰吗,我一直以为男生和男生之间都很少闹矛盾的,有什么也是一两句话就讲开了

15L

可能楼主内心比较细腻?

16L

楼主要不你仔细讲讲你和你好朋友之间的事,特别是他生日会前后,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17L 楼主

好,我想想看从哪里开始讲

18L

前排兜售花生瓜子小板凳……

19L

兜售君你又来了每个帖子都能看见你😂

20L  楼主

我跟好朋友F因为家庭关系很早就认识,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长得很好看,性子也要强,不管学什么都很快,所以上学的时候经常是第一,可能是因为他太优秀了吧,导致有些人嫉妒他看不惯他,老是喜欢找茬跟他吵架打架,特别是他死对头C,可以说他们只要见面必定会有矛盾,我整个学生时代都是看他们打架过来的

21L

楼主只是看着吗,你没有上手帮个忙?😏

22L 楼主

没有,我会护着他的,但是F很要强,不想以多欺少,我要是插手了F事后会不开心,所以基本上他和C打架都是单挑的,我也相信他能打赢

23L

楼主真是好兄弟啊!

24L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楼主这几句话说的好有男友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有点想磕

25L

楼上的收了神通吧别看到什么都磕啊😂

26L  楼主

我们一起读过了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又一起进了我家的公司实习,可以说我们这么多年来早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我们也约好了未来要一起度过,永远都不分开,但我没想到转变会来的这么快

上个月他过生日,我们一群朋友给他庆生,可能是气氛太好了不少人都喝多了,他也喝得醉醺醺的,我因为是开车带他来的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我没喝酒,等散会的时候就剩我和另外两个朋友还算清醒,但我们只有两辆车,我就想先送F回去,然后再回去接其他人,其实我不是很想回去的,但也不能把一堆醉鬼都晾在那

27L

什么叫其实不是很想回去……楼主你别太双标了好吧

28L

然后呢然后呢,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29L    楼主

我本来想送F回他市里的住处,但车程太远了一来一回天都亮了,所以想就近送他到他哥哥家,他哥出差了不在家,幸好他带着他哥家的备用钥匙,进去之后我把他安顿在沙发上,确认他睡好了才回去接其他人的

等我送完其他人天都快亮了,我还是很担心F就想去他哥家看看,没想到还没去就被我父亲一个电话叫回家商量联姻的事,等再回公司见到F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本想问他昨晚上睡得还好吗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结果他看见我就躲厕所里了,我叫他他就说他突然有点拉肚子,但我刚刚分明看见他就是看到我向他打招呼才很慌张地躲开的

30L

这个描述,感觉那晚F可能发生了点事儿

31L

我也觉得……不过这跟楼主有什么关系?

32L

就我一个人关注到了那个联姻吗?楼主你什么家庭啊家里还要你联姻?

33L  楼主

我家里就是稍微有点钱而已,大概就……跟殷商集团差不多吧,虽然不多但是也需要好好经营,我说联姻也就是说顺嘴了,其实我父亲就是想我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安顿下来,不过我没答应,跟他吵了几句,所以回公司才很晚

34L

跟殷商集团差不多……这特么还能叫有点小钱?

35L

我还以为楼主家里只是开了个小公司,没想到是超级富二代啊!(楼主我们做朋友吧!)

36L

吹牛的吧,国内有几个能像殷商集团一样的,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吧,楼主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

37L

楼上酸什么,楼主家里有钱也没吃你家大米啊

38L

正楼!无关的事不要讨论了,是想吵架把管理员引来封贴吗?

39L

支持正楼!

40L

支持+1,另外楼主你要不细说说联姻这事儿呢?

41L

我也觉得得说说,毕竟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42L

对的对的,最好再讲讲你和你父亲是怎么吵的😏

43L

楼上居然能把想听八卦说得那么清醒脱俗……

44L 楼主

那好吧,如果能帮助分析的话,不过我觉得这跟F的失态没什么关系

其实我父亲叫我回去先跟我说的不是我要联姻的事,是F的哥哥K要联姻了,因为F家里的状况跟我家里差不多,两家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所以我父亲很关注F家的状况,之所以那么早把我叫过去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消息,说K最近跟北边的一个大集团联系紧密,好像在谈联姻的事,而且K本来应该是在出差的,结果昨天谈完一个项目后居然不在酒店了,估计是去见情人了

综上所述,我父亲觉得K应该是有意要和北边集团的长子联姻,而且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如果他们两家联手那我们家就有点危险,所以我父亲要我也跟南边的另一个家族的孩子联姻,说这样有助于巩固地位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我这辈子除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之外谁都不想娶,但我父亲脾气不太好,看我居然敢顶撞他他就很生气,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我母亲也劝不住,后来还是我说反正都是联姻北边能联姻我也能,我就把F娶回家就行了,我父亲听完觉得好像有点道理,才消气放我走的

45L

……?

46L

等会儿,楼主说的把F娶回家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47L

楼主你清醒一点!你们好朋友就是能随便把对方娶回家的关系吗?

48L

难怪F会躲着你,哪个男的知道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想把他娶回家都会抓狂的好吗,没连夜扛着火车站跑路已经算很冷静了

49L

没想到啊没想到,楼主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给子

50L  楼主

啊?是因为这个他才躲着我的吗?

51L

那不然呢?

52L

楼主你别太……

53L  楼主

可是我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啊,我是真心想跟他结婚的,我想既然我们都约定好了一辈子不分开那结个婚也没什么,况且我们家里这几年也都陆陆续续给我们安排相亲了,与其到时候被逼着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那不如我们两个结婚,至少我们永远都不会讨厌对方的

54L

我……

55L

无话可说,楼下你来

56L

什么叫“约好了一辈子不分开”,什么叫“永远都不会讨厌对方”,楼主你确定那是你好朋友不是你男朋友?

57L

呵呵🙂,又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南通

58L  楼主

不是,我是真的,真心把他当兄弟当最好的朋友的!再说了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的吗,你们没有这样的朋友不代表我也没有好吗!

59L

啊我受不了了刚在隔壁看到一个当哥哥结婚对象的情人被煲养被pua还嘴硬不承认那个老男人是在玩弄他的恋爱脑,又在这边看到一个口口声声要娶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南通,我一天天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在论坛上刷到这些玩意儿

60L

楼上的,我也刚从那边过来,被整无语了

61L

什么帖子,发来看看?

62L

回复61L:私信了

63L

楼主你可长点心儿吧!什么人会想娶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啊,再好也不行,你看刘备会想娶张飞吗?

64L

武松会想娶武大吗?

65L

牛魔王会想娶孙悟空吗?

66L

宋江会想娶李逵吗?

67L

宝玉会想娶秦钟吗?

68L 楼主

……

69L

回复67L:你别说,这可不一定😏

70L  楼主

可是,我一直只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已啊……

71L

那如果F有对象了结婚了生孩子了,对象还不是你,你能接受吗?

72L  楼主

73L

好喽好喽要开窍喽

74L

我来加把火,楼主,你是不是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想跟你那个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哪怕一起干坐着没事干也很开心,然后还很想跟他贴贴,偶尔还想亲他一口?

75L  楼主

你怎么知道!!!

76L

楼主喜欢F,鉴定完毕

77L

因为这个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啊!所以楼主你别再说那是什么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了,你让我们这些只有普通朋友的人怎么活?

78L  楼主

原来是这样,这就叫喜欢啊……

79L

所以把你那些什么好兄弟好朋友之类的称呼都扔了吧,可能F就是因为这个才生你气不想理你的

80L  楼主

他因为这个会生我气?!

81L

毕竟楼主一边完全就是谈恋爱的表现还说想娶人家,一边又一直说只是好兄弟,F只要脑子正常的话都会觉得楼主在吊着自己吧

82L

所以楼主你赶紧去跟人家道歉表白啊

83L

楼主?

84L

楼主在吗?

85L

这都一天了我还在等后续啊

86L

楼主失踪了?

87L

这不是个写手贴吧

88L

不一定,毕竟现实中有几个像楼主这么呆的

89L

三天了……

90L

四天了……

91L

这都周末了楼主是不是表白的时候说错话被F恼羞成怒给噶了?

92L  楼主

我来了

93L

!!!

94L

楼主诈尸了!

95L

楼主你干嘛去了表白成功了没?

96L  楼主

没,我还没跟他说

97L

那你失踪这么久是干嘛去了?

98L  楼主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喜欢F的,我愿意跟他结婚一起度过下半辈子,不过他还是一直躲着我,好几次我下班特意堵他都被他逃了,我想他可能是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

99L

?楼主你……

100L

楼主你放弃了?

101L  楼主

没有,我在跟踪他

102L

不是,楼主咱这法制社会你冷静冷静!

103L

楼主,每个人都有喜欢不喜欢任何一个人的自由的,就算F不喜欢你你以后也会遇到更好的人的,你别想不开啊!

104L

对啊楼主你怎么突然从天然呆变成今日说法了这跨度未免太大了……

105L 楼主

你们想哪去了,我怎么舍得对他干什么😂

是他下午突然有事请假,神神秘秘的,还没开自己的车,跟其他部门的同事借车出门,我怕他出事所以追踪了同事车上的定位系统,想跟过去看看的

106L

哦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107L

所以F去哪了?

108L  楼主

不知道,他越来越远,都开出市区了,最后停在了一所……药店前面?

109L

药店?

110L

市里什么药没有,还是说那是间百年老店之类的?

111L 楼主

回复110L:没,就是一间普通药店

112L  楼主

他停车进去了,过了十几分钟才出来,离得远我也看不清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等他走了我再去药店里问问

113L

楼主你问到了吗?

114L

这属于病人隐私吧人家能这么容易被你问到?

115L  楼主

问到了……好奇怪,我进去之前还以为要软磨硬泡好久人家才会告诉我,没想到我开场白才说了一半,那个店员就翻着白眼问我“跟刚刚那个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点了点头,然后就她就把药给我了,我付完款就出来了

116L

这个店员……好熟练的样子

117L

不管了反正拿到了,楼主F买的是啥啊?

118L  楼主

!!!

119L

咋了?

120L  楼主

是……

(照片:花花绿绿的几盒药)

121L

哎呀卧槽,今儿是什么日子,恭喜楼……啊不是,恭喜F了

122L

妈哎这个验孕棒和早孕试纸……F是怀了啊!

123L

恭喜……啊不是不该恭喜……

124L

楼上的你们恭喜这么早干什么,人家只是在测还不知道怀没怀呢

125L

只有我一个人心疼楼主吗,可怜的楼主还在玛卡巴卡的时候F崽子都揣上了

126L

所以F怀的是谁的孩子?

127L

不知道,反正不是楼主的

128L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F躲着楼主也很能理解了,可能F受不了楼主这么天天撩他但不给准信,所以另外交了男朋友甚至还疑似揣上了,但不敢给楼主知道,哪怕买个验孕棒都要开车开出市区

129L

楼主好惨😂

130L

话说回来楼主人呢?

131L

可能受不了找地儿哭去了?

132L

可怜的楼主哭这么久,天都快黑了

133L

楼主不会再来了吧

134L

可怜,这帖子最终只是记载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135L

楼主回去给F准备新婚礼物吧,好歹他的婚礼你能有点参与感

136L

楼上的你别太歹毒😂

137L 楼主

我要疯了

138L

?楼主因为F揣崽的事要发疯了吗

139L

楼主我跟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回F不喜欢你可能下回有更好更适合你的呢

140L  楼主

不,不是因为这个

141L

那还能因为啥?

142L 楼主

F刚刚联系我了,要我帮他在我家全资的私人医院里给他安排一个病房

143L  楼主

他要打胎!

145L

卧槽!






tbc

……………………

真是造孽啊


好了下篇是谁的视角大家应该能猜出来了吧😏

哎嘿嘿



彩蛋是彪发对峙



sungZzang

「小罗✖️邓放」尘封年代

*《功勋》小罗✖️《长空之王》邓放

*一发完 上世纪年代文


1966年,戈壁滩上罕见的在白日里刮起大风。

 

罗大林胯下的马躁动不安,前蹄踢踢踏踏带起一片飞扬的黄沙。沙子被风刮起来灌进李东海的口鼻,罗大林偷偷睨他的脸色,小心勒了勒马儿的缰绳。

 

马是他61年调过来的时候从小马驹开始养的,那时候戈壁滩的条件更差,营房搭起来没两年,基地内外去哪都得靠马,沙尘暴天气物资进不来,人的水都得省下来给马喝。马叫罗建军,罗大林想了几个晚上想出来的名字,之后他就叫它建军儿,上马下马都得摸摸它脖子上的髯毛,权当跟它说辛苦了。

 

罗建军安份了,只是尾...

*《功勋》小罗✖️《长空之王》邓放

*一发完 上世纪年代文


1966年,戈壁滩上罕见的在白日里刮起大风。

 

罗大林胯下的马躁动不安,前蹄踢踢踏踏带起一片飞扬的黄沙。沙子被风刮起来灌进李东海的口鼻,罗大林偷偷睨他的脸色,小心勒了勒马儿的缰绳。

 

马是他61年调过来的时候从小马驹开始养的,那时候戈壁滩的条件更差,营房搭起来没两年,基地内外去哪都得靠马,沙尘暴天气物资进不来,人的水都得省下来给马喝。马叫罗建军,罗大林想了几个晚上想出来的名字,之后他就叫它建军儿,上马下马都得摸摸它脖子上的髯毛,权当跟它说辛苦了。

 

罗建军安份了,只是尾巴毛来回甩,等得有些不耐烦。

 

“营长,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到啊?”罗大林问李东海。

 

李东海的脸被风吹得皲裂斑驳,嘴巴干裂着,目光看向远方,上半张脸皱了一下,说:“司令讲他们今天必到,等着吧。”

 

他们在等西安来的一批飞行员,说是来参观导弹发射场,司令员怕车队迷路,亲下命令让他们提前去接,李东海带着罗大林一大早就出发,一直等到太阳悬上头顶。他们怀里有馍馍,都是红薯磨成的粉干做的,又糙又硬,放进嘴里没有水帮着往喉咙里顺那就像是直接嚼土渣子。

 

水当然是舍不得给人喝的,待会儿回去上百里的路都得靠马,水壶里的水珍贵到李东海和罗大林只能倒在手心,伸到马的嘴巴跟前让它们舔。

 

罗大林块头大,加上太阳晒得厉害,饿得有些头晕。

 

“来了!”李东海举着望远镜,踩着马镫直了直上半身,然后把望远镜递给罗大林。

 

罗大林把镜面用力贴在眼前费力地往前方看过去,漫天黄沙中,远处还真有几个小黑点越来越清晰。

 

“来了来了,营长,他们到了!我们去迎他们吗?”罗大林把饿劲抛到脑后,胯下的罗建军也扬起前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东海拍拍他的宝贝坐骑,一马当先扎进风里:“走!”

 

罗建军不等罗大林发号施令,一股脑跟着李东海飞奔,两人两马在风沙中跑了一阵,吃了一嘴的土,终于和空军的车队遇上了。

 

说来也巧,距离拉得越近,呼啸的风越发平缓,车队里下来一个人,站得笔直对李东海敬了个军礼,李东海对他点点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罗大林扫了一眼,来了不少车,后面几辆一看就是带着军需和补给,传闻飞行员的餐都是特配,军区里的首长都没他们吃得好,看来是真的。

 

罗大林没成年就参军了,后来被调到这戈壁滩,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打眼望出去都是一片苍茫的焦黄色,主食是土豆和红薯,新鲜蔬菜得等到过节才能吃上一点,更别说珍贵的肉了。罗大林想象这些飞行员们能吃上哪些山珍海味,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不知不觉落到车队后方。

 

在他左侧的车鸣了笛,一下子把他唤醒,罗大林往那边看过去,向司机憨笑了笑,目光移到后方坐在窗边的男人身上。

 

这人戴着墨镜,头发一丝不苟梳得整齐,胳膊架在车窗檐上,侧过脸打量了他几眼,又漫不经心把脸扭回去。墨镜底下的脸硬朗精致,嘴巴紧紧抿着,气场很足,一下就夺走了罗大林所有的注意力。

 

罗大林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跟一群糙老爷们儿混在一起,还从没见过气质这么矜贵的人。

 

靠近基地,路况渐好,军车速度都快了很多,罗大林一副看痴了的模样,满脑子都是车里的飞行员,被车队落得越来越远。打前阵的李东海终于发现身后没有了马蹄声,回头望了又望,确认罗大林还好好的跟在后方才放下心。

 

司令员在大院里接待,空军部队一下车就列队整理仪表,个个昂首挺胸站在一旁。罗大林把罗建军栓进马棚,急得连惯例的揉它几下都忘了,撂下缰绳就往院子里冲。两方的军长讲了几句话,随后司令员吩咐后勤部长安排人带飞行员们回营房休息。罗大林注意到他一直偷看的那位飞行员脸色不太好,嘴唇也有些发紫,心里想他是不是因为戈壁滩太过颠簸晕车了。

 

不应该呀,他不是开战斗机的吗?罗大林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的黏在这人的脸上了,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

 

“小罗,小罗?罗大林!”

 

管后勤的营长叫人叫不应,李东海脸上无光,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强忍着呵斥了一声。

 

“啊?到!罗大林到!”罗大林猛地回神,如梦初醒,立即站得笔直。

 

“你带着邓队长他们去3号营房,从今天开始,由你全权保障他们的后勤保卫工作。”

 

罗大林瞪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向营长指着的男人心扑通扑通狂跳:“是!”

 

其他人各自带着自己负责的人员离开了,罗大林看了李东海两眼,回过头去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扭捏,他拇指食指用力掐衣角,暗自鼓了鼓劲儿才走过去。男人一直皱眉,想来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罗大林走到他面前,他摘下墨镜,主动敬了个礼。

 

“我是邓放,飞行员。”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洪亮而坚定,不乏傲气。

 

“你,你好,我叫罗大林,我……”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这人面前莫名开始拘谨,罗大林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李东海再也忍不下去,上前瞪他一眼:“愣着干嘛?带人去营房休息!再安排几个人去车上搬东西!”

 

“哦,是,营长!”

 

罗大林莽撞的要去搬东西,想起来要先带飞行员们去营房,连忙又转回来,邓放没绷得住被他逗笑,眼睛里头像是装满了夜里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好看极了。罗大林一时看得呆住,李东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上级不在,他毫不犹豫一脚踢向罗大林的屁股:“看看看,咱们这儿哪个兵种没来考察过?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老子丢人!”

 

罗大林被踹得往前趔了几步,差点就扑到邓放身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赶紧向邓放道歉。他的脸被戈壁滩的风吹得黢黑,两只眼睛却像明珠闪着明亮纯洁的光。

 

邓放把墨镜放进胸前的口袋,昂起下巴扫了他两眼,双臂放松地跨在身后,对他说:“走吧?”

 

罗大林举起手指向一边,用力点头:“走,我带你们去休息。”说罢没等人回答,低着头自顾自往营房疾走。邓放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刚刚屁股都快被颠碎的不适感慢慢消散,一个兄弟拍他的肩,邓放摇摇头,跟上罗大林一路往军区腹地的一片平房走过去。

 

走到3号营房前,罗大林推开大门,不敢和邓放对视,一直盯着门框。“这,这就是你们休息的地方了,你们是,是一人一间,吃饭听号声,食堂在那——”罗大林还是不看任何人,只举起胳膊指着一个方向,众人看过去,一个带院子的伙食房,门口稀稀拉拉种了些蔫蔫的绿叶子菜,这里的土存不住水,这些蔬菜看起来岌岌可危。“——睡觉也听号声,我们这儿限电,吹了熄灯号之后就停电了。你们房里都放了煤油灯,也有火柴,要是想上厕所……”罗大林顿了顿,不知怎么的脸上有些热,挠挠头继续说:“营房只有一个公厕,在那边,基地里水很珍贵,洗不了澡,你们只能在那里用毛巾沾点水擦一擦。”

 

邓放一脚踩在台阶上,手撑着膝盖,问:“我在哪间房?”这个姿势使得他的目光从下往上直视罗大林,罗大林避无可避的和他对视,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随便挑是吧?”

 

罗大林赶紧点头。

 

“行,兄弟们,你们挑。”邓放直起身体,念叨了句出去看看,又戴上了墨镜,向营地边上走去,一个翻身上了房顶,往远处眺望。太阳一寸寸落下,空旷的戈壁平原变得更加开阔,开阔得让人心里发空。邓放的部队驻扎在西安,基地所在也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只是他们有战机作伴,现在因为有了家属随军的政策,生活区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比这里显得有人气儿得多。

 

看了会儿,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打眼看去,是兄弟们正从车上搬行李。罗大林那傻大个带着手底下几个工程兵做帮手,浑身的力气没处使似的,一个个肩扛手提,恨不能头上再顶一两件。邓放从房顶上荡下去,正好跳在罗大林面前,罗大林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怀里的包。

 

邓放从他身边绕开,往车队那边走,“我行李呢?”他看了眼载自己的那辆车,走到前头问司机。

 

司机指指罗大林:“那位小兄弟帮你都拿走了。”

 

邓放心里轻飘飘的,从车厢里帮人拎出两个包,走进营房给那人送过去,随后就回了房间。罗大林刚刚放下他的东西,正局促的想往外走,看到邓放站在门口,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胡乱挥舞了几下胳膊后,小声说:“我,就给你放这床板上了,我怕放地上把你的包弄脏。”

 

“谢谢。”

 

营地里的灯光暗淡昏黄,罗大林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忽然特别大,特别空,让他的心乱糟糟的,还有些慌。

 

“我我走了,你休息吧,你们明早还要起来观看地面爆轰实验。”

 

罗大林往往屋外走,还没走到邓放面前就开始侧身,邓放倚住门框给他让出位置,脸上和颜悦色,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同志,你的保密觉悟还不够啊,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就直接告诉我啦?”

 

罗大林的脑子里一下子空白了,紧张得语无伦次:“啊?你,你们不知道吗?我,我以为你们都提前知道接下来的……”

 

晚饭的号声突然响起,吓得屋顶的灯也跟着跳了跳,有人在走廊叫邓放,他回头应了声,似笑非笑对罗大林说:“同志,该吃饭了。”

 

罗大林从他身侧闯出去,飞也似的跑了。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这些金贵的飞行员们吃的是什么,一进食堂就扫视有没有空军部队的身影。看来看去,排队的依旧是自家人,罗大林领了个不锈钢碗随便找了个队伍站在队尾,不一会儿,寻常不会开的窗口突然架起玻璃窗,炒鸡蛋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甚至一些年纪小的忍不住诱惑和好奇心径直走到窗口前够着脑袋往里看。

 

野葱炒鸡蛋的臊子,像白云似的又软乎又热乎的面条,精面粉做的食物只有在设计武器的科学家们来驻扎的时候才会在基地出现,64年东风3也顺利发车之后来他们基地的知识分子连黄羊也难吃上了,逼得基地首长下命令留下种公羊和两只看起来很能生崽的母羊,打算在营地外搭一间羊圈,试着在部队里饲养黄羊。

 

黄羊生性跳脱,养了之后才知道它们被关在一个小地方里根本活不了。为此队里还曾经请过畜牧专家来上课,努力了两年,才挑出性格相对温驯的羊培育出下一代。这次飞行员来,队里特意挑了一只宰了,下水熬成一大锅羊杂汤,和炒鸡蛋精面条放在一起,简直能鲜掉在场所有人的眉毛。

 

罗大林咽了好几下口水,向来只能啃窝窝头喝萝卜汤的官兵们眼睛都移不开,待飞行员们鱼贯而入,神色如常地用饭盒盛面条,炊事兵给他们每人打一勺鸡蛋,又给一碗羊汤,边上手握干硬窝窝头的人都盯着他们碗里的面条看,个个露出渴望的眼神。

 

李东海跨进食堂,扫视一圈喝了一声:“该吃饭吃饭!”

 

寂静的食堂才终于恢复以往的氛围,屋外挂着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强军战歌,坐着吃饭的两方泾渭分明,但无一例外把到手的粮食都吃得干干净净。

 

罗大林下意识寻找邓放的身影,找到就不自觉用余光偷看。

 

邓放吃饭很专注,喜欢一筷子塞一大口送进嘴里慢慢嚼,这会儿谁和他说话他好像都听不见。罗大林半个窝头在嘴里嚼半天也没见咽下去,被人用力推推胳膊才回神。“啊?什么?”他问刚刚说话那人。

 

“我说,那群飞行员来也顺便带来了一部片子,上面说晚上放电影,待会儿咱吃完早点去占个好位子!”

 

罗大林回他:“咱肯定都是按班坐,哪儿是占座就行的,你怎么不占第一排最中间呢!”

 

那人嘿嘿笑:“最中间肯定轮不到咱们,别说这些首长们了,要论也得紧着这些宝贝。”他朝邓放那边努努嘴,罗大林自然的又看过去,邓放嘴里塞着满满的面条,脸颊鼓得圆圆的,吃得一脸认真。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搞特殊,他们呀,和来做实验的科学家们分量都一样,听说做飞行员之前也都是知识分子,训练特别辛苦,能力都很强,上了天那都是拿命去拼的,之前击落老蒋一架铁鸟的就是他们24师的。”

 

聊着聊着,这顿饭囫囵吃完了。各营的营长列队通知晚上看片子,晚饭的不快顿时被大家抛到脑后,大多都还是娃娃兵,在这寂寥的荒原很容易就能被新鲜的事物感染到,发自内心地快乐。

 

终于挨到按连坐位子,已升副连的罗大林自然被安排在他们连的中间,他坐下就借着身高优势装作若无其事的扫视全场,一直寻找邓放的背影。

 

他的后脑勺很好认,至少在罗大林看来很独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邓放离他不远,只是罗大林还没高兴多久就因为自己这大个头影响后面的战友看幕布,被调到了最边上的座位。这下子离坐中间的邓放隔了很远,余光也看不见了,非得侧过脸才行。

 

他们这次带来的片子是《打击侵略者》,65年的电影,扎根在这荒无人烟戈壁滩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兵崽子们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罗大林心思原本不在幕布上,等电影里的志愿军杀到敌人白虎团的山坡下,他也看得心惊胆战,咬着指甲如坐针毡,自然也没注意到前方的飞行员,微微扭头瞟了他一眼。

 

电影看完,每个班整队回各自的营房,罗大林紧赶慢赶回去打了一桶水,悄悄放在邓放的房门前。要不要敲门,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下一秒忙不迭跑了,比拉练比赛时还使劲。邓放听觉和视觉同样敏锐,罗大林提桶站在门外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听到似有似无的敲门声和慌张跑远的动静才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直接开门逗逗他。

 

明天一定。

 

邓放毫不怀疑明天罗大林会不来。

 

果然,第二天晚上罗大林的水桶还没放下,面前的房门就突然打开了。邓放穿着保暖衣,套一件黑色皮夹克,脸被戈壁滩的风吹得糙了些,但看着还是精神抖擞。“我,我怕你不,不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怎么在他面前就变得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顺畅,罗大林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满脸极力想装作镇定的窘迫。

 

邓放上下扫视他,眼神像是在观察他战机里的精密仪器。

 

罗大林更不自在了,手足无措,地上要是有条缝他能立马就钻进去。

 

“谢谢。”

 

邓放在他面前弯下腰,拎起那桶水,眼神先是自上而下,后又自下而上,一秒都没错开和罗大林的对视。罗大林和前天晚上一样跑了,快到营房门时绊了一下,邓放追了一句:“同志,小心点儿!”罗大林跑得更快,身后有条狼追似的。

 

有几个战友听到走廊的动静打开房门,看到邓放手里的捅开始怪叫,“诶呦咱们邓队长真是走哪儿都是香饽饽,连到了这儿都有人格外照顾,怎么没人特意给咱提水啊?”

 

”去去去,睡觉去,别贫。“邓放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摆出队长的身份压人,随后在一众起哄声里堂而皇之把水拎进房间,点上煤油灯,脱了衣裳打湿毛巾,安心在房里慢悠悠擦着身体。

 

圈养的母羊在夜里悄悄下了一只羊羔子,胞衣被它自己舔掉了,罗大林去给它送草的时候小羊羔子正跪地上喝妈妈的奶。罗大林惊喜得不得了,这是基地的第二只羊羔子,如果它也顺利长大,那在这里畜养羊和兔子就真的成为了一种可能。但羊羔子很瘦小,羊妈妈生产之后也很虚弱,罗大林把草放到它嘴边,急急忙忙要再去打一些新鲜的梭梭树给母羊补充体力。

 

罗大林很急,喂完羊他还有活要去干,一个不小心镰刀割伤了手,他都没察觉到痛,直到把草都扔进羊圈,手心黏糊糊的,看到血都凝固了才显出疼来。不过他们时常搭建发射架,修整营房和维护基地的基础建设,这点小伤没放在他的心上,早操的哨声响起,他想也不想地冲回去列队,然后就背着包和铁锹赶往施工地点。

 

这两天他没能见到邓放,他们被直升机拉去隔壁的战区司令部参观最新的机型,说晚上才能回来,罗大林心无旁骛的干活,手上的伤口不知不觉裂开,不仅痛,还影响他的进度,他有些郁闷。想到包里有个装窝窝头的布,他放下铁锹翻出来,三下五除二吃掉窝窝头,把布紧紧缠在手上。就这样埋头苦干一天,李东海终于发话让大家都回去,罗大林拍拍罗建军的脖子让它跑得再快些,邓放今天都在赶路,他要赶在邓放睡觉前把水拎给他,好让他擦了身体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休息。

 

回到营地,他们营房的灯果然都亮着,罗大林接了水放在邓放门前,刚要走邓放又打开门,今天罗大林是真急着走,他惦记着母羊和小羊崽子,虽说有后勤兵照顾他们,但罗大林不放心,总要亲眼看它们一天天长得更强壮才安心。

 

“唉,同志,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罗大林回过头,头顶昏黄的灯光让他的脸红藏在黝黑的皮肤下,只在躲闪的眼神中让人看出他的羞涩。他老实地回答:“我要去喂羊。”

 

“你们这儿还养羊?”

 

“是,养了好几只,有一只母羊前两天下小羊羔了,我要去给它割一点沙枣。”

 

“你受伤了?”邓放突然注意到他的手粗糙地包了一圈布,歪歪扭扭,就简单打了个死结。

 

罗大林把手举起来看了看,才想起来,说:“早上,不小心割到的。还不是为了那只母羊嘛,它是大功臣。”

 

“你这样不行,容易感染,你进来,我给你处理一下。”邓放要把他拽进房间。

 

罗大林愣住了,这下什么也遮不住他的脸红了,他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赶紧说:“我没事!我去医务室那里处理就行,你,你早点休息。”

 

邓放不由分说把人扯进来,一把摁坐到椅子上,转身去包里翻紧急医疗箱。

 

“真没事儿,我不打扰你休息,我习惯了,这儿干得很,伤口很快就能长好,不会发生你说的事情的。”

 

邓放皱眉有些不高兴:“你经常受伤吗?然后就这样放着不处理,等它自己长好?伤口感染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致死率100%你知不知道?你以前没事是你幸运!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这么幸运吗?”这顿斥责咄咄逼人又言之凿凿,说得罗大林哑口无言,邓放生起气来比平时更加好看,气场全开,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罗大林乖乖给自己解开包扎的布,邓放已经找到了红花油和碘伏,站在他面前等着。越急手越不听使唤,死结怎么也解不开反而越扣越紧,罗大林的左手急得打颤,邓放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单膝跪蹲在他面前,拽过他的手给他解。罗大林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很想把自己黑黢黢的手藏起来,他的手被邓放托在掌心,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近的身体接触,罗大林飘飘然的感觉自己正在做梦。

 

煤油灯忽闪忽闪,房间里暗暗的,虽然入夜了,但罗大林觉得这里暖洋洋、潮濡濡的。

 

邓放终于拿开这块破布,用毛巾沾上他拎来的水先把他的手擦干净,再仔仔细细给他涂上碘伏消毒,抹上红花油,最后用干净的纱布耐心包扎。罗大林发现邓放非常认真的时候会习惯性噘嘴,例如吃饭的时候,例如听课的时候,例如现在,他就蹲在眼前,小幅度撅起上唇,极其认真的为他处理伤口。

 

“好了。”邓放将他的手来回翻看了几遍,对自己包扎的手艺颇为满意。

 

罗大林胆大包天的、或者说毫无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甚至摸到了他突然加速的脉搏。他们的眼神撞在一起,邓放想抽回手,罗大林的脑子短路了一样,竟然抓紧不肯松开,飞行员那点轻微的挣扎使他的心怦怦然,胸口痒痒的。

 

邓放挑眉看他:“同志,你不是还要去喂羊吗?”

 

罗大林如梦方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过分冒犯的举动,一下子呼吸急促,汗出如浆。“邓,邓队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夜开始向他们合过来,邓放看了眼窗外,对他说:“快要吹熄灯号了,你再不去割沙枣,等会儿停电你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找不到回基地的方向。”

 

罗大林跳起来往外面跑,他心里飘来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涨涨的,挥不开,也打不散。

 

沙枣熟成令人满意的浆红色和橘黄色,罗大林憋着一股劲儿打了整整一篓,跑着就回了营地,奔去羊圈边给母羊加餐。他没倒完,剩了大半带回屋里,跟他同住的几个战友问怎么不都给羊吃了,罗大林回:剩点儿,明天吃,后天吃。

 

人问:再去打就得了呗。

 

他回:我,我有事儿,不能天天都去。

 

人又问:嘿,你有啥事儿啊?晚上回来不就吃饭搓泥睡觉吗?

 

他拿着毛巾拿着盆儿去公共洗漱间,回:有事儿就是有事儿。我搓泥去了。

 

屋里一片哄笑,都猜他是不是给人说了媳妇,晚上要偷偷给人写情书。罗大林要赶在吹熄灯号前把身体擦干净,毛巾已经打湿了,想了又想,折回房间,顶着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质问向隔壁床借了个香皂,急匆匆的往水池子边去了。

 

躺床上,罗大林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想邓放跟他说的:你的伤口每天都要卸纱布消毒,以后你拎完水直接进屋吧。

 

罗大林揪住被子捂脸上,过了会儿又翻身,把被子抱怀里、夹腿中间,半梦半醒的时候,这被子就好像具像化成了一个人。

 

没受伤的那只手提了捅水,眼前的门怎么也抬不起胳膊敲下去,罗大林感觉自己比第一次给邓放送水的时候还紧张,营房门口进来两个人,罗大林慌张地看过去,手忙脚乱放下水桶闷头要走。上完厕所的飞行员看罗大林正局促地从他们队长房门口逃跑,立马扯着嗓子喊:“罗连长,你又来给咱邓队送水啦!”

 

罗大林如遭雷劈似的停住不动,邓放的房门立马被打开,俩人分别被踹了一脚,随后邓放的声音就传过来:“进来。”——是对罗大林说的。

 

见人还愣着不动,邓放皱了皱眉,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进来,罗大林受不了他这目光,三步紧两步跨进他的房间,外面两人连带一群出来看热闹的嗷嗷大叫,邓放瞪了他们一眼,回身关上了门。桌上已经摆好了红花油和新纱布,罗大林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老老实实拆手上因干活儿弄脏的纱布,露出伤口来。手被邓放拽到电灯底下看,罗大林的心尖儿上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呼吸都屏住了。邓放的手心和指尖都有老茧,可见他平时的训练程度,但他身上滑溜溜的,一点伤痕也没有,就像他的脸。

 

罗大林以前还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能有这样浓密纤长的睫毛,这样英俊挺拔的鼻子。跟他们这些在风沙里吃土的大老粗比起来,像邓放这样集知识和能力于一身的顶级战士就像天之骄子,远得如同他们敬仰的四方神,护野山林,战无不胜。

 

“伤口又有些裂开了,得,还得消一遍毒。”邓放起身去药箱里拿碘伏,罗大林恍恍惚惚地回答:“时间紧任务重,没人敢掉队,科学家来之前营房不建好,丢脸的是我们三二五团。”

 

邓放低头弄他的伤口,漫不经心回:“早说,我们挤挤,给他们腾出营房来不就得了。”

 

罗大林赶紧说:“不行啊,首长说你们都是宝贝,得保证你们的生活质量。”话说完,罗大林才觉得宝贝两个字烫嘴,恨不得把脑袋钻桌子底下去。邓放抿着嘴,薄薄的唇线因为忍笑拉出好看的形状,罗大林看痴了,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邓放把他的手包好,从口袋里掏出个长方体的墨绿色物件来。

 

“认识这个吗?”

 

罗大林摇摇头:“不认识。”

 

“这个叫口琴,是个乐器,我会一点儿,你想听吗?”

 

罗大林点点头:“想。”

 

邓放把药箱收拾好,穿上军大衣,对他说:“兄弟们要休息,我们去外面吧,你对这儿熟,正好带我去远点的地方走走。”

 

罗大林赶紧站起来,“好。”

 

他们出了营房,走在院中遇到战友,罗大林就主动说:“邓放同志想出去走走。”大家都知道罗大林是被指派照顾邓放这队的,都觉着没什么大不了,倒是罗大林见人就欲盖弥彰说上这么一句,在战友们眼里成了一种隐隐的炫耀。

 

他们一直走出基地大门,途中遇到一个首长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罗大林站得笔直,大声报告:“是,首长,我誓死保卫邓放同志的人身安全!”

 

邓放的心情不错,跟着他在漫天星空下沿着沙棘田边走。

 

走了会儿,终于走到一片胡杨林,这树已长得粗壮,罗大林拍拍它们,对邓放说:“这些都是我刚调来的时候跟我们营长一起种下的,我那时候就是一个大头兵,我们营长刚从朝鲜战场下来,那会儿这片地一眼看不到边,基地里大部分人还住在帐篷里,别说窝窝头了,连新鲜的红薯都吃不到。”

 

邓放倚着树,认真听他讲,但罗大林不说了,只拿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邓放就把口琴拿出来,问罗大林:“想听什么?”

 

罗大林想说自己没听过几首歌,就回:“东方红吧。”

 

邓放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绢,细细把口琴擦干净,那片白白的手绢在邓放手中上下翻飞,几乎要飞进罗大林的心里。他先试了几下音,罗大林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的声音,和邓放本人的声音一样,有些沙哑,但也很悦耳,悠长。

 

夜里风渐大,邓放的东方红吹得断断续续,但他很享受,这里的星星和西安空军基地的一样美。

 

罗大林没怎么听进耳朵,只是一味看着邓放,想要把这一幕永远刻进心底。

 

按照他们的行程,科学家们进驻基地之后的几天,观摩地面弹片模拟爆轰实验之后他们部队就要回去了。想到这里,罗大林有些难受。他和邓放之间隔着的是遥不可及的距离,邓放离开之后,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尖端技术人才,恐怕早就会把自己这种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大头兵忘得干干净净。

 

“不好听?”邓放的声音把他从失落的情绪里拽出来。

 

罗大林赶紧摇头,大力地摇头,说:“很好听,真的!”唯恐邓放不信。

 

邓放把口琴拿在手上把玩,说:“那你还发呆?”

 

罗大林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半天,垂着脑袋说:“我想到你很快就要走了,心里很难受。”

 

邓放脸上一直淡然的微笑不见了,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性格憨厚老实的大头兵竟然敢这么直白的把心思说出口

 

“为什么难受?”邓放问他。

 

罗大林想了想,认真说:“因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见不到我会难受,来你们这考察的队伍应该有很多吧,罗副连长每次都会难受吗?”

 

罗大林摇摇头,说:“我,我不知道,就是心里有点闷闷的。”

 

邓放不问了,轻轻叹口气,扬起口琴说:“我教你吹口琴吧。”

 

罗大林受宠若惊的样子直摆手:“我不行的不行的,再把你的口琴弄脏了!”

 

邓放低头看了眼口琴,没掏手绢擦,直接塞进罗大林嘴里。

 

“用力吹,吹出声音来。”

 

罗大林愣住了,邓放不容置喙的声音传过来,他听话的吸了一大口气,莽撞向嘴巴里的乐器吹进去。只有簧片之间震动的动静,邓放顿了顿,又说:“别一口劲儿把气都吹出去,含住上下的盖板,往簧板里慢慢吹,让声音先发出来。”

 

罗大林含糊的噢了一声,尝试着慢慢吹,又吹得太慢,气都跑走了。

 

邓放把口琴拔出来,直接塞进嘴里——“同志,我,这……”罗大林的脸‘轰’得一下滚烫起来,邓放给他示范了一遍,问:“学会了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扬了扬,“要给你擦吗?”

 

罗大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头脑发昏的向前两步朝他撞过去,跌跌撞撞在他面前站稳。邓放怔了怔,微微仰头和他对视:“罗副队长,你有家属吗?”

 

“有啊,我阿爸还在家里……”

 

“我是说,媳妇儿,或者对象。”

 

罗大林拼了命的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我生下来还没谈过对象呢!”

 

“噢。”

 

邓放收起口琴,转身要走,罗大林懵懵地看着他,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问:“你问我这个干啥?”

 

“基地的灯要熄了。”

 

罗大林一肚子的疑问,邓放脚步不停,呼吸间的冷气化成白色雾气飘散在黑暗里,基地就在眼前,罗大林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抓不住了似的,心揪着难受。一直把邓放送到3号营房大门处,罗大林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邓放开门的时候等了一下,没见罗大林有任何动静,毫不犹豫的就要进去关门。

 

“明天,还,还能教我吹口琴吗?”

 

邓放关门的动作停住了,半张脸从门扇间露出来。

 

罗大林没敢跨上3号营房的台阶,就站在院子里垂着头问他,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响。邓放居高临下,罗大林的余光看不清他的表情,熄灯号响起,头顶的灯闪了闪,邓放从门里走出来,对他说:“要看你想不想继续学。”

 

“想!”罗大林想也不想的点头,生怕邓放反悔。

 

邓放从口袋里摸出口琴,用手帕包起来,走到罗大林面前递给他。“送你了。”

 

罗大林晕晕乎乎的伸手,邓放把口琴放在他的掌心,“那,那你呢?”

 

“我在队里房间里还有,这个送你,明天带上,我还用这个教你。”

 

“我一定带上!”

 

邓放慢悠悠走回去,罗大林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里,直到基地的灯一排一排按顺序熄灭,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营区走。“呦,罗大林同志回来啦!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你对象打电话去了?还是找地方躲起来写情书了?”罗大林一进门,黑黝黝的房间顿时热闹起来,几个人上前把他搂住开始搜身,罗大林把邓放送他的口琴藏在兜里,很快被人翻出来抢去,他急了,竭力想夺回来,但口琴已被击鼓传花一样传到最远的一个人手里,他则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分身乏术。

 

屋里响起擦火柴的声音,很快就点燃了一盏煤油灯,邓放的口琴被众人放在灯下观看,几只手摸来摸去,看得罗大林心里更急。“还给我!不许你们碰!”他上前去抢,其中一个人把口琴高高举起,坏笑着:“老实交代,这么好的东西,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啊?对象送的吧!”

 

“大林什么时候交的对象,竟然不跟我们说,够不够兄弟啊!”

 

“就是,这段时间总是偷偷摸摸出去,大半夜的才回来,上次营长查房,还是我替你兜的!”

 

罗大林气鼓鼓的,先把手帕抢回来,又一脸生气地盯着举口琴的那个人,向他摊开手掌。再怎么说他的军职最高,脸冷下来还真能让人打几个寒颤,“得了,还你,还跟兄弟们生起气来了。”那人把口琴还过去,几个人如鸟兽散,各自钻进自己的被窝屁股冲外脸冲墙。

 

看着口琴就像看着邓放,罗大林小心地把它包好,揣在自己枕头底下,睡觉时候不自觉地握在手心,抚摸着盖板处邓放嘴唇曾触碰过的地方。

 

第二天吃过晚饭,罗大林去找邓放,他的房门直接就敞开着。两个人打照面,眼睛对视了一下,没说话,罗大林自觉拆纱布,邓放利索地抹红花油,处理完毕俩人就一前一后默默往外头走。胡杨林里,口琴的乐声断断续续响到半夜,两个人藏在帽子里的耳朵都冻得通红。

 

罗大林终于学会让口琴发出声音,回基地的路上,他踩着邓放的影子,邓放发觉后说他幼稚,罗大林问幼稚是什么意思,邓放趁他不注意,一下子跳到他的影子上,昂着脑袋得意地说:“我赢了!这就叫幼稚。”

 

沙枣桶终于空了,罗大林不得不去给母羊再打一些回来,沙枣果期短,成熟期也就两个月,还不算上夜里风沙大刮走的好老些。邓放知道后说要一起去,罗大林说有点远,让他等着,然后去马厩牵了两匹马。

 

“为什么给我这只啊?我喜欢你那只。”邓放看着罗建军。

 

罗大林拍拍马脖子,骄傲地答:“建军儿就认我,连营长骑它都不给好脸色。”

 

邓放没计较,利落上马牵住缰绳。

 

罗大林直发愣,心想这人怎么什么都会,罗建军通人性,知道主人要去打枣打了个响鼻儿就奔了出去。它也兴奋得厉害,沙枣也是它喜欢吃的水果,它还记得往年罗大林去打枣、它在一旁吃地上的沙枣吃到饱的快乐。

 

邓放夹了下马腹跟在他身后,火烧云在西北的天空燃烧起来,在戈壁滩上驰骋的罗大林自由奔放,原始野性在他肆意昂扬的姿态里展露无疑。赶路途中,罗大林突然勒马停下仔细听了听,邓放问怎么了,他示意别说话,耳朵往一个方向伸过去。

 

“那里有黄羊群!”

 

罗大林调转方向追过去,邓放也跟着疾驰,没过一刻钟就见到前方沙尘飞扬,野生黄羊群竭力逃命,罗大林一把捞起身后的枪对准它们,却迟疑了一下,没有扣动扳机。

 

“怎么了?”

 

“我要带母羊回去,追上去,我要活捉它们!”

 

罗大林看着黄羊群的眼神目光炯炯,一往无前。罗建军已经跟在最后一只羊的屁股后头,但队尾的几只羊竟然对这一人一马并不太害怕,只是跟着大部队的方向跑,像在躲什么别的要命的东西。

 

罗大林控制罗建军的力道瞬间减轻,罗建军的速度慢下来,邓放时刻跟随着他的节奏,耳朵里也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黑狼!我们也进入到狼群的捕猎范围内了!”

 

罗大林不敢让邓放冒一丁点的险,立即决定带邓放调头回去。跑了没多远,屋漏偏逢连夜雨,戈壁滩刮起风,能见度急剧下降,罗大林突然示意邓放停下,邓放戴上随身携带的护目镜,风沙中,隐隐显出几对绿荧荧的光。

 

罗大林挡在邓放身前,浑身迸出杀气,凶神恶煞地盯着龇牙的头狼,罗建军受他的影响,不客气地向对方嘶鸣,看起来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能立马冲过去把它们都撞飞。

 

邓放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大林。

 

这才是他原有的样子,赤胆勇义,粗旷豪放。

 

头狼试探着向前踱了几步,罗大林立即把枪端到胸前,干脆利落上膛。那家伙听到声音,低沉地向周围吼几声,慢慢往后退,消失在风沙里。罗大林等了会儿,邓放也探听左右两侧的动静,确认包抄的狼群成员跟着头狼一起退开之后说:“都走了。”

 

罗大林没敢放松,枪就一直握在手中,换了个方向带邓放离开,绕了点路才到达沙枣林。

 

遇到狼群的紧张感慢慢消退,邓放和罗大林一起摘果子,没地方装,只能摘下帽子放里。

 

“母羊吃这个就能养活羊崽?”

 

“嗯,这个果子有营养,往年果季营长都要带我们来这里摘回去给战友们吃。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果子越结越酸,人都不爱吃,但羊还是喜欢,果子里有水份。”

 

邓放挑出烂掉的一颗扔掉,继续说:“你养动物还挺有经验。”

 

罗大林指指罗建军:“它也是我养大的,所以只认我。”

 

邓放看了眼尾巴甩老高的罗建军,认同的点点头。

 

两个人摘回去的果子够母羊吃好几天,罗大林抱起小羊羔颠颠重量,满意的感受到它壮实了不少。

 

晚上跟邓放学口琴的计划被打乱,李东海找到罗大林说气象部门预测将有大风暴,五院的车队提早出发了,走到三里亭就失去了联系,一整天了,基地和五院都收不到他们的回答,上级要求他们立即出发向所有可能的路线去找,接应可能被风暴困住的科学家们。

 

罗大林牵着罗建军就跟着李东海走了,一走就是一整夜。

 

邓放没等到他的水,熄灯后摸去了他的营房。

 

整个七连的营区空无一人,邓放立即就反应过来令罗大林消失的原因是什么,巡逻兵两两一对在营区中央穿过,邓放把手插进里昂夹克的兜里,若无其事地转身,摆出一副睡不着出来遛弯的神情。

 

一直到快吃午饭的点,邓放和兄弟们正体能训练,外面有人喊七连回来了,一群人做完最后一组动作都围到窗边看。没有车的影子,几十个科学家都跟着马颠回来,罗大林怀里就护着一个戴眼镜、齐耳短发的女性青年。女青年也死死抱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满脸紧张和警惕。

 

把人和资料都送回基地后,罗大林他们又回去带上工具包,重新换一批马往外赶,这边空军的人吃午饭的时候才知道,气象部门预报的大风暴提前发生了,五院的车队正巧遇上,轮胎全部陷进坑里,几辆车都成了废铁,架在戈壁滩上动弹不得,七连的人马不停蹄赶上百公里的路去抢修。

 

找了一整夜,早饭中饭没得吃,现在人在一百公里之外,骑马来回怎么也要夜里才能到,罗大林那大体格能撑得住吗?邓放边吃边想。

 

食堂给七连的人留了窝窝头,但入夜气温骤降,这些窝窝头到时候比石头还难啃,邓放看了看手里的馒头,趁人不注意放回饭盒,把盖子给盖上,悄悄塞进怀里。他吃得比平时更慢,甚至剩下了两粒红烧肉——猪肉是特供的,也是定量的,哪怕飞行员也只能每人五块。

 

待人都走了,他把饭盒掏出来,撕开馒头把肉夹进去,随手把饭盒放进回收点,一手握一个馒头,做贼似的逃回了房间,把它们小心地用手帕包好,塞进被窝里。

 

上过晚课,邓放在屋里敲着桌子等,窗外飞沙走石,狂风凄厉地呼号,他突然想起罗大林走得匆忙,也没带上大衣保温,连忙脱下外套,把自己的军大衣裹在身上。

 

还没等回罗大林,倒是先等来了雨,邓放的心猛地一沉,有些慌张地走到窗边看向基地大门的方向。这场雨来得迅猛,仿佛天空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整个天河都往戈壁滩倾泻下来。

 

基地内外倒是没乱,连哨兵看起来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找出了所有能储水的盆或桶接水。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大多数的盆还没接满就变得滴滴答答,很快,一阵风刮来,空中连一丝雨线都没剩,大家把雨水都搬回屋里,邓放第10遍眺望基地大门,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在屋里转了半天,搪瓷杯里的水滚了又变凉,被他煮沸了好几遍,直等到后半夜,邓放敏锐地捕捉到外头又一闪而过的灯光,立即裹紧大衣跑出营房。几束跳跃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军用货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也渐渐清晰,伴随而来的是气势恢宏的马蹄声,邓放爬到哨塔上望过去,在车灯的照耀下,罗大林纵马在队伍最前方,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帽子被他攥在手中,任由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一路疾驰,一行人终于赶到基地之外,罗大林看到了哨塔上的邓放,不知道为什么,傻傻冲他笑了一下。

 

他很快路过哨塔,直接往马厩去,战友们来接应,他把马栓好,工具包交出去,回营地路上想了想,拐弯去了3号营房。

 

从院子里远远看过去,邓放的房门开着,透出温暖的光线。煤油灯因钻进门缝的风而跳跃,让这光染出黄晕,就像巨大无比的漩涡,吸引他不由自主往里走。

 

“你怎么不先回去换衣服?”

 

邓放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急了。

 

“不先来看看你,有点不放心。”罗大林傻乎乎地说。

 

邓放一把关上门,找出自己的常服递过去:“我兵龄比你还长,你不放心我?”说完瘪起嘴,转过身看墙上的标语。

 

“不行不行,我不能穿你的衣服,你的衣服都这么干净,我刚修完车,又在滩上跑了这么久,身上太脏了。”罗大林冻得打哆嗦,把他的衣服都放在凳子上就要走:“我,我先回去了,你睡觉吧。”

 

邓放一个闪身过去揪住他,冷下脸说:“我烧了点热水,你在这里把身上擦干净,衣服换上,我给你10分钟。”说完他直接出门,拐了个弯去隔壁房间插进人家的棋局,直接给人点了个炮。

 

这盘棋没等杀到最后,邓放一直撑着膝盖看表,下棋的兄弟抬头扫见他身上的军大衣惊奇地说:“队长,你怎么穿这个?你夹克呢?房里又没在外面那么冷。”

 

邓放眼瞅离10分钟只差5秒,没听到似的抬屁股走了。

 

回屋时罗大林刚套上裤子,因衣服紧巴巴贴在身上还有点儿短窘迫地看着邓放。邓放把军大衣脱了,直接披罗大林身上,一股暖流把他紧紧裹住,瞬间就把冷进骨子里的寒意挤走。

 

邓放捅了捅煤炭炉,先把罗大林的衣服都挂在边上用热气烘干,然后把搪瓷杯从炭火上取下来放在桌上晾,罗大林给帽子挤水的时候他手伸进被窝,掏出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递到人眼前。“食堂给你们留的。”

 

手绢掀开,是他们基地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的精面馒头,白白胖胖,甚至好像还冒着热气。罗大林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但他知道这是邓放省给他的,更舍不得吃。

 

他的眼里烘出热气,和军大衣暖了身上一样眼尾发热,很快就眼泪汪汪。

 

“这是你的晚饭,营长说了,你们都是金疙瘩,我不能吃你的——”

 

“闭嘴,吃。”邓放干脆利落下命令。

 

罗大林把其中一个馒头递给邓放,说:“咱们一起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邓放咬住下唇无奈地闭起眼睛,气闷了会儿后抓在手里一口咬上去。他吃东西依旧认真,坐在凳子上闭紧嘴巴慢慢嚼,罗大林坐他对面,实在饿狠了,没忍住咬了一大口。

 

他吃到不同寻常的味道,精面的甜,远远超过红薯粉做的窝窝头,还有——他看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吃到的猪肉,夹在馒头里。红烧肉香得他几乎淌下眼泪,罗大林望向心无旁骛吃饭的邓放,那瞬间突然涌出无数的、想要一辈子都对他好的欲望。

 

搪瓷杯被邓放推过来,罗大林没推辞,提着把手喝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馒头三下五除二就被吃光,邓放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早点回去睡觉。”

 

罗大林默默摸了把衣服,已经烘干了。邓放扭脸冲墙,边嚼馒头边听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邓队长,衣服都给你叠好了,你要是需要我帮你洗干净,那我就拿回去洗了再还给你。”

 

“不用。”

 

“那,那谢谢——”

 

“不用。”

 

“那邓队长,你早点——”

 

“我叫邓放。”邓放终于把脸扭回来,认真地看着他。

 

罗大林攥着帽子不知所措,邓放职级比他高太多,兵龄也比他久,直接叫他的名字,他怎么也叫不出口。邓放等了会儿不见动静,转而看向炭火,半晌轻微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罗大林察觉不到,只意识到自己好像惹这个好看的男人生气了,更是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

 

“我我,你,你级别比我高,你可以叫我大林,我阿爸就这么叫我。”

 

罗大林真的不知道该和邓放说什么他才会气消,只是见到他的一脸憋气的表情下意识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着急忙慌地、卑和地讨好他。

 

邓放低下头继续吃馒头,借此藏住抬起的嘴角,罗大林看到他睫毛的影子乖乖铺在脸颊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还饿?”邓放抬眸问他。

 

烛火在他脸上跃动,将他漂亮的脸衬得棱角分明,他的眼睛坚定又无辜,浓密的睫毛让它们又显得温驯乖巧,罗大林无意识的向前跨了一步,愣愣看着他,邓放就这样坐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啊?我不饿,不饿,我走了!”

 

罗大林慌慌张张离开,不忘轻轻给他带上门,随后的脚步声凌乱而焦急。邓放那间房的煤油灯过了许久才熄灭,睡进被窝的飞行员换了凳上叠整齐的那套衣服,挣扎了很久,终于拉起衣领放到唇瓣上亲了亲。

 

科学家团队的到来让基地的人都忙碌起来,罗大林一边负责工建,一边放心不下羊圈里的羊,白天的时间流逝得飞快,午饭时他习惯性找邓放的位置,总是不经意间和他对视。离爆破试验越来越近,罗大林的口琴渐渐吹得熟练,他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低落。

 

这天,罗大林正带队赶工,突然又刮起大风,狂风裹挟着沙土,像是把地皮都整个掀起来,罗大林立即上马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赶回基地。晚饭后司令员召集大家开了紧急例会,气象部门监测到这两天即将会有一场沙尘暴,之后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气候极端反常,这些日子时不时在白天刮起的飓风就是预兆和警告。

 

这场会议还带来了个沉重的消息,运送粮食和补给的车队停留在羊井子湾,等待沙尘暴和暴雨都结束才敢开入戈壁滩,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等一周,可科学家们提前到达,基地的粮最多只够撑两天,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熬过去,又成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经验,没办法开源,那就只能节流。知识分子们、飞行员们,是无可争议的优先级。罗大林趁风小的时候带人去把所有的沙枣都摘回基地,能割的草也都割回来给马们羊们囤粮。周边百里的榆树叶子全都在半天之内被薅回去,邓放在紧锣密鼓的氛围里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晚上罗大林把困境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邓放听到的重点却是因气候影响,簧管燃爆试验必须推迟,接他们回去的飞机也都在酒泉市区待命,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里,多待上好几天。

 

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刮了整整两天,从房里看出去能见度不超过半米,院子里的胡杨都被拔起来几根,凄凄惨惨横七倒八。

 

随之而来的是暴雨。

 

尽管收到了气象部门的警报,但这场暴雨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雨量大,时间还超乎常理的长。堆放实验材料的库区提前做过加固和防水,24小时派人看守,夜里突然一声巨响,哨兵来报司令员命令,大雨压塌了库区的房顶,让工程队立即带人去抢修库区,转移资料和实验原料。

 

整个工程队几乎倾巢而出,科学家们早就不要命的扑进库区里抢东西,罗大林他们有经验,每个人都带了油纸布,先用油纸布把纸质资料和设备都盖上,然后用扎带都扎紧,再分门别类转移。

 

这些资料直接影响东风导弹后续试爆的进程,也关乎国之重器的发展和生产,没有人会袖手旁观,飞行员们也冒雨参与抢修,帮忙搬运已经包好了的资料。

 

基地罕见的积起有脚踝深的积水,雨滴大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混乱的库区雾气弥漫,谁也分不清是谁,大家快速列成几队传送带,用最快速度把箱子往就近的营房里搬。

 

夜越深,雨越大,温度降到零下,不少人冻得打摆子,手指僵硬得伸都伸不直,但没一个人的动作变慢。“小心!”一片嘈杂声中,邓放突然听到了罗大林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去,库区一角的顶棚二次垮塌,罗大林扑向一个科学家,把人压在身下护住。沾了雨水无比沉重的顶棚重重砸在他身上,身旁的人立即搬开顶棚,罗大林一个闷哼,确认战友把科学家拽走之后立即昏死过去。邓放冲到他身边的时候只看到他软绵绵的被人扶住,想也不想地在他身前半蹲下,让人把罗大林放到他的背上。

 

惊惧交加的把人背进医务室,邓放的手抖得控制不住,什么极端环境测试都经历过的他这会儿心率不知道飙到怎样不及格的数值,他脑袋里一直回想罗大林曾跟他提起过的孟春生,一个打黄羊从马上跌下来、最后无药可医,就死在这医务站的年轻战士。

 

罗大林的眼睛紧紧闭着,和他自己讲述的小孟弥留之际的状态一模一样。邓放靠着墙无力地往下坐,无意识地看着医务兵用手电照他的瞳孔。

 

那晚怎么熬过来的邓放已经不记得了,醒来时他趴在罗大林的病床边,胳膊酸得要命。罗大林已经醒了,眼睛盯着他看,一副不敢吵醒他的表情,邓放觉得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回房间里补觉。

 

英雄救美的桥段足以让醉心科学研究没有感情经历的单纯女性产生出依赖的感情,齐耳短发的知识分子每天把自己的粮食省下来送进医务站,罗大林迟钝看不出来,但李东海和邓放看得真真切切。

 

“大科学家又来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一边打伞一边绕过积水走的科学家小心护住怀里的窝窝头,进罗大林病房之前,还特意用手理了理头发。

 

邓放合上手里的书走出去,罗大林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语气坚定地拒绝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他是真怕造武器的科学家身体饿出个好歹来。

 

基地粮仓渐空,连飞行员们也开始饿肚子,邓放不愿意见科学家常去探望罗大林,也不怎么去病房陪他了。晚上训练完,打桶水回到房间,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踌躇犹豫的脚步声,邓放冲过去开门,罗大林吓了一跳,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往邓放手里塞了颗小小的鸡蛋。

 

“病号餐,首长亲自放我手上的。”

 

“我走了,晚上陆医生要查房。”

 

鸡蛋还热乎着,不知道被罗大林捂在掌心捂了多久。邓放十分不稳重地跳到床上翻滚,耳根红得发烫。

 

然而邓放他们没能等到爆冲实验的那一天。大雨刚停,邓放的上级就收到来自飞行基地的命令,美国的军机频频骚扰,师里命令考察工作立即结束,飞行员们即刻返回基地,随时准备升空御敌。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罗大林正准备给羊打针,等他急匆匆跑到3号营房,住在里面的所有飞行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在院中列队等待直升机来接。

 

罗大林站在树下,不敢进,也不舍得退,心脏向无尽的深渊坠下去,怎么也听不见到底的那个响儿。邓放悄悄扭脸和他对视,那双眼水波不惊,没泛起半点涟漪。罗大林跟初次见面一样,紧张地捏住衣角不知所措地捏,螺旋桨的声音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把罗大林压得喘不过气,邓放上飞机之前对他向营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随后一脚蹬进机舱,罗大林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几辆直升机拔地而起呼啸着飞远,罗大林跑进邓放的房间——这里已被收拾得干净整洁,豆腐块方方正正放在床板上。

 

桌子上留了一只手表,手表下压着一张纸。

 

罗大林把手表攥在掌心,打开那张纸——是他们空军基地的寄信地址,和寄信时注意的事项。

 

当晚,罗大林真跟同屋战友们损他的玩笑一样,找了个角落,借着一点灯光,开始磕磕绊绊写信。

 

60年代车马很慢,更何况是信件需要层层审核的军事基地。罗大林那封信2个月后才到邓放手里,邓放把那张薄薄的纸压在书桌的玻璃底下,随后给他寄了一张自己在大比武中获得金头盔、拍下的留作纪念的照片。

 

1967年,刚过完新年,邓放收到罗大林最后一封奇怪的信,信中只写了一个字——罗。此后,他再收不到罗大林的回信,而他寄出去的也都被退回来,他托关系去问,竟然得到一个,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没有罗大林这个人的回答。

 

邓放每天寄出一封信,再按照顺序被退回来,他又找了那个关系打听罗大林是不是退伍了,熬了几天收回的信息仍旧是上一次听到的那样: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不存在罗大林这个人。

 

好好的一个人,凭空消失了。

 

邓放也是军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几年前基地传言某个军属抱怨她在核物理研究所的丈夫突然失踪,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直到64年邱小姐成功爆炸,她的丈夫才在半年后神神秘秘地回家,并且怎么问都不肯说这些年到底是去做什么工作。

 

邓放能肯定,罗大林是被调进某个机密项目工作去了。可是要等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他一辈子都会和那个项目里的同志们同样隐姓埋名,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的信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原样退回,攒的邮票所剩无几,尤其珍视的盒子里存放着罗大林给他寄过来的几只信封。而他写的那些笨拙的话被邓放压在玻璃底下,只要坐在桌边,低头就能看到。

 

6月,终于等来了一个震惊中外的好消息,罗布泊地区地动山摇,此后世界的格局彻底改写,中国正式成为苏醒的雄狮,蓄势待发,向世界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拿到报纸,邓放的心被猛撞了一下,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高兴得和战友们抱在一起,激动地呐喊庆祝。

 

罗布泊

 

邓放看着报纸上加黑加粗的字体,几乎下一秒,他就想起罗大林给他寄的最后一封信——罗

 

他一直以为是罗大林,原来,竟是罗布泊。

 

邓放把报纸搂进怀里,心中的骄傲和兴奋翻了倍的往上叠。两弹的研制是新中国最为重要国家计划,也是最高保密级别的工作,邓放这段时间忍不住累加的埋怨随着在罗布泊上空升起的‘两个太阳’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想见到罗大林,疯了一样的想见到他。

 

时间一天天流逝,可邓放总等不到来信。

 

他不知道罗大林是留在了罗布泊,还是回了酒泉基地,他们也许隔着1340公里,也许隔着2800公里,这样遥远辽阔的距离,好像他驾驶着战机用最快的速度也没办法飞到有罗大林所在的目的地。

 

容不得邓放忧心,下旬他就被调到了海南,随行的还有两个同样战术顶尖的战友。他们留下了遗书,在海南的每一次起飞,他们操纵的农夫都满负载着武器舱,做好了人和飞机都无法返回飞行基地的心理准备。

 

邓放没有家人,遗书是留给罗大林的,只写了一个字——放

 

月底,在文昌附近,邓放和僚机遇到了美军战斗机。

 

对方是一组小型战斗机群,打前站的是一架火蜂无人侦察机。邓放向僚机作出指示,拉杆爬坡,地空之间默契配合,将无人机引离后,农夫一个大拐角直冲着美帝的铁鸟而去,一举击中了它的左侧机翼。

 

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滚滚浓烟往海面跌去,邓放和战友追着无人侦察机满天空飞,在它逃出中国领空前将它击落。

 

1967年6月

 

在私人日记中,邓放郑重写下了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期。就在这个月,他和罗大林都亲历了也许会是此生最为骄傲的事情。

 

邓放被组织留在海南驻守,他们的部队在其后的空战中又击落一架台空军战机。

 

在万里高空,邓放日复一日的确认,他和罗大林,以后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他是飞行于广阔空际的雄鹰,而罗大林则用脊梁撑起了大西北的山脊,国家在战争的废墟中重建,他们一同为百废待兴的祖国奉献自己的一切,有了这个共同的目标,好像他们的心也靠拢在了一起。

 

邓放让农夫冲上云霄,没来由的,他相信罗大林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他这只在穹宇振翅翱翔的鹰,身下原始茂盛的林野就是他的依托,是恒古不变的、永远驻守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家。

 

70年代,国力渐盛。

 

中美关系破冰,时隔四年,邓放终于调回了西安,宿舍楼下的信格被填得满满当当,他行李都来不及放下,疯了一样拆出所有的信,将它们一张张打开,迫不及待从头扫到尾。

 

罗大林在信中说,他已经能用口琴熟练地吹东方红和雁南飞,战友们开拓荒原筋疲力尽,他时常吹口琴鼓舞大家,他说都该感谢你,教会我吹口琴。

 

他还说,自己记着馒头和红烧肉的味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的字出奇的大,总是把分隔条占得满满当当,他当兵前没上过几天学,认识邓放后常偷偷摸摸去档案馆找人教自己认字。青涩却认真的字体代表着罗大林个人的印记,让这些信成为邓放心中无可替代的慰籍。

 

这些信只字不提他工作上的调动和变化,但信件能寄出来,说明他已不在需要高度保密的工作岗位上。

 

邓放按照来信地址将自己那张只写了‘放’的遗书寄回去,粘邮票的时候他似乎能想象到罗大林看到这封信时窘迫的表情,于是他笑得手抖,邮票粘得歪歪扭扭,一点儿也不像是有严重强迫症的顶级飞行员能容忍自己做出来的事儿。

 

信寄出去没多久,上级向所有飞行员传达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招募试飞员的消息。

 

邓放毫不犹豫准备报名,不论是飞行实力还是他队长的身份,他都理应身先士卒。当晚,他就填好了申请表交给上级。

 

他的老领导接过申请表欣慰又心疼,拍他的肩说试飞员的工作非常危险,几乎每一次试飞都是生与死的考验,邓放挺起胸膛,坚定的眼神告诉了对方他的答案。

 

邓放是带着原单位的荣誉去的新单位。调令紧急,他的授奖仪式来不及举行,试飞院得知这个消息,决定在本单位的授奖仪式中添上他的,并加以重视的放在大轴的顺序。

 

罗大林的回信也被从原单位送到了试飞院,邓放整理完内务正好后勤兵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接过信坐在椅子上看,罗大林写了些拐弯抹角就是不说想他的闲话,信的最后他模凌两可地说我现在和你的距离近了很多。

 

邓放依旧把信压在书桌的玻璃下——他有些苦恼,罗大林的信全部被原样带来了,此时已几乎占满了书桌的一整面。

 

几日后,试飞中心举行授奖仪式,各部门兵种大集合,前往大礼堂观看。邓放迫不及待想领到奖章,好拍下照片给罗大林寄过去。

 

获得荣誉的战士因需要坐在等候上台的座位都被被单独叫出队伍,邓放跟着来叫他的勤务兵走到观众席前方,第一排靠右的座位分别贴了名字,他抬眸扫过去,一眼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罗大林。

 

同样愣住的还有邓放,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地伸手揉了揉。

 

罗大林已经震惊地站起来向他走了两步,脱口而出:“放!”

 

说完,他下意识环视周边的战友,挠挠耳根,窘迫得根本不敢和邓放对视。

 

邓放一点没在意,屏住呼吸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罗大林也跟着傻笑,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对方被岁月打磨过的脸庞幻化成记忆中初见的模样,邓放突然想问罗大林,后来那只小羊崽有没有顺利长大,酒泉基地有没有成功地大规模养殖黄羊。

 

勤务兵在后面小声提醒他们入座,罗大林就这样盯着邓放的脸后退,小腿碰到座位才伸手按下椅面,十分不得体地往下坐。他的目光黏在邓放身上似的,一直盯到邓放也坐进座位中,甚至还侧过脸追着看过去。

 

邓放的脖子灌了铅,规矩使然,自律性极强的他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做出任何不体面的行为。他忽视掉罗大林渴望的眼神,镇定直视主席台,等待大会开始。隔着两个战友,邓放的余光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在频频偷看他的罗大林脸上。罗大林壮了些,脸被罗布泊的风吹得更粗糙,邓放看他放在膝头的手,黝黑干燥,关节粗大,他似乎能想象到罗大林头顶烈日、脚踏黄土,在荒滩上朝耕暮耘的岁月。

 

“罗大林,罗大林同志!”

 

主席台上叫了两遍,坐边上的人用胳膊肘推罗大林,他终于回神,莽撞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喊:“到!”

 

台上台下发出善意的哄笑声,罗大林‘刷’一下站起来,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下意识望向邓放。邓放终于和他对视,一脸认真地举手为他鼓掌。很快,掌声铺天盖地向头一次获得奖章的罗大林而来,邓放的目光柔软而坚定,唇边擎着肯定的笑,鼓励的对他点点头。

 

罗大林的心忽然在瞬间平静下来。

 

他挺胸阔步走上台,站在指定的地方向台下所有人敬礼。他胸前被挂上象征荣誉的‘砺剑先锋’的勋章,这枚勋章代表着他们团所有战士身献戈壁开荒筑基的热血,罗大林想到牺牲的战友们,眼泪忍不住往上涌。

 

退到一旁等待,邓放最后一个被叫到台上时罗大林的情绪才算缓和下来。邓放因击落敌机的突出贡献获得了最高荣誉——空军功勋飞行人员金质荣誉奖章,罗大林看起来比邓放还激动,鼓掌时手心几乎都拍痛了。

 

颁奖仪式完毕,邓放和罗大林都佩戴着在他们各自工作领域中的最高荣誉,意气风发地接受来自战友们的掌声。那年,邓放29岁,罗大林28岁。

 

大会结束,所有人各司其职。

 

邓放首次的试飞任务是一架教练机,飞出跑道之后,他看到了罗大林所属的设施队正在建造专供测试极端环境的临时性基地。

 

指定任务都完成后邓放顺利回场,在空中他看到临时基地内的跑道已初见雏形。罗大林大概是继承了李东海干起活儿来不要命的性格,连接为两个国之重器项目抢工的工作习惯被他延续到了试飞院,新兵蛋子、甚至于试飞员们都听说过这位传闻中的拼命三郎。

 

结束一天的工作,邓放在房间里擦拭奖章和勋表,随后认真地存放起来。

 

他有些无聊,看了会儿书,又出宿舍去训练中心练了会儿体能,回去时往施工队的营房拐了拐,一片平房大门紧锁,连灯都没开。他绕着基地小跑了一圈,深秋的季节里跑得浑身是汗,快要跑到通往宿舍的那条路上,施工队们终于拎着铁锹铁铲稀稀拉拉往营房走,邓放停下来喘了会儿,罗大林的身影最后才出现,看到邓放的那一瞬,罗大林困乏的眼睛顿时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跑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邓放突然发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咚咚咚锤打耳膜,锤得他头晕目眩。

 

罗大林站在他面前咧开嘴笑,笑完又一脸心疼:“你好像瘦了点。”

 

邓放放缓呼吸,就这样看着他。

 

罗大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脸说:“在沙漠里被晒坏了,掉了几次皮。”

 

邓放的目光转移到他皲裂的嘴唇,说:“回去多喝点水。这儿不像在发射基地,别太省了。”

 

罗大林点点头,邓放接着说:“你们住那儿?”

 

“是。”

 

“噢,我住3区2号营房,里面左拐第二间。”

 

“那咱俩住得不远!这么近都没碰见,要不是今天开会,我还不知道你也调到这儿来了,还继续往你以前的单位寄信呢。”

 

“你下工太晚了。”

 

邓放补充了一句:“平时这个点,我已经回房间准备休息了。”

 

罗大林攥紧铁锹,偷看他的脸色,邓放问:“试飞院的工作没有时间限定,你们施工队每天都这么拼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习惯了……”

 

邓放不说话,扭脸看路边绿油油的骆驼刺。

 

罗大林着急地对他说:“我不敢停,停下来就忍不住——”他又打住不说了,拇指用力抠铁锹的木柄,硬生生掐出个凹痕。

 

“队长,快来,大家都等着你呢!大伙儿都饿了!”罗大林手下人在食堂左等右等不见他来,派了个人过来找。罗大林刚想回他不饿让大伙儿先吃,邓放就先开了口:“你干到这么晚,赶紧去吃饭吧,别饿肚子。”

 

他转身就走,罗大林跟了两步,见他说自己要回去休息了,蔫蔫儿停下来,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食堂。

 

邓放先拎着衣服去公共淋浴室洗澡,这个点大部分试飞员已经洗完了,澡堂子里空无一人,邓放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神清气爽的把毛巾搭在肩上回房间,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看。

 

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到桌面上去。

 

玻璃底下满满当当压着罗大林的信,邓放想到什么,把存放信封的铁皮盒子掏出来,抬起玻璃放到一边,将那些信都叠好,分别塞回信封里——塞的过程中他把这些信又看了一遍,边看边抿着嘴笑,笑完再一一放进盒子,藏到柜子最顶上。

 

都收拾完再看书桌,怎么看都有一股违和感,邓放把玻璃严丝合缝放回桌面,心情颇好的继续看书。

 

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但他看书看得越发精神。墙上的分针秒针尽职尽责地围着圆心转圈圈,邓放的耳朵高高竖起,房间外头有一点动静都探头探脑的去看。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等到睡着,外头响起起床号才把他惊醒,坎在肚子上的书滑到地上,邓放弯腰捡起来,气闷地扔到桌子上。

 

训练的时候邓放冷着脸,身边人问怎么了,他头也没回说没什么,另一个人开玩笑说他起床气,邓放懒得反驳,按部就班练完去了心理测试中心。

 

哈尔滨运来了最新制造的水轰-5,邓放和首席下午就上了新机,罗大林看到飞机上天,担忧地目送它向云端飞去。

 

“队长,你看什么呢?”

 

罗大林回身,闷闷的说看他们试新飞机,这人凑到他身边说:“队长,昨天我就想问,您和最后上台拿奖章的试飞员认识啊?”

 

所有人都扭脸听八卦,罗大林心不在焉,回答说:“认识,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您一个工程兵,怎么和飞行员认识的啊?”

 

罗大林一直看着天空,没有飞机的影子,旁边人说队长别看了,这会儿飞机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罗大林没心思干活儿,心里老是希望能早些听到飞机引擎的声音。

 

埋头为跑道定了位,罗大林正扛着测绘仪器东奔西走,突然有人大叫:“队长,快看!飞机冒烟了!”

 

罗大林立即转头看去,飞机携带着滚滚浓烟撕裂天穹,跌跌撞撞往机场飞,机身大幅度倾斜,正竭尽全力对准跑道。

 

“邓放,邓放!”罗大林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差点跌坐到地上。身边人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罗大林勉强站稳,疯了一样往飞机来的方向跑。

 

飞机以不正常的速度降落,在罗大林眼中和坠落没有区别,他的喉口被紧紧扼住呼吸不上来,腿软得一步一跌,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罗大林咬牙拼命跑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巨大的紧张感让他几乎呕吐,“放……邓,邓放!”飞机摇摇欲坠,在基地上空挣扎了会儿,重重砸在跑道上。

 

“放……”

 

罗大林头疼欲裂,耳鸣震得脑中翻江倒海,飞机在跑道尽头缓缓停下来,基地的直升机紧随其后停在一边,消防车灭火,急救人员把邓放和首席一前一后拉出来,一行人登上直升机呼啸而去。

 

罗大林长出一口气,缓缓跪坐到地上,迟钝地淌下眼泪。直到底下的兵追过来,他才喃喃地说,没事,都没事,没事……

 

一整个下午罗大林都心事重重,他没心思加班,头一回和大家一起按时结束工作,草草吃了饭,和头天晚上一样,即使没办法进邓放宿舍的大门,但还是走过去,坐在哨岗边发呆。

 

邓放从飞机上下来心态还算稳定,因为是试飞新机型,首席坐在后面稳控大局,飞机一出现问题首席就全权接手,依靠丰富的经验,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带着飞机回到了基地。写完报告后,两个人一直配合研发部门开会研讨数据,经过严密的分析,研发部门发现飞机有飞行震颤问题,通报上级后,上面立马通知哈尔滨停止定型投产。

 

晚上他房间聚集了些战友,都知道下午的事,明面上说来唠嗑,实际上都是来陪陪他。

 

虽说都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出身,但大家都和邓放的年纪差不多,最大的也不过35,其中一个用挡风镜从后勤部的发小那儿换了壶还没手掌大的西凤酒。

 

这个年代,用粮食酿出来的白酒比金子都珍贵,这壶酒刚拿出来就被大家分了,邓放被怂恿着喝了几大口,白酒后劲大,很快他就从脖子红到耳朵根,看谁都是两张脸。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喝完酒又呼啦啦走开,喧闹的宿舍一下子寂静下来,邓放歪歪扭扭走到窗边,眯瞪着看到门口的岗亭外坐了个熟悉的背影。

 

邓放赶紧开窗看出去,一阵风吹得他眼前清醒了些,他定神看过去,真的是罗大林。他一个回身,撞倒椅子,又差点扑到地上,飞奔出去找到罗大林,他正坐在花坛边上发呆,看到邓放跑得直喘愣愣起身,挠挠后脑勺说:“我,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来这……来这想想事情。”

 

邓放跑得有些热,喘了两口对他说:“你跟我来。”

 

有邓放带路,哨兵直接放他俩进去,进了房间关上门邓放才注意到房间被战友们闹成一团糟,椅子也被自己带倒在地。他脸有些烫,上去扶起椅子,又捡起几本书放回书架。罗大林脑中还一直盘旋着下午的惊险场景,这会儿近乎贪婪的看着邓放。

 

“你,你在那坐很久了?”邓放侧过身,倚坐在桌子边问。

 

罗大林傻笑了一下:“昨天也来过,哨兵不让进,没办法,我就,就走了。”

 

邓放心里一暖,掀起眼皮看他:“不让进你就走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罗大林避开他的眼神,结结巴巴说:“我也,就,就坐了会儿,想着也许你能出来……”

 

粮食酒的后劲彻底发挥,邓放想站起来,眼晕得一个趔趄,罗大林赶紧扶住他,紧张地问:“你受伤了吗?头疼?还是头晕啊?我背你去医务所吧!”

 

邓放重新靠回桌子,对他摆摆手。

 

缓了会儿,他抬头盯着罗大林。

 

罗大林的脑袋被灯光笼罩着,暖黄的光晕打在他身上,就像回到了当年在酒泉那间简陋的营房。这里没有呼啸的风,没有罗建军的嘶鸣,没有省下的馒头和鸡蛋,但是,罗大林从口袋里掏出了邓放送给他的口琴。

 

口琴被擦得干干净净,仍旧用当年那只手帕好好的包裹着。

 

“接到调令的那天,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邓放从他手中拿过口琴,重新包起来放在桌上,涣散的眼眸坚持着和他对视,说:“现在我就在这里。”

 

罗大林的心扑通扑通跳着,邓放在他面前总是柔和的,迟钝如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早就已经被邓放温暖的接纳了。

 

也许是因为醉意,邓放看过来的神情似笑非笑,罗大林瞬间呼吸困难,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身体里的所有血液仿佛都涌向了某个地方,幸好军服的下摆够长,遮住了他下身难以启齿的变化。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像戈壁滩的雨一样迅猛而短暂,邓放被放开后只是温柔的笑,好像这个时刻一如他的预料,很自然的出现在它该出现的时候。

 

罗大林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被高高的抛起来。

 

在邓放的默许下,在他鼓励的眼神中,罗大林鼓起勇气,主动亲了亲他干燥的嘴唇。

 

开了个头,就像打开了欲望的源泉,轻柔的吻逐渐多了几分原始的侵略性。邓放始终保持着温和的、不紧不慢的节奏回应罗大林的试探和期冀,在他有些力道的拥抱中,邓放终于确认了他泛滥又笨拙的爱。

 

直到快不能呼吸,他们终于结束这个心无旁骛的吻。

 

罗大林把下巴放在邓放的肩上,手臂收紧了些,像酒泉基地里紧紧依偎母羊的毛茸茸的小羊崽。邓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今天飞机在空中停车而造成的焦虑被他用职业习惯压在心底,但他不是神,他只是比平常人有更强大的心理素质,但不代表他对差点坠机的惊险没有半点后怕。

 

现在,这些乱糟糟的情绪被抽出来,攥成小小的纸团扔远。就像他在海南时想的那样,罗大林这座踏实而宽广的森林,永远能供他驻足歇息。

 

邓放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小的勋章交到罗大林的手上,这是什么——罗大林问他。

 

“这是我还是飞行员的时候,得到的第一枚奖章——”邓放有些得意,自得地扬了扬下巴。“——我已经和楼下的哨亭说过了,以后只要你戴上这个,就能任意进出这间营房。”

 

罗大林一脸认真地把它扣到胸口的口袋里面,他摸了摸胸膛,对邓放说:“这里好像变得热热的。”

 

邓放挑眉笑了笑,拽拽地说:“那是,哥用命拼来的。”

 

熄灯号响起,电灯慢悠悠闪了几下,邓放飞速给罗大林找了条毛巾和牙刷,俩人打着手电筒去公共盥洗室刷牙。幸好来回路上没遇到人,偷偷摸摸回到房间,他们挤在床上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罗大林说他从罗布泊回酒泉就升了正连,那几年为了东方红一号,整个基地都卯着劲儿的干,他空下来就写信,一封一封往空军飞行基地寄,总收不到回信,他也没法怨,因为是他自己先失联的。

 

后来飞行研究所缺人,他就被调来了,来了才知道这里的试飞员工作比开战机的飞行员还危险。

 

说到这里,罗大林的心情很复杂。他把邓放的手握在掌心,说自己也开心也担心,开心他竟然能和邓放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担心则是他不久前亲自去修缮过基地的试飞员公墓,短短几个月,那里就可以新添一整排的墓碑。

 

邓放用拇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信心十足地对他说信我。罗大林笑了笑,说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

 

不说这些忧心事,罗大林给邓放说他回酒泉之后,已经长大的小羊崽完全不记得他,他去摸它的头,它还臭脾气的给了他一蹶子,不像罗建军,一见面就亲昵的用口水蹭了他一脸。

 

邓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香,罗大林偷偷掐自己一把,疼得一激灵,反而笑起来。

 

罗大林曾听来探亲的试飞员家属说,做试飞员的媳妇,在家里一秒像一年那样漫长。

 

每个月不定时收到来信的那一刻,她们才可以暂时的安下心,待看完信又要开始担忧——因为这些信件几乎都是上月就寄出来的。

 

现在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些家属的感受。

 

邓放工作心强,一心想为国家和前线飞行员试出好飞机,只要一有试飞任务就抢着上。罗大林每天在战机起降的跑道隔壁建造临时性机场,只要听到飞机发车就提起一颗心,不管里头坐着的有没有邓放,也不管飞机什么时候回场,他总要待在荒滩上一直等到飞机平安降落。

 

就这样惴惴不安、又心怀骄傲的度过了两年,罗大林在和邓放重遇的大礼堂目睹他顺利升了少校衔。

 

卖力鼓掌的罗大林还不知道,邓放突然被他的上级领导关注起个人大事。不久后邓放被邀请到基地政委家中做客,他原本以为是试飞大队所有兄弟和领导私下的聚餐,没想到却是一场相亲局。基地政委考察了局里所有人,唯独满意邓放,想要将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

 

这位女同志的相片被放进邓放的手心,邓放为难地婉拒,将相片还回去对政委夫妇俩说心里已经有人了,领导问既然有为什么不追人家,不成家,邓放苦着脸笑,说情况特殊,结不了婚。领导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小邓,你对象不会曾经是那边的人吧!

 

邓放赶紧说:没有没有!政委,绝对没有!他是根红苗正的共产党人!

 

政委痛心疾首: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

 

邓放垂着头不说话,领导又想到什么:小邓,你实话跟我说,你处的对象,不是个有夫之妇吧?

 

邓放又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政委,他跟我在一起之前没搞过对象!

 

政委重重拍了下桌子:那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邓放把脑袋埋酒杯里,心想您别问了,说出来我怕您老人家犯心脏病。

 

收到肯定没法结婚的回答,政委还是把相片塞进了邓放的口袋里。邓放不好推辞,喝得头重脚轻后被送回宿舍,完全把这张相片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第二天,基地盛传邓放即将要和首长侄女搞对象的消息,任凭他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八卦像雪球越滚越远越滚越大,只言片语甚至传到了施工队,罗大林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去找邓放时都没问他这件事的真伪。

 

74年底,罗大林收到家书,父亲病重,希望他回家探望。

 

罗大林立即向队里告了假,立刻启程回新疆。

 

他走之后的半个多月,邓放这批试飞员轮到分房的抽签,他在生活区里被分到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屋子,他没布置,打算等罗大林回来一起买家具。

 

过了新年,1975年2月,罗大林为父亲做完后事赶回了试飞场,邓放带他去看那间房,两个人调到同一天轮休,一起去市里的家具城买了床、衣柜、书桌,和小小的饭桌。他们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把这几件大家伙什儿搬回房子,这片安置房已经住了大半,几乎所有的军属都拖家带口的赶到这里随军。那个年代的人心实,左邻右舍赶着来帮忙,把家具安顿好之后,罗大林问是不是该去买点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热心大姐抱着孩子说哪止这些啊,还要买盆子椅子、床单被子,买这些都是要票的噢,你们有票吗?

 

邓放和罗大林才想起来,买这些还得有票。他们都是军人,连袜子都是部队上发的,基本上就没出去买过东西。俩人回各自宿舍一顿收拾,能搬的都搬去了新房子,安顿好以后,邓放用1块钱向邻居换了两张大冰糕票,和罗大林一起去商店,买了两盒一路吃回家。

 

搬了家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晚上睡觉换了个地方,他们一日三餐还在食堂里吃,邓放没有试飞任务的时候,他们通常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下班回家。

 

有好事的军属问自个儿丈夫,这怎么两个大男人住一块啊!他们的丈夫往往会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口气说:都是兄弟,住一块儿怎么了?在部队上谁不住一块啊!在婆娘面前要面子,但他们到了单位也忍不住问这俩人:都说你俩这关系也太好了吧,再铁的兄弟也做不到一直住一起啊?

 

邓放当没听见,认认真真擦自己鞋子。罗大林就一脸茫然,说住一起犯什么错了?毛主席规定两人不能住一间房吗?来人一拳打棉花上,明明被呛了还找不出词儿反驳。

 

邓放的老领导还是没放下他的个人大事,时不时打听他和他那有特殊情况的对象结婚了没,以往他还算尊重邓放的想法,但75年的秋天,试飞大队又牺牲了一名试飞员,基地政委在他的墓碑前坐了半天,回来后说什么也要求邓放尽快了结终身大事,

 

“政委,何必呢?让人家日夜担忧,哪天我万一牺牲了还要让人家背上寡妇的名头,这事儿我干不出来。”这场对话不在队里,邓放大着胆子直说。领导气得直拍桌子,说你知道基地里在传什么吗?什么风言风语都有!你们两这个样子,要是被小人抓住不放是要去被抓去审判、批斗的!

 

邓放一脸不服:“现在是新社会,新制度,我们没有妨碍任何人,凭什么拉我们去批斗?”

 

政委捂着心脏:“你们……所以你们…”他面如死灰,颤抖着指向邓放:“所以你们两个,你们,你们可都是——”

 

邓放从口袋里拿出74年放进他口袋的那张相片,郑重其事地还给了领导老两口。

 

基地政委痛心疾首:“小邓!有了这些传言,你以后很难升了!政治生涯也是命,你就甘心这样丢掉了?”

 

邓放站起来,向老领导敬礼:“您放心,以后我会用军功让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能左右邓放。

 

76年,国之大殇,10月,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新思想注入年轻人的生活,连《沙家浜》都被同化成脸谱精简的样板戏,生活有了色彩与斑斓,邓放与罗大林这对突兀的组合慢慢被生活区的居民们接受。邓放飞行队的老战友来做客的时候悄悄问,那你这辈子没个后,不后悔?邓放见罗大林忙着泡茶,被开水烫得龇牙咧嘴,眼睛笑眯起来,过了会儿才说,嗯,不后悔,人啊,不能贪心,什么都想要,哪天老天肯定会收走别的东西的。

 

老战友笑说,你还这么年轻,话说早了。

 

邓放轻哼了一声,挑眉露出挑衅的眼神对他说:“那你就看着。”

 

老战友心一跳,这小子又摆出这副嘚瑟又笃定的德行。他在原部队没少见他用这样的表情向上级争取任务,可怕的是,但凡他向众人甩出这副神态,事后他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昂首挺胸的归来。

 

80年代,战机制造水平大幅提升,越来越多的实战歼击机出厂试飞,罗大林每天心惊胆战,但他也极爱看邓放试飞任务结束后,潇洒取下头盔,意气风发走向他的画面。

 

这是邓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挥斥方遒的得意。

 

邓放同样在这些年注意到罗大林的变化,他在这热气腾腾的人间从老实笨拙的大头兵变成了一个待人不卑不亢、做事细致专注的专业工程兵。

 

他们不分彼此,都愿意感受对方在身边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物欲非常低,这些年攒的工资大多捐赠给了当地的孤儿院照顾牺牲战友的妻儿,下工之后的消遣除了占用小朋友的球台打几场乒乓球,就是肩挨着肩一边散步一边各嘬一只绿豆味的大冰糕。他们一直住在这片热闹的生活区中,时间就像戈壁滩的风,经久不息吹向坚韧的胡杨林,一晃十几年,这天罗大林眯起眼睛穿针引线准备补袜子,邓放的眼睛依旧锐利,他突然走上前扒拉罗大林的头发,叹了口气说:你长白发了。

 

罗大林笑了,“咱都快50了,能不长吗,我没跟你说呢,前段时间上面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开会,说政策下来了,用不了几年就让我们提前离休,给我气得差点当场就要拍桌子!”

 

邓放头一个不服,他刚从试飞员一线岗位上被调下来,现在整天给一群眼高于顶拽得能上天的年轻试飞员们上理论课。

 

“你说咱这就老了?对国家没用了?”

 

罗大林已经缝好一只袜子,又捡起另一只,气鼓鼓地说:“谁说咱老了,我们年轻时候吃的苦,现在年轻人能吃吗?食堂少一点肉都嗷嗷叫唤,我看都该给他们扔大西北去挖水井!”

 

“说起来,咱好久没回去看看了。等咱离休,就去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守了一辈子,都没时间去瞧瞧它。”

 

“那好啊,先去哪儿?”

 

邓放打开大地图,指向雄鸡的尾巴:“当然得先去你的故乡,我一直想去爬这里的雪山。”

 

罗大林看了眼缝得比蜈蚣还丑的针脚,翻个面,眼不见为净。邓放追问:“我问你行不行,先去新疆。”

 

“行啊,我当然行,不过论起来你比我早离休一年,你得等我。”

 

“是得等你,爬雪山没有你带路怎么能行。”

 

1996年的一个秋天,53岁正值壮年的邓放还没等到离休的年龄就突然倒下了。他的病来得突然,国家派人把他接到西子湖畔的空军疗养基地治病,罗大林放弃了晋升的机会,向上级打了无数的报告,组织体谅他年轻时在戈壁滩开荒拓土条件艰苦,最终同意把他调去东部战区,方便就近照顾。邓放手术后,罗大林守在他的病床边寸步不离。

 

笨手笨脚了一辈子,临了了还是在邓放面前丑态百出。邓放日渐消瘦,罗大林也没好到哪里去。术后的疼痛令常年坚持极限体能训练的顶级飞行员也无法承受,邓放一直忍耐,忍到后面竟然连打止痛针也毫无效果,罗大林看到他隐忍的表情总是哭得更厉害,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皱皱巴巴涕泗横流,邓放被他逗笑了,尽管没力气,还是扯起了嘴角。

 

“哭得难看死了。”

 

罗大林永远不记得讲卫生,就在小护士面前举起袖子擦眼泪,小护士把药水推进天花板上挂着的似乎永远也吊不完的输液瓶里,邓放困意袭来,坚持着把手从被子里挪出去,让罗大林抓着他。

 

“这样,我睡得安心一点。”邓放已经虚弱到发不出声音了,罗大林现在能熟练地看出他的口型。

 

“我抓着呢,我一直抓着你,你睡,放心睡,我一直在呢。”

 

邓放又扯了扯嘴角,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身上的被子微弱起伏,罗大林紧紧盯着,心里跟着这平缓的规律默数,时间就在这一呼一吸间缓缓流逝。

 

入冬,邓放的身体恶化得很快,医生说他年轻时候太拼,把底子给熬坏了,就像蓄满能量的电池,邓放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纪肆意消耗,最终的结局就是极速老化。

 

罗大林终于学会用老战友寄来的新鲜羊肉熬一锅清汤了,但邓放却已经连眼皮都没力气撑开。不记得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挣扎了多久,意识清醒的下一刻罗大林立即就注意到了,他轻轻趴在邓放的床边,小心摸他的头发。

 

“放,你摸摸,这是什么。”

 

他把一张折好的纸塞到邓放的手里。

 

邓放的食指尖动了动,罗大林知道这是他在问。

 

“我去求老首长,给咱打了申请,老首长签字啦!以后咱就是光明正大!看谁还敢说咱们!”

 

“来,我给你念!”

 

罗大林起身坐在床头,展开空白的纸,一字一句念:“三五九旅,工兵营罗大林。国家空军试飞团邓放。从今日起,愿相扶一生,风雨同舟,团结互助。请组织——”

 

床头柜上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罗大林没动,抿了一下嘴巴,眼泪瞬间涌出来,一滴一滴砸到纸上。

 

“——请组织批准。”

 

“放,咱领导都签字啦,你瞧瞧,放,你瞧瞧……”

 

向来寂静的疗养中心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医生和护士们在门外向病房里张望,最终互相之间都默契地摇了摇头。

 

邓放到底没能熬过1996年的冬天,在罗大林的日夜陪伴中,为国家、为空军前线部队拼搏了一辈子的试飞员邓放阖上双眼,安详去世。

 

罗大林一直握着他的手,哽咽着为他哼唱他们当年在酒泉基地,营房的大喇叭里无时无刻播放的强军战歌。

 

邓放的葬礼办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是功勋家庭,父母都牺牲在前线,罗大林把他葬在父母安眠的同一个烈士陵园中。

 

罗大林回了老部队,不顾老领导的劝说,自请上边防驻守。他带着邓放的口琴,爬上了慕士塔格峰,在5000米海拔的高山峰顶,吹响了邓放当年教他的那首《东方红》。

 

琴声被高山凛冽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一夜白头的罗大林还不知道,在祖国的另一端,东北辽宁省,一个耳聪目明的孩子呱呱坠地,他喜欢对着天空挥舞胳膊,他的家人为他取名:于植。

 

1997年,新疆还没开春,离邓放去世刚4个月,罗大林在喀喇突发高原高血压,被部队急送到就近医院抢救,急诊室的护士下了死力气也没能把他的手掰开拿出他紧紧握住的口琴。

 

“我是邓放,飞行员。”

 

“你,你好,我叫罗大林,我……”

 

一片白茫茫中,邓放仍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双臂摆在身后,面带微笑、眼神高傲地看着他。

 

罗大林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血氧急剧下降,氧气罩很快蒙上一层雾气。

 

一个护士凑到他脸旁,竭力想听清他说什么,罗大林的瞳孔持续扩散,但他脸上却是一副向往的神情。

 

护士最终听到了他说的话。

 

他只艰难的重复一个字——“放……”

 

1997年3月4日,昌吉回族自治州的一对夫妻迎来了他们的爱情结晶。

 

他们逗弄着这个小娃娃,翻了几天的书,还是决定为他起一个天高远阔的名字:陈海亮。

 

20年后,2017年8月,于植与陈海亮经过竞争激烈的招募面试,在一部电影的训练营中相遇。

 

在人群中,他们一眼注意到了彼此。

 

“我是于适,篮球运动员。”

 

“你,你好,我叫陈海亮。”



END

Cloudscape

【发郊】周王宫记事

一些发郊的婚后生活小片段,随缘掉落,纯糖无刀

因为想写姬诵小朋友,设定为ABO,但有名无实

大面积生子描写慎入







姬诵诞生在一个春林初盛的四月。

殷郊身体底子不差,加之姬诵在母腹中很乖巧,他孕期间几乎没吃什么苦头。他肚子一天天鼓涨起来,人却越来越丰腴而有气色,姬发最初还整日里担惊受怕,后来渐渐地也放下心来。天子后知后觉般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心口揣着期待与欢愉,比登基践祚之际还要意气风发,连带着阖宫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谁曾想到了殷郊生产之日,情况却异常凶险。

殷郊是从傍晚开始痛起来的,姬发原本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殿内陪在他身边,可殷郊以他会使他分心为理由,执意赶他...

一些发郊的婚后生活小片段,随缘掉落,纯糖无刀

因为想写姬诵小朋友,设定为ABO,但有名无实

大面积生子描写慎入







姬诵诞生在一个春林初盛的四月。

殷郊身体底子不差,加之姬诵在母腹中很乖巧,他孕期间几乎没吃什么苦头。他肚子一天天鼓涨起来,人却越来越丰腴而有气色,姬发最初还整日里担惊受怕,后来渐渐地也放下心来。天子后知后觉般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心口揣着期待与欢愉,比登基践祚之际还要意气风发,连带着阖宫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谁曾想到了殷郊生产之日,情况却异常凶险。

殷郊是从傍晚开始痛起来的,姬发原本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殿内陪在他身边,可殷郊以他会使他分心为理由,执意赶他出去。

殷郊那时候已经痛得狠了,额角渗出汗珠,他齿关紧咬着,像是怕姬发听到忧心,硬是一声不吭。姬发半跪在床榻前握着殷郊的手,脸色比他还难看。殷郊推他走的手实则软弱无力,但姬发不敢再违拗殷郊的意思。

姜子牙匆匆从宫外府邸赶到王的寝宫时已是深夜,寝殿内传出殷郊压抑的痛呼,婢女端着一盆盆血水进出,步履匆匆。

殷郊并不是娇气的性子,幼时训练和征战时刀剑无眼,他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他并不习惯喊痛,伤可见骨时也未见这样的痛呼。姬发很少见到殷郊这样虚弱狼狈的情态,他总是悉心又耐心的护卫他远离一切病痛与灾厄——他一向做得很好。

可如今殷郊的痛苦是他施与的。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姬发的衣袍上结了一层寒霜。他站在殿外一声一声听着,那声音像利刃一般钻进他的胸腔去剜他的心肺,他木然到双脚几乎要生根。

姬发看见姜子牙,立即向他奔过来,他心神乱作一团,像是个迫切求长辈施以援手的少年,连君主的自称也顾不上。

“尚父!”

姬发的脸色已经苍白,哑声道:“求尚父救救殷郊!”

姜子牙像父亲一样握住天子的手,惊觉他掌心粘腻冰凉。他顾不上过多的安抚姬发,径直奔进殿内去看殷郊。

殷郊正躺在塌上,他的头发被汗水沾湿在脸颊上,生育的漫长疼痛使他神色灰败,却意外地显出一种濒临破碎的不祥的美丽。

姜子牙只觉得揪心,他当即从袖中取出几枚丹丸喂给殷郊,这本是悖逆仙家规矩的行径,然而姜子牙再顾不上许多。姜子牙太清楚姬发对殷郊的爱重,翦商立周的新王需要一位白首不离的爱人,正如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需要容敛它的剑鞘。

金乌于山峦云层间洒下光芒,大周的第一位王子在这样辉煌的黎明诞生,初生的啼哭如太阳一般驱散了笼罩在王宫上空的阴翳。



漫天的晨曦中,姬发愣怔地看着姜子牙走出殿门走向他,他手中抱着一团啼哭不止的婴孩,他袖间还染着殷郊艳红的血。

血腥气是这样重,令姬发不可抑制地想起经年之前那场他在漫漫余生中始终不敢回看的惨烈梦魇。姬发感到难以呼吸,天和地那样冷漠无情地压在他脊背上,令他脊柱咯吱咯吱发出痛响。他像是重新堕入无望的深渊,殷郊曾经拯救过他一次,如今终于还是要将他抛下了吗?

姬发看到姜子牙的嘴开开合合,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满宫的侍从跪拜于地,恭贺声与祈福声像是隔着云雾遮罩不甚真切地传来,告诉他那怀中的婴儿是大周的第一位王子,他的第一个孩子。

那么殷郊呢?他想,把我的殷郊还给我。

直到屋里传来虚弱的呼唤,姬发才像是终于从梦魇中脱身,他身形不稳脚步踉跄的奔入殿中,看到殷郊虚弱却温柔的眼睛,才发觉早已汗湿重衣。



殷郊醒来时已接近黄昏,他平安无虞,只是实在累极了,强撑着同姬发说了几句话便昏睡过去。

睁开眼睛就看到姬发,又或许这些昏睡的时间里他从没有离开过。见他醒来,姬发好像终于从紧绷中松懈下来,他握着殷郊的手,凑过去声音很轻的问他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那珍之重之的情态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姜子牙的仙丹效果奇佳,殷郊一觉睡醒觉得自己除了疲累之外再无任何不适,于是一些战士的顽强精神悄然复苏,他晃了晃姬发的手腕道:“有点渴,你扶我起来喝口水。”

“别坐起来了,我喂你喝好不好?”

“不,”殷郊讨价还价,“那你坐上来,我靠着你。”

在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上顺着殷郊完全是姬发的本能,更何况此刻他心里尚未平息的惊慌正在叫嚣着迫使他向殷郊靠近。

姬发坐到殷郊身后,小心地将他的身体支起一点角度,然后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水和食物是早就预备好的,宫人们两刻钟更换一次,确保王后醒来时仍然保持正好的温度。姬发在关于殷郊的细枝末节上多年保持着一以贯之的心细如发。水中加了茶叶和花蜜,甜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殷郊连喝了两杯,恢复了些精神,开始说起正题。

“孩子怎么样,你看过没有?”

姬发揽着他的肩膀,垂着眼睛去抚摸他柔软的长发,“……他很好,安置在偏殿,”他顿了片刻,又补上一句,“你想看的话我叫他们抱过来。”

殷郊回过头去看姬发的脸色,他这个人情绪向来平和,此刻虽神情正常无虞沉稳如昔,却依稀可见冲进殿内那一刻心神俱碎的凄惶残影。

“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

姬发俯下身来亲吻殷郊的嘴唇,从温热的唇瓣上尝到一点花蜜的甜味。他有点用力地搂紧殷郊,虽然竭力控制,声音仍在颤抖。

“你要吓死我了,殷郊。”

殷郊仰起头,就着平躺的姿势亲昵抚过姬发的脸,“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姬发立刻握住那只手,使之更加贴近。殷郊的手指常年握刀持剑,指腹的薄茧蹭得他脸颊发痒。姬发闭上了眼,心底里终于涌现出劫后余生般的欢欣。

爱生忧怖,姬发内心的不安感坍塌成一个大洞,安然无恙躺在怀中的殷郊仅仅能稍作填补,他贪得无厌地想要求得更多。

“万幸你无事。如今诵儿已平安出世,我们不再要别的孩子了好不好,只这一次!”

名字是很早之前就取好的,诵,极好的寓意,寄托着父母无限的珍视与期盼。姬发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一笔一划地写下满满一张竹简,又如何同殷郊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个名字。

先前姬发尚且懵然不知,对幼子的到来只满怀喜悦,直至亲身经历,他才明白生育一事原来凶险至极。姬发不敢设想倘若殷郊因此出现半点闪失,他又将以何种面目对待这个耗尽爱人骨血而生的孩子。

殿内暖意融融,殷郊的手贴在姬发的脸颊上,却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想来他真的是怕狠了,殷郊不由得在心底生出几分愧意。

血缘的羁绊玄妙至极,先前最凶险的一刻,若说是以自己的生命来换这个孩子,他也是愿意的。殷郊如此珍视与爱人血脉的延续,以至于某些瞬间姬发亦被他抛在脑后,可说到底,他们才是真正要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人。

殷郊在心底略作反省,他将头靠在姬发膝上蹭了蹭,带着点下意识的安抚意味,嘴上却故意调笑道:“诵儿争气也就罢了,倘若是个骄矜纨绔的,大王就不怕国祚所托非人?”

姬发此刻完全提不起缜密的心思,随口答道:“不是还有叔旦从旁辅佐,实在不行从宗室里挑一个合适的,再封诵儿做个富贵闲散的公侯,也能保他一世无忧。”

这话实在漏洞百出,听得殷郊连连挑眉,姬发自己说完都觉察到了不妥,不由得抬手拧了拧眉心。

殷郊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依偎姬发的怀抱里,像是乖顺的鸟雀落入依赖的巢,“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

精神状态欠佳,写写日常解压

基本就是想到啥写啥,攒够字数就发一篇(其实是在利用碎片时间偷懒)

Eisa

【发郊】玄鸟涅槃(1W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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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伐纣发/骄纵暴烈太子郊

同途者亦同归;如何完美达成弑父;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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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天命商亡,周将代商。天命殷寿将死于血亲之手。但于殷郊而言,在他想置殷寿于死地之时,他其实尚不知晓所谓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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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余灰

供奉逝者的祭品可以没有醴酒。


但仍应有一份牲肉。不必烹煮熟烂,切割时可以淋漓带血。自古老而幽暗的幽冥之地回返的魂魄会很欣悦于新鲜的牲肉与甘美的鲜血。刀匕旁最好还应置上一碟盐巴以供分食之时蘸取。


殷郊发誓他会用天地间最好的血食去祭奠他的母亲。


02.引火

“朝歌近了。”


姬发这样说。


这句话引得殷郊回头看姬发一眼。他不笑时面目给人以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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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伐纣发/骄纵暴烈太子郊

同途者亦同归;如何完美达成弑父;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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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天命商亡,周将代商。天命殷寿将死于血亲之手。但于殷郊而言,在他想置殷寿于死地之时,他其实尚不知晓所谓天命。

-

01.余灰

供奉逝者的祭品可以没有醴酒。


但仍应有一份牲肉。不必烹煮熟烂,切割时可以淋漓带血。自古老而幽暗的幽冥之地回返的魂魄会很欣悦于新鲜的牲肉与甘美的鲜血。刀匕旁最好还应置上一碟盐巴以供分食之时蘸取。


殷郊发誓他会用天地间最好的血食去祭奠他的母亲。


02.引火

“朝歌近了。”


姬发这样说。


这句话引得殷郊回头看姬发一眼。他不笑时面目给人以锋利坚硬之感,如冬日冰封的大河,也似雪天檐下悬挂的冰棱。他对姬发说:“我知道。”


弓弦满张,箭矢正对准远处河畔饮水的禽鸟、走兽。天色晦暗冥冥,一应杂草花树与飞禽走兽皆在暮色中融化作一片混沌。殷郊骑在马上拉紧弓弦。远处的兽物无知无觉,不知道将有箭矢带来死亡。


周的军队已渡过黄河。大军沿大河前行,向东北方向行军,现已至卫河之畔。


帝辛横征暴敛之下,殷商腹地已犹如人间地狱:白骨遍布荒野,千里皆无人烟。原野辽阔,徒有野草杂花疯长。没于荒草中的骨殖滋养土地,杂草哺育食草兽物,最终虎豹豺狼亦得饱足。


人迹罕存,兽群繁盛。恰似日月倒转,又回到人族尚未开智、天地原始蛮荒之时。


今日日暮之时,军队在河畔扎营。容纳数万军队的营寨开掘壕沟、搭建营盘,嘈杂喧嚷之声惊动近处飞禽走兽无数。然除此之外天地皆空寂,夜风裹挟人声呼啸,传不至远方便先渐渐融散。


王帐中诸事议毕后,诸侯、将领与昆仑道人便各自散去。与他人不同,自昆仑仙山而来的仙道皆无俗事负累,更不为结帐安置等琐事烦忧,营中忙乱之时亦显得轻松自在。至营帐上空渐渐升起炊烟、兵卒等待夕食之时,姬发去昆仑营寨处寻殷郊,才从哪吒口中得知他已出营。


杨戬又告知姬发:“师弟带着弓箭出营,向东北方去了。那里有一片浅滩,浅滩中多鸥鹭。”


周王的随从似对阐教道人随性离营颇有不满,亦或不满的是旧日殷商太子这个身份。姬发先沉默瞬息,又温声向杨戬道谢。他令随从牵来雪龙驹、找来弓箭,纵马出营。此时金乌西沉,西方天际只剩一抹稠血流淌。


暮色笼罩四野。天地苍茫,远远只见一抹黯淡朦胧的影子停驻在远处。似可触及,又如远在天际。姬发追逐那道影子,将随从、军营、一切嘈杂人声都甩在身后。殷郊骑马停在一处缓坡上,挽弓搭箭,动作却长久凝滞不动。马蹄声如奔雷阵阵,引得大地震颤,飞禽走兽惊飞逃窜。殷郊回头,正见姬发向他策马而来。


姬发挽住缰绳,停马在殷郊身侧。周王随从赶上,又被姬发挥手令停在不远处,再看向殷郊时神情多少带着防备与警惕。殷郊收回弓箭,在马上向姬发行道门礼。


他颔首,拱手:“周王。”


姬发侧身,看了看殷郊手中的弓与箭矢,又看向方才箭矢所向之处。大河蜿蜒,河水汤汤,河畔湿地滩涂水草丰美,于丛生的蒹葭芦苇之间,隐约可见飞鸟起跃,亦有禽类兽物在灌丛间饮水嬉戏。


雪龙驹亲昵地与殷郊乘骑的战马闪电贴蹭面颊。姬发牵引缰绳的动作微松,放任马儿带着他们的距离也靠近一处。


“夕食了,我在营中找你。”姬发低声说,“杨戬道长说你在此处打猎。”


殷郊似乎轻轻蹙了蹙眉。暮色昏暗之下,他眉目被柔和虚化,没有笑意时神情一应泠然锋利。难以分辨是否欢悦。最终他颔首,复又向东北方向看去。


姬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朝歌还是看那水畔禽鸟走兽。


“你去营中找我,是想与我一起用夕食?”殷郊再次抬起长弓,相较他还是王孙太子时过于粗糙、亦无花纹涂漆的箭矢再次搭上弓弦。夜风拂来,吹动鬓发悠悠飘散。他看向前方,神情与语气都过于散漫,“你饿了吗,姬发?我现在还不饿。”


自入昆仑修道之后,凡尘俗世虽不说一刀两断,亦渐远离。仙者餐风饮露,不知寒暑,已无太多凡俗之困。姬发默然不语,看着殷郊拉弓的动作。除披散的长发与脖颈上的红痕,这一幕其实与过去在朝歌同狩时所见的并无区别。


近处端详殷郊的眉眼、分辨他的神情是姬发乐此不疲之事。殷商的血脉给殷郊雕琢出一幅无笑意浸染时显得过于锋利冷淡的深邃面容。但姬发常常能从他眼角眉梢找到一些他正轻松愉悦的证据。可惜现在姬发总会看到殷郊脖颈上那圈血痕,在此时颜色已黯淡发乌,仍像是将姬发也一并捆紧缢死的绳索。于是姬发艰难挪开视线,循着他箭矢指向朝前方看去。


箭尖对准之处,那些飞禽、走兽仍然无知无觉,兀自或停驻饮水、或腾跃飞离、或嬉闹离开。殷郊维持着弓弦拉开的动作,久久不动。暮色欲浓,沉沉压下,天地万物渐在夜色中虚化。


“……”


殷郊想要什么?姬发想。是那只雪白长羽的鸟儿,还是那一只在河边饮水的幼鹿?又或是他只是在看着那方天际云烟之后尚望不到的朝歌?


于是姬发说:“朝歌近了。”


殷郊侧头看他一眼:“我知道。”


姬发听不出殷郊语气中是否有怀恋。但仅仅将殷郊与朝歌联系在一起此时便足够他惆怅且痛苦。


远处飞鸟翻飞羽翅起跃,走兽饮水后顺应暮色催促藏匿入灌丛。殷郊的箭矢没有离弦。草丛与水面只剩下最后一群灰褐色的禽鸟。现在亦开始错落飞起。


姬发缠紧缰绳,拉开雪龙驹与闪电,他取弓,搭箭,长箭如流星划破夜色消弭于冥冥晦暗之中。雁群惊飞四窜。


箭矢争鸣声尚有余音,远处便传来禽鸟哀鸣。殷郊定睛看去,见一只灰褐禽鸟欲飞不成,徒留苇丛中挣扎。昏沉夜色之中,犹可见箭矢尾端白羽如苇絮震颤。


殷郊缓缓放下弓箭,看着他:“……姬发?”


周王随从欲为王取回猎物,却被姬发挥退。姬发行马至河畔抄起仍在徒劳拍动翅膀的禽鸟,又回到殷郊面前,将大雁递给殷郊。殷郊看了看被洞穿羽翼后哀鸣凄切的飞雁,复又看向姬发,不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他没有接住大雁,被姬发钳制住翅根的大雁在他们之间扑扇翅膀,闪电打了个响鼻。姬发已经发现殷郊的马上没有放置猎物的筴篓。


“……你在看朝歌。”姬发说。


殷郊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看向此刻夜雾弥散的东方:“那里?那确实是朝歌的方向。但我看不到朝歌。我只是想试一试我的箭术是否如旧。”


他因姬发不寻常的沉默终于开始端详姬发的神情,最终发现姬发此时正心绪低沉。殷郊困惑不已。但他最后握住姬发的手。


“你在担心什么?现在朝歌可没有汞池。”


语气轻松。略带笑意。姬发知道当殷郊笑起来时仅是眼角眉梢与唇角的细微牵扯都会让他的神情变作春风般和暖。但姬发现在犹觉得脊背发冷。


姬发反握住殷郊的手,指节与指节用力勾缠,肢骨缠绕压紧,紧贴时亦产生疼痛。“别说那个东西……”姬发咬牙切齿,他感觉自己眼眶涩痛,“不要提。”


他怎么能这样随便说起?姬发想。光听见汞池这个词,甚至现在只是想到,姬发就能感受到如坠深渊的痛苦。他左右不了任何事。殷寿从他手中夺走一切,幽冥从他手中夺走一切,仙人亦能从他手中夺走一切。他守护不了任何东西也保护不住任何东西。姬发咬紧牙关,他似乎感觉到有血腥气正在他口腔中扩散。


“……”


姬发沉在自己的痛苦中因此没有察觉殷郊的神色渐渐变得凌冽。


殷郊说道:“所以你不是想提汞池。你刚刚担心的并不是会有仙神继续洗干净我的记忆、因此我会被蛊惑再次帮助殷寿。——那你在担心什么?”


殷郊挣开姬发的手,或许有一瞬间是想揪扯住姬发的衣领,最终仍克制住自己只是去拽紧了闪电的缰绳。战马们焦躁不安,倒换着马蹄。被洞穿翅膀的大雁哀鸣声渐渐微弱。


“你现在是在担心什么,姬发?”殷郊问,“你担心我看着朝歌,担心我会回到朝歌,担心我会继续帮殷寿?姬发,是这样吗。”


姬发怔住,他抬头,看见殷郊眼底似燃烧着烈火。那簇簇烈火也因对视缠绕进姬发的眼中。


殷郊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握紧了长弓。手背上出现青筋凸起的纹路。他愤怒时唇角抿起,眉骨下压,所有锋利的更锋利,凛冽的更凛冽。姬发没有及时回答。于是殷郊便当他做出了最坏的那个回应。


周王的随从看见殷郊挽起缰绳,向他们的王俯身拱手。战马调转方向,闪电带着殷郊向军营方向奔去。殷郊身影如风经过时他们垂首避让,因此也没有看清这位殷商太子的神情。


姬发停在原处很久,最后带着那只大雁缓缓行来。他的表情混杂着痛苦与怅然。


03.暗焰

夜幕低垂,星落平野。


篝火静静燃烧。一只褪毛剖开后已分不清具体物种的禽鸟架在火边,油脂随炙烤缓缓渗出,将表皮染上诱人的脂光。调味时用上了足够的香料,因此香气格外浓重诱人。


哪吒蹲在一旁,等待禽肉烤熟。“师弟,你下次出去打猎也打这种鸟。”哪吒抹了抹口水,“比我上次打的兔子烤起来香多了。”


殷郊坐在另一处,离火光稍远,在营帐投下的阴影中。他正缓慢擦拭着手中长剑。火光掩映,雌雄剑身映出泠泠赤光。听到哪吒所言,殷郊看了火架一眼,淡淡道:“不是我打的。”想了想,又说道:“是加了些香料。”


哪吒自围着烤禽肉上蹿下跳等待熟透,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殷郊默然继续擦着剑,一下又一下,剑身映出他眉目间盈满寒霜。杨戬在他身旁安静坐着。时不时士卒巡逻至此处帐篷,或有被炙肉香气勾来的兵卒,见篝火边坐着的昆仑道者,大多不敢靠近。


殷郊忽然道:“快要到朝歌了。”


杨戬睁眼,看向他,神色仍淡然:“不会等到朝歌才开始。”


“……那再好不过了。”殷郊喃喃道,“真的再好不过了。”


兵器随主人心意而动,开始慢慢震颤,发出悦耳清鸣。这声音似一只鸟儿的鸣啼声。殷郊紧握剑柄,没有制住雌雄剑,反而被连带起手臂、身躯亦开始颤动。他眉眼间溢上悲色,握紧剑柄时剑柄纹路都将要嵌入血肉之中。


杨戬思索着,安抚道:“……天命商亡。殷寿毕竟死于你手。你不用担心。”


殷郊沉默。


天命。他想着。或许是昆仑离天太近,而修道者更近一筹,于是很多事都开始说起天命。人间有劫难是天命,殷商将亡于殷寿之手是天命,周将代商是天命,殷寿的死法亦是天命。——亦如五百年前玄鸟降而生商,对世世代代殷商血脉来说亦是不容置疑的天命。但若是天命为之,何须武汤还要去征战四方,何须商王数次迁都,何须商代数度兴衰。


“……我不是很在意天命。”殷郊慢慢说道,“师兄,在我死前,我不知道有什么天命。除了殷寿带来天谴。我活过来时,我才知道你们说的天命是什么。但那时什么都已经发生了。”


杨戬没有作出回应,但他的神情显示他并不觉得这有多么惊世骇俗。一个人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但声音先于人影覆盖过来时响起。


那个声音同样很轻,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怅然:“那你在意什么?”


殷郊抬眼,看到姬发站在火光中凝视着他。姬发没有带亲兵随从,慢慢走过来,在殷郊身边坐下。殷郊没有露出任何与反感相关的神色,于是姬发更靠近他。


“你不在意天命,那你在意什么?”


杨戬向姬发行道门礼,想了想,站起来朝哪吒走去。将哪吒带走后篝火边安静下来。火焰燃烧,散发着焰光、热意,时不时有细碎的燃烧爆裂声响起。赤金色的焰光如同姬周旗帜的颜色。


殷郊看了姬发一眼,没有回答。仍是在愤怒中的神色,且不是可随时倾泻而出的怒火,那怒意在殷郊眼底安静燃烧。似漆黑柴炭芯偶尔亮起的炽红暗芒。此刻擦拭他手中的剑比姬发本人更重要。姬发无法忍受殷郊的沉默,于是他伸手,手掌握住雌雄剑之一的剑身。


殷郊下意识将双剑收回,然而姬发不肯放手。剑身被握住,在火光掩映中仍能显示锋芒的剑刃似乎同样闪烁着赤红融金的光彩。黏稠的血线自姬发手中溢出,似虫蛇攀爬,一滴血滴在地面,再有一滴。


“姬发。”


殷郊沉声警告他。姬发没有放手。


于是殷郊抓起姬发的手,一点点掰开他嵌入剑锋中的手指。指腹掌心皮肉开绽,手掌中已汇聚起了小小的血泊。


“殷郊,你在意什么?”姬发仍低声问他,疼痛与失血比不过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


血液渗进剑身交错的花纹中。殷郊擦拭了一个黄昏的产物由此作废。他用擦拭灵剑的绸绢压住姬发掌心,后者没有呼痛,但身形僵硬摇晃一瞬。


“你是为什么想杀了殷寿,姬发?”殷郊反问他,“难道是因为天命?”


火光在殷郊面容上跳跃。他眉眼间所有霜雪之色,所有泠然锋利,忽而在光与暗影中变作更为具体的情感。


染着姬发鲜血的绸绢被殷郊扔进篝火中,殷郊从袖中找出了广成子给他的玉瓶,倒出丹药,扔给姬发。姬发吃下后掌心的伤口渐渐消失。血污仍在。雌雄剑仍在振动争鸣,带着凛冽的杀意与恨意。


姬发低声说:“我不是。”


为什么想杀了殷寿?姬发知道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不配当天下共主,是因为他害死了很多人,无数人。因为殷寿杀了他的兄长,逼迫他的父亲,还想要杀死殷郊。——殷寿真的杀死过殷郊一次。


“那我为什么还需要天命。”


殷郊握紧自己的剑。他每次握剑时总会想起一切才刚刚开始的那个夜晚,他的身前没有剑,只有琴与他的母亲。母亲总会担忧自己的儿子为何要去执剑,执剑者永远会受伤。母亲会问他为什么抚琴的手却用来执剑。


“殷寿杀了我的母亲。”


殷郊的指尖缓缓磨蹭过长剑的剑锋,如秋水月光的剑身映照他的眉眼,于是他也看到了自己神情中永远无法消散的恨意。


“殷寿杀了我的叔祖,殷寿杀了我。我为什么还需要去在意什么天命?”


“他是我的父亲。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又杀死我一次。我当然会杀了他。——天命他将死于我之手,很好。但如果天命让我等他死,我难道就会放下血仇慢慢等他魂归幽冥?”


他看向姬发,眼周渐深的红痕似浸着血:“姬发,你应该知道。”


姬发不会敢看这双眼睛,他不敢看这双眼睛就像是不敢看殷郊脖颈上那圈血痕。当染上仇恨的血色时这双殷商血脉雕琢出的深邃双眼也有了与数代商王如出一辙的血戾暴烈。但姬发让自己与殷郊对视,当他看清殷郊的仇恨与痛苦之时殷郊也会看清他的。他用没有沾染血污的那只手去握住殷郊的手腕。


姬发问道:“然后呢?你杀了殷寿之后呢?”


殷郊看着他。


“朝歌养育了你,昆仑救了你。朝歌是你的故地,你是昆仑的仙人。你杀了殷寿之后,报了血仇之后,你会去朝歌,去昆仑,去世间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能不会留在人间。”姬发问他,“你不在意天命,你不是因为天命来我身边。你连天命都不在意,又是否还会在意我?”


“……”


殷郊默然。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但仍然有一半隐于黑暗。他的神色同样也晦暗不明、再不清晰。仇恨,姬发知道,但仇恨之下还有什么?当仇恨也消散之后还剩什么?姬发不知道什么才能让殷郊留下。


夜风安静吹拂,带来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带来营寨嘈杂的人声,带来远处虫鸟的啼鸣与走兽的嗥叫。杨戬与哪吒似在交谈,哪吒吵闹,杨戬在低声劝阻。他听到大河在夜幕之下滔滔流淌,却听不见远处朝歌的声息。昆仑更加遥远,此处更无一处似那座飘渺巍峨的仙山。


姬发等着他的回答。此时殷郊带给姬发的痛苦似乎已经超越了姬发对殷寿的恨意。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殷郊说。


04.烈光

卫河之北,朝歌之南。


当姬周军队的精锐撞上殷商的奴隶兵卒时,锋芒与溃退皆在三头六臂的巨型法相眼中展开。


殷商已经要亡了。


殷郊知道。


他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在殷寿还愿意装作一个好将领、好父亲的时候。有关一场战役胜负的一切因素在殷郊耳边被沉声述说。殷寿没有胜出的理由。一个都没有。


殷征东夷,主力滞留东南。殷寿能驱赶向前抵御敌军的只有朝歌城中的奴隶、战俘。在没有足够战车、战马的情况下,那些奴隶兵卒一触即溃。


而受商王横征暴敛、徭役压迫最甚的奴隶对殷寿不会保留太多忠心。当他们的溃退达到一定程度时,整个战场也开始向朝歌崩盘。殷寿在后方压制奴隶、战俘的精兵也无力回天。


或许不出城而战还能延缓亡国。殷郊一边控制法相与商军交战,一边分心想象不会上演的画面。殷寿修筑了足够高的宫城供他享乐,聚敛了足够多的粮食在鹿台由他挥霍。也许瑟缩回宫城远比出战能拖延时间,且少许多伤亡。


殷郊看向近在咫尺的朝歌,他记忆中恢宏巍峨的故城仍有过去的影子,却更奢华靡丽。纸醉金迷间浮动着深深浅浅的血色。她仍是一位面庞慈和的母亲,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殷郊想,但她换上了更璀璨的、奢靡的,用殷商子民白骨制成的首饰,也穿上了更华美的、炫目的,浸润了殷民鲜血的衣裳:


殷商的子民有无数累死在徭役中,也有无数因赋税过重而饿死。朝歌外千里无人烟的郊野供给出了似天间宫阙的鹿台与摘星楼。朝歌外无数白骨供给出了殷寿这一位王。


武汤是否想过这一天?


太甲是否想过这一天?


盘庚是否想过这一天?


还是殷商世世代代亲眼见证者竟只有他一个?——当然还有殷寿。


殷郊看着商军溃退与朝歌陷于烟尘。


他此时对朝歌的冷漠无情在之后想起来定会令他自己也惊愕不解。他旁观着殷商基业的沉沦就如同隔着幽冥旁观一场已与他无关的闹剧。


殷寿在他最后的甲士簇拥之下欲回返王城,相比于几乎遮天蔽日的殷郊法相,人类身躯微末近似蝼蚁。殷郊垂首看去,借法相眼睛与殷寿隔战场烽烟而望。


殷寿披帝王衣袍,外戴甲胄,手中扶剑。装束仍然似过去征战沙场之时。然而神色狰狞且带着疯癫。


他早已不像那个伪装出的大将军、大英雄,甚至已经不像高踞帝座的王。殷寿望向殷郊法相之时似乎咆哮嘶吼了什么。殷郊听不清楚。但他猜测或许是在斥骂他果真会弑父。


殷郊操纵法相向着殷寿攻击,精准不够,仍使殷寿逃脱。殷寿躲避滚滚乱石,跌倒在地的样子也像是帝乙年老后瘫软在王座上的模样。


殷寿弑父。殷郊想。殷寿弑父,但现在依然成为了帝乙。他真的恨祖父吗?他不恨便不会杀了帝乙,可真的恨,为什么又成为了另一个帝乙?——帝乙,那个漠视儿子的、不敬天地的,同样残暴荒谬的帝乙,殷寿借助狐妖的力量杀了他也阻挡不了他在殷商血脉中复活。


“商军已溃!商军已溃!”


姬周军队在烽烟中大声呐喊,嘶吼声直上云霄。周的战马、战车、甲士一步步压上,直指先陷于奴隶士卒暴乱中的殷商王城。


姬发的王车被簇拥向前时姬发握剑在人海中寻找殷郊的身影,殷郊身处昆仑诸道人中,长发飘散,道袍衣袂飘摇。姬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忽见最前方三头六臂、赤发青体的法相突然崩解。


“殷郊?!——”姬发厉声嘶吼。


殷郊在人群中回望一眼,他的困惑与笑意皆无法被传递给姬发。姬发只见他似乎挥了挥手,雪色的道袍在烽烟尘沙中晃动,之后那道素白之色陡然腾跃而起,融入烽火硝烟之中似飞鸟向朝歌掠去。


“师弟?!”哪吒大喊,“你作什么去?!”


话语声搅入战场昏黑中,并无回音。姜子牙目视而望,肉眼凡胎只隐约见朝歌动乱不安。


“他定是去追殷寿了。”军阵前方,姜子牙于战车上沉声叹道:“帝辛已无力回天,其实不至于此。但……”


姜子牙强行咽下未尽之言:但血仇在身,何能冷静。


哪吒兴起,亦要追上。又被姜子牙按住。凡人战场非仙人单打独斗,殷寿虽退回王城,战场上商军亦溃逃多数,仍不可轻易脱阵。


“杀退商军之后,你又不是不能在朝歌找到他!”


姜子牙对哪吒说完,令军士稳住阵线,步步推进。寻隙回头,只见中军之中姬发稳立王车之上,视线相交,姬发面色已恢复沉静,不忘向姜子牙颔首致意。


05.盛宴

殷寿点燃鹿台,点燃摘星楼,点燃能点燃起的一切。


朝歌城中的殷商子民,看着前方王城的烟尘,又回首看宫殿的火光,跪在地上哀哭祷告苍天,但亦似有自无尽苦痛中解脱的快意。


当殷郊御风闯入朝歌城中时,听到的便是这座王城的哀鸣泣音。殷郊的神魂中似有一部分也因此而软弱哭泣,然而更多的却是感受着仇恨的余调,感受着似烈火灼身般的痛苦与这痛苦终于将解除的愉悦。


周的军队尚未攻入王城,宫廷中的宫婢、宦者、甲士便先自发混乱。殷郊经过时他们或逃窜、哀哭,或劫掠宫殿、自相残杀的身形尽皆顿住。有人在被法术摄身时或许认出了这位已死的太子,因而神情惊惶。殷郊经过他们,紧紧盯着在宫城尽头燃起的烈火。


他闯入摘星楼时殷寿已站在最顶端俯瞰他沦亡的王城、沦亡的天下。早已为他散去功力的妲己静静伏在他身边。仍是兽类的姿态,华冠繁服,在烈火中熠熠生辉。


殷寿看着殷郊,因疯狂而狰狞扭曲的面容出现了癫狂的笑意:“你还是来了——你果然是会弑父的孽子!”


“你杀了我母亲,我便来杀你。”殷郊执剑看着他,“这很公平。”


摘星楼在烈火中发出阵阵哀泣。火焰席卷一切,吞噬繁复搭建的木梁,吞噬织绣纹彩的帘幔,吞噬刻着玄鸟与饕餮纹的垂饰,吞噬浮雕烈祖功绩的栋柱……似也将吞噬殷商最后一位王。


也许当日殷寿焚烧殷商宗庙时燃起的也是同样一片烈火。殷商十六世的三十位帝王在烈火中无人向殷寿应声,于是殷寿自然也就当列祖列宗已不存在。他们只是安静立在宗庙中,愿意时便依礼节供奉血食的牌位。


然而殷郊看到了他们。看到了烈火中无数盘旋的魂灵与漆黑的鸟儿。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看到了叔祖,亦看到了死在大殿上的宦者,看到了死在繁重徭役下的生民……


现在殷寿倒对殷郊说起了列祖列宗。


他说殷商灭亡的基业,说起天下共主的位置,说他自焚祭天后天必会原谅殷商,说自殷商亡后天下便自然再无殷商太子立足之处……


“我知道。”殷郊说。


“你知道?——你知道还会将这一切拱手让人?”殷寿疯狂大笑,火焰灰烬令他几乎呛咳出肺腑,他看向殷郊时神情看不出有任何蛊惑,“你如果真的知道就应该让我死在火中。等到那个姬发来了,他会割下我的头颅,你杀了他。你去杀了他。我已经祭祀好了上天。殷商仍是天下共主。你再那时杀了姬发也仍然是下一位王!”


殷郊对自己的父亲说:“我杀了你便不会让你再在我身上活过来。”


殷寿已是强弓弩末,他手中甚至已经没了剑,只剩下熊熊燃烧着令他也无法再握住的火把。在殷郊提剑向他步步紧逼时殷寿并不退避,他挥舞火把,脸上仍有扭曲着的笑意。


妲己在殷郊刺出一剑时如自漫长沉梦中苏醒,依然用兽类的姿态扑向殷郊作防卫。但她穿上华美繁服的衣冠后已经是一个人,人再无法如兽类那般撕扯猎物。殷郊的剑没入她的心脏,死去多时的有苏氏之女在剑下解脱。殷寿被逼到角落,烈火攀附上他的衣角、头冠、身躯,烈火即将把他吞没。


殷郊不会让殷寿死于烈火焚身,他不会让殷寿成为天的祭品。


殷商先祖的魂魄在烈火中向殷郊低语,朝歌的魂魄在烈火中向殷郊低语,摘星楼的魂魄再烈火中向殷郊低语。万世殷商与无穷无尽挣扎于血海困苦中的殷商子民朝着殷郊低语。


当殷郊将殷寿击倒在地之前后者就已经先无法站稳,倒在烈火之中。殷郊举起剑看着他的父亲,看着杀死了他母亲又杀死了他的仇人。


比干的话语犹在耳边:“以子弑父、以臣弑君,大商已不配再做天下共主。”


母亲的话语亦在耳边回响:“本用来抚琴的手,却执起剑。”


烈火环绕着最后的殷商血脉,自天降玄鸟而始无数魂灵徘徊在虚空中望着他们,或怒或悲,或怅然或平静。玄鸟在无边无际的烈火中盘旋,它们皆有漆黑的羽翼与暴戾的神情。祂们等待着一切最后的结局。


殷郊举起手中剑。


他感觉到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将他的剑拔高或者按下:殷商的手,朝歌的手,摘星楼的手,宗祖的手……


比干捂着胸腔的空洞怅惘悲哀地看着他。


白衣白裳、血肉被狐妖啃噬的宫婢惶恐地看着他。


衣衫褴褛不能蔽体、骨瘦如柴的奴隶惊惶惧怕地看着他。


姜王后在那个静谧的夜晚,在枝叶繁茂、盛放簇簇花穗的槐树下,坐在旧日的五弦琴前,神情宁静、温和,且带着一丝悲伤。她在烈火中看着殷郊的面容,似要伸手去抚摸儿子脖颈处的血痕。


殷郊不知道母亲埋葬在哪里,不知道殷寿是否给了她葬礼,不知道她是否也享用了祭品而不至于在天地间变作孤魂野鬼。


没关系。殷郊想。没关系。他会给他母亲最好的、最尊贵的血食,就连天都无法与他的母亲争抢!

  

他的母亲享用到血食与祭奉之后自会安然地步入泰山,沉入幽冥,或许在往后无尽岁月中会入他梦中,再与他母子团聚。


天地间最好的,最尊贵的血食……


殷郊高高举起手中剑,猛然刺入父亲的咽喉:


“母亲!尚飨!”


06.新生

摘星楼轰然倒塌。


殷郊躺在火焰中。他感觉到火焰温和地舔舐着他的肢骨、肌肤与血肉。最后一位商王的头颅属于姜王后,但仍有汩汩溢出的鲜血喂饱了濒临死亡的玄鸟,于是祂对待旧日殷商的太子也极尽温柔。


一切的幻像都消失了。摘星楼没有了声音,朝歌没有了声音,殷商没有了声音。鬼魂安享祭祀,也悄然散去。殷郊躺在烈火与废墟中,只听得到现实中的声响。朝歌的城门破开,除殷寿最后的禁军外再无人抵抗,城中皮肉裹着骨头的奴隶庶民颤巍巍地向新朝的军队下跪,他们似乎正朝着他赶来。


终结于此了。殷郊想。一切的天命,一切的血脉,父杀子,子弑父(那近乎诅咒的传承),一切的挣扎痛苦与身不由己,全都终结于此。他身体内似乎有一部分已在大火中死亡,但他并不觉得有何空缺。


殷郊安静地躺在火中。军队靠近他,甲士保卫他,昆仑的师兄师叔来到他身边。姬发在走下王车时几乎翻滚着跌倒,待他扑倒烈火之中,那姿态正是跌倒在地。


殷郊笑起来。


他向姬发举起了殷寿的头颅。


“我杀了殷寿。祭奠过我的母亲。”殷郊说,“现在去昭告你的臣民与天地吧,姬发。”


姬发在烈火中拥住他,玄鸟于虚幻中不悦地向年轻的凤凰啼鸣,但仍克制住了挣扎与退避,“殷郊,你会……”


“这是以后的事情。”殷郊说,“现在快去。”

  

-END-

Eisa

【发郊/姬屋藏郊】同归

周王/岁神 

阳光开朗发/走来走去郊 

大写HE

Summary:请上班岁神关爱空巢留守武王哥,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01. 

天子克殷一年。 

 

季春,天子躬耕,后未亲蚕。 

 

02. 

天将明。 

 

姬发醒来。床榻一侧清冷幽寒、已无余温。 

 

天光晦暗、宫室幽寂。角落残留几盏灯烛安静燃烧,隐有钟鼓之声自远处悠悠传来。 

 

姬发起身,撩开帐幔。侍立...

周王/岁神 

阳光开朗发/走来走去郊 

大写HE

Summary:请上班岁神关爱空巢留守武王哥,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01. 

天子克殷一年。 

 

季春,天子躬耕,后未亲蚕。 

 

02. 

天将明。 

 

姬发醒来。床榻一侧清冷幽寒、已无余温。 

 

天光晦暗、宫室幽寂。角落残留几盏灯烛安静燃烧,隐有钟鼓之声自远处悠悠传来。 

 

姬发起身,撩开帐幔。侍立于宫殿角落的宦者趋行至前。 

 

“……殿下何在?” 

 

“回天子,奴等未见王后离去。” 

 

姬发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他眼下尚有淡淡青痕,虽才自睡梦中醒来,仍显疲倦憔悴。 

 

殿门打开,宫婢鱼贯而入,服侍天子洗漱更衣。 

 

连枝宫灯尽数点燃,灯火辉煌,华光辉映。宫室四处,帷帐、壁衣、帘幕皆似雪皎白,其上绣织的金银花纹熠熠生光。 

 

周人尚红,天子衣裳赤色,上着十二章纹。 

 

姬发对镜整了整发冠,又开始觉得自己置身满室素白之中,与周边不太融洽相合。突兀而割裂。 

 

他挥手,铜镜撤下,为王整理衣袍的宫婢相顾无言,同样亦被王挥退。 

 

整理床榻的宫人更是悄声无息,小心翼翼。姬发回头看时床榻尚未整理好,然而只有一侧留下躺卧的痕迹。好似这一夜根本无人曾伴他入眠。 

 

依旧例,王于王后宫中用旦食。本是同桌案共食,此刻只有姬发独坐。 

 

新近在王前伺候的宫人迟疑是否应将王后的杯盏撤下,被服侍姬发已久的宦者挡下来。 

 

姬发执箸,夹起一筷炙肉,下意识欲放进殷郊盘中,手又停在半空。最后选择自己吃下,慢慢咀嚼,只觉得肉块被炙烤得过熟过老,香料亦似不足,全然寡淡无味。 

 

天光渐亮,周王宫悄然褪下残留的夜雾。 

 

王的车架在殿前等候。姬发用毕旦食,离去之前,回头再看一眼空寂幽静的宫室。 

 

“给殿下留一份……” 

 

言犹未尽,姬发短暂发起了呆,这片刻他心中思绪纷呈,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03. 

天下初定,干戈偃止,人间尚不算多么安宁。 

 

帝辛暴虐,祸殃黎民;伐商三年,山河动荡,现今天下仍是满目疮痍。 

 

姬发与朝臣议事于殿中。 

 

殿室空阔,满目赤色煊赫。殿中群臣聚集,举止庄重肃穆、井然有序,但出声时仍显得有几分混乱嘈杂。 

 

姬发端坐御案之后,听臣子奏报诸事。国事繁杂,千头万绪,皆需谨慎思之。姬发蹙眉,捏起眉心,又敲了敲额角。不知为何,今日困倦难以散去,积累在颅脑中的疲惫也一点点化作了隐痛。 

 

春末夏初之时,虽然还不至于在平日便开始用冰鉴,但暑热渐盛。连穿过殿堂的风也染上热意沉闷。 

 

倦意与暑热诱使之下,姬发隐觉眩晕,颅中沉坠疼痛又牵引起双目刺涩。他捂住额头,耳听朝臣絮语,魂魄已然恍惚缺位。 

 

天气渐热,殷郊晚上睡得还好吗? 

 

……已登神位,想来也感受不到人间寒暑了。 

 

姬发闭上眼睛,忍受这股不知从何消解的烦闷。 

 

“……春夏皆少雨,可能将有旱灾,恐怕庄稼少收,致使灾荒。” 

 

“陛下为人主,亲耕祭农,以率天下之民,虔诚之处足以感动上天。可是……” 

 

姬发睁开眼睛,垂眼看向他的臣民。 

 

朝臣微微垂首,不敢直视天子:“可王后不亲桑蚕,慢待先蚕之礼。古治天下之法,唯独今日违逆不从,这样如何是对天敬畏的表现?恐怕上天也会生怒,向人间降下灾患啊。” 

 

姬发的目光慢慢从他的臣民脸上扫过。无人直视天子,所以也暂且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肯定会是恭敬的,但可能也会有愤然或惶恐。 

 

姬发笑了:“诸神新封,初掌各司、布察周天,上天现在恐怕还没有空闲时候生怒。” 

 

宗伯手执笏板,腰背直起,似乎有话需开口。但姬发暂且不想理会他。 

 

“何况我听闻岁星失次则有灾祸,早出则天下大旱,晚出便会有水灾。”姬发向他的臣民问道:“春夏既旱,为何不去祭拜一下岁神呢?” 

 

04. 

春后,四及五月;岁星晨出,熊熊赤色、炎炎有光。 

 

白昼时,天穹碧色,烈日凌空。正是星月隐匿之时,自然不见岁星。 

 

日中,姬发放下竹简,开始用朝食。无需乐侑,亦不需膳夫在旁赞祭、进奉。 

 

内宫的宫人仍未过来禀告王后已经回到宫廷。殷郊不在。在时也很少出现在周王宫内朝之外,更少会在内朝之外与姬发共进餐食。 

 

姬发慢慢吃下这些牲肉、珍肴,佐以清饮、酱醢,却感觉不到这些食物有甚滋味。可能都比不过以往在西岐时的一碗汤饼,更不用说是否能与朝歌商王宫的飨食相提并论。 

 

或许要换一批庖人。姬发如此作想。不,或许光是换掉宫廷的庖厨还不够。 

 

放下箸与刀匕,姬发吩咐宫人:“去太岁神庙取一份供奉天君的飨食过来,不用太多。” 

 

宫人惊诧,仍领命匆匆而去。神庙在镐京王城之外,先出宫城,再出王城,往来耗费多时。朝食撤下,姬发仍去处理政事。 

 

殿外日光炽亮,徐有熏风缓至,檐铎轻响,雀鸟在屋檐、栏杆、树枝间振翅跃动。 

 

姬发在执刻刀于竹简中落笔的间隙抬眼去看,总觉得那些鸟雀间或许藏着一两只脊背、翼翅皆黑,而腹部灰白的燕子。 

 

他的玄鸟现在在哪里?是在天宫,在商丘,还是在天下任何一处?——只是不在他的宫殿,不在他的王城。 

 

宫人带着神庙里祭神的飨食回到宫城。鲜果、干脯、糕饼、牲肉等物,每样都取来了一些,还有那些供给神明的醴酒与酪浆。王后曾在宫廷中使用过的酒器某日忘在神庙中未曾取回,便也由祭师一并托付给宫人带到王宫。 

 

姬发迟疑地捧起这个既是姬周伐商灭纣、亦是殷商太子杀父弑君的证物,唤来宦者将这酒器送回王后的宫殿:“送回去,放在寝处的桌案上。等到这个月月圆时,或许殿下会用到。” 

 

他又转而去看那些作为供奉的食物。看起来一应与平日所食用的并无差别。或许只是果子清晨采下后等到日中已经不再水润新鲜。 

 

姬发取下一块烹煮的牲肉,嗅闻到肉食与香料的香味。吃进口中,滋味过咸过甜,香料味道同样过重。 

 

那些盐、糖、各种香料,不管用量是否过于挥霍,不管适不适合入膳(可能只应该用于焚烧),可能都显现在里面了。 

 

“……” 

 

算了。姬发强行咽下珍贵而难吃的牲肉,他想着,算了,或许神庙正需要这种庖人。 

 

05. 

泥塑的天君像摆在案上。 

 

不到人巴掌大小,仍细心制出了三头六臂、身上披挂、手中兵器。其青面赤发,面容狰狞嗔怒之相清晰可辨。 

 

姬发本不承认这尊凶狞的神像与他的殷郊有何相似之处。然而久看久思下来,竟然觉得这样还不错。 

 

凶恶狰狞,望而生惧,因此凡人不敢近前。这又与仍在朝歌之时,与往日旧商朝臣、庶民、奴隶跪拜臣服他们的太子有何区别?若论及犯太岁而必有灾殃,姬发心中暗忖,反正太子出巡时随意靠近的臣民也会被视作冒犯王室。刑罚从鞭笞到肉刑。没什么不同。 

 

当然姬发不会与他的臣民说起这些。 

 

他觉得他的臣民应该自己意识得到。 

 

意识不到的,与那些意识到又不愿意照做的,灾厄缠身,也有因灾厄而死去。或许可惜。然而这也算天命。 

 

“天命,天命。”姬发叹息,轻轻碰着塑像一手中捧着的金钟,宫人比泥塑木胎还要更加像虚假塑像,听不见王的喃喃自语:“我连我愿不愿意相信天命都不知道,但又不得不相信。” 

 

你呢? 

 

你是因为天命商亡,天命殷寿死于血亲之手,天命姬周代商,才助我翦商,才去杀父弑君,见证殷商基业一朝沦亡。 

 

还是你想杀了你的父亲,因为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母亲,又杀了你一次。 

 

“恨意竟然还能算是一种好东西。”姬发怅惘叹息,“天命不算多好,但以前的信了,现在的也应该信;天命周代商的那部分他们信了,天命封神的那部分他们也该信……” 

 

自言自语中,王的怅惘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浓厚的欢喜欣悦。 

 

“岁星司天下诸侯人君,贵极凶极,不可轻犯。若邦将有福,则岁星长留居……” 

 

姬发的指尖触碰着塑像手中的兵器、触碰塑像身躯上的盔甲披帛、触碰塑像张扬的赤发、触碰塑像狰狞的面容,它在案角被碰触动因此摇摇欲坠,最终自姬发指尖轰然倒塌。姬发愕然伸手,这泥塑木胎轻飘飘地从姬发手中落下。 

 

神像轱辘辘滚落在地。姬发慌忙起身去看,他似乎听到了某种撞击碎裂的巨响,然而塑像完好无损,躺在地上,朝上的这颗头颅眼睛似乎正在看着他。神情带着困惑。姬发坐回桌案后,喘息着,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剧烈搏动的声响。 

 

白衣白裳,发间饰物亦是银白,作殷商时商王宫人装扮的宫婢通禀上前。 

 

“陛下,王后回来了。殿下从东鲁之地来,带来了一些深海中的珠贝、珊瑚与形状奇异的生灵。现在殿下正在宫中,与祂麾下那位白日巡游、监察善恶的神灵交谈……” 

 

宫婢看了看地面上的神像,又看了看王。她小心建议:“陛下,您是否也需要……需要去祭拜一下岁神?” 

 

06. 

“姬发,你今天又干了什么。” 

 

殷郊坐在桌案同侧,转头看着他,又伸手推了推他。 

 

“你今天肯定干了什么。” 

 

姬发抓住殷郊的手,因此没有被推倒下去。 

 

暮食呈上,笾、醢、醯人及膳夫近前,惊诧而惶然地看着桌案上摆放的那尊酒器。头骨森白,镶嵌玉石。殷郊挣开姬发的手,拎起这尊头颅,抛掷在另外的桌案上。暮食一一置于案上。包括王与王后的盘盏刀匕。 

 

“……今日有臣子上奏,今岁少雨,恐有旱灾。” 

 

姬发为殷郊割下一块肉,沾取醓醢。他用最轻松、最显得无事的语气说一些似乎不相干的事情。 

 

“或需祭天祈雨。” 

 

“尚不需如此。”殷郊说道:“少雨,不至于有旱。” 

 

姬发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殷郊,等着殷郊咽下那块肉,且注意殷郊是否对其流露出不喜的神色。喉结滑动,牵动脖颈上那段血痕也在微微起伏。姬发这片刻又握紧了手中割肉的刀匕,转瞬又松下,王看着他的王后。 

 

姬发笑着说:“最近可能又要祭岁神,祈求岁星归其位,不至于旱,也不至于有洪灾。或许还有人要祈求岁神原谅冒犯之举。” 

 

殷郊并没有多在意说的这些。他咽下有些过于软烂的,在烹煮时调味清淡,然而沾上酱料后味道变得浓郁的肉块。一些水煮的菜蔬被他示意放在姬发近前。 

 

“……在足够多的香料焚烧完毕之后,请殿下再稍稍显出些许神迹,可好?” 

 

殷郊停下箸。看着姬发,沉默片刻。 

 

“可以。但别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你正常的时候根本不当我的面这么称呼我。”殷郊抓着姬发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所以姬发,你今日肯定说了奇怪的话,作了奇怪的事。” 

 

直到入寝,姬发也未说朝议时臣子质疑王后不行先蚕礼一事。 

 

他也不知道缘由:是殷商旧人不会愿意为新朝亲手桑蚕,还是不愿意以王后的身份出现在周人面前,亦或是用凡间礼仪要求神明本就属于僭越。 

 

没关系。姬发想。殷郊当然没有必要管这些事情。 

 

如果真的需要管,那也应该是他们以凡人的身份去祭拜祂。 

 

所以他需不需要祭拜岁神?如果出生年月有妨碍、出门未选好时间都视作冒犯神灵,那么他肯定也归于亵神之流中。 

 

……应该没有太子会因被祂允许的人近身而用近前冒犯这个理由惩罚人。 

 

但可能还是去祭拜一下比较好。姬发思量着。他可以给殷郊焚烧更多、更珍贵、更稀有的香料。那些香料能够取悦神明,能够取悦旧日殷商的太子,当然也用作取悦他的王后。 

 

但在此之前…… 

 

姬发解下自己的玉绶带,系在殷郊的小腿上。 

 

殷郊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脚向后缩,依然被姬发握住足踝:“……姬发,你在干什么?” 

 

姬发回答他:“我今早醒来时没有见到你。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殷郊默然无语,容许了他的举动。 

 

07. 

天将明。 

 

姬发被殷郊推醒。 

 

“太岁部有事。”殷郊快速地在初醒时尚茫然的姬发耳边说道:“我去天宫一趟。” 

 

王后的身影在帷帐中消散。衾被复位,渐渐散去余温。 

 

此刻天光尚且黯淡,白昼将至,但仍然有片刻闲余。


姬发的指尖摸索到床榻一侧散落的绶带,缠绕上去,他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END-

彩蛋是弱智段子。

很弱智很傻。

夹渡

【发郊】寸心 01

武王发x失忆下凡郊电影背景魔改 这篇武王挺有野心的也挺疯批(不会很长 作者会捡喜欢的片段写)先婚后爱 殷郊绑回去做邑姜的故事(老祖宗原谅我…)

01


“商太子殷郊断了头,又接回来,脱胎换骨了,”哪吒雀跃道:“如今他是个仙人了。”


杨戬抚平白袍上的褶皱,两人一齐看向接回了头的太子———他雪白的颈上只留了一道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红痕,像是绳索勒的,而丝毫不像刀剐过的断面。


“好仙术。”杨戬看向他漆黑的眼珠,只望见如孩童一般懵懂的神色,不由得一愣:“你成了仙人,竟连凡间的记忆也一同抹去了么?”


殷郊因这几日吃了好些苦,整个人愈发形销骨立,轻盈的似...

武王发x失忆下凡郊电影背景魔改 这篇武王挺有野心的也挺疯批(不会很长 作者会捡喜欢的片段写)先婚后爱 殷郊绑回去做邑姜的故事(老祖宗原谅我…)

01


“商太子殷郊断了头,又接回来,脱胎换骨了,”哪吒雀跃道:“如今他是个仙人了。”


杨戬抚平白袍上的褶皱,两人一齐看向接回了头的太子———他雪白的颈上只留了一道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红痕,像是绳索勒的,而丝毫不像刀剐过的断面。


“好仙术。”杨戬看向他漆黑的眼珠,只望见如孩童一般懵懂的神色,不由得一愣:“你成了仙人,竟连凡间的记忆也一同抹去了么?”


殷郊因这几日吃了好些苦,整个人愈发形销骨立,轻盈的似要飘走一般,只愣愣的点头,问杨戬:“我是谁,叫什么?”


杨戬按下他伸向自己的手指,近乎温和的对他说:“你叫殷郊,是昆仑的仙人。”


殷郊干巴巴地回道:“对,我知道。师父告诉我了,我是仙人,我要下凡去助武王——姬发?”他停顿半晌,又低声嘟囔:“姬发?姬发…”


杨戬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失笑,而哪吒在一旁踩着风火轮聒噪,取笑道:“他莫不是因为断过头,傻了!”


他朝着殷郊逐渐隐进云雾的身影大喊道:“别忘了,你叫殷郊!”


02


殷郊浑浑噩噩的下山,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失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整个人脱胎换骨了,如今他再不是大商的玄鸟了,只是一只初生的雏雀,潦草披着一身白衣,扛着一个砖头似的番天印就下了山。


他提前收了法相。毕竟再俊秀的青年,顶着三个头在外面晃悠也不雅观。殷郊腾云驾雾,直奔周军营帐而去,那时周军正与邓婵玉打的你死我活,战事到了极吃紧的时候。前线的粮草耗了大半,整个军队又在大商的地界,粮草供应不上,死伤又惨重,上上下下都靠着武王这个精神领袖吊着一口气,等待着救兵和援粮。


殷郊就在这个时候冲进了周军驻扎之地。


“你相信我,我是来助你们的。”


夜里黑,就剩一弧月亮挂在天上,散发着暗黄的光。驻守值夜的小兵没想到这种战况之下,还有人来投靠———莫不是傻了,他眯着眼睛去辨认来者,只瞧到一张高眉深目,极为俊美的脸。


他愣了半天,总觉得这轮廓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军中有律,值守者不得私语。”


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了出来,小兵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去看,一人缓缓从暗处步入月色之下,甲胄未脱,久经杀伐的凛然之气里,混杂着一些属于本性的温和,小兵忙半跪行礼:“将军,属下并未私语,是有人来投靠。”


“投靠?”被称作“将军”的人有些惊讶的挑起眉:“这个时候了,怎还会有人投靠,你莫不是诓我?”


“属下不敢。”


“把头抬起来。”姜文焕侧过身子,眯着眼睛审视着面前这个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白衣青年。


殷郊将头抬起来,眼里露出些怯意。


03


在朝歌的大牢里,姬昌受了殷寿好一番折磨,加上长子之死的打击,他回到西岐后没撑过一年,便仙去了。


年轻的西岐少主送别了他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至爱至亲,守孝的白巾在风里飘,又是一夜无眠。


不止今夜,之前的每个夜,姬发不堪梦魇之扰,便从床上坐起来,在无边的寂色里,凝望着东方。


自姬昌走后,他思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姬旦担忧哥哥,学了一通解梦的术法,爱深情切,如今竟是愈发精通了,来找他算的人越来越多,但他只想给哥哥算,他知道哥哥睡眠不好,夜夜梦魇,可每当他提起时,姬发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不让他入梦。


他担心不下,只得偷偷溜进营帐,蹲在床沿,轻轻握着正梦魇着的哥哥的手,他要看见哥哥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姬旦闭上眼睛,从那团晦涩的梦雾里看见麦田,雪龙驹,考哥哥和父亲,姬旦进入了哥哥的梦境,便也是透着哥哥的眼睛去看这些人,他看着这些故去亲人的画面闪动,心里也与哥哥一同泛起温情,就像西岐的麦浪般柔软。


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哥哥的梦魇。梦魇不是柔软的,是痛的。


画面穿梭变换,姬旦的眼前逐渐出现一团晦涩的浓雾,浓雾里站着一个人影。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姬旦的心便绞痛起来,他知道这大概便是梦魇了,便忍着痛去拨开浓雾见他,他要知道症结出在哪里,那个梦魇到底是谁,他要让哥哥自此好梦。


夜雾之下,年轻男子面上的轮廓虽然模糊,却也看得出这是一张怎样华贵雍容的脸,更何况他衣襟金线交织,日月同辉,锦绣玄袍,绘以龙凤———


而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巨大的、不属于自己的情愫几乎掀翻了姬旦,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爱意缱绻,痛意也深刻,悔意更是浓烈,而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认出了那个人,也几乎明白了一切。


榻上的姬发几乎在同一时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被梦魇折磨的不清,他挣扎着,白色的孝巾荡出褶皱,他冷汗横流,面色发白,而姬旦的面色几乎比姬发更白了,他想他不仅知道了哥哥的梦魇是谁,好像还知道了一个更重要的秘密。


他心里慌乱,衣袖抖着,无意间打翻了烛台,声响惊醒了姬发,他从榻上缓缓起来,披着一层薄薄的月影。


“兄长,原谅我的唐突,可我只是想为你解梦!我看不下去你夜夜梦魇,您不让我算,我只能偷偷的来…”


姬发扶着头,表情在月色下晦暗不明,他恍然道:“梦魇么…”


姬旦咬咬牙,急忙道:“对,就是梦魇!兄长,我会为您驱魇,过后便夜夜好梦。”


“不必。”姬发几乎是立刻拒绝了。


他知道姬旦于梦的术法无人匹敌,若是他想,梦魇一除,自己便能安睡了。


可梦魇一除,他还能再见到那个人吗?除了梦里,他还有哪里能见他呢?


因此漫漫流年,他甘愿夜夜梦魇。


04

“你不在这里,还要去哪里呢?”姜文焕站在营帐前,脸色相当难看:“表兄,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殷郊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我出去,我是昆仑山的仙人,我是来助姬发伐商的…”


他越说姜文焕头越大,得知殷郊死而复生的欣喜也渐渐褪去,殷郊忘了自己是商朝太子,不代表别人忘了,也不知道昆仑山的仙人怎么想的,现在伐商的战事这么吃紧,突然塞一个商太子进来,说要助我们伐商,这…


这该如何是好?姬发现在领兵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姜文焕急的火燎眉毛,殷郊比他更急:“你先放我出去,我要见姬发。”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去!姜文焕想,他一出去,军心就要乱了,他正犹豫着,一旁的侍从忽然轻声道:“大王回来了。”


廊前烛火摇曳,帐外人声渐盛。两侧的侍从伏首低眉,士兵举戈半跪,为王开道,甲胄与地面碰撞出整齐的鸣响,似战前的奏鸣曲,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被强盛的日光簇拥着,他缓步而近。


那光芒打在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殷郊脸上,逐渐与那投下来的人影重合,姜文焕回头看见来者,立刻立剑行礼,殷郊怔愣着,在这样的氛围下,竟也有些不由自主要俯身行礼的冲动。

  

他们对视着,好像空气都凝结。


“仙人。”武王的面色不改,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那么平平静静地望着他:“你来了。”

  


宝宝们我想要红心评论(对手指)

鹿青崖

【戬郊/发郊】一等轶闻

*依然是《月光》的番外,《美人赠我金错刀》的后续,师兄视角

*人物ooc  私设如山  有沉香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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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事心上人  能贪得几分

或如石中火梦中身  只得一瞬


殷郊来灌江口寻我的那一日,正值上元佳节。


我那时还没有要过节的愿望,只在殿内安静的擦拭着三尖两刃刀。而沉香终究还是个孩子,少年心性,一会儿嚷着要吃芝麻馅的汤圆,一会儿又要吃花生馅,还闹着想要尝尝鲜肉馅。说着说......

*依然是《月光》的番外,《美人赠我金错刀》的后续,师兄视角

*人物ooc  私设如山  有沉香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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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事心上人  能贪得几分

或如石中火梦中身  只得一瞬


 

 

殷郊来灌江口寻我的那一日,正值上元佳节。

 

我那时还没有要过节的愿望,只在殿内安静的擦拭着三尖两刃刀。而沉香终究还是个孩子,少年心性,一会儿嚷着要吃芝麻馅的汤圆,一会儿又要吃花生馅,还闹着想要尝尝鲜肉馅。说着说着说到后来,他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可我却听得清楚,他是在问梅山老大能不能再弄个桃花馅的汤圆出来。

梅山老大应是立刻捂上了他的嘴,像吓唬小孩子那样吓他:

“你要是动了这里的桃花,当心你舅舅打你屁股!”

 

殷郊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带着一顶半新不旧的帷帽,穿着素淡的白衣,怀里抱着许多零零碎碎的物件,可能是在集市上为我选的礼物。我不意他会突然造访,一时呆住。灌江口的晚风像挑起盖头那样吹开他的面纱,他在门外对我遥遥一笑,声音温柔轻快:

 

“师兄,上元吉乐。”

 

他是来找我过上元节的。

梅山兄弟曾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但是还不算太熟,又因着多少能猜出些我的心思的缘故,他们几个围着殷郊哼哼哈哈,想多凑趣又不敢,时不时瞥我一眼;沉香倒是第一次见他,躲在我身后好奇的探个头出来,直直地望着殷郊的眼睛,不假思索的开口:

“神君,你长得真好看。”

殷郊笑着微低下头,看看他又看看我:“素来外甥似娘舅,你长得也很好看。”

沉香被他夸了,挠挠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而我却在那一刻想起了他的孩子,姬诵。

那是第一个唤我舅舅的孩子。

不是现在这个正在昆仑四处疯跑撒欢,灵魂归位的小凤凰,或者说不完全是,而是当年那个初登王位的少年天子,是他曾于这漫长凡世间为我留下的唯一遗物。

 

 

殷郊虽以玄鸟真身飞升,但天庭众人惯常也会唤一声“太岁神”。不久前姬发带着他去下界玩了好久,太岁神府中事务堆积了不少,是以哪怕是这上元节,姬发都要被广成子师叔扣在昆仑继续办差。

我听着好笑,但也问道:“你怎么没陪他一起?”

他大眼睛一转,并不与我对视,反倒去逗了逗哮天犬,随意的摆摆手:“我才不爱管这破事呢,都交给他好了,就当又让他批折子了,我也没和他说,就跑到师兄这来了!师兄不会不留我罢?!”

我笑道:“自然留你。”

 

梅山兄弟很有眼色的拖着沉香出去了,说是要煮一百八十样汤圆出来给殷郊尝尝。殷郊连忙推拒,后见实在推却不过,干脆又抱着哮天犬在我这边转了起来。他第一次来这里,看什么都新鲜,直到绕到抄手游廊之外,瞧见那里植着一棵挺拔俊俏的桃花仙树,更是一脸惊喜道:

“师兄!这和我们昆仑的那棵桃树好像!”

确实很像。我微笑着颔首。

 

我确实不记得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只记得那一年我多番寻他的魂魄寻不到,万般颓唐间便在一家酒馆里饮了一壶不知名的凡尘酒。那酒甚烈,我醉的不成样子,结过账后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猛然瞧见那酒馆外的一棵桃树分外的枝繁叶茂,松翠异常,我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它那么像一个人。

然后我便当着那老板的面,硬生生连根拔起了那棵桃树,在他惊骇至极的目光中,将它扛起来连夜带回了灌江口。

当晚梅山兄弟也被我难得一见的酒意和疯狂吓得要命,又实在看不出这桃树到底有什么稀罕,却也只得顺着我让我为它施仙法灌仙术,强行在这里为它安了家。

一晃这么多年。

 

我正沉湎于旧日往事中,殷郊却放下了哮天犬,眼见四下无人,难得正色的望向我,声线难得沉肃:“师兄,哪吒来找我玩儿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起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在这灌江口修养了多日方才痊愈。可有此事?”

我心知瞒不过他,只得开口:“是。不过已经过去多日了,你实在无须挂怀……”

还不等我说完,他便不甚赞同的一蹙眉:“师兄,你是要同我生分么?这么大的事,我却是隔了这么久才知道,从前你照顾我良多,如今你有难,竟也不教我知道一点么?!”

他越说,神色越是明烈。我到那时方才了悟,原来他不是真的不愿意处理那些事务,只要和姬发在一起,做什么他都会很愿意。他真实的意图,其实只是想借着这个节日,来瞧一瞧我而已。

想到这里,一缕极温柔的情丝缓缓缠上我的胸腔,如同枯藤缠树般痴缠而上,让我不敢妄动,任由它肆意疯长,却将语气放得更轻柔:

“怎会?你我之间,怎会生分?只是我如此这般惯了。你…你……”

“……你不要生气。”

可叹我素来不善言辞,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几句话来,我不知姬发惹他生气后再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他与我终究不同。

谁料他见我如此,却是呆了一呆,然后极无奈的一笑:

“师兄啊, 你可真是……”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我不解其意,与他懵然对视,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又认真问道:

“能伤了你的,那是什么样的妖怪?”

 

 

是一只有着千年修行的梦妖。

她虽修行日久,但终究未入正途,靠着吸取他人的梦境中的情思生存,扰得百姓不安。我收到讯息后赶去除妖,只几个回合便将她打倒在地。

我素来谨慎,本不该上当,只那时太过轻敌,在想要上前彻底毁去她魂魄时,被她奋起一掌打在心口上,险些喷出去一口血。

我心知不好,连忙运起玄功,谁料正中梦妖下怀——她顺势将我扯进了她最擅编织的虚无梦境里。

 

在那个梦里,我不再是昆仑的神仙,而是派去朝歌的质子。

我见到了尚且只是王孙殿下的少年殷郊。

那个梦里,殷郊的身边没有姬发,自然没有没有西伯侯的儿子。

而我却成了殷郊身边最亲近的人。

 

梦妖最擅长编织的便是让人沉湎其中的无边绮梦,而在我睁开眼,望见那颈间并无红线,还认认真真唤我“二郎”的殷郊时,我便知道,这是梦。

 

质子旅中的生活并不无聊。殷寿那时还能装成威严公正的主帅,自然的接受着儿子和质子们崇敬的目光。少年时的殷郊神色间也还不是我后来见到的那般破碎悲苦,彼时他眼睛里装着朝歌的万千星辰,笑起来的时候依然一派天真。

我不意会见到这时的他,故而明知梦境无益,却还是心甘情愿沉湎其中。质子营中训练得辛苦,可殷郊从不懈怠,甚至经常加练,旁人都去歇了,可他还在练习骑射,我见到他弯弓如满月,一箭下去正中靶心,赢得周围人喝彩无数,他满意的笑笑,然后又忽然归于寂寥。

我忙问他怎么了。

只见他无意识的抚上心口,眉眼愣愣,语言迟滞恍惚:

“我好像……是在想什么人。”

 

我一时默然。

 

殷郊素来有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见他不再练习,而是在殷寿的营帐里抱出一大摞质子们的名册,一册一册翻过去,极认真的在找什么人。姜文焕不解,凑上前去问道:“你在找什么?”

他头也不抬的用指尖划过每一个名字,一本正经道:

“我也不知道。”

姜文焕一脸茫然,几乎要被他逗笑了,可见他神色严肃,又不敢笑,只得离开。我在他身边坐下,不忍见他遍寻不着,只得提示一二:

“你知道,西伯侯姬昌么?”

殷郊歪着头,仔仔细细的回忆着,最后老老实实的摇头。我没想到梦妖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一时哑然。而见他仍是在认真仔细地搜寻他在这里根本不存在的爱人,那一刻竟不知这到底是在诛谁的心。

 

他翻遍所有名册,从黄昏翻到入夜,也未能寻到他想要寻的人,最后只能怅然着瘫坐于地。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见他来扯我的衣袖,像当年求我让我帮他想办法,让师叔不要再同他生气时的神色极为相似:

“我是真的在找这个人,可我连他是男是女,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有这个人。他应该弓马娴熟,射箭应该比我还要厉害,他应该笑起来像个太阳一样。”

“他可能也会和我闹脾气,和旁人打架,他应该会很喜欢我的鬼侯剑,会带着我摘花打枣烤山鸡,他有那么那么好。”

“而且只要有他在,我不会怕死,也不会害怕活下去。”

“可是这个人,他是谁,又在哪里呢?”

他越说越是认真,越说越是动情,橘黄色的烛光为他的眼睛缠上一抹致命的艳红,是残忍的温柔与永恒的恍惚。

他凑得离我更近了一些,睫毛根根分明,昳丽的眼眸里满是我的影子,说出的话却好像一把刀刺入我心口:

“你能帮我找找他么?”

 

漫漫神生中,我从未拒绝过他任何事。

我为他牵来了闪电。彼时质子旅中人人都歇了,只余月色宁静平和,像要为他引路一般。

我将闪电的缰绳交给他,为他指明了那条通往西岐的路:

“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会找到他。”

他听完后很信任的跃上马背,没有问我那个人的样貌,姓名,身份,就真的只是要凭着胸中的一腔孤勇去找他,认为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找,就一定会认得出他。

临行前他望向我,像很多年前一样,感激而温和的开口:“你真好。”

我轻轻一笑。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不留恋的催开闪电,它带着他疾驰而去,将我抛在身后,他在马背上坐的笔直,身形坚定,一往无前。

他没有回头。

 

 

梦境碎裂。

伴随着殷郊的背影变成碎片,梦妖最后的声音尖利着响起,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怒:“你为何没有沉迷其中?!”

“难道你见到的不是你的真心渴求?!”

已经化成一团黑雾的妖孽在这密林中大呼小叫,恨恨不平,我知道这最后一击必是拼尽她的全力,是哪怕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把我拖进这无边梦境中让我自毁其身。

可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平静道:“他能与所爱团圆,方才是我的真心渴求。”

“而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要把他交给他心爱的人。”

 

梦妖呆了一瞬,身形委顿入泥,彻底死去。我见她再无生机,这才放心跌坐于地,猛地喷出去一口血。

她的这最后一击确实厉害,直奔我心口而来,险些要将我打成重伤,我正要好好调息一番,不意怀中却掉出了一件东西,借着月色,我本不甚在意的瞧了一眼,可一眼过后,又生生凝住。

 

是当年他托姬诵带给我的那柄短刀。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它放在我的心口处,我几乎像习惯呼吸心跳一样习惯它的存在,以至于它几乎要融入我骨血中我尚且浑然不觉。

刚刚正是因为有它在,才为我挡下了那一击的致命力度。

我顺势将它轻轻握在手中,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只是一只修行高深的梦妖而已,我歇了几日便无事了。”我宽慰他道。

殷郊仔仔细细打量我几番,终于在我眉眼间辨认出我没有骗他,方才放心的点头。我不欲他再追问此事,带了他在这边四处走走瞧瞧,话没说上几句,远远地,只听我那傻小子外甥的声音清亮的响起:

“我舅舅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啊?!他怎么一直活得像那大雷音寺里的和尚似的呢?”

听见这一句,我们同时顿住脚步。殷郊揶揄着望向我,我却不知沉香问的人是谁,很怕有什么人真的会就此戳穿我的秘密,连忙咳了一声。

傻小子听得真切,还不等我露面兜头就跑。谁知他慌不择路,跑反了方向,竟一下子送到我身前来了。我看得好气又好笑,正要扯他的脸,谁知他望望我又望望殷郊,像鬼精灵一样突然扯着殷郊的袖子就往外间乱跑:

“神君!神君!要开饭了呢!叔叔们做了好多汤圆,我们快去尝尝罢!”

殷郊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回头,匆忙的对我露出了个无辜的笑来。

 

 

宴席之上很热闹,殷郊同梅山兄弟们划拳饮酒,时不时还表演个小法术来逗我家那个傻小子。我怕他喝多了酒伤胃,一直劝他吃汤圆,又担心汤圆吃多了不消化,只能再让他多吃几个果子或是几道他素日喜爱的菜肴。

他吃得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同众人说起旧事,说起他曾经有一世是富家公子,父母早亡,身边只有一个小书童忠心跟随,那书童自然是转世的姬发。姬发白日里要照顾他,晚间还要出去做工养活他,一时竟不知这工钱到底是谁在给谁发。还说起那一世的姬发,幼时口齿不清,喊他总是喊成“娇娇儿”。

听到这里,我的筷尖猛然一顿——

原来是那一世。

梅山兄弟不敢乱接话,只好陪着嘻嘻哈哈,殷郊却将目光挪向我。那一夜的月色是那样好,能将他俊美的轮廓衬托得好似这凡世间的唯一真神:

“师兄,我在那一世见过你。”

席间蓦然一静。梅山兄弟更不敢接话了,一齐望着我,连只顾着啃鸡腿的沉香都察觉到气氛不对,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梅山老大眼疾手快地再次用另一个鸡腿堵住了嘴。

我掌心渗出汗来,面上仍是静静:“是么?”

“是。”他笃定地答:“那时我还特别小,偷偷出来玩儿正好撞见师兄,师兄把我撞倒在地,还抱我起来想哄我呢。”

我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笑:“那真好,不想你那近千年的修行间,我们竟也有如此缘分。”

他却撇撇嘴,索性将酒盏放下:

“我还以为是师兄想我了,特意去找我了呢,师父不好亲身下去看我也就罢了,怎么连师兄也这样?”

见他好似嗔怪,梅山兄弟有心为我解释,立刻七嘴八舌的就要开始乱说,我一个眼刀扫过去,立时震慑住了他们,正要带过这个话题,但见殷郊又笑着为我斟了一盏酒,认认真真道:

“我开玩笑呢,师兄,我记得每一世只要我去你的庙宇里求你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如此这般已叫我感激不尽了,若是你再一边忙着天庭的各种事务,一边还要下去找我,那可真是要我无以为报了。”

我不敢应他,只含糊着微笑颔首,好像我那千年间的从不间断的寻觅就只是一场短暂的前尘旧梦。

他又凑过来几分,单手托腮,眼睛里星河璀璨,笑意活泼明朗:

“师兄,要是姬发去求你,你可会答应他?”

其实姬发还真的从未在我的庙宇里求过我什么。

有一世我倒是见过他去月老庙里求过,步步叩首,神情虔诚至极。那一世我只找到了他,没来得及找到殷郊,后来在镜中看到,姬发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殷郊是快意恩仇的侠客,姬发那时担心他治不好身受重伤的殷郊,故而祈求月老,要教殷郊好起来,要教他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于是我轻声道:“他去求得,已经求到了,无需再来求我。”

他不满这个回答,懒洋洋的扯着我的袖子耍赖:“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师兄,你可不能听他的!现在让他哄得,连师父都和他一条心了,你可不许这样!”

原来在真挚的爱意里快活的长大的殷郊会是这般模样。

于是我低下头,再一次在他的眼里找到完整的自己,千年前我曾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

“好,我答应你。”

 

 

酒足饭饱,他便要告辞了,我们纷纷起身送别,他有些喝醉了,帷帽又一次戴的乱七八糟,我只能帮他整理,却望见他眉心处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污渍,随即我下意识的伸手一抚:

 

“别动,这里有些脏了。”

 

他闻言立刻乖乖的闭上眼。他本来因为醉意而站的有些不稳的身形也特意站得笔直。我看得好笑,只用指腹轻轻一蹭,便刮去了那道灰尘,而我的掌心不意间蹭过他的纤长睫毛,教我心底微微一颤。

我低下头,见他仍然是信任的闭着双眼,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梅山兄弟已经带着沉香到后殿去赏灯了,我见四下无人,不由自主的轻轻上前几步。

庭院内极是安静,连落叶之声都听不到一二,今宵月色如流水,借着这一缕多情的月华,我的神魂也终于稍稍放肆了几分。

近一点,又近了一点,不能更近了。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让他身上的淡淡酒香和果香慢慢缠上我的衣襟。我走近他的这一刻,明明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却让我放慢得好像有一生那么长。

自古桃花逐流水,往事素来如烟尘。

请原谅我。我想。

我不再犹豫,稍稍低下头,弯下腰身,将一个薄如蝉翼的吻缓缓落在了我那正放在他眉心的手背之上。若是远远一望,就好像我真的吻上了他的额头一样。

我颤抖着闭上眼。

 

 

“好了。”过不多时,我松开他,哑声道。

 

他浑然不觉,将眼睛睁开后同我笑着道谢。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低下头道:“我送你出去。”

他喝了酒,我有些担心他会架不稳云,正犹豫要不要送他回去,谁知刚走到外面,就见不远处霞光大盛,那是只有凤凰才配享有的无边祥云。

 

姬发来了。

他永远都会知道他在哪里。

 

殷郊见状立刻笑着扑向了姬发的怀抱。

姬发就在不远处站着,依然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姿势等待着他,殷郊扑得极快,几乎是撞上去的,可他也仍将他稳稳地接了个满怀。殷郊在他身上欢喜地乱蹭,手脚并用的黏在他身上,看样子是不打算下来了。而姬发则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低垂的眉目温柔到极致,而在抬头与我对视时,目光依旧寒意彻骨。

我们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谁也没有让步。

而我们也只望了这一眼,他不再停留,抱着殷郊转身离去。我仍于月下伫立,恍惚间想起,千年前似乎也是这样一场朦胧的静默月光,之于殷郊,我也曾将那一枝桃花相赠。

 

 

不知我站了多久,沉香悄悄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袖子,傻小子唇边还沾着油渍,眉宇间却突然懂事了几分,好像要哭了一样:

 

“舅舅,你不要难过。”

 

原来他懂了,和当年哪吒的说辞一模一样。

我轻笑一声,却叹了口气,哮天犬在我脚边挨挨蹭蹭,小声呜咽着,梅山兄弟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我身后正探头缩脑地偷看,不敢上前。

“我没有难过。”我柔声道。

在沉香一脸“你骗人”的神色中,我又叹了口气:

 

“我说我爱他爱得极快活,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上元节,七夕节。只是不知下一个能让我们一同度过的节日会是哪一个,我就此小心的放纵着我的期许,不敢过多奢求。他的背影我是望不见了,他带来的礼物却还在桌上放着,零零碎碎,样样兼有,那是他在灌江口为我留下的痕迹,是昆仑山中月,人间杯中雪。

是月老曾短暂的缠绕在我指尖,却又被他遗忘了的一节红线。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沉香的头,轻声道:

“舅舅真的不难过,舅舅…乐在其中,别无所求。”


 

 

或者说,我求得不是别的,而是:

万丈红尘,眷我太岁;诸天神佛,无须度我。





-完-





Cloudscape

【发郊】囚天子(上)

从阴暗爬行到阳光健走武王发╳单纯善良不开窍但 好骗 听劝岁神郊


总看武王哥发疯大搞囚禁强制爱,遂建设一篇反向囚禁,让姬发也 爽爽 尝尝

很不正经的甜文,请勿带脑子阅读,我只想给我cp甜甜的一生!




1

新晋值年太岁神君已经在周王宫中逗留了月余。

开榜封神那日,年轻的天子身着凤纹冕服目送一位位故旧登云而去,他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得华服之下的天子憔悴支离、形销骨立。

或许是因为高台之上姬发的身影太过孤寂而单薄,又或许是因为姬发望向他的那一眼太过炽烈而悲伤,实在令殷郊不忍,总之太岁神君鬼使神差般留了下来,以前朝储君、九天神......

从阴暗爬行到阳光健走武王发╳单纯善良不开窍但 好骗 听劝岁神郊


总看武王哥发疯大搞囚禁强制爱,遂建设一篇反向囚禁,让姬发也 爽爽 尝尝

很不正经的甜文,请勿带脑子阅读,我只想给我cp甜甜的一生!




1

新晋值年太岁神君已经在周王宫中逗留了月余。

开榜封神那日,年轻的天子身着凤纹冕服目送一位位故旧登云而去,他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得华服之下的天子憔悴支离、形销骨立。

或许是因为高台之上姬发的身影太过孤寂而单薄,又或许是因为姬发望向他的那一眼太过炽烈而悲伤,实在令殷郊不忍,总之太岁神君鬼使神差般留了下来,以前朝储君、九天神明与天子挚友的复杂身份留在了周王的宫殿之中。

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殷郊想,但或许姬发只是暂时接受不了分别的痛苦,应该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殷郊又想,时间总是能消弭一切痛苦,届时姬发大概就能释然地同他告别,继续安心做他的九五至尊。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姬发的情况没有半分好转,尽管殷郊已经尽量陪在他身边,甚至住在他的寝宫里,姬发的精神与身体仍在一日一日衰败下去。他几乎夜夜梦魇,殷郊已经成神不必睡眠,因此他几乎每晚都能目睹姬发从噩梦中惊醒,他会穿着已经湿透的寝衣来偏殿找他,看到他时会露出凄惶又古怪的笑,明明自己看起来已经异常到了极点,还要反过来安抚殷郊。

“我做了噩梦,吓到殿下了吗?对不起,殿下继续休息吧。”

姬发温声软语的样子和往常没有半分差别,以至于在此类情况下更加显得病态怵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殷郊已然无计可施,只能求助姜子牙。这位自翦商伐纣之始就追随辅佐姬发的老人听罢,眉头紧紧蹙起,他看了看焦急的殷郊,捋了捋胡须道:“殿下,不,如今该是叫神君了。如神君所言,我也隐约察觉到了王上的异常,想来是长久征战损耗心神,再加上新朝初立,本就事务繁多,王上心系天下,更是夙兴夜寐。”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殷郊,“封神榜既开,王上亲故旧友尽数离去,就连神君也将不日回归神位,如此,只怕更是形单影只,孤寂难言。”

“是这样吗?”殷郊皱了皱眉,颇不赞同地看向姜子牙道:“不是还有尚父和文焕,你们也该出言劝劝他才是。”

“王上的性子最是执拗,神君难道不知?如今他郁结于心,药石无医,恐怕唯有神君才能解厄消困。”

殷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出忧色,急声道:“如尚父所言,我又该如何做呢?”

姜子牙故作高深的招了招手,殷郊附耳上前,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大惊失色,瞠目结舌。“这……尚父是认真的吗?这实在不妥,尚父!我怎么能绑住姬发?这无异于囚禁天子,更等同于把我们十多年兄弟之情弃置不顾!请尚父想想别的办法罢!”

姜子牙沉默了一瞬,明智地没有同殷郊在不重要的问题上做过多纠缠,他一派坦然地劝道:“神君呐,不这样做,怎么能让王上得到充足的休息?又如何趁机解开王上的心结?神君与王上最为亲厚,这种事也只有神君做来才不至于招致天子之怒。”

看到殷郊神色松动几分,姜子牙又叹了口气,既痛心又无奈地对殷郊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神君为难,只是王上如此每日郁郁于怀、夜夜梦魇,只怕是天不假年啊!”

“当真如此严重?”殷郊吸了口气,他拽着姜子牙的衣袖,仍是不甘心的追问道:“尚父,这样真的有用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姜子牙捋了捋胡须,不等他开口拒绝,径直将一个小药瓶递到殷郊掌心,继而无比郑重向他拱手道:“事关天下共主的安危,烦请神君垂怜。”



2

“辞行?”姬发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殷郊甚至还备了酒,他眉梢一挑,沉寂的黑色双眸拢住了殷郊的身影。

“原来殿下费心准备这些,是为了同我告别吗?”姬发的反应堪称平静,包裹着异常的危险与汹涌。

“我待你哪里不好?或是镐京哪里不合你心意?还是王宫里有谁胆敢冒犯了你?”姬发不自觉提高了音调,他尽量表现得不歇斯底里,手指抖了两下便被他藏进衣袖里,语调仍算平缓地询问着,比起勃然大怒,更像是受了委屈。

殷郊摇摇头,“都很好,你待我很好,王宫上下也没人对我不敬。”

“哦?那殿下为何要走?”

殷郊向来不擅长撒谎,只能一边借着递酒杯掩盖不自然的神色,一边硬着头皮道:“我……我如今已忝列神位,自然是要尽早归位,履行神职。人神殊途,我长久逗留人世,终是不妥。”

人神殊途,好一个人神殊途,原来如此。

姬发接过酒,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冷极了,几乎要藏不住眼睛里的森冷与阴鸷。他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勉强笑了笑,才将酒盏送到唇边。

酒的味道有些不对,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殷郊,却正对上他明媚的、包含期待的眼睛。姬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被这双眼睛如此注视过了,于是他无暇顾及这点异样,也不愿意再分辨眼前人究竟是假意抑或是真心,他心中泛起无边酸涩,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子牙的药见效很快,姬发很快意识到这是迷药,他心神大震,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殿下!”

殷郊已沉浸在背叛挚友的愧疚中,不敢去看姬发责问的眼神,他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姬发,我没有办法。”

姬发气血上涌,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他攥紧了手指,尝到了喉咙里的猩甜。他感到心脏一阵一阵抽痛,痛得他连眼尾都泛红。

殷郊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肮脏的心思,或是发现了他尚未来得及实施的僭越图谋?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宁可将他迷晕也要决绝离去,去九重天上做他无欲无求的神明?是否他费尽心思、机关算尽,还是留不住殷郊?难道他姬发这个人,他的爱,就如此不值得留恋与怜惜?

姬发不敢再想下去,药效太猛,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已经说不出话,却还要固执而徒劳地去抓殷郊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想看看神明的眼睛里是否也会流露出不舍?

可姬发只看到了殷郊眼里的慌乱,他惨然一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从椅子上滑下去,然后落入一个匆匆赶来的温柔的怀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死死地、紧紧地抓住了那个怀抱的主人。



3

殷郊慌忙抱住了昏迷的姬发,他完全昏睡之前的那一眼过于凶狠又凄楚,不由得令殷郊心里惴惴不安。

天地良心,上世为人此世做神,他从未做过如此背弃兄弟的小人行径。只是他实在挂念姬发的反常,又已经答应了姜子牙,如今姬发按照计划被顺利迷晕,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殷郊将姬发抱到床榻上放好,依照姜子牙的吩咐,掐了诀变出几条玄铁锁链,殷郊将近似于镣铐的铁环扣在姬发的手腕上,担心冷硬的金属磨破他的皮肤,又施法包裹了一层柔软的内衬。

暮色四合,殷郊安排妥当一切,重新走进寝殿时,姬发仍在沉睡。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眼底泛着深深的乌青,眉头依然紧蹙着,仿佛在昏睡时也得不到片刻安稳。

殷郊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静而认真地端详过姬发的脸了。他们各自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却无暇安静地注视彼此一眼,迥异的命运与责任裹挟着他们向前,行至殊途再难同归。无论如何,殷郊想,姬发都是自己在尘世间唯一挂念的故人,他实在无法坐视他的痛苦而冷眼旁观。

姬发真的瘦了很多,至尊之位,王袍加身,他一却日更比一日憔悴且伶仃,昔日朝歌那个意气风发、跨马引弓,誓要做大英雄的少年已经看不到影子,取而代之的是王座上杀伐果决却沉默冷寂的天子。

助商伐纣,四海归心。姬发已经是大英雄,是天下共主,他已然得偿所愿,殷郊不明白,他为何看起来还是如此不开心。

殷郊情不自禁伸手去拨弄姬发柔软的眼睫,又去抚摸他的眉眼,将代表忧郁与痛苦的褶皱一点点抚平。

姬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殷郊踩在云端,眼睛无悲无喜,他用极端陌生而冷清的声音尊称他为王上,然后如一缕青烟一般在他眼前消散,他拼尽全力伸手,却抓不到神祇的衣角。

姬发从梦中惊醒,他惶急地、下意识地想去握紧殷郊的手,正对上殷郊注视他的眼睛。那双潋滟的眼睛里疼惜太盛,令姬发恍惚间疑心自己身处另一个虚幻的梦境之中。

可姬发从未做过这样的美梦,于是他近乎贪恋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殷郊的脸颊,手臂抬起来感到沉重,姬发昏昏沉沉间听见莫名的金属碰撞声陡然响起,这才头脑清明一些分神去看,只见大殿的墙壁上钉了好几条锁链,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铁链的另一端,正牢牢地扣在自己手腕间。




待续

——

或许有人好奇姜子牙为什么对这一套流程如此熟悉,甚至连药都提前准备好了,因为他提前看过武王哥没来得及实行的策划案,并且他本人曾经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梅荔枝

【姬屋藏郊】循环一分钟

姬发:如果被困在一分钟里了怎么办?

  

一分钟好短,一分钟好长。

一分钟里干不了什么,一分钟里什么都能干。  

 — ——————————————————————

01

  在姬发很小的时候,他还没有麦子高的时候,他会伏在母亲的腿上,与长兄一同听父亲收集来的民间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他记很熟。相传古时有一农夫,农夫有妻名为烛,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然烛早逝,农夫痛苦不堪,被困于曾经与妻子经历过得一炷香时间里。有人说他是因为太过痛苦而主动去与妻子循环,而又有人说他是被不舍他的妻子给留在那一烛香里。

  年幼的他曾问过姬昌那人最后出来了没有,却只得到姬昌一个看不太懂的微笑。曾经的姬发...

姬发:如果被困在一分钟里了怎么办?

  

一分钟好短,一分钟好长。

一分钟里干不了什么,一分钟里什么都能干。  

 — ——————————————————————

01

  在姬发很小的时候,他还没有麦子高的时候,他会伏在母亲的腿上,与长兄一同听父亲收集来的民间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他记很熟。相传古时有一农夫,农夫有妻名为烛,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然烛早逝,农夫痛苦不堪,被困于曾经与妻子经历过得一炷香时间里。有人说他是因为太过痛苦而主动去与妻子循环,而又有人说他是被不舍他的妻子给留在那一烛香里。

  年幼的他曾问过姬昌那人最后出来了没有,却只得到姬昌一个看不太懂的微笑。曾经的姬发看不懂,现如今的姬发却也不太明白,或者说他来不及去明白了。

  回忆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姬发手上的剑就抵在殷寿的脖子上,眼睁睁地看到崇应彪拿着鬼侯剑带走了殷郊的命,打碎姬发所有的计划,那一瞬间,他感到落头的自己,死的也是自己。

  但悲伤来的太慢,他还来不及落泪,就又看到正到高台之上的崇应彪和眸如死水的殷郊。

  姬发多希望刚刚是梦,希望他得力的百夫长能阻止崇应彪,但这次他的剑还在殷寿的脖子上,而殷郊依旧人头落地。

  第三次,第三次听到崇应彪那清脆的巴掌声,姬发恍然发觉,他如那名农夫与烛的故事一般陷入循环,但他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唯有刹那。

  刹那太短了,殷寿或许反应不及,或许他能拉弓射杀充当侩子手的崇应彪,但他手中的剑刚松开,就被殷寿反夺走,一击刺向姬发的胸膛,他放声大笑,看被拽住头发的殷郊无效挣扎,那插入胸口的剑还没被血温热,就随着鬼侯剑一起下落,溅出艳丽的血花。

  第五次,姬发先发制人夺了殷寿的命,弓弦却一旁的士兵挑断,在被制住的瞬间,看到鬼侯剑闪出寒光。

  第六次,姬发熟练抹了殷寿的脖子,再躲开士兵的攻击,但他刚拉弓,原本手里的弓弦就变成了剑。

  第七次,他拉开了弓,箭始发,及半路,他又一次听到响亮的巴掌声。

  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姬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提线的木偶,他来不及去反应上一次的死亡,来不及去痛心殷郊的死亡,他就像是被崩得越来越紧的弦,被轻触就会崩裂。

  他尝试各种方法,让自己更快一点,再快一点,但那把弓就像是极不听话,射出的箭总是慢上一瞬,赶不上殷郊的死,却永远赶上射瞎崇应彪的眼。

  “够了!”他大喊,发狠打开殷寿,然后将自己的剑抛了出去。

  “还要到什么时候!”剑向着崇应彪的喉咙去。

  “我不过是想救他!”剑身过重,落于半道。

  就在他以为再次无功而返,崇应彪手里的鬼侯剑却没有落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此时仿若癫狂的姬发,奇迹般地呆住了,就连殷寿也没有赶来,这一次,殷郊没有死。

  胸口适时传来剧痛,离手的剑再次回到手中,时间再次重制,像是终于找了拯救殷郊的方法,他不再是让自己更迅速,而是倾全力拖住崇应彪。

  或许是他脱离原本癫狂的状态,又或者,刚刚的奇迹不过是无数次循环中的一个错觉,毕竟,刹那过短,困于它,终会使人崩溃。

  他回到原来让自己更快一点的方法,就算赶不及,也要碎了崇应彪的肉,让他给殷郊陪葬。

  困得越久他就越执着,看殷郊死得越多次,他就越要救他,执念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不断加深扭曲,也让他更加疯狂。

  他将殷寿刺来的剑卡入肉中,抽出弓箭的时候上面还挂着他的血珠肉沫,那把带着他血与疯狂的箭快出所有人,在鬼侯剑落下之前,将崇应彪的脑袋上开出一个血窟窿。

  这一次,殷郊活下来了,但姬发必死。

  殷寿抽出剑,锋利的剑刃带出肠肚脾脏,姬发发黑的眼前,看到殷郊落下的泪,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剧痛仿佛还在身上,那把将他开膛破肚的剑又一次回到姬发的手上。

  救下了殷郊也不能让他们走出轮回。

  

 02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灯火通明,然而殿内下人却鸦雀无声,未能听见急切的脚步声及衣物摩擦的响声。

  “他们可来了。”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拉住一个从外面走入的仆人急切问道。

  那仆人低眉伏首,只一个劲地摇头,男子重重叹气,挥手打发那仆人离开。

  姬旦知他兄长素来梦魇,也尝尝为之解梦,只愿姬发莫要心结过重,伤身短寿。然他久试无果,姬发的梦魇也越来越严重,入今更是陷入其中,无法醒来。

  外面终于传姜太公到来的消息,姬旦心中焦急便率先冲了出去,少有不注礼数。

  “大王如何了?”

  “王兄从昨日入梦,现下仍未醒。”

  姜子牙听后,在旦的引领下来到殿内,只见红色帷幔之下,唯脸色苍白的姬发,但奇怪的是,寻常梦魇的人都会有的各种神情在姬发脸上都无。

  “奇怪,大王寻常梦魇也如此吗?”

  “非也,王兄寻常梦魇与寻常人无区别。”

  听后,姜子牙神情一凝,他现如今虽无仙法,但他也算曾做过四十年的修仙之人,也晓得些凡人所不知不晓的东西,有一种情况,虽非梦魇,却也能困住一人再醒不来。

  “仅我一人怕是不行,得请有真神通的。”姜子牙撇下额头的汗,向着天望去。

  “到底何故?”

  “可听过《农夫与烛》的故事吗?”

  “是西岐的民间故事,我们自小就听。”

  “叔旦不知此故事其实是真的,”姜子牙捋长须叹息道:“在仙人中的传话,若一人一直对另一人念念不怀,就会以魂魄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以此回想那人最另他难以忘怀的事。我见大王恐怕就是陷入这样的循环之中了。”

  “而这消除之法除非创造之人自己忘怀醒来,不然就需用仙法入梦,否则除非耗尽魂魄不得解脱。”

  姜子牙言中未尽之意姬旦自是知晓,武王前半身能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多半已经登入封神榜,又或者已然辞世了。

  为今之计唯有请神,姬旦亲自撰写文书,却在写到值年太岁神时顿住了,望着那几个字像是要将它盯穿。他难得走了神,思绪穿过时间,来到曾经。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姬诵的时候,那孩子就静静地躺在殷郊的怀里,被他笑着抱给姬发与他看,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而他的兄长姬发露出自战火烧起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姬旦那时就明白拦不住,姬发的幸福只有殷郊能给。

  他们都以为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连姬旦都准备好了他们大周的第一位王后是男子还是前朝太子的准备,但殷郊走了,干脆利落去封神榜封神,然后留下姬发和姬诵在这满目疮痍的凡间。

  墨水晕染竹简,他只能重新再写一遍。

  姬旦本以为太岁神不会来,但他还是来了,只不过来的是太岁神,既不是姬发的妻,也不是诵的母。

  最后尝试入梦的是太岁神。

  在先前所有失败的前提之下,他却成功入梦,他起先看到是一片白雾,朦朦胧胧地罩住一大片场地,依稀看出一个轮廓。

  是行死刑的法场。

  于高台之上是如今的天喜神,曾经的商王殷寿。而他正被一人以剑抵喉,持剑之人正时今周王,曾经的质子发,也正是太岁神要找的人。

  他不急于上前打搅被困于循环的姬发,回望法场的太子郊,不似他们说的华贵,也不是后来的仙风道骨。是太岁神不记得的模样,他悲伤又绝望,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却在见到姬发来救他时又挣扎着不愿死去。

  太岁神听还是元帅的姬发提到过,但他不记得这些,他的记忆始于昆仑山,太子郊残留的只有要杀殷寿的执念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姬发影子。

  太岁神要入封神榜的,不可对凡间还有余情,所以他顺应大周杀殷寿,顺应太子郊的残留与姬发结发育子。然后了却所有,干干净净当了太岁神。

  所以当他如此直观地看到太子郊,看到没多少人记得但姬发却记得清清楚楚的太子郊。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姬发一言不发,半分不拦。

  只因他知道他不是太子郊。

03

  太岁神找到姬发,他正欲将殷寿插入腹部的剑卡住,然后挽弓去射杀崇应彪,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拦,他看不见是谁在拦他,就听见一声喟叹。

  那声音听起来像极了殷郊,却少了殷郊原有的朝气,多了些云端的仙气。

  那声音说:“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死又何惧!我誓要救殷郊。”

  “你现救了他,你死了,他又如何逃出朝歌?”

  “……”姬发不再说话了,刹那时间让他思虑不及,现下被突然点破,他才茫然发现先前循环若有一次出去了,他死了,殷郊该何如?。

  “姜子牙……已传信,有仙人相助,殷郊必定安然无恙。”

  【不对!】姬发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昨晚他干的事极多,但却绝对没有去找到姜子牙,也无从得知他已传信找人。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从思绪中剥离,他恍然发觉刹那已过,但鬼侯剑未落,再回望殷寿,竟仍保持着原先的模样未变。此时,姬发才看到,不知不觉间屋檐上摇曳的风铃都停止了作响。

  时间静止了。

  “你死了,天下怎么办?”那声音还在问,姬发只觉得脑袋都热了。

  【我未察觉到静了是为什么?】他目光投向前方被绑与高台之上的殷郊,他虽未说话,但望向姬发的眼膜中多了许多疑惑与惊恐。

  【是了,我着重关注的是殷郊,他没有静止。】

  “姜子牙说他会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天下需要的是他而不是我!”

  “你知他本性至纯至善,称王谈何容易?”

  “我会帮他!”他想趁现在去将殷郊救下来,心思一分为二地去听那声音讲话,回答也是下意识的。

  “你死了如何帮?到时候他若斗不过殷寿,被天谴累及的百姓怎么办?”

  “……就像封神榜丢了还可以找,殷郊斗不过等他到西岐我父亲可以教他,但他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说到最后他又挣扎得去救高台上的殷郊。

  太岁神听后心中一怔,他突然发现他不仅没见过太子郊,也从来没认识过质子发。

  这时候的姬发有将一切抛在殷郊安危之后的能力,在此时的他心中,殷郊胜过一切。

  许是他挣扎得厉害,梦境也有隐隐排斥他的意思,他看着眼前满心满眼只有心上人的少年,自知以天下无法劝他放弃救殷郊。

  事到如今,他已知晓姬发执念,而只有让姬发真正放弃救殷郊才能将他唤醒。于是他打算放弃原先的说法,换一种套路。

  “那你可知所有人物都静止,为何唯殷郊一人还鲜活?”

  姬发突然僵住,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因,他也在这循环之中。”

  “不……不……”

  “你真的要接着救下去吗?看他一遍又一遍轮回?感受断头之苦?”

  “我不会让他死的,不会。”

  “如果呢?没猜错你已轮回百次,此间救了他几次?你狠心,贪恋那刹那,让他死百次千次。”

  “胡说!”时间突然开始流动,殷寿的剑迎面劈来,他闪身躲过,余光瞥见鬼侯剑的寒光。

  这一次,那把剑没回到他的手里。

  周王姬发醒了,在他人的看不见的眼睛落下一滴累来。

  他向床边望去,先看到的是冲上前来的姬旦,然后看到跪坐在众仙之前的太岁神。 他与众仙一样,恭喜周王的苏醒。

  

04

  在回归之前,太岁神与周王单独聊了聊,太岁神一如既往的俊朗模样,而周王早是病入膏肓,残缺不全。

  “殷郊。”周王自称王后便很少这么叫殷郊了,尤其是他成了太岁神后,他便只称他为太岁又或是神君,偏不再叫这曾经的名字。

  “你又一次剥夺我选你的权利。”

  “大王还有百姓。”

  “我将死,顾及不到了。”

  殷郊见他累极一般,靠在床沿,整个人都像被燃烧殆尽的木柴,只剩下干枯的黑炭,风一吹就要散了。

  “姬发,你累了。”

  “所以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你该梦到曾经的麦田,梦到质子旅。”

  “那些东西,早记不清了。”他开始猛烈地咳嗽,好像要将肺腑都咳出来,呕出一大口血。神仙不扰凡人命数,但殷郊还是忍不住用仙法给他止痛。

  “陪我睡一觉吧,陪我睡一觉。”

  殷郊垂下眼帘,望向姬发如泥潭一样深邃的眼眸,解衣宽带。

  太岁神在梦境崩塌的时候被太子郊找到过,他不是被囚于高台时的落魄模样,又变成了传说中的模样,衣着华贵,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你丢下了我”太子郊说:“姬发没丢下质子发,你也不应当丢下我。”

  太岁神摇头,道仙人不留凡情。

  “你自知爱他,便不要丢下我。”

  “毕竟,知爱方能爱人啊。”

  至此,太岁神殷郊与周王姬发方才完整。

  

  

05【番外】

  农夫与烛的故事姬发曾同殷郊讲过,殷郊也想知道故事的后续还有无,便偷偷命人去寻,最后嗨真让他寻到后续。

  农夫被困于的一柱香循环其实是他自己建的梦,他思念妻子,不愿妻子离开,无意之间锁了妻子的魂,但凡魂留于世间过久就会受损,于是他创造出这个梦境温养妻子烛的魂,但却损耗自己的魂魄。一天一位仙人恰巧经过,尝试一番竟入梦了,他劝这为农夫不要沉溺回忆,但那农夫坚决不听。

  仙人着急,见他爱妻子至深便想出一计

  仙人道:“你现在与你妻子相处的时间消耗的是你们来世相守的时光啊!你再待下去,怕是没多久就要消磨光了。”

  农夫说:“看来来世她与我在一起仍旧短寿,我只会拖累她,现在消磨光了,来世别再被我拖累了。”

  仙人又道:“你不从这时光中出去,你的父母孩子又如何活?”

  农夫说:“父母早早便去了,而孩子,我兄弟仁厚,自会照看他的。我对不起他们,来世给他们当牛做马。”

  仙人无法了,他左思右想不得解,就见梦境力的妻子烛在咳嗽,他突然心生一个念想,然后郑重地对农夫说:“你循环里的妻子已经患病,你舍得让她反复再受病痛折磨?”

  仙人话音刚落,那农夫就从梦中醒来,抱着妻子遗物号啕大哭。

  而被锁住的妻子也被放了出来得以被引渡。仙人本不能入梦,是妻子烛心忧丈夫沉溺回忆伤身,将仙人拉入梦中的。

  

  

  

  

鹿青崖

【姬屋藏郊】神话(中)

*又名《姬发:质疑,理解,成为,超越岳父》《姬发:我吃我儿子醋的那回事》《殷郊:我以为他们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其实他们都知道》《姬诵:小蝌蚪找妈妈》

*人物ooc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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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的夜似乎在那一晚后变得格外漫长。

姬诵睡醒的时候,姬发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和往常一样擦脸擦手,准备去吃早饭,刚走出帐子,便瞧见姜文焕大踏步地朝他走来,还不等他说什么,便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

姬诵茫然的睁大了眼,却也没有动。姜文焕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以拳......

*又名《姬发:质疑,理解,成为,超越岳父》《姬发:我吃我儿子醋的那回事》《殷郊:我以为他们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其实他们都知道》《姬诵:小蝌蚪找妈妈》

*人物ooc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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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的夜似乎在那一晚后变得格外漫长。

姬诵睡醒的时候,姬发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和往常一样擦脸擦手,准备去吃早饭,刚走出帐子,便瞧见姜文焕大踏步地朝他走来,还不等他说什么,便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

姬诵茫然的睁大了眼,却也没有动。姜文焕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以拳掩口轻咳了一声后缓缓道:

“主公要见你。”

姬诵似懂非懂的跟着他走。昨夜他跑得急,却很聪明的猜到了姬发准是在姬昌的帐子里,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如今白日再来,才发觉其实也离得不算太远。

姬昌在帐内等着他,桌案前放着几样孩童喜欢的菜肴,见他来了,紧皱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

姜文焕已经离开,姬诵犹豫了一瞬后,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参拜长辈的大礼:“祖父。”

这样的礼,殷公子没教过他,小仙童和姬发也没有,只有姜文焕会教,他学的时候,从未想过还能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姬昌柔和的应了一声,然后示意他上前,陪他一起吃了饭,然后也和姬发一样,将他抱在膝上教他认字。

姬诵乖乖学了几个字之后,忽听姬昌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怪你的父亲。”

他不解其意,只茫然的点头。

祖孙刚说过话,但见营帐内突然白光闪闪,凛冽逼人,光芒刺目。姬诵知道,这是有仙人来了。

而且一口气还来了三个。

年迈的老头,英俊的年轻人,还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老头好像比他祖父还老,瞧见他时,好像是在慨叹,也像是在回忆:“诵儿原来都这么高了啊。”

姬诵察觉到了他的熟稔,试探道:“您认识我?”

还不等那老者答,那孩童却是快言快语:“整个昆仑,谁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时候闹得整座昆仑都人仰马翻的……”

他还想再说,却被那个年轻人轻轻按住了。姬诵有些不解,想要追问,身后的姬昌轻轻拍了拍他:“好了,诵儿,你先回去吧。”

 

他回去之后与往日也没什么分别,照例和其他孩子们一起,或玩闹或修习。等到夜晚的时候,姬发来看他,递给他一块玉牌,小巧玲珑,晶莹剔透,上面规整的镶嵌着他的名字,姬诵。

我终于有姓氏了。姬诵想。

“这块玉牌代表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便是西岐的王储。”姬发正色道。

他从未见过姬发会有这般严肃的神情。姬发也不等他有多余的反应,便自顾自的将它收到了他的包袱里,趁姬诵不注意,又将他的一个拨浪鼓翻出来匆忙揣进怀里:“只不过,不到紧要关头,你不要拿出来。”

姬发还想叮嘱几句,却见姬诵嗫嚅着开口:

“父亲,我的母亲是何人?”

姬发沉默了一瞬后答道:“他自是极好的。”

只是你现在还见不到。

姬诵一瞬不瞬地望着姬发,忽而觉得,关于母亲的问题会让父亲为难,于是他不再纠缠着去问,只能扯扯姬发的袍角:“父亲,你会讲故事吗?”

姬发想了想,将他抱在了自己膝上:

 

“从前有一位将军,他要去打一个恶人,可是在征战的时候,他发现他心爱之人就站在他敌人那边……”

 

 

 

两年的西岐,是一片血与火的混乱。

尽管早在姜子牙那里知道,殷郊尚能复活于这世间,却不想一朝重逢竟是在战场上相见。

三头六臂的殷郊看起来是那么的遥远,年轻的少主却不觉得畏惧或是陌生,只顽固地在他的脖颈间寻找那一条印记。

那是他曾失去他的象征。

“现在瞧不出来的。”姜子牙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可惜殷郊甫一下山便被申公豹迷惑带走,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哪吒杨戬!”

“我们撤。”姬发突然截住了话头。

姜子牙一愣,他的本意是想生擒殷郊,却不想姬发会直接下达撤军的命令,姜文焕向来只听姬发的,更惘论站在他对面的就是他的亲表弟,立刻传令三军后撤。

闻太师远远的望着,不禁瞥了申公豹一眼。那人施施然一甩手,懒洋洋道:“我就说,姬发果然舍不得。”

 

西岐和殷商的大军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亦或是只和殷郊所在之处陷入了僵持,军中传言是姬发怕了殷郊,姬发不解释,哪吒被杨戬强行捂嘴,姜文焕不好多说,既担心表弟,又怕军心涣散,只得和姜子牙等人商量,决定想个法子先将殷郊骗出来绑到他们这边再说。

计划都是背着姬发进行的,姜文焕趁着殷郊单独行动时,自告奋勇去诱敌,杨戬和哪吒埋伏在暗处,过不多时只见姜文焕没命似的往这里跑,殷郊就在后面追,姜文焕一边逃,口中还喃喃自语:“他果真不认得我了。”

姜子牙道:“他何止不认得你?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了!”

话音刚落,杨戬已正面应战殷郊,哪吒趁机甩出了混天绫,两员大将联手自然没有拿不下的敌人。哪吒一边熟练的捆人,一边洋洋自得:“早就该这么做了!要是等姬发下令,猴年马月也……”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远处响起了雪龙驹熟悉的马蹄声,显然是一路狂奔而至,带起了滚滚尘烟,浇了姜子牙一身土,一准是骑马之人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的结果,姬发急的连声音都碎了,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吼:“别伤他!”

哪吒想也不想,顺手一掷,连人带混天绫一并扔到了姬发怀里:“给你!”

姬发一把接住了。

此时的殷郊已经恢复了人身,被哪吒捆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个脑袋出来,像只小兽一般在他怀里来回翻腾,眼神愤恨炽烈,甚至不顾姬发的盔甲坚硬,上来就要咬。

但是他的唇舌被姬发直接堵住了。

姜子牙被浓烟呛的直咳嗽,还不忘伸手去捂哪吒的眼睛。杨戬却眼尖的发现,这位未来的王,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

 

殷郊确实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在姬发的床榻上挣扎不休,好在没有伤人,姬发问他什么他偶尔也会答,只是语不成句,神色有些癫狂,眼神愤怒,气得眼角都带着昳丽的红色。

只有姬发会在这个时候吻上去,只有他想要独占这一抹红。

不知道申公豹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姜子牙见状皱眉道。

于是这位殷商的太子就这么狼狈的被捆仙索暂时捆在了姬发床上,任谁见了都不能不往歪了想。只有姬发面容平静的说,我会治好他。

擦脸,喂水,喂饭,亲力亲为。军/中已有传言说他们擒获了这位太子,有人要求姬发杀之以祭旗。姬发充耳不闻,回身却直接劈了那人的桌案。

一时再无异议了。

当晚他为殷郊通头发,他就站在殷郊背后,手指深入他的发间,为他揉捏几处穴位,殷郊像个漂亮的娃娃一样任他摆布,只是眼神呆滞,动作迟缓。

姬发忽然笑了一声,帐子里极静,这一声笑便显得突兀万分:

“哪吒将你扔给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殷寿当年对苏妲己的心思,我竟也不是不能明白。”

他伸手抚上殷郊莹白的耳垂,像小孩子喜欢新玩具那样亲了又亲,见殷郊毫无反应也不生气,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本来是要你来帮我的,我等你等了三年,等的都快疯了,可你倒好,怎么一下子就被申公豹骗走了?嗯?”

他一边说,一边在殷郊的脖颈间蹭了蹭,留恋的闻着他的气息。

年轻的少主从没有因为这件事生过气,在他心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殷郊的错,要怪只能怪昆仑到西岐的路太远,坏人那么多,他们都想要他的殷郊,却又都欺负他的殷郊。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他们都杀了,给殷郊报仇。

他正想着,只听殷郊突然道:

“诵儿。”

“什么?”姬发一愣,本能地站直了,仔细的琢磨。

这是殷郊能口齿清晰的说出的第一句话,还不等姬发反应过来,只见殷郊忽然快活地笑了笑,他已快五年没有见过殷郊这样的笑了,这样温柔的笑,只有对着姜王后的时候才有。

“诵儿。”殷郊又重复了一句。

姬发的面容骤然冷了下来,他猛地握住了殷郊的手腕,沉声道:“那是谁?”

殷商的大营里有谁姓宋?

殷郊似乎是被他捏痛了,下意识的想要甩开他。眼下殷郊已经失了神力,想要挣脱姬发就好似蜉蝣撼树一般,于是他只能无助的抬起头来,竟想向罪魁祸首求助。

“我再问你一次,那是谁?”姬发望着这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早年间在质子旅中就是这样,殷郊从不知他的眼睛有多勾魂夺魄,还喜欢一直盯着他看个没完。

眼下殷郊就用这双眼睛看着他,口中却只重复着,诵儿。

姬发再也忍不住,帐内的烛火骤然熄灭,他一把将殷郊抱起来,直接困在了他的床榻上。

然后是盔甲沉重落地的声音。

“我是姬发。”他这样说。

 

殷郊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肯说,收了捆仙索便要亮出三头六臂揍人。姜子牙正无奈扶额。却见姬发阴沉着脸色走进来,一板一眼的问他,殷商大营里都有谁姓宋。

姜子牙指着他一脖子的牙印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又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他说‘诵儿’。”姬发冷冷道。

姜子牙猛然变了脸色。

 

 

 

五年前殷郊刚到昆仑的时候,腹中已有了姬诵。

好不容易将这位太子复活,又要想尽办法去保护他体内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男子产子,本已逆天道而行之。刚清醒过来的殷郊偏又不肯说出另一个父亲是谁,神色决绝如铁,好像连这些神仙一起上也奈何他不得。

但是他也不是一直都那样决绝,就像当年在大典上时那样,他再一次跪下来求,不过这一次他求得是满殿的神佛,求他们保全这个孩子的性命。

“我猜是姬发。”哪吒扯了扯姜子牙,悄声道:“这要是别人,能被殷郊直接打死。”

姜子牙这才醒悟,一摸自己的包袱,果不其然,那瓶解馋的酒不翼而飞,连酒瓶都无了。

于是这事归根到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姬诵便这样留了下来。只是殷郊不承认,他们也不好非得让姬诵去认另一个父亲。

众仙所居的昆仑山上就这样多了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再后来又多了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奶娃娃。姜子牙他们后来已不常去昆仑,偶尔去一次,年少的太子抱着孩子坐在树下,孩子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柄木剑亦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在他怀中睡得香梦沉酣。

殷郊护着这个孩子,就好像老母鸡护崽,谁碰都不行。有时姜子牙也看不出,殷郊到底是因为爱这个孩子的父亲,才这样爱这个孩子;还是因为想将自己当年未曾得到的爱尽数还在这个孩子身上;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姬发是惦记殷郊的,可是是哪种惦记,他说不清。至于殷郊是怎么想的,他也琢磨不透。

于是姜子牙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这孩子眉眼像你。”

若是把眼睛捂上,便有些像姬发了,他在心里补充道。

“我为他起了个名字,‘诵’。”殷郊轻声道。

“殷诵?”

“您究竟想问什么?”太子殿下笑了一声:“他姓什么都不要紧,我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够了。”

“待他大了,我自会告诉他,生他者为谁。只是‘殷’这个姓不大好,我一个人姓就够了。”

姬诵,姬诵。殷郊和姜子牙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

 

 

 

姜子牙看着姬发森冷的眉目,想到这几日军中的流言,又想起殷郊当年向他托付这个孩子时,那双近乎祈求的眼睛。

他咬咬牙:“是…你的儿子。”

“当年殷郊为你生了一个孩子,起名为‘诵’。”

 

 

入夜。

姬发将那个陈旧的拨浪鼓在殷郊眼前晃了晃,在轻柔的咚咚声里,他试探着望向殷郊无神的眸子:

“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殷郊眨了眨眼,却推开了拨浪鼓,无言的望向姬发。他的手腕上带着明显的红印,脖颈间也有,像一朵朵艳丽的梅花。他伸手抚向姬发的脸,依然说不出完整的语句,眼神混沌迷茫,如同山间的精魅野怪,时不时还要咬姬发几下,好似一只不谙世事的幼兽。

“你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啊?”姬发吻了吻他的唇。

不过不好也不要紧,他现在住在他的军帐里,以后就住在他的王宫里,殷郊一日不清醒,他便有理由把他困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他就能这样正大光明的把他藏起来,外人还会说,西岐少主以身饲妖魔,乃大善也。

却无人知这才是他心底里最隐秘的快乐。

只是诵儿……

于是姬发垂下眼帘,声音温柔而蛊惑,像是拿着糖果诱惑小孩子的坏人:

“你想不想见诵儿?”

“还有他的小衣裳,小玩具,从前都是你做的,我先拿来给你看看?”

殷郊的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好像永远也不会清醒那样迷茫的抬起眼,好似专注又好似游离地望着他,但是姬发知道,这是他愿意的意思。

于是他握住了殷郊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他的盔甲上,那是接近他心口的位置。

 

“来,解开它。”

“这里生了病,你也生了病,等我们都病好了,我就带你去见诵儿。”

 

未来的天下共主微微一笑,仿佛天下已尽在掌握之中:

“对,就是这里。”

“它是你的,只为你活着。”




-未完-




-关于孩子为什么不知道爹是爹,什么时候能双向奔赴,一家三口什么时候团圆只能明天见了,我也不知道为啥会写这么长(抹泪)




莫云

纳妃

封神if世界线,没啥就想看武王哥发疯

殷郊要纳太子妃了,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崇应彪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北地和他哥打了今天的第二场,听到亲卫带来的消息,挠着自己头开始疑惑。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乱,也没有错过什么东西的话,殷郊应该是要跟那个西岐农夫缠缠绵绵一辈子的。

娶妻,崇应彪咂摸着这句话然后扯了个幸灾乐祸的笑给西岐那边送了封信。

“我只是想嘲笑一下那个西岐农夫而已”在他哥说你们关系挺好啊,还知道通风报信的时候,崇应彪忍不住反驳。




崇应彪的信不出意外的送到了姬发手里,姬发看着桌上摆成一排的信封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们到底是通风报信还是幸灾乐祸”姬发无奈。

伯邑考把信...

封神if世界线,没啥就想看武王哥发疯

殷郊要纳太子妃了,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崇应彪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北地和他哥打了今天的第二场,听到亲卫带来的消息,挠着自己头开始疑惑。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乱,也没有错过什么东西的话,殷郊应该是要跟那个西岐农夫缠缠绵绵一辈子的。

娶妻,崇应彪咂摸着这句话然后扯了个幸灾乐祸的笑给西岐那边送了封信。

“我只是想嘲笑一下那个西岐农夫而已”在他哥说你们关系挺好啊,还知道通风报信的时候,崇应彪忍不住反驳。




崇应彪的信不出意外的送到了姬发手里,姬发看着桌上摆成一排的信封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们到底是通风报信还是幸灾乐祸”姬发无奈。

伯邑考把信封一份份收好,笑的温柔“看来我们发儿在朝歌这么多年有了很多朋友”

哥哥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平和的笑,偏偏姬发知道这其中已经带了三分的调侃了。

“哥哥”他撒着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起兵造反,自立为王的武王殿下。

“发儿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伯邑考揉着弟弟的头,眼里满是慈爱和那不能让弟弟看见的歉疚。

他总是在想,若不是为了他弟弟也不会起兵反了,断了与那殷商太子的缘分。

此刻一个是商太子,一个是周武王,商朝的请柬还没送来,其他几家世子的信倒是早早赶到了。

姜文焕自己写的信自己清楚,但凡姬发看完了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哪怕他西岐自立为王了,如今不也是天下太平,你姬发当真对朝歌来都不敢来?

姜文焕不信,就跟当初姬发与殷郊不顾他人言辞非要在一起一样,虽然姜文焕到现在还觉得他俩特气人。

谁家向父母求同意,是说着“母亲和父亲整日与那狐妖缠绵,你们三个都可以我与姬发怎么不可以!!”

姜文焕觉得,幸亏是只有一个孩子,但凡多一个,殷郊早凉透了。

不过姬发当真血气,发现自己大哥来看他然后被纣王欺辱后直接带兵反了,抢了大哥就直接跑回西岐自立为王了。

不过据姜文焕了解,当时他还想抢太子来着,最后是太子说着自己生是大商人死是大商鬼才逼的人走了。

当然事后拿着刀对着自己表示“姬发只是太重情义别无二心”的太子殿下,还是足够让人想打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在想些什么都。



而姬发这边虽然最后大哥表示,只是吹篪弹琴,算不得羞辱,姬发却还是红了眼眶。

“哥哥,他们居然敢如此折辱你”他哥哥霁月风光,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居然给他们殷世皇族殷乱的时候做怜人笑柄。

姬发抱着他哥哭的嗷嗷的,最后武王殿下看着他哥只苦笑着“我和殷郊此后再无可能了”

字字句句,如杜鹃啼血,哀鸣的紧。





朝歌的帖子过了数日才到西岐,上面的字姬发都没怎么看,大红色早已刺痛了他的心,姜文焕他们的信他尚能自欺欺人的不在意,可如今,太子纳妃,邀诸侯和拥兵自立的武王,已是昭告天下的事情。



红册在姬发手里一点点捏皱掉,他看着西岐那一片金色的麦浪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说要带殷郊回西岐。

“这是一个局,逼我入局”姬发看着他哥哥。

“可你不能不去”伯邑考去拿那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红帖,仔仔细细的将其抚平。


“发儿别让自己后悔”伯邑考将红帖重新放进姬发手中。

“如今我西岐有粮有兵有这天下民心,你且放心大胆的去,且看看商王,所设之局”


姬发却仍然伤感“局无所谓,但殷郊绝不会设局诱我,如今红帖既发他定然是已经反抗过了,不定又吃了多少亏”



伯邑考温柔的目光就像如今西岐高悬于空的月亮,洒落在姬发身上“那你更要去,带他回家”




姬发去了,带着金银珠宝和伯邑考给的一块玉佩“这是见面礼”

姬发将其贴身藏好,温热的体温染上冰凉的玉,哥哥站在那里,嘴唇轻启“记得带他回家”








姜文焕受姑姑所托来殷郊的太子居所时还是晨时,初晨的阳光洒落满园,穿着明黄衣袍的人尊贵又带着不容侵犯气魄。


姜文焕甚至都恍惚了片刻,然后看着殷郊挥手把其他人打发走,少年绷紧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里还有什么王家气魄。

“姜文焕,父亲是拿我钓姬发呢”

殷郊语气带着愤慨,看他的样子,姜文焕毫不怀疑太子殿下马上就要血溅五步了。

当然是殷郊自己的血。



“怎么?你还想挨上20鞭?”姜文焕摇着头,把手里的东西给殷郊

“就算你再挨上20鞭也不过就是再躺上几天你又能做什么?”姜文焕也无奈,只叹今日这消息西岐那边更是不来人不行了,说不定大王是准备把西岐一网打尽了。



盒子里装的是一盒药膏,殷郊疑惑。

“姑姑给你的药”姜文焕说完又小声说“是小狐狸的药”

看着殷郊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岔开话题。

姑姑让我告知你,与你结亲之人已经定了,其女入朝歌,你不得亏待与她。


殷郊面露诧异之色,他知道父亲心里对这个儿子没有什么感情,就如姜文焕调侃时说的,“若不是我姑姑只有你一个儿子”

若不是只有他一个,殷郊苦笑。

可是纳妃也就算了,应选天下适龄女子入朝歌,殷郊本来想借此机会多耗些时日的。


“怎么会这样,已经有了人选,不知是哪家女子”殷郊拉着姜文焕坐下,只觉自己可怜,自己纳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姜文焕眼神露出不忍之色,又摇头叹道“是那苏护之女,苏妲己”



殷郊直接站起来,不可置信直捏得姜文焕递与他的木盒寸寸碎裂,他双目发红,看向姜文焕“父亲如此待我?”

“那是姬发哥哥的未婚妻,西岐与冀州联姻天下皆知,父亲将那可怜女子置于何地!”



殷郊双眼泛红带泪,将他的儿子置于何地。


将西岐与冀州留于天下人耻笑吗?



殷郊只觉得天旋地转,抓着姜文焕的手厉声问到西岐那边知道了吗?。


姜文焕赶紧摇头,只说姑姑让我先来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

商太子娶亲,娶的居然是西岐世子的未婚妻,苏妲己。

姜文焕想,大王当真是恨极了西岐那边,自己的儿子,忠心耿耿的臣子之女,都可以变成报复的一份子。




殷郊晃着身子站起来,喃喃自语“未昭告天下就还有回转余地,我去跟父亲求情,我同意纳妃,但是得让我自己选”



姜文焕想拦又被殷郊那泛红带痛的眼刺的收回了手,殷郊只道“那是他大哥的妻子,那是……那是我……他的嫂嫂我怎么能”他泪如珠落,整个人竟然似乎瞬间单薄了许多。


姜文焕目送殷郊离开,初晨的凉意渐来,直让他浑身发冷。

殷郊的身影踉踉跄跄的离远了,姜文焕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去通知姑姑早做准备别让殷郊真的与大王断了亲情,还是写信与西岐让西岐与冀州早做准备。


“反正一家也是反两家也是反”姜文焕不自觉说出了声又似惊醒,快步离开了。




殷郊浑浑噩噩走至这鹿台才如大梦初醒,殷郊将衣服整了整,无视掉跪拜阻拦的宫人“大王与王后正在鹿台有要事商议,殿下还请稍后”


“什么要事,不过是与那妖狐厮混,我如今也有要事,让开”

他说话之时将鬼侯剑抽出,此件是他母亲的陪嫁物,也是鬼侯族的信物。




殷郊一步步走向鹿台,只觉得此时便将这一条命舍了他也无法和苏妲己结亲。

姬发之前和他聊过,那时少年与他提起家人,说父兄若是见了殷郊自然是欢喜的,到时哥哥可以带他们去西岐麦田看看,若与夕阳同观,当为盛世美景。


“大公子芝兰玉树闻名天下,我在朝歌也是听过的”殷郊带着向往与他同坐城头上看着朝歌的夕阳,然后把手从姬发手心里抽出来“不过,你我二人毕竟同为男子,我家里这边母亲宠我自是无妨,父亲也不在意我我自然是敢反抗的”

殷郊带着愁容搅着手指,“你父兄待你极好,若因为你我二人的事情,我怎么自处”


朝歌的太阳最明媚的少年此刻也因为这心事起了忧思,朝歌的明珠蒙了层纱,姬发却觉得那炽热的太阳有了私心也变成了独月的光辉。



殷郊还记得那时姬发又将他的手握了回去,捂在手心里,两个少年坐在城头望向西岐的地方,姬发扬起的唇角配着身后朝歌即将落下的夕阳,晃的他耀眼。

“我父兄断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恼我们,若是说西伯侯爵位,我兄长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我哥哥与冀州苏护之女有姻亲”姬发说到此处之时凑近殷郊“不只是姻亲,他二人也是心意已通”

少年带着光的眸子与手心的汗从殷郊的记忆里涌了出来。

殷郊那时对伯邑考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姬发的哥哥,苏妲己姬发的嫂嫂,他那时还笑姬发说“那你见到全孝岂不是要喊小叔子”


姬发看着憋笑的苏全孝等人,先是涨的脸红又露出狡黠的笑“若我要是喊了,你也要喊”


质子营的起哄声直掀起了热浪,端是殷郊也受不住,索性拉着姬发跑了。




姬发被他拉着还不老实,嘴里念叨着“不仅要与我一起喊小叔子便是见到了兄长也是要叫哥哥的,还有那位嫂嫂”

恼的殷郊拿着鬼侯剑又去追他。


他提着鬼侯剑伴随着姬发的声音一步步走上鹿台。







姬发带着队伍行军比不得自己一人快马加鞭,西岐至朝歌若按照正常的队伍速度没有十天到不了。



十天啊,武王捏着手中的兵刃,眼神微沉,那边姜子牙随军而走,杨戬骑马驮他,直唉声叹叫连连,说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武王无奈只得更慢,看今日又天色见晚,只能让队伍就地扎营。

行军途中姬发不是没听到什么声音,不过因为尊武王无人问询,无人迟疑,可私下扎营时若聊起朝歌,竟对太子都闭口不谈。


只顾着辱骂纣王昏庸整日与那妖狐为伴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天谴已来,西岐向来丰饶也是扛不住,不知那北地如何,天下如何。

“天下归心反商当为最佳”有人聊着丝毫不在意他们此去找的由头乃是贺商太子婚。


“如今天谴已至北地上供朝歌愈发的少只怕迟早惹祸,不知道大公子的这位姻亲可怎么办”又有人担忧。

“大公子与那冀州之女当为良配,西岐与冀州本就是同根之枝”有人感叹着。


西岐之人对西伯侯一家向来敬重感恩,大公子被武王殿下从朝歌救出西岐开始反商,西岐百姓竟无人反对,全民应战,便可观民心。

如今西岐与冀州婚约早已传遍天下,西岐自然是操心的不行,可武王此去朝歌是人都知道是恭贺太子纳妃,竟无一人提起此事,直让姜子牙也不禁摇头。






“丞相何必阻我”姬发语气不怎么好,哪怕他对姜子牙颇为敬重,也感念对方在西岐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让西岐度过劫难,才有他武王之今日。



可殷郊于他,是幼时伙伴,长时好友,懂男女之情之时已是情意已生,他心中有愧有不甘还有那日复一日的思念。



思念将姬发牢牢捆住,直搅的武王殿下反商之心愈重,直让西岐人人善战,人人备战。


一得民心二取粮草三要拥兵,他处处都做的极好连姜子牙都时不时要对着姬昌夸上两句“我看二公子颇有天下共主的意思”


“商汤气运已尽,我等行事无妨”




可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再巧立名目总归也是少不得那份私心的,那份殷郊曾经说出然后被殷寿一个酒杯砸到额角血流不止的请求。



他想要让殷寿投鼠忌器,他也想让殷寿不敢动殷郊,可他终究小看了殷寿,儿子或者这天下百姓与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他忌惮西岐也恨西岐。


西岐越是得天下民心人人赞颂,他越是恨,恨到极致拿儿子给那位武王添添堵的事情做出来又如何呢。


姬发不是不知道他此去总归不妥,可他也真不想西岐内部的人拦他。



姜子牙闻言从地上爬起来拍着灰,随后拱手“您是西岐的武王殿下,只身犯险,绝非明智之举”


“儿女情长最为恼人,殿下还请明心,究竟是我在阻你,还是儿女私情在阻西岐运道,在阻天下归心!”



姬发直被姜子牙话中深意所恼,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也躬身一拜“西岐还有我长兄”


“可殷郊在等我”


他起身之时,气势摄人,面色冷峻,姜子牙看着心神俱震,昔日的少年终究已成了王。

可外人眼中性格沉稳,智勇双全的武王,眼底泛着血丝,姜子牙能从那平静的眼中窥见那压抑到极点的疯狂。




姜子牙叹气,商王不愧是看着姬发与殷郊长大的,哪怕最后被摆了一道,可还是拿捏了姬发最显而易见的弱点,且刺激的很到位。






姜子牙再度拜下,只言愿随武王入朝歌。






行军至第五日,之春蝉鸣鸣不歇,朝歌之内西岐安插之人不少,姬发只见前方之人落地跪拜,马儿嘶鸣倒地一看便是力竭而亡,便神色一凝,下马将人扶起


“朝歌发生何事”他脸色冷硬,声线若北地寒风刺骨 


跪拜之人,神情愤恨,双眼通红,口中直喊“武王殿下,朝歌欺人太甚”

随将竹片刻拿出,上言

朝歌商王寿言冀州苏护之女苏妲己,贤良淑德,容貌淑丽,当为太子妃,不日入朝歌。




姬发看着这几个字,竟觉蝉鸣消,天地转,胸口一闷,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姜文焕至太子寝宫外已经两天了,至前日大王宣诏,本就受了伤的殷郊竟在百官面前据不接受,直言“苏妲己与西岐大公子早有婚约,父王此举置人伦于不顾,枉天下大义”


那日在鹿台他持剑而上,殷寿一脚便把他踹翻了,若不是母亲挡在身前,狐妖也对着殷寿呲牙殷郊毫不怀疑他的父亲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以死相逼对殷寿是没有用的。

那日父王让人打了他50鞭,比干叔伯护着竟也不起作用,只是不知道那狐妖又与父亲做了什么交易,父王就母亲带他离开了鹿台,殷郊记得那日母亲向来平静的面容带着心碎,可那小狐狸直对着他们摇头。




如今在大殿里,他不佩剑也不冲动,只用规矩道理压着自己的父亲,直说的质子团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言声。


姜文焕直想捂着殷郊的嘴,那日鞭行50,鹿台之伤复发直接伤了根本,若不是比干丞相拦着护着殷郊,姜文焕真怕大王真想把他打死。

如今别说天下人议论,就是如今还在朝歌的质子团也是议论纷纷。

言及殷寿恨极了西岐,非得让西岐那边肝肠寸断才好。

殷郊如今做法恐怕只会让大王觉得自己做的对。




且说自那日知道殷寿逼苏妲己入商,姬发恍如大梦初醒,只叹自己居然心存幻想。

姬发捡起从手中滑落的竹片,再起身时双眼似冰,手中竹片寸寸湮灭,他立于队伍前方转身

“殷商欺我长兄,欲灭我西岐之根,邀我未来嫂嫂入朝歌为太子妃,辱西岐冀州,至天下百姓生死为笑乐”

姬发看着这次跟着他的人,此去前路叵测,姬发不是不知道,带的都是军中之人,甚至沿途上一批批的人马也从西岐往朝歌进发着。

“如今他殷寿一逼冀州反又起战火,此为无仁。

二欺子女无孝于身,不堪为人父

三辱我爱,我与商太子,幼时为友,少年时情窦初开,此间私心皆我姬发一人尔”


姬发俯身一拜,还请西岐子民助我。





但说此时朝歌太子顶撞大王,被施以鞭刑,外加禁闭,不到大婚日太子不得出门。



姜文焕在太子宫殿外配合着姜王后将人调走才得以去见殷郊。


殷郊只趴在床榻上,青丝垂落床沿,脸色如雪似霜,姜文焕惊觉那日只感觉他身影单薄如今却已是憔悴。

昔日陪着自己父亲跃马善战的少年如今卧于病榻,竟似乎有了求死之意。



姜文焕只怕他一心求死,蹲在床边说着他从姜王后那边知晓的事情。

“西岐那边派人前来朝歌……贺喜”

殷郊终于将双眼睁开,那双眸子失了色彩,姜文焕一句话又让其泛了波澜。

“西岐不该来,此局乃是阳谋,何必送死”他声音干涩嘶哑,听得姜文焕犹如千斤之刃如体。


“不只是派人来,来的还是姬发”姜文焕却压着内心悲怜,继续说“他若来那才真是九死一生,殷郊,你总要想清楚的”



殷郊想起那日姬发救兄离去,将手伸与他“跟我走”

殷郊当时只摇头后退“我乃大商太子,我父王母后都在朝歌,我做不到”




如今居然又到了这局面,只不过如今母后如同软禁,他也身体难安,殷郊忽然扯着姜文焕的衣袖“给我药”

他眼底涌上色彩,因为激动唇色也上了红,如雪地红梅,直看得人心神摇动。



姬发来朝歌时,是第八日,西岐这边行军速度加快,却无人现疲惫之色,虽然此次之人全部以商队打扮,却个个腰挎刀剑,身手矫健,连叫苦不迭姜子牙也在那日被气得直拔自己的胡子,催促着杨戬带他快些赶路。




冀州那边消息收到的早,苏妲己早已拜别父母,入朝歌,女子坐于轿内,兄长陪着她走这一路竟是时不时便要落泪,整个冀州队伍,人人面色难堪,妲己出冀州之时,冀州百姓跪了一路,哀哭不绝,也有血气之人直言尽让小姐替我等受辱,何不反了算了!


被苏护派人抓走了,只留哭声遮天,鸟兽俱都哀鸣同啼。




可怜北地偏远,哪怕早走数日却与西岐队伍同至朝歌城门。

红色轿子停住,一双玉手撩起帘子,与那马上少年对视,武王几欲落泪,下马至轿前,唇抖着喊了声“嫂嫂”


轿内女子泪珠滚落,伸手拔下头上红色玉簪递与如今的西岐之主,武王殿下。

“武王殿下,替我还一物与你兄长”


姬发只觉得血涌上头,只想拔剑杀了殷寿,也不伸手去接,那女子脱手而回,玉簪便直直坠地,碎裂。



苏妲己下轿,望着那城墙不语,随后便一步步往前走去。






姬发与苏家那边都没想到殷寿当真不顾及脸面,姬发与苏妲己才入朝歌,殷寿就传令说明日殷商太子大婚。


竟是不论八百诸侯来了多少,也不论如此匆忙大婚肯定不得圆满。



殷郊得到消息时只笑,竟是拉着姜文焕去挑那红色喜服,一件件往身上试,只问他这件可好看,又问他那件可漂亮。


直问的自己面色显红,问的姜文焕脸色苍白,如今之景恍如倒转。


姜文焕不是不知道殷郊状态有异,可姜王后被囚,比干丞相无兵无权,如今看去,已是天幕夕阳欲垂。



第二日整个朝歌都泛着红色的光晕,家家户户门前都是一抹红色贺太子喜,姬发落座与诸侯座旁,歌舞不绝,弦琴丝竹,又有将士贺舞,刀盾相击。



西岐之人人人手握刀剑,端坐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姬发一身白衣,不像昔日出征的将军将士,带着儒雅之意又含着上位者的威慑,他只盯着那空着的位置,一遍遍摸着剑柄。



“商子殷郊,与苏氏妲己,结姻缘之定,上秉苍天,下叩后土”

随着龟甲被人拿起,身着红衣婚服的商太子郊和散着头发的苏氏妲己,一步步走来。



姬发在他二人路过之时直接伸手扣住了殷郊的手腕,太子齐整的衣服起了褶皱。


苏全忠也拉着妹妹的手腕,把人护在身后,西岐与冀州之兵抽出刀刃,宴席瞬间乱作一团,只于厮杀喊叫之声那闻丝竹弦乐。


殷寿还是端坐高台,他身边姜王后无悲无喜,只看着台下,看着他的郊儿。


殷郊只觉得手腕热度烫人,姬发的双眼好像要把他融化了一样。

“这次跟我回家吧”



殷郊笑着,大红的衣衫衬的他漂亮的紧“你不该来”

姬发知道他什么意思,带着人往后撤“我西岐军队马上就来,我定能带你回家”


而那边殷寿看着儿子与那叛臣的卿卿我我大手一挥,整片场地被甲胄卫士包围着。



厮杀与混乱变成鼓点,鲜血与悲鸣成为弦乐,殷寿是恨极了西岐的,他没有去管别人,只与姬发对着。


少年哪怕在西岐经受磨炼如今也不是殷寿的对视了,殷郊便在旁边合围,直看得殷寿冷笑出声“逆子,不用着急找死,你马上就会死”


他说完一剑刺像姬发,殷郊抬手格挡,他身体本就受了两次重伤,只不过拿鬼侯剑挡了殷寿一击便吐血跪地。



苏家兄弟那边也已捉襟见肘,苏妲己步步后退,却见殷郊吐血,赶紧去扶“太子”

女子双目垂泪,可殷郊想若是笑起来应是极好看的。


殷寿又一剑落下,竟不是对殷郊也不是对着姬发,而是旁边的苏妲己,随之殷寿的剑一寸寸落下,殷郊觉得,他对父亲最后的崇敬爱慕,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一寸寸化成了碎片。


苏妲己身上的红变得更红,殷郊嘶吼着去抱软了身体的女子,他喊着“嫂嫂”,然后他看见她露出了他看见的第一个笑。


殷寿狂笑“我非要让你们西岐不得好梦”

“郊儿”女子的手摸着殷郊的眉眼,“可惜未与他一起给你见面礼”那红色便染了殷郊的眉眼。



殷寿的下一剑被人挡住了,苏全孝和苏全忠看见妹妹死了也存了死志,此时无遮无挡直攻不防也逼得殷寿退了几步。

姜文焕与其他质子被勒令不得参与此次婚宴,如今得了消息也跑了出来,一时之间以成合围之势。

却见此时姜王后轻轻起身,然后抱着怀里已无了生息的狐狸,提剑正对着殷寿刺去。



背后一剑虽然伤却无碍,殷寿一剑将苏家兄弟挡开转身一剑刺入姜王后心口,小狐狸从她怀中摔落。



“母亲!”殷郊双目血红状若癫狂,扑了过去,殷寿此时又要应对苏全孝他们,也不准备搭理他,谁知殷郊路过他之时忽然抱住殷寿“父亲,父亲”

一把剑从殷寿后背直插到殷郊前胸。


殷郊反手握着鬼侯剑,剑一寸寸拔了出来。姬发接住了他即将下落的身体,少年白色的衣服染了红,倒是和他极为相配。



“带我回家”他倒在姬发怀里。




至后人传,武王姬发入朝歌,杀商王,那一天朝歌红色漫天如落日余晖。


武王血染白衣与商太子郊于父母面前定了婚约。

武王纳妃日,朝歌城破时。

血做红妆与红装《武王传-野史篇》




彩蛋是武王纳妃,疯批武王在线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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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乙女】他在🛏️上的dirty talk

正文:殷郊|杨戬|鄂顺

彩蛋:姬发|姜文焕|崇应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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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岛搬运工

【封神乙女×你】当你得知有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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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 崇应彪 殷郊 杨戬 姬发在彩蛋里面哦

Ver.崇应彪

崇应彪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你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不幸的童年里,这位姐姐一直护着年幼的他。但是你和崇应彪成亲后一直在朝歌生活,因为他和家族关系的问题,你们也没有回北崇去拜见他的父亲,也未曾见到过这位姐姐。

这几天崇应彪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你也并未多想,只当是近几日宫中事情繁忙他身为王家侍卫也跟着忙碌起来。

“姐姐,要不要去城里转转?你天天在这儿读这些诗书,不觉得闷得慌吗?而且我看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质子们的夫人中,你和姬发夫人的关系是最要好的,虽然崇应彪经常和姬发不对付。...

OOC

内含 崇应彪 殷郊 杨戬 姬发在彩蛋里面哦

Ver.崇应彪

崇应彪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你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不幸的童年里,这位姐姐一直护着年幼的他。但是你和崇应彪成亲后一直在朝歌生活,因为他和家族关系的问题,你们也没有回北崇去拜见他的父亲,也未曾见到过这位姐姐。

这几天崇应彪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你也并未多想,只当是近几日宫中事情繁忙他身为王家侍卫也跟着忙碌起来。

“姐姐,要不要去城里转转?你天天在这儿读这些诗书,不觉得闷得慌吗?而且我看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质子们的夫人中,你和姬发夫人的关系是最要好的,虽然崇应彪经常和姬发不对付。

你想了想确实是这几天崇应彪不在,你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不是在榻上躺着阖眼发困,就是窝在铺满狐裘的软座上看书,婢女送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但是你看着就没胃口,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就放下了。

你点点头说去逛逛也好,不然真的闷出毛病了。

“那我们先去看看胭脂发饰,然后在去吃的东西吧,我听说玉春楼出了新菜式,之前姬发带回来过,我觉得还挺好吃的,他家的桃子酒也很好。”姬发夫人挽着你的胳膊把你从软座上拉起来。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繁华的街市。

姬发夫人拉着你挑了几个发饰和胭脂,你打了几个哈欠有点兴致缺缺,但是为了不拂她的意只好也打起精神选了个镶了玉的簪子。

“这些菜式都很不错的,姐姐你尝一尝。”她夹给你一块炖的软烂的猪肉,但是你看着上面的油光却有一股想要反胃的感觉。

“没事吧,姐姐!”她从桌案对面过来帮你顺背,“老板,麻烦请个郎中过来,帮我们看一下。”

片刻后,酒楼老板带着郎中赶来了,郎中带着药箱坐下后,立刻为你把脉,“回两位夫人的话,是喜脉,夫人最近是否常常感觉到恶心干呕、嗜睡疲惫等?”

你点点头,“是有这些症状,而且这个月的月信也一直没有来。”

郎中给你开了几副安胎的方子然后嘱咐了你几句便离开了。

见你有孕,姬发太太也没心思在逛街了,但是你有点想吃酸食,于是决定去街对面的买果干的摊位上看看,挑点酸口的蜜饯带回府里。

没想到在摊位前遇到了陪着一个貌美女子的崇应彪。

“原来好几天早出晚归是出来陪美人啊,”孕期难受的你看着崇应彪只感觉一阵恶心,推开想要解释的他头也不回的上了等候你的马车。

“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追去哄哄你夫人啊。”姐姐看着在一旁愣住的崇应彪没好气的给他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是傻到家了。

看到崇应彪上了马车,姬发夫人在你们俩之间扫视了一下,从马车上下去了,然后她和车夫说了些什么就让车夫启程了。

“你来干什么?赶紧滚去陪你的美人去。”你看着崇应彪的脸反胃的要命,止不住的扶着马车的窗户干呕起来。

崇应彪看到你的样子忙起身扶稳你,“你怎么样,没事吧,找郎中瞧过了吗?”

你推开他扶在你胳膊上的手,从怀里掏出郎中给的方子顺手摔在他身上,他捡起瞧了一眼,喜出望外。

“你有孕了,我要当爹爹了是吗?”

“你去找你的美人给你生孩子吧,这个孩子我不要。”你别过头去无视在一旁独自开朗的崇应彪。

“什么美人,你在说什么啊?我除了你哪还有别人?”崇应彪一脸不解的看着你。

你看着崇应彪真的很想一巴掌扇他脸上,这男人怎么明知故问呢。

“没有?那刚才那是谁?”

“刚才那是我姐姐!从北崇来的姐姐,同父异母有血缘的亲姐姐,她特地从北崇赶来看你的,但是我看你这几日身体欠佳想等你好一点再告诉你的。”

“刚才....是你姐姐?”

完蛋....这些轮到你尴尬了。

对上崇应彪似笑非笑的眼睛,你真的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你放心,我发过誓,这辈子只有你一人,谢谢你,我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的。”崇应彪将你揽进怀里说道。他从未体验过父爱,但是他的孩子,他会倾其所有去爱护他们。



Ver.杨戬

“怎么睡着了?”杨戬下山除妖回到府邸,本来以为一开门自家道侣会像往常一样扑进自己怀里撒娇迎接自己,结果收货了一只手里握着毛笔脸上沾着墨汁趴在半干的道德经上睡着的夫人。

“二郎你回来了...”被杨戬抱起你的动作弄醒的你在杨戬怀里扭了扭然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杨戬叹了口气,带着些许小埋怨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这几天他不在你又开始熬夜了,困成这个样子。

你手指抓着他的道袍领口摇头,“才没有呢,昨天申时就睡了,一直睡到今早才行,但是还是好困,也没力气。”

杨戬将手背放在你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温度是比平时高出一些,“你现在冷不冷,是不是染了风寒?”

“不冷,就是总是犯困,吃不下东西,偶尔还想吐。”

杨戬听了你的话后皱起了眉头,把你放在软榻上抬手替你把脉。

“你什么时候学会把脉了?”你看着坐在对面手指搭在你手腕上表情凝重的杨戬有些好笑,抬用空闲的手指去戳他的脸颊。

杨戬握住你作乱的手指,“我去找仙医过来,你在家等我,不许乱跑,听话啊。”

 

仙医到了之后再次给你把了脉,证实的杨戬的结果是没错的,“夫人是真的有孕了,仙君刚才是没错的,”仙医按照你的身体状况开了几幅安胎的方子就先行离开了。“我也还有几个要去看的病人,先告退了,仙君莫送了。”

 

“我们有孩子了?”

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没想到这里已经开始孕育一个小生命了。

“谢谢你,女子有孕太过辛苦,夫人有任何需要,任何想说的话都跟我讲,杨某哪怕是星星都会给夫人摘下来。”



Ver.姬发

最近你食欲一直不佳,还伴有呕吐和时长犯困四肢无力的症状,你记得崇应彪夫人之前怀孕时也是这样的症状,便自己请了郎中来。

没想到被你猜中了,但是你从心底传来了深深的恐惧感。

你记得儿时,母亲是父亲的妾室,怀着你弟弟时二夫人送的补品流水一样送进你生母的别院,导致生产时难产而亡。从小你和弟弟就被养在大夫人房里,好在大夫人对你们很好,她只有一个儿子,她也是在生产时难产导致之后也不能在有孕了。大夫人将你看作亲生女儿一般养育,家里人也将你看作嫡出的小姐一般。

姬发换班从王宫回来,虽已经是深夜,但是府邸里还燃着灯火,表明家里夫人还未入睡。

他推开卧房的们,看到你坐在案前一脸愁容,“怎么了?夫人有心事吗?”

“你回来了。”看到姬发进门你起身准备去帮他把厚重的铠甲脱下,却被他握住了手,“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我说过的,你不必做这些。”

你在一旁看着他一件件脱去盔甲换上平时的衣服,“怎么了?你同我说,我是你夫君,夫妇一体,有任何事情,我们都要共同承担。”

“我...有孕了...”你将郎中的方子递给姬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怎么办,我很害怕....我生母就是难产而亡的,大夫人也是难产落下病根...我真的很害怕。”

你害怕到几乎发抖,姬发看到你的样子连忙放下方子过来扶住你。

“别怕,有我在。”姬发将你圈进自己的怀抱里,用手王慢慢地帮你顺气,“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话,我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你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想起大夫人和你说的那句话,她说姬发虽然是西岐送来朝歌的质子,但是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嫁给他的话,会过的很幸福,因为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做别人害怕或不愿意的事情。

突然,很想试一试和他有一个孩子。会长的像姬发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呢。

“如果你想留下他的话,明天我去面见姜王后让你和太子妃一起安胎,王后那边有很多太医,在那边你们可以做个伴,好吗?”姬发将你头上的发冠头饰摘下放在妆台上。

“好。”你窝在他怀里点点头

“那现在,你需要去睡觉了,已经过子时了。明天我带你去见姜王后,她一定会很喜欢的你的,听殷郊说太子妃现在整日无聊,正好想让你去陪陪她呢。”


肥鱼多加辣

殷郊乙女 朝歌有狗(上)

第一人称

时间线在殷郊断头后


1.

再次见到我的恩人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圈红线。


我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恩人!”



2.

恩人侧身一躲,“你是谁?”


我扑了个空,正低落着,见恩人开口,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我刚要回答,一个头顶梳着两只丸子,臂弯挽着红绸带的小男孩亮出了一个奇怪的圆圈,似乎是什么法器,他有些凶地看着我,“这个女人身上有妖气!”


恩人身边年纪相仿的少年赶紧伸手拉住他,“殷郊,小心!”


欸,原来我的恩人叫殷郊呀



3.

他们这样如临大敌,我有点委屈的解释自己没有恶意,至于妖气,我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是妖,当然有妖气啦。”...

第一人称

时间线在殷郊断头后


1.

再次见到我的恩人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圈红线。


我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恩人!”



2.

恩人侧身一躲,“你是谁?”


我扑了个空,正低落着,见恩人开口,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我刚要回答,一个头顶梳着两只丸子,臂弯挽着红绸带的小男孩亮出了一个奇怪的圆圈,似乎是什么法器,他有些凶地看着我,“这个女人身上有妖气!”


恩人身边年纪相仿的少年赶紧伸手拉住他,“殷郊,小心!”


欸,原来我的恩人叫殷郊呀



3.

他们这样如临大敌,我有点委屈的解释自己没有恶意,至于妖气,我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是妖,当然有妖气啦。”


闻之,几人一悚。


站在那个小孩旁边的青年若有所思,他对着一侧的老者道:“师叔,她身上的妖气外露,却并不浓烈。”


老者捋捋胡须,了然道:“应该是刚化形的小妖,还不懂如何隐藏气息。”



4.

我急忙点头,“对对对,我就是才化形不久呢!大师你看人啊不看妖好准啊!”


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变回了我的本体——一只小黄狗。


只见那狗吐人言,“两年前,我在过雷电关,是你在朝歌城外救了我,还给我包扎伤口。”


“恩人,你不记得了吗?”



5.

小狗淡黄的毛色,对上黑黝黝湿漉的眸瞳,殷郊想起它蓬松尾巴扫过自己手背的痒,他记得。


“我记得,你是…小黄。”


他在朝歌城外捡到的小狗,捡到时,它满身的皮毛烧得焦黑,一双小狗眼失去焦距,喉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奄奄一息。他把它带回军营养了好久,直到它烧焦的毛发褪去,新的浅黄色毛发长出来。当时殷郊新奇地盯着这只小东西,兴高采烈抱着它去找姬发,当场宣布它就叫小黄了。


小黄被养得很好,原本干枯打结的尾巴毛都变得油光水滑,可是就算这么细心喂养,小黄还是在一个清晨失了踪迹,殷郊为此伤心了好一阵。


一变本体,姬发也想起那只小狗,小黄的出现让他忆起质子旅的生活,少年脸上多了一份苦涩的笑容。



6.

我见殷郊记起来了,又变回人身,开心道:“我过了雷电关,得了大机缘,所以只有百年道行也能化人。”


“这一切都要感谢你,所以恩人以后你就是我主人了!”


“主银,我幻化成人回来找你啦!”


坏了,我一捂嘴,我这口音老跟隔壁黄鼠狼精讲话,一股大碴子味。



7.

大家对我的到来接受良好,除了殷郊。


他不太适应我二十四小时的粘人。


我不解的问雷震子和哪吒这到底是为什么。


哦对忘了说,雷震子是姬发爸爸姬昌收养的义子,长得有点奇特,但是人还是很好的!哪吒嘛,就是那个刚一见面就拿“乾坤圈”对着我的坏小孩!


青年是坏小孩的监护人杨戬,是个俊逸潇洒的大帅哥,嗯,不过没有主人好看嘻嘻。白胡子老头叫姜子牙,是杨戬哪吒的师叔,不知为何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


哪吒大声说:“笨!没人找多自在啊!”他故作深沉的叹气,“我有时候到希望师叔和杨戬少管我呢。”


雷震子则是红色的大眼露出满满疑惑,他乖巧地坐着搅了半天手指,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雷震子摇摇脑袋,“不知道。父亲要处理很多事情,我们也不能天天见面的。”


我无语望天,就知道问他俩没用。



8.

姜子牙和杨戬走到此处时,便见到三个大小不同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哎呀,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几个的声音,说什么呢?”


我生无可恋的,“找一个能时刻待在殷郊身边的办法。”


姜子牙:我就多余问


姜子牙干笑两声,“呵呵那个杨戬啊,咱们要干什么去来着?”


杨戬秒悟师叔欲溜,他面不改色的,“天将降水患,我们要趁下雨前帮百姓收割完农作物。”


“哪吒、雷震子,跟我走。”


“哎!”我叫住他们,想要跟着一块去,随便去集市上吃李婆婆摊子上烙的大饼,巨香。


不过想了想还是主人第一位,找主人去喽!


“奇怪”我看了看天,不是说四方灾害蔓延,西岐干旱,有麦无实吗?哪来的水患?



9.

另一边哪吒也提出了这个疑问,姜子牙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念及到我的穷追不舍,姜子牙打个冷颤。唉,这殷郊因为狐妖苏妲己痛恨妖物,偏这丫头不知道,还硬往上凑。  



10.

春雨绵绵,还真让姜子牙说着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离水患可实在太远。


我在檐下找到了坐着的殷郊,他半边脸隐入微拢的水雾中,安静地听着雨。


我悄悄来到他身后,想要吓他一下,“啊!!”


殷郊没被我单方面的恶作剧吓到,他回过头很平和地看着我,“麦麦?”


我泄气般坐到他旁边,“主…殷郊你在干什么?”


殷郊不让我叫他主人,他还说我修成人身,又是个女孩子,应该取个好听点名字。


我说小黄就挺好听的,他望着西岐原野上的麦子,说叫麦麦如何。


麦子是黄的,小黄也是黄,不都差不多,不理解他们人类的想法。


殷郊说他在回想自己的人生,我想了想,“那我陪你回想自己的妖生。”


我变回小狗,钻进殷郊怀里,他的怀抱暖暖的,胸肌好大好鼓,好安全的样子,我特别想伸出爪子摸一下,但还是没敢。


殷郊下意识的拒绝这个接触,他想要把我放在檐下的台子上,我不满的叫唤,“以前你经常这样抱我的,主人。”


“好吧。”殷郊无奈,他小声补充,“还有,不是主人。”



11.

七月十九日,殷郊生辰。


我握着吊坠,郑重其事在殷郊面前双手捧着递给他,他一怔,“?”


我笑眯眯的说这是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他微微错神,“生辰……”,随后晃过神来,“谢谢。”


我兴冲冲的指着吊坠介绍:“这块石头是我走过好多好多条小溪挑出最漂亮的一块。”我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不值什么钱…”但很快又欢快地抬起头煞有介事的说:“我往里面注入了本命灵力,绝对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石头!”


点了点石头上奇异的纹路,我说这是雷震子和哪吒用雷与火淬炼出来的,当时他们俩用劲过猛,差点把石头烤劈了。

又指了指玉石上的玄鸟图案和一行“殷郊安”的小字,我说这是姜子牙和杨戬绘上去的丹青笔墨。

牵引的红绳则是姬发亲手钻开石头穿进去的。


殷郊听到这里俨然动容,他接过饱含大家情谊与祝福的玉石,戴在了脖子上。殷红的绳线盖掩暗红的伤疤,错落间像是遮过不为人知的隐痛。


接下来一阵欢跃,西岐的大家给殷郊举行了一场小型的生辰宴,庆祝他在这里过的第一个生日。



12.

殷郊有时会恍惚,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像一场梦境,分不清真实与虚妄。


他所敬爱珍重的所有顷刻间灰飞烟灭,他去信奉骄傲的全部都化作乌有。他最崇拜爱戴的父亲其实是个虚伪狡恶的暴君,他同吃同住的质子旅已然分崩离析,他为之战斗为之自豪的功勋荣誉善恶难辨。


他的价值观受到前所未有地冲击,他整个人快要崩溃,殷郊很想把这一切的祸根归结于苏妲己身上,但他心里无比清楚——纵容狐妖杀死母后的、残害忠良的、杀死四大伯侯的、杀死王叔祖比干的,是他的父亲殷寿。



13.

西岐、殷商之间的战况愈加焦灼,一次打斗中,西岐这边传来了一个惊天噩耗:殷郊叛出西岐,投向殷商。


听到消息后,我顾不上身后的嘈杂乱声,连夜飞去了朝歌。


我不知殷郊的选择正确与否,也明白西岐大家对我的善意,可是我无法抛却殷郊,小狗的天性就是忠诚,我注定要永远陪伴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