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的我又双凑到9了!可以放心出门了(又即将远离电脑)
这两张都只有部分实际发生。
再就业娃娃本来只有栎来越远(选人好评),但亮哥给了全员特效版~猫猫全力拒绝笑死
这GIF我感觉春节发挺应景的?
昨天说的王糊小红帽我说做就做,但是和他的恐龙体()结合了一下=v=
披哥总决赛估计在旅途上看,哎,万一有想画的舞台可不得憋死我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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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智者不入爱河 01
战后双教授
炼金术教授德x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哈
“用更晦涩的语言来解释晦涩难懂的东西,用未知来解释未知。”——炼金术定义
01
“什么是炼金术?”
学生们就这个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小半节课的时间,最终从他们的新任教授那里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用更晦涩的语言来解释晦涩难懂的东西,用未知来解释未知。”
哈利在听着马尔福口齿清楚地念出那句话的时候,仍然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他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曾经在少年时代,在这座城堡里做了七年的对头。但是现在,他们再一次回到了霍格沃茨的课堂里,却已经是同事的身份——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他从傲罗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战后双教授
炼金术教授德x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哈
“用更晦涩的语言来解释晦涩难懂的东西,用未知来解释未知。”——炼金术定义
01
“什么是炼金术?”
学生们就这个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小半节课的时间,最终从他们的新任教授那里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用更晦涩的语言来解释晦涩难懂的东西,用未知来解释未知。”
哈利在听着马尔福口齿清楚地念出那句话的时候,仍然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他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曾经在少年时代,在这座城堡里做了七年的对头。但是现在,他们再一次回到了霍格沃茨的课堂里,却已经是同事的身份——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他从傲罗办公室主任的职位上暂退下来,于今年七月份接受了麦格教授的邀请,接替了上一位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职位。
而现在,他正坐在七年级的炼金术课堂上,在教室的末排座位,看着德拉科·马尔福侃侃而谈。
马尔福穿了一身剪裁流畅的袍子,衬得他的身形挺拔,姿态自如。哈利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掉了那种用下巴看人的习惯,总之,他现在站在讲台上所呈现的,姑且算是一个合格的教师形象。台下七年级的学生们对于霍格沃茨大战已经犹如雾里看花,无论是哈利·波特还是德拉科·马尔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传说中和报纸上的名字。他们也许会在早餐桌上或者公共休息室里议论,但现在,他们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令人不安的反应。哈利看到每一个人都攥着自己的笔记本,紧紧地盯着马尔福的脸,随时预备着记下什么来。
这也难怪。他想,炼金术从来都是七年级选修课里有名的险峰,以晦涩难懂的课程内容、繁重的作业和狭窄的就业方向闻名,由于选修的学生太少,这堂课甚至可以四院混上。这些学生们如果不是真的有志于此,恐怕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炼金术,是一门高深的艺术,”马尔福说,“它需要天分,勤奋,和最为虚无缥缈的运气与灵感。我并不指望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掌握它,甚至如果你们在我这里学习一整年之后,还没有摸到入门的门槛,也是常事。”
哈利从这番话里找到了他们昔日的魔药教授的影子,忍不住挑了挑眉。
奇怪的是,他听上去并不刻薄。
“不过,我能向你们保证,即使你们未能有幸,加入炼金术士的行列,也能够在这门课里学到东西。”马尔福说。
这时,台下有一名拉文克劳举起了手:“教授,您会教我们如何制作哲人石吗?”
哈利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睛——马尔福绝对有一瞬间露出了一个他很熟悉的轻蔑的笑容,但是那个笑容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是那个严肃的教授了。
“我不会。”他肯定地说。
教室里一片哗然。很多人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为什么?”那名拉文克劳问,“是因为我们天分不足吗?尼可·勒梅先生已经制造出哲人石有很长的时间了,按理来说,配方和咒语,应该已经广为流传才对。”
马尔福说:“这倒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我并不想在今天就给你们解释这个问题。等到我们的课程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许你自己就能明白,不需要我来解说了。”
接着,他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请所有人把书翻到第一章,开始讲解四元素的基本定义。羽毛笔的沙沙声像一阵骤雨一样地响起,在笔记本上写下女先知玛利亚·普罗菲提莎所说的“一变二,二变三,从三中产生出作为四的一”。在马尔福果真如他所说一般更加晦涩难懂的解说中,那个问题就这样被轻轻地揭过了。
哈利听得昏昏欲睡。有一阵子,他甚至也想找个什么东西来记一下马尔福说的那些基本方案、程序和颜色,以及那些复杂的拉丁语名字。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兴起来听他的课。明明他只是被霍拉斯拦住,要给他本学期第一次鼻涕虫俱乐部的邀请函,还要他替他送一封一样的给马尔福,他推脱不掉才到这里来的。
原来那位教授也有会觉得尴尬的时候。哈利想。
马尔福现在能接到邀请函也不算奇怪。他如今在炼金术学界是小有名气的年轻学者,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哈利自毕业以后,几乎就没有怎么见过他。如今难得他到霍格沃茨来抛头露脸,斯拉格霍恩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其实,哈利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用“马尔福”来称呼他。霍格沃茨的教授之间,私下里一直是直呼教名的,无论辈分和年级相差有多大。现在他已经三十岁了,足以克服尴尬和不适应,用“米勒娃”来称呼麦格教授,用“霍拉斯”来称呼斯拉格霍恩教授,似乎没道理再继续管那个金头发的家伙叫“马尔福”。
不过,他想他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他现在还在为之前拜访马尔福庄园时的经历而感到困扰。
收到来自霍格沃茨的信的时候,哈利正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因此麦格教授邀请他到霍格沃茨来担任教职,他也很乐意替这位为霍格沃茨殚精竭虑的校长分忧。而且,他还带着一个重大任务——他的教子泰迪·卢平今年已经三年级了,易容马格斯的身份,让这孩子的青春期变得格外让人担忧。上学期通信的时候,哈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到了假期,泰迪又到外祖家度过,他忙于工作,一直也没能好好和他谈一谈。现在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哈利决心把握住。
唯一令他为难的是,麦格教授提出的另外一个请求。她希望他能够帮忙拜访马尔福庄园,请德拉科·马尔福来担任炼金术教授的职位。前一位炼金术教授声称自己有灵感上的所得,突然向她请辞,临走前向她推荐了马尔福。她在假期恰好因为变形术协会的事情走不开,于是请哈利代表霍格沃茨出面。
“我知道你们在校的时候关系不好,”女校长这样写道,“不过未来的一年里,你们都将是同事。提前熟悉一下也有帮助。而且,我听说他变化很大。收到推荐信的时候,说实话,我起先还不大敢相信呢。”
哈利也不大敢相信。他甚至都不知道马尔福开始研究炼金术了,这和他们原本的生活完全在两个轨道上。他去询问朋友中唯一可能对此有所了解的赫敏,但她也不是很清楚:“这确实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不过我记得重读七年级的时候,马尔福确实选了炼金术。你可以去相关的刊物找找看。”
他拿着她的书单,在丽痕书店的角落里找到了炼金术的期刊。
丽痕书店的经理说:“这些书真够难办的。销量低是低,但总是有人买。老主顾如果发现没有了,还要投诉,但多了呢,又卖不掉。他们有些人还挑着买。你看,这些,都是剩下的,以往的期刊。”
哈利粗略地翻了翻,其中一本上正好写着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他抽出来一看,完整的句子是:“祝贺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因其在炼金生命方向作出的特殊贡献荣获勒梅奖。”
还没等他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经理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发问:“波特先生,您买这本吗?”
“啊,是的,”哈利说,“请来一本。”
说完,他立刻去前台付了账。接着,哈利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的心虚,夹着这本期刊快步地离开了丽痕书店,幻影移形回到了自己位于伦敦的公寓。他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一条黑色的蛇正在上面舒展自己的身体,旁边就是他刚刚看见的那行浮动的金色小字。
那条蛇看得他有些不舒服,于是最后他认为自己和炼金术没有缘分,最终还是把它丢到了杂志堆里,没有再翻看。
拜访马尔福庄园是在一个宜人的下午,哈利带着自己的公文包和女校长的亲笔信登门。马尔福庄园和多年前他印象中一样,有着阴沉的气氛和装饰,不过现在并不是战争时期,巨大的黑色雕花大门之内,巨大的魔法喷泉照常工作,白孔雀闲庭信步,长青的灌木郁郁葱葱。
哈利拉响了大门一侧的旧式门铃,一个身影砰地一声出现在他面前。
“主人不接待访客。”它用又尖又细的声音说。
哈利惊讶地发现,那并不是一个家养小精灵。
那是一只……雪白的猫头鹰。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他亲爱的海德薇。十七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养过猫头鹰,更别说雪鸮。
不过,猫头鹰怎么会说话?
不对,这不是猫头鹰。哈利发现了鸟儿眼珠金色的,无机质的闪光——它并不是真正的生物。
这就是……炼金生命?
哈利迟疑地对它说:“请你转告他,哈利·波特受麦格教授之托前来拜访。”
他开始后悔之前没有先写封信给马尔福。在信里被拒绝,总比被拒之门外要好。马尔福庄园离伦敦可远着呢。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这只猫头鹰绕着他上下左右飞了一个转,然后停在了大门上,像模像样地咔哒了两下金色的喙。接着,它自顾自地说话了:“原来是你呀,请进来吧。”
黑色大门应声而开,鸟儿展翅向内飞去,哈利满面茫然,只好举步跟上。它似乎带他走了一条特别的道路,庄园占地面积这样大,他却好像很快就深入了它的腹地。这和十三年前简直全然不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这座庄园简直寂静得吓人。他知道马尔福夫妇已经搬离英国,在法国定居,只有德拉科·马尔福一个人住在这里。但哈利之前没想过,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一个庄园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他猜测也只有独自在霍格沃茨过圣诞假期能与之类比了。
那么,马尔福真的变成一个……科学怪人之类的人物了?
魔法和科学听起来太不兼容了,但哈利还是几乎觉得,自己推开门之后会见到一个弗兰肯斯坦。
所幸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鸟儿在庄园主体建筑的门扉前发出了一阵有规律的鸣叫声,建筑的内部就在哈利的眼前敞开。这是哈利没有在任何一个巫师家庭里见过的装修风格——整个大厅好像处于十八世纪的欧洲,墙壁上到处装饰着缓缓转动的齿轮,天花板上垂下猫头鹰的栖木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钟表,木偶,贝壳,金飞贼,水晶球,山楂树的枝干,还有一副突兀的眼镜,天顶上是一副绚烂的星图,装满各色溶液的玻璃器皿摆放在一排展架上,标签上写满了古怪的文字,几乎难以拼读。
猫头鹰停在了它的栖木上,喙又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哈利知道猫头鹰这样做是表示愉悦,但炼金生命也会感到愉悦吗?
这里和他记忆中的马尔福庄园客厅大相径庭。但还没等哈利从这样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庄园的主人就在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从楼梯的转角突兀地现身了。
马尔福穿了一身晨袍,这么多年没见,他的头发养得有些长了,轮廓也比之前成熟了很多。但不知是不是事发突然,他并没有把它束起来。奇怪的是,马尔福像是没有料到有客人来访,看起来很有些慌乱。
“波特!”他说,“梅林啊,波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利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是你的……猫头鹰放我进来的。我如今是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这次是受麦格教授的托付,来邀请你到霍格沃茨,担任炼金术教授一职。”
马尔福当时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哈利不明白这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现在,他也没能想明白。
一声“下课”和随之而来的桌椅碰撞声把哈利从回忆中唤醒,他意识到这堂炼金术已经结束了。哈利摸了摸他塞在口袋里的邀请函,最终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捏在手里。
他最终下定决心穿过向外涌的学生们,走向讲台边上正在整理教案的马尔福,一边走一边叫了一声:
“德拉科,等一下!”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想。
TBC.
新坑来啦!本篇是我一直很想尝试的风格哈哈哈,会有很多炼金术相关的内容,有真实的典籍,也有为了符合世界观杜撰的部分,在完结的时候我会把参考书统一列出~
希望这次能给大家带来一个浪漫神秘的爱情故事😘
【Drarry】假若他日相逢(上)
*下篇
*德哈26周年合志《潜跃时间的深海》解禁。非常感谢 @终止线 老师邀请,每次都会带我玩真的很感激,以及很抱歉总是做鸽子【。】
*时间穿梭梗,以及私心想写一些被麻瓜入侵掉的德拉科嗯嗯嗯【。
*灵感来源于某天突然脑子里闪现了很久之前李碧华写的自我介绍,里面问题是“最想去旅游的地方”,她回答“我暗恋者的心”hhhh,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和往常一样,阅读愉快~
0.0
战争胜利后的两年里,哈利一直都没有试过回忆过去。
直到第三年,当他终于不用作为魔法部的发言人在胜利纪念酒会后继续应酬,而能迅速赶到格里莫广场12号,投入凤凰社庆祝活动那酒兴正酣的下半场时...
*下篇
*德哈26周年合志《潜跃时间的深海》解禁。非常感谢 @终止线 老师邀请,每次都会带我玩真的很感激,以及很抱歉总是做鸽子【。】
*时间穿梭梗,以及私心想写一些被麻瓜入侵掉的德拉科嗯嗯嗯【。
*灵感来源于某天突然脑子里闪现了很久之前李碧华写的自我介绍,里面问题是“最想去旅游的地方”,她回答“我暗恋者的心”hhhh,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和往常一样,阅读愉快~
0.0
战争胜利后的两年里,哈利一直都没有试过回忆过去。
直到第三年,当他终于不用作为魔法部的发言人在胜利纪念酒会后继续应酬,而能迅速赶到格里莫广场12号,投入凤凰社庆祝活动那酒兴正酣的下半场时,他看到那些曾经的战友们正在玩游戏。
这是哈利最熟悉的游戏,但他已经很久没尝试过了。此时此刻,他看到所有人正围在酒桌前,因为有人一口气吃了30颗呕吐味比比多味豆而笑成一团。
这仿佛一扇闸门。许多在他这种刻意回避的状态中,几乎成为看不见的烟的东西又一次有了实体。他记得自己在许多个晚上玩过这个。
在战争中,一切享乐变得奢侈乃至可耻,但在酒精足以软化一切阶段性胜利的晚上,简单的游戏被短暂地允许存在于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之外。一开始,还会有人猜测这是赫敏·格兰杰蓄意测试每个人大脑封闭术的训练成果,但是听到这个推论后,这位女巫在喝多了以后大笑出来,她搓揉着因为酒精而滚烫的脸说道:“正因为在打仗,我们才更要玩!”
是的。哈利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这场战争并不漫长,却依旧是一场堪比用魔咒灼烧神经的酷刑。他开始主动提出游戏的要求和邀请,几杯火焰威士忌下肚,外加一些绝不会增添负罪感的游戏,足以让所有人在第二天的突袭到来之前睡个8分的安稳觉。
哈利一开始没有邀请德拉科·马尔福加入游戏的阵营,那时候的他也并不相信,德拉科·马尔福会和他任何相对美好些的回忆联系在一起。但就像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刻人都无法被人掌控,在那时候的哈利预想不到的未来里,他们切实地发生了许多联系。甚至在随后的许多年里,每次看到这个游戏,哈利都只能想到德拉科·马尔福。
那是在马尔福加入凤凰社不久的一次分队行动之后,他们两个人因为一种名叫“时沙漏”的黑魔法道具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时空夹缝中。幸运的是此前有人遭遇过这类情况,而且马尔福作为他们现有的最权威的黑魔法百科全书,也讲解过这东西的原理,哈利知道它会在时空中制造出一个类似茧壳的东西,以幻觉和实物进行混合,迷惑人的心神,但它没什么太强的伤害性,一旦被困只用等它自行崩溃就好,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人能猜到这需要花费多久。
困住他们的地方是一片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荒原,现实世界时值9月,气温并不严酷,可荒原上只有无穷尽的半人高的野草和干枯的树枝,黑压压的天空像是就浮在头顶上,阴风阵阵,哈利感到自己裹在越洗越薄的衬衣里的身体正在颤抖。马尔福和平常一样,即便是战争期间他也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像个人,他穿着依然板正有型的黑色西装,里面的衬衣领子几乎永远雪白,只有越来越空荡的腰身能证明他也和所有人一样沉浸在一场消磨之中。
他们俩并着肩在那儿站着,彼此一言不发。哈利看着手腕上一块老旧的麻瓜机械表,那是赫敏给他的,现在表盘上纤细的秒针正因为一种奇怪的力量颤抖着,既不敢往前走去,也难以往后退,仿佛有什么不能想见的力量,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时间在这里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就这样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落地生根的马尔福抬起他穿着干净皮鞋的脚,走出十几米,一脚踩断了一棵细细的枯树——即便哈利的眼镜碎了一半,他也能看得出那一脚压着火。在哈利的目光中,马尔福拎着那一长段枝干走回了他刚站着的地方,然后他将树枝甩在哈利肮脏的运动鞋前头,对他扬了扬下巴,说道:“快把它烧着,我要冻死了。”
那是马尔福进入凤凰社之后,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独处,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产生交流。哈利不知道为什么没产生揍他一拳的冲动,他几乎算是听话地蹲下来,将那些树枝用手折成了好几截,然后用魔杖点燃了火焰。
烈火熊熊是个伟大的咒语,虽然周围依旧一片萧索,但在这烈火燃烧之处,哈利感觉自己能够呼出一口还算温暖的气息了。他扭头去看马尔福,在火光下,马尔福的脸上有了一些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的颜色。尤其是他的眼睛,几乎是一种流动的水银。
哈利从未想要去观察马尔福的脸,但他却总不得不这么做。
第一次这么做是因为马尔福该死的比他高,他在三年级耀武扬威地凑近他发出挑衅时,哈利即便不愿意,也被迫看到了他因为兴奋而变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在禁林的阳光下像银器一样,还嗅到他身上有股不算难闻的薄荷味,哈利猜那是须后水。
后来是在盥洗室,他因为要观察他的伤口究竟有多深,被迫又一次去看他那张因为痛苦和恐惧而彻底失去了往日神采的脸,他脸上全是水,不知道有多少是眼泪,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像两把雪亮的刀子正对着哈利,让他想要立刻扭头逃跑。
第三次,是在马尔福庄园。这次轮到马尔福低下头看他,那张脸上藏不住任何秘密,他整张脸的每个细胞都像在颤抖,而他正动用全身的细胞与之对抗。在昏暗的灯下,马尔福的眼睛是蓝色或黑色,依然明亮,但是曾经刀子般的目光像是被黑布包住了,一切都暗淡着,像哈利曾在麻瓜电视上看到过的被扼住喉咙后渐渐失神的眼睛。
第四次,是马尔福加入凤凰社的那一天。核心成员对他开启了一场名为“谈话”的问询,找寻他和他的家族倒戈的原因。那次马尔福像一只从被焚烧的森林里逃出来的鸟。他的眼睛低垂着,不敢看任何人,只有在有人大声质疑他的时候,才会惊惶地抬起来,目光像一块镜子砸在地板上。马尔福几乎碎掉了。哈利沉默着长出了一口气,在长桌的对面轻轻搁下手里的笔。他很想让这个过程停下来,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种资格。他惊讶于自己正在以一种很抱歉的心情观看着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的受难。
而现在,马尔福坐在他旁边,正用他的灰色眼睛凝视着这一捧篝火。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几乎刺伤过哈利的刀子和碎掉的镜子都消失了,只有跳跃着的火光不断映亮他的瞳孔,那里像一片湖面。像是察觉到了哈利的目光,马尔福抬起头,他几乎茫然地看着哈利。时间在这一刻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们彼此相望,许多曾经横亘其中的东西似乎从不曾侵扰过他们,这简直像是一次初见。但突然间,马尔福的眉毛皱了起来,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脸上又显露出哈利熟悉的厌倦神色。
“想想我们该怎么从这儿逃出去。该死的。如果不是你非要用缴械咒,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埋怨和愤懑,但哈利依然奇迹般的没有反驳。他低下头,将手探进身上的挎包里——这当然也是赫敏给他的,抽出了一瓶火焰威士忌。
事实上,哈利想着——我是打算喝完这一瓶后用瓶子砸穿那家伙的脑袋的。他在之后也这么对着罗恩、赫敏甚至金妮解释道。但事实就是,当空间崩塌后,许多人合力使用定位魔咒追踪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像这世界上任何两个对饮过的醉鬼那样叠在一起,躺在凤凰社据点之外的一片茂密到不会被黑巫师的地毯式搜寻找到的森林里。
哈利对此仅存的印象是,他和马尔福都喝了“可以暖暖身子”的酒之后,还像他在那时候已经习惯的那样玩了一个游戏。一个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试过的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那是在酒几乎喝到了底的时候开始的。就像为这干巴巴的对饮增加一颗橄榄。哈利提出这个的时候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马尔福没有拒绝。
他们只玩了三局。一局平局。一局马尔福赢了,他立刻摆出了一张格外厌倦的脸。哈利得承认,在看到他那表情后,他很愤怒于马尔福看起来对自己完全不好奇,但是马尔福也没有说出“舔一口我的鞋子”这种混账话,他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用一种没有情感的声音说:“把火熄了,波特。天空开始出现裂痕了,这地方应该要塌了。”
“可游戏还没结束!”哈利第一次对着马尔福像个孩子似的嚷嚷——这绝对是因为大半瓶都是他一个人喝的。马尔福在那一刻终于表现出了一些震惊,但很快,一切就像能吞下一切的水面那样平息了,他眨了眨眼睛——哈利第一次发现马尔福金色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轻声说道:“那或许还能再玩一局。如果你现在能把火熄了的话。”
就像哈利希望的那样,他赢了这一把。哈利很讶异于刚才还表现出不耐烦的马尔福并没有针对自己输掉而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他用水面一样的眼睛看着哈利,明明火焰已经熄了,哈利竟然还能从他的瞳孔里找到刚才跳跃过的篝火的残像。
哈利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认出我了?”
马尔福先是一脸茫然,但马上,他瞪大了眼睛,眉毛也跟着挑了起来,那几乎算是一种惊恐的表情。哈利没有错过这个瞬间,虽然天空撕裂的声音已经像响雷一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能够听到这个细微的答案。
马尔福的脸色像水纹一样,一点点漾开一层淡粉色,这是因为火焰的关系吗?哈利很难确定。他看到那几乎薄成两条直线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微微张开,但就在这时候,地面“轰隆”一声巨响,他们所在的地方碎成了一堆粉块,哈利就在这个瞬间眼前一黑,向后栽了过去。
0.1
2004年7月6日,也就是这个星期一的下午6点。德拉科·马尔福在一家名叫“烟灰树巷”的咖啡馆前遇到了哈利·波特。
这是一个刚刚下过雨的夏天傍晚,空气里有尘土和雨水混合的气味,其他人或许会觉得很清爽,但休息日赶上暴雨的德拉科·马尔福可不这样认为。此刻他抱着超市的牛皮纸袋走在路上,正思考着到底该用什么词汇诅咒此刻不断涌入鼻腔的空气。
梅林——啊不,上帝啊,他可真讨厌雨天。
雨天带来的大多都是不幸,具体有衣服不干、皮鞋沾水、整个人精神萎靡,还有雨天总会有些心碎或者恐惧的瞬间,比如失去亲人、失去庇护、失去正常生活的可能性,还比如,当他踩着心爱的靴子踏上门前的石板,转过身去摸钥匙的一瞬间——
他会看到哈利·波特正坐在咖啡馆门前的石阶上。
“见鬼!”——德拉科大喊了一声,差点扔了怀里一周的口粮。
是的。哈利·波特正坐在咖啡馆门前的石阶上。他裹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风衣,抱着两条像是从水泥里拔出来的腿坐在那儿。德拉科·马尔福发誓,如果不是因为他从11岁开始就对属于哈利·波特的一切有着超乎他人的敏锐,他一定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会是哈利·波特。
“见鬼的,你怎么在这儿?”
“马尔福,是你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后又一起跌入寂静。
德拉科抱紧怀里的纸袋,他看到那团皱巴巴的风衣抖动了一下——那大概是个耸肩的动作,然后波特说话了。或许是因为当惯了魔法部的发言人,当时隔一年半,德拉科再次听到波特那平缓、坦荡的圣人腔调时,他发觉自己真的很想给这家伙来上一拳。
对此毫不知情的波特风度翩翩地示意他:“好吧,你先说。”
这算是什么狗屁?德拉科·马尔福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面前这家伙还能如此轻易地点燃他的怒火。好在这一刻他的理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你知道作为一个已经很久没用过魔咒的人,你没理由在哈利·波特手底下讨到半分便宜……”
没错,是这样。斯莱特林趋利避害的本能又一次拯救了他。德拉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波特,自以为面无表情的那种。他当然不准备在休息日让这位许久未谋面的死对头毁掉一切。事实上,他也不想再和波特产生任何交集了,这也是他今天会抱着纸袋站在这里的原因。
两年前,因为伏地魔的死而引发的长达三年的巫师派系斗争终于迎来了尾声。凤凰社毫无悬念地赢得了胜利,这在当时深刻地改变了英国魔法界,甚至在世界范围内也造成了巨大影响。纯血统的黄金时代结束了,虽然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不言而喻的未来走向,但真正看到日落西山的那一刻,对于很多人而言依然足以震撼一生。
战争胜利的第二年,德拉科·马尔福离开了他自小便深爱着的魔法世界。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只有为数不多的小道消息声称,他是在威森加摩最高裁决庭将卢修斯·马尔福定为无罪的三天前被家主驱逐的。因为当时卢修斯·马尔福坚信德拉科没有履行一个儿子甚至一个马尔福的责任,即动用一切关系和努力,保住马尔福家的最后一点点稀薄的荣光。
事实也的确如此。
战争结束后,和每个曾经为黑巫师卖过命或和黑魔法不清不楚的纯血统家族一样,即便曾为凤凰社效力,马尔福家依然进入了公开的审讯环节。有趣的是新政权并不比旧政权先进牢靠多少,一些纯血统动用关系和金钱,即便是漫长的公开审讯流程也被他们撬动了一丝缝隙,但德拉科·马尔福什么都没有做。
相反,他还在哈利·波特接连五次出现在审判庭上为他们作证时,坚决摆出一张“我根本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的脸。甚至在最后一次庭审之后,在威森加摩重新修缮过的高高的台阶上,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波特向他伸出来的那只友谊之手,还抛下了一句“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蠢脸”。这一切都被战后最知名的花边杂志《羽毛笔》记录了下来,直到今天,那一期都稳坐销量榜前三的宝座。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着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的哈利·波特,德拉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惊恐,其次是愤怒。那就像一只麻雀正在路上叨食走自己的路,突然就被别人抓住了尾巴。他没任何理由承受这个。此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麻瓜世界见到波特——上帝作证,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住在哪儿。
怀着这样的两种情绪,德拉科对他报以冷眼和沉默,他相信波特会在这种冰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主动幻影移形,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蠢脸”。但波特突然伸出手,将挡风的领子从头上拽了下去。
那依然是一张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会让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捏住的脸。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的眉毛狠狠皱了起来。
波特的眼镜几乎全碎了,紧贴着镜框的一点残存的镜片上凝着水雾,他的额头有一大片的擦伤,现在还在流血,连带着一只眼睛也肿得青紫,似乎还有血流了进去,让他只能微微眯着眼。他的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下巴上还有明显的胡茬,这让他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看到他这副模样,德拉科愣了一下。遥远的记忆在他的脑中闪动着零星的火花。
他对波特这副模样并不陌生,但那是在两年前了,那时候他们还在打仗,就连他自己都过着两周才能洗一个热水澡的日子,波特像巨怪一样脏兮兮地活着当然没错。但现在,哈利·波特是魔法世界出镜率最高的男人,是一位巨星。
就在四天前,当德拉科用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点燃打不着的煤气灶时,头版上的波特正穿着黑色正装和呢子大衣,针对最近频发的黑魔法事件发表讲话。虽然德拉科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但从他那张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完全称得上英俊的脸上,德拉科能够读出来他对当前的一切都适应良好,并且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所以他为什么会在四天后出现在了这儿,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几乎是下意识地,德拉科的脑子开启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思考方式,那就像是一条被洋流卷进去游了许久的鱼,突然因为一个意外的漩涡重新回归到大海。许多问题吐泡泡似的蔓延上来——
“他遭遇了什么?黑巫师残党的突然袭击?又或者只是一场意外?不,普通的意外应该不会伤到哈利·波特,是之前的漏网之鱼还没有被清扫干净吗?该死的,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小心一点,难道魔法部就是这么保护他们发言人的——”
等等,等等——德拉科强行将问题的洋流切断。他真的很不高兴,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他还会因为一丁点和波特有关的东西表现得像惊弓之鸟?
“没关系,马尔福,只是一点擦伤。”
非常、非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个安抚。作为魔法世界的胜利图腾,他可能经常需要说出这句话。而今天他这么做,大约还是德拉科此刻的神情和他身边的每个人一样,都在一心一意,不打折扣地关心着救世主的生死安危。
哈!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火大的瞬间吗?德拉科在心里冷笑。他勾起嘴角,露出从中学时代就很擅长应对波特的假笑,低下头,用虽然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但依然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我认识这是擦伤。毕竟我擦伤过你的大半张脸,还帮你治好了。记得吗?”
“当然。很高兴你也记得。”
波特笑着点了点头,让德拉科想要再把他的头按在墙上擦伤一次,但马上,波特的笑容就扯到了伤口,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他问道。像一颗会说话的酸梅。
德拉科又翻了个白眼。真是好笑,什么时候波特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坦然地说出这句话?就像对邻桌的人说,帮我递一下坩埚或土豆馅饼。德拉科发誓,打从十一岁开始,他就只会把这些东西全部砸在他脸上。
“不。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飞速收住了那个干巴巴的笑脸。德拉科别过眼睛,踏上了波特腿边上这段高达两层的木质楼梯,他决定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专心致志地享受休息日,远离过去和一只巨怪带给他的困扰。但是——
“今天有人在我面前摔碎了一个‘时沙漏’。”
波特突然在他身后开口说道,那语气听起来充满了懊恼,甚至还有些无奈。真是挺奇怪的,刚刚明明吹过了一阵风,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刘海都给整个掀到了头顶上,波特的这句轻飘飘的话竟然还能一字不落地落进他耳朵里。他站住脚,转过头,理所当然地,他看到波特正仰着脸看着他。
此刻是下午六点,他们所在的位置背着光,德拉科的眼睛一直有轻微的近视,而在这种夕阳西下的一片鎏金色的混沌日光中,他那坚决拒绝了麻瓜眼镜的双眼,竟然还能清晰地看到波特的眼睛绿得惊人。
这仿佛一个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他那落满了灰的心灵地下室的大门。一些他以为已经封存起来的东西被一只无形的手抖掉了防尘布,争先恐后地显露出来。其中最先像摄魂怪似的从里面蹿出来的,是一种熟悉极了的挫败感。
从11岁那年在霍格沃茨的长楼梯上,他对哈利·波特伸出手开始,竟然能够一直延续到现在。
德拉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就和摄魂怪狠狠吸了他一下一样,又冷又痛,但还好,只是一瞬间,随后一切又像博格特被锁进柜子里那样消失了。唯独波特那双碧绿的、异常明亮的眼睛连带着他整个人,平静地投射在德拉科视网膜的中央。他看到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么说很冒昧,我也没理由要求现在的你信任我。但我想说,今天的这个看起来绝不是个简单的黑魔法,马尔福,我需要你帮帮我。”
0.2
“这不是伯爵红茶。”
在德拉科“咔哒”一声把速溶咖啡放在桌上的时候,已经脱掉脏风衣并清理干净了裤子的波特低下头嗅了嗅,皱着眉头表达了他的不满。
“哈!这可真有趣,什么时候哈利·波特会觉得德拉科·马尔福能对自己有求必应。”
德拉科放下杯子,重新走回他小小的料理台前,那儿只能站得下一个人,平时在这里的时候他只会觉得烦躁,但现在他正怀着一天里最愉快的心情往茶杯里加热水。伯爵红茶的味道随着热气徐徐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抱歉,我只有一个茶包了。而我,一个纯血的英国巫师,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我只喝英国茶。”
落座在哈利·波特面前,德拉科·马尔福在吱呀乱叫的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他的红茶,这是他在超市买到的打折货,换作他还是个少爷的时候,这玩意都不够他做洗脚水,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杯茶,尤其是配上波特那不愉快的表情,堪比一盘点缀着鱼子酱的乳酪小饼干。
15分钟之前,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在麻瓜咖啡馆前重逢。
无论我们把时间的指针向前还是向后拨动,那么一个理所当然讲着“马尔福,我需要你帮帮我”的哈利·波特都不会显得奇怪。
但现在是2004年。距离德拉科·马尔福离开魔法世界的是是非非已经一年半了。他很不明白,波特为什么会来找他这个或许已经忘了“荧光闪烁”的人——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脏兮兮的波特走上长长的台阶,来到隐蔽在“烟灰树巷”之上的小公寓。他猜这场景如果发生在对角巷,那至少会在《羽毛笔》上占据大约两个版面,其中有一张还会是他们俩的巨幅照片,标题大约是“救世主又一次对前食死徒伸出友谊之手,这一次,他会得到善意的回应吗”。答案当然是不——德拉科在心里大喊道!
但这是在麻瓜世界。所以就像那些小说和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假若他日相逢,两个人总得发生点奇妙或奇形怪状的故事,但因为主人公是他,所以除了从天而降的麻烦,他什么也不会拥有。
就比如现在,波特正在他身后大言不惭地嚷嚷着:“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杯热的伯爵红茶。还有我喜欢带巧克力碎的软曲奇,如果没有的话,黄油的也行。”
这间公寓——不如单纯说是一间阁楼,是德拉科来到麻瓜世界的第10天找到的栖身之处。在此之前,他住在这条街尽头的那家最贵的酒店的顶层套房里。
那天早上,他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一封吼叫信,那封信没有告诉他马尔福家的审讯结果,也没有通知他到底还能不能做继承人,只是又一次用一个巫师能想到的最糟糕的词汇骂了他一顿,还封禁了他对金库的使用权。于是他只能离开酒店,走向未知、神秘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的麻瓜世界。
当天晚些时候他预约了货币兑换服务,在把领针和袖扣都压在了妖精的天平上后,他终于有钱支付那张长长的账单,一番清算,他揣着10英镑离开了香喷喷的酒店大厅,来到了大街上,在风中站了大约5分钟后,他决定先去买杯咖啡。
就这样,他成为了“烟灰树巷”的服务生,到今天已经长达1年5个月零19天。
撕开临期饼干的包装纸,德拉科将一根咖啡手指饼塞进嘴里,被放置在货架底层的便宜货果然用一阵堪称煎熬的甜腻味儿回应了他的青眼。德拉科灌下半杯红茶,努力舒展眉头,他摆出一副屋主的姿态——即使这地方最多只有40平米,对细细品味饼干的波特扬了扬下巴。
“说说吧,波特,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或许我能让你早点解脱也说不定。”
波特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德拉科说不出什么好话,也或许是因为他正在吞咽那根饼干。当他终于用咖啡把它们冲下去后,他皱着眉头说道——那声音就像是呻吟:“老天,你的品位可真差。”
那或许是因为我的钱可真少。德拉科在脑子里反驳道,他很欣慰斯莱特林那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没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
“好吧……”波特继续皱着眉,看起来正在努力地组织语言——又或者他仅仅只是在消化那根饼干。德拉科看着他,思考着到底该在波特说第几句话的时候把他踢出去,但他就在这时候突然开口了,甚至都没让德拉科摆出一个更舒适的坐姿来接受这比饼干还难以下咽的信息。
“我来自三年后。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这是真的……”
0.3
的确是真的。
现在,让我们大发慈悲地把时间挪到6个小时前——当然是以你戴在手上的腕表为基准。
彼时彼刻的哈利·波特,正在伦敦某个倒闭的咖啡馆前对着他的表。
这是一块正儿八经的麻瓜手表,选自一家世界知名的瑞士机械表商店,来自一位麻种女巫师——赫敏的下属。
在之前的一年又三个月里,哈利和她在赫敏的撮合下吃过六顿饭,但这除了让他们能交换给彼此一个毫无创意却又因为身份原因只能价值不菲的圣诞礼物外,没有一点用。哈利很珍惜这块手表,毕竟他可是送了一架带着罗马柱的竖琴过去。而现在,这块手表告诉他,现在是2007年7月6日上午11点53分,星期二。他正在难得的晴朗天空下等待今天的目标踏进他的陷阱。
战争结束已经6年了,伏地魔和党羽虽然相继倒台,但黑魔法伤害事件却屡禁不止。“这是当年被打散了的黑巫师集团和几个以各种手段逃脱了制裁的纯血统家族利益勾连的结果”——现如今圣芒戈的高级药剂师,也是傲罗办公室顾问的德拉科·马尔福在某次例行会议上如是说道。那次他还依据黑魔法的种类和表现形式直接指出了几个纯血家族的名字,相信那让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对此哈利没发表任何评价,但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几天前他已经按照马尔福的推测开启了调查。
他相信马尔福的判断,就像他相信马尔福是个了不起的搭档,相信他真的有救死扶伤的本事和心性。当然,他也相信马尔福在自己上一次摔断了胳膊后,专门用一种疼痛感更明显的生长剂让他连续失眠了一个礼拜;相信每月傲罗办公室的例会上,马尔福递来的那杯茶最好直接倒进厕所——上一次一个新来的家伙喝了一口,整整三天都抱着马桶在家吐鼻涕虫。
总之,今天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样顺利。马尔福对那几个家族的判断依然是准确的。
当4年间多次抓捕黑巫师,且在今年成功升任傲罗办公室主任的哈利抓到那家伙时,刚好是14点20分。
在此之前,他们在这已经被施加了多重防御与幻身咒的地方展开了一场决斗,哈利因为眼镜被击碎,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现如今能够伤到他的黑巫师已是凤毛麟角,他猜测今天这位或许能牵扯出不少东西。但就在他像往常一样,用缴械咒从巫师身上一件一件地搜罗出各种小玩意时,一个细长的沙漏,从那人的袖口里滑了出来。
“啪嚓”一声,沙漏应声碎成一滩,浅粉色的沙子几乎是瞬间就像水一样陷进了地里。哈利脚下的土地开始抖动,这感觉一点也不陌生,完全不像地震,反而像是走在了一块巨大柔韧的粉色水果布丁上。
几秒钟后,抖动停了下来,哈利扶住之前支撑过他身体的墙壁站直身子,准备回过头去看那搞了小动作的混球,但就是在这一刻,他发现之前抚摸到的粗糙的水泥墙壁,变成了一种熟悉的光滑质感。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挂着彩灯的玻璃橱窗上。
那是一家专卖内衣的临街店铺,橱窗里站着两个女店员,正忙着给做工逼真的塑料模特换上最新款的比基尼,现在,她们张大了嘴看着玻璃上带着一脑袋血的哈利——老实说,自从这地方的治安警察换了一批后,她们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种程度的变态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迷路了,我有些头晕,我不小心撞上了这儿,很抱歉打扰你们……”
在尖叫声响起来之前,哈利猛地向后跳了三步,撤离这面玻璃。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甚至都忘记收起手里的魔杖。很显然,他不可能有机会看清脚下,于是他一脚踩进了路边一个半人高的脏水桶里,顺便撞翻了旁边更脏的那一个。这得归功于十分钟前在路边洗车赚零花钱的两位高中生,现在他们应该很高兴,自己去上个厕所的功夫,脏水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就这样,当他解决掉一堆麻烦,裹着湿漉漉的脏外套走进某家快餐店的时候——感谢梅林,他进了十家餐厅,这是今天唯一没有把他当做乞丐也唯一没有撵他出来的一家——阳光清亮的色泽已经变得厚重。他掏出钱包,购买了一杯热咖啡。然后坐在靠着墙的角落里,看着他的手表。
他的表停住了。或者不如说,那根秒针正因为一种奇怪的力量颤抖着,既不敢往前走去,也难以往后退。哈利在这个现实里沉思了大约两分钟——他以数秒的方式来帮自己稳定心神。然后,他叫来了这里的服务生,得到了现在的时间。
“所以说,‘时沙漏’并没有形成时空茧,而是造成了时空混乱或者时空穿梭?”
“呃……我猜是的?”
哈利还没将他今天的经历全讲完——当然,他其实不想说自己随后真的踩进了水泥里这回事,马尔福就打断了他。哈利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皱着眉头缓缓靠回椅背上——这是个哈利熟悉的,马尔福在思考的动作,他感觉到自己微微松了口气。
就像这些年的每一次,马尔福飞速地理解了他所说的——甚至比他所能提供的信息还要多。这没什么特别的,他一贯比其他巫师更熟知黑魔法的力量和那些五花八门的道具功能,就算在纯血中,他博闻强识的程度也令人吃惊。这在曾经纯血统还占据绝对话语权的世界里显然是一种了不起的天赋。
但哈利的确很惊讶马尔福完全没对他发生了时空穿梭这件事产生质疑。按照他对现在的马尔福的了解,他觉得他至少会稍微说点什么。哈利一个小时之前就想好了说辞,他不介意告诉马尔福未来的他会成为圣芒戈最权威但也收到最多投诉的药剂师,魔法部还有一个施加了延展咒的信箱用来存放马尔福庄园藏匿大量黑魔法物品的举报信,或者他可以说出2005年战后第一场魁地奇世界杯的优胜队伍,那次入围决赛的全都是黑马,他或许能帮马尔福再赚出来一个金库——这绝对算得上以德报怨了。
但马尔福并没有对此产生一点好奇。
如果是几年前,当他还是个傻乎乎的刚满20岁的家伙时,哈利相信自己还会对此不大痛快。但现在,哈利很明白,这就是马尔福。
就像一直以来表现的那样,德拉科·马尔福不对哈利·波特抱有好奇。
无论那是在学生时代,逃亡时期,还是打仗的时候,乃至现在、未来。哈利·波特是一张白纸,一整面墙的空气,他对此毫无翻阅和探究的欲望,不回以乏味的神情似乎已经是他那家庭教育所能教导出的最大程度的礼貌。
重新又认识了一遍这个事实的哈利感觉到自己非常平静。他任由自己的思绪从现在,绕到未来,再折返到学生时代,在面对那千篇一律的讥讽和挑衅时,他很惊讶自己没有因为马尔福那张孩子气的脸而感到不痛快,这或许就是成长的意义也说不定?但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哈利整个人一滞,呆呆地看向马尔福。
或许是因为刚刚冲过热茶和咖啡,那只苍白的手十分温暖。哈利这才注意到马尔福的手指很长,那只在他面前总是攥着魔杖、试剂瓶和书本的手,现在合拢了五指,轻轻环绕着他的手腕。
马尔福的手为什么这么大,这是哈利的第一个念头,而第二个念头,则是在目光随着手腕,直接碰触到马尔福侧脸时产生的。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那些不断颤抖的金色睫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观看过马尔福了,但那些睫毛依然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哈利很奇怪它们为什么会这么长?而马尔福皱紧眉头的动作连带着鼻子那儿的皮肤皱起来,几颗细小的雀斑呼之欲出,正在哈利眼前随着呼吸抖动。
时间似乎又停止了一次,至少是在哈利的世界里。直到马尔福从那根裹足不前的指针上收回目光。他抬起头的时候,哈利已经把脸扭向了一边,正对着阁楼的小窗户。他看到窗台上摆着几个花盆,里面种着长势喜人的罗勒和薄荷,而旁边的晾衣架上整齐地挂着毛巾和床单,还有好几件麻瓜T恤。
哇哦!无论多少次哈利都会惊叹,德拉科·马尔福真的在过麻瓜的生活——虽然这在他看到马尔福的第一秒就发现了。
这家伙在战争期间都能穿得住西装三件套,即便里子蛀了虫也坚持用天鹅绒斗篷,但现在他却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衬衫,胸前还有一个就连哈利也认识的麻瓜快消品标签,虽然脚上穿的是一双龙皮靴子,但是——梅林在上,哈利做梦也不会相信马尔福会穿紧身牛仔裤。他更想不到自己会觉得那竟然很好看。
“我认为这是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加了禁制的‘时沙漏’。之前我看过一些书,上面提到过这种东西,也像你说的是粉红色的。它会在瞬间将人扭送到被限定好的时间场域内,一般是回到过去,这么做的目的是造成同一区域内,不同时间段的人同时出现的故障,这种故障后果很严重,一旦发生肯定会抹消掉一方的存在,大多都是更不稳定的那一方。的确是很狡猾的计策。你还算是运气好,我猜那家伙可能原本打算在被你押送到魔法部的时候再把这东西砸碎,但是他却失误了,等等……波特,你在听吗?”
当马尔福疑惑的声音传来时,哈利才颇有些心虚地从阁楼的陈设上移开目光,但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救世主早已经学会波澜不惊地掩饰这种情绪,于是他点了点头,以一种沉思过后的口吻说道:“当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挺有意思……?德拉科的眉心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抽出那根现在在花盆里支撑着薄荷叶往上爬的魔杖,看看波特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了,但是斯莱特林趋利避害的本能拦住了他——的确,当务之急是让波特赶紧滚出这间屋子。
“总而言之,这虽然是个狡猾的阴谋,但只要在沙漏的力量彻底崩溃之前不和这个时空的另一个你自己相遇就不会有问题。我建议你找个地方先躲上几天,比如郊区、下水道、原始森林、雪山,南极或北极,总之是那种你一辈子也想不起来去的地方,等到指针重新开始走了以后再回去。”
德拉科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说完他重新靠回椅背上,对着哈利做了个“我的忙已经帮完了,门在那边好走不送”的手势,但是,他惊讶地看到波特的屁股就像被韦斯莱们研究出来的胶水牢牢粘住那样一动不动。
“喂,波特……”
“其实,我来之前做了一些尝试。”哈利不紧不慢地说道,只一个瞬间,他看到马尔福的脸变得惨白,他瞪大了眼睛,眉毛也跟着挑了起来——那完全就是他们俩今天相遇时马尔福露出的第一个表情。
已经很多年了,哈利都没在马尔福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这个瞬间像拉开了一个尘封着的礼物盒的丝带,除了抖落的灰尘,还有很多他很少回忆起来的东西冒了出来。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也看到过马尔福的这种表情,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年轻。那就像他是一条不断往前蔓延的直线,突然就遇到一股力量被打成了一个死结,他除了惊恐和气急败坏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瞬间让哈利变得愉悦,他故意放慢了语速,细细观赏着这张脸上的变化。
“在发现指针不走了之后,我最先计划的是先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但是我发现我没办法幻影移形了,我又试着走到这个街区魔法部的一个门钥匙点,但是,在我走出了两个街区后,我发现那儿立着一堵无形的墙,其他人都能走过去,但我完全不行。所以我猜,就像你说的,这是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加了禁制的黑魔法,所以我只能在这周围晃荡。但幸运的是,我想起来你曾经说过你在麻瓜世界的那段时间在这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工作……”
“别胡扯了波特,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无耻吗?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这种人,魔法部这些年可真是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竟然能让你用这样一种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出这么多狗屎一样的话来?”
哈利端起杯子,几乎是悠然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他看着马尔福那交杂着绝望、震撼和愤怒的脸,感到一种非常不像格兰芬多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缓慢地酝酿着。他耸了耸肩,坦然地说道。
“很抱歉,或许你不想听到这个,但这真的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仅是我,所有人都知道。说真的,你知道自己只要喝多了就会像迷情剂那样,一刻不停地往外冒泡泡吗?在你就任高级药剂师之后,每一年胜利酒会你都会喝醉。而每一次你都会提到自己在伦敦的一家名叫‘烟灰树巷’的咖啡馆做服务生,你还说过你最喜欢的东西是麻瓜的超市打折券,认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不是火弩箭,而是电视机。还有——”
“闭嘴,波特!这不是真的!”
德拉科脸上的费解和愤怒褪去了一些,或者那只是被涨潮般漫上来的粉红色淹没了。哈利很想笑,但是心里不属于格兰芬多的部分让他忍住了。他知道马尔福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果然,在长长地深呼吸了几下后,德拉科开口了。
“我不可能再回到魔法界,我也不可能……回去做圣芒戈的药剂师,更不可能告诉你那些东西……”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他看了一眼哈利,而对方对他耸了耸肩膀,站起身,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银色的小瓶子递了过来。在摸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德拉科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是你设计的试剂瓶,专门用来装生死水的。还记得吗,打仗的时候你把这个图画在本子上,你认为只有这种特制的银瓶才能在保证强大的药效的同时避免挥发和不良影响。这种瓶子在打仗的时候还没有办法制作出来,现在已经是傲罗的常用装备之一了。顺便说一句,如今你做的强效吐真剂也开始用这个试剂瓶装了,现在你拿着的就是,如果你不信,大可以给我用一点,我相信一滴就足够了。”说着他把杯子伸了过去,那里面的液体还有已经凉透的一个杯底。
马尔福攥着那个试剂瓶很久没说话,哈利看到他脸上那圈粉色还没有完全消退,显然他在生气,但那双在愤怒时会咄咄逼人的眼睛却低垂着,整个人也一动不动,像对面坐着的是能把人变成石头的怪物。
“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
又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对一个人显然是无效的时间,马尔福终于从他的沉思中抬起头。他将那个试剂瓶立在桌上,哈利看到那只之前握过自己的手正呈现出一种鲜红色,就好像血液这一刻才想起来需要流动到这一条胳膊里。接着,他听到马尔福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哇哦,这可真让人想不到。哈利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比他现如今所熟知的更为生动也更暴躁的马尔福。他正在问他:“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不是嘲讽、鄙视、诋毁,也不是控诉、警告、宣泄,既不显得可怜也不显得傲慢,竟然也没什么愤怒。这个马尔福正平静地看着他,他以为那双眼睛会流淌着什么他预料之中的火焰或者低沉的气压,但那真的只是缓慢流动的水银。
“呃。我只是希望能在你这儿待几天……在指针重新走动之前。你知道我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马尔福听完后沉默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随着无效时间的又一次流逝,这沉默显得是如此沉重,哈利不免心虚起来。他甚至有些抱歉自己刚刚说了那些话。但就在这时候,马尔福动了动他的金色脑袋,哈利以为那会是个摇头动作,但他站了起来,走向了床头的位置,拉开抽屉从那里拿了什么,又走了回来。
“现在,开始动吧。”
他对着自己的一只手说道,随后他摊开掌心,哈利看到那儿躺着一只古朴的怀表,造型考究,刻度的边缘细细地镂刻着如尼文,还点缀着几颗极小的钻石。几乎是话音刚落,哈利就看到停滞的指针飞速移动到了7点32分29秒的位置,而一串墨水写成的“2004年7月6日”也飞快地闪现在了表盘上,转瞬便消失了。秒针开始以固有的节奏走动着。
“你最好在这段时间都拿着这个,它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告诉你最准确的时间。”
马尔福几乎是僵硬地将表塞在了哈利手里,然后他转过头去,没再多看哈利一眼。
4.
晚餐是茄汁意大利面。
当两盘热腾腾的面条被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只有全知全能的上帝才明白,此刻坐在桌子前的两个人脑袋里的念头一点也不相同。
对于一个马尔福而言,用麻瓜超市打折的大袋酱汁(包装上还写着如果今天不吃完就会变质)和同样打折的意大利面招待客人是极其失礼的。但是在德拉科的脑子里,他属于斯莱特林的一面,就好像隐形的料理鼠王那样揪着他的头发在锅里一圈圈倒着酱料。
“让波特吃这个已经算得上是款待了。”
在盘子里淋上熬得时间过长,已经氧化成红棕色的酱汁,德拉科颇有些不满地这样想着。他觉得很不公平,迄今为止,波特从没有请他吃过哪怕一块方糖,而他已经浪费掉了两杯咖啡,半包饼干,一块怀表,以及……未来的不知道几顿早中晚餐。
而在哈利看来,马尔福会做饭这件事已经足够他在这个人背过身去,在那间小得惊人的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惊得下巴脱臼。梅林在上,马尔福真的在做饭,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坩埚里熬煮生死水,但他的确端出了两大盘意大利面,而且闻起来味道不坏。
就像德拉科预料到的那样,他翻着白眼看波特狼吞虎咽,在他第三次用叉子卷起面条的时候,波特已经吞完了他的晚餐,甚至看起来还想把盘子舔了,但因为礼貌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端起德拉科重新给他的那杯咖啡,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谢谢你,马尔福,晚餐很好吃。”
他友善地道了谢,和之前一样,德拉科不喜欢圣人波特的任何一种腔调,于是闭口不答,一心一意地咀嚼嘴里的面条。
“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吃意大利面的时候。”
——老天爷呀,为什么这家伙不能在吃饭的时候闭上嘴。德拉科差点被他一心一意咀嚼的面条噎到,他端起手边没滋味的红茶一饮而尽,却被这保温性莫名变好的杯子烫到了嘴。上帝作证,就算他们一起打过仗,但也不是能说私事的关系,就算让他吞掉一只臭袜子,他也不想了解圣人波特的过去。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很小,7岁,或者更小。那年夏天,达力叫了他的跟班们来家里庆祝生日。我被他们奴隶似的用了半天,最后得到了一块被切得歪歪扭扭的蛋糕,那上面本来写着‘生日快乐’之类的话,总之分给我的那块上面有一个用粉色奶油写出来的‘H’。我很高兴,因为几天后就是我的生日,我可以把这个当做生日蛋糕给自己。结果达力那蠢货这时候走出来,狠狠推了我一把,蛋糕被砸在了地上。他和跟班们对着我哈哈大笑。
“于是当天晚上,我趁他们所有人睡着,起床把弗农姨夫准备带去上班的肉丸意大利面全吃了,满满一大盒。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那么饱。当然了,此后的一周我都在被关禁闭,也被达力叫做老鼠,但我不在乎。我说这个的原因是,那次味道虽然很不错,但不如你给我的这盘。所以,谢谢你,你做饭真的很好吃。”
“哦天哪,我都要吐了”——德拉科那斯莱特林的一面适时地从头顶上冒出来,打量着餐桌上的一切。而他本人对此深有同感,他往嘴里塞了太多东西,的确很想吐。
“格兰芬多就是这样没错,总觉得别人稍微做点什么就代表着你们是同一国的,可以推心置腹了。别开玩笑了!没人想知道圣人波特是怎么出落成圣人的,这种无聊的谈话简直是对神经的折磨,你该在他的下一杯咖啡里加生死水,就让他这么睡上几天。”
一点不错!德拉科对着他的斯莱特林精神点了点头。波特的故事无聊透顶,如果是想要缓和关系,或者是激发他的同情心或者内疚情绪的话,更是多此一举。总之,他可不会因为这一顿饭就和波特变成朋友。但——
“如果你没吃饱,锅里还有很多。”
没听错吧!德拉科捏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刚刚冒出来的这句话按照声音的传播规律传递进他耳朵的时候,他的大脑才追赶上自己跑偏的嘴。他有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谢谢你的好意!我确实还想再来点!”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波特走向了他的炉台——甚至还带着喝空的杯子。
在随后的时间里,就像德拉科以为的那样,波特几乎用每一分钟来彰显他在这间屋子里的存在感。这让他不得不带着许多痛苦地回想起他在战争时期和波特待在同一个小组住帐篷的日子。因为那时候他还能用魔法,所以一切其实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在这个承载他一个人都显得小得可怜的地方,波特哪怕是在呼吸,都让他感到异常拥挤和烦躁,尤其是那家伙竟然还先他一步打开了电视,看起了他并不喜欢的脱口秀。
现在,德拉科正躺在床上,看着墙纸已经斑驳生霉的天花板发呆。
10分钟之前波特刚刚从他的小浴室里钻出来。在他准备以为那混蛋会像刚才洗碗似的把他的地板和洗手池也搞得一团糟的时候,他惊讶地看到了干净整洁,焕然一新的浴室。
“魔法,它很好用。”波特站在他身后欠揍地提醒着。而他正拿着德拉科今天新买的毛巾擦头发,还穿着他唯一一套从马尔福庄园带出来的丝绸睡衣——他或许用了飞来咒,该死的。德拉科闭了闭眼睛,再一次让趋利避害的斯莱特林本能提醒自己——别和波特动手,你占不到一分便宜。尤其是那家伙现在真的去做傲罗了,这倒是让德拉科很惊讶。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他还看到波特升任了最高发言人。
其实如果是平时,德拉科并不会在九点就上床睡觉。之前的每个休息日,他都会打开一瓶便宜红酒,拿出一盒冻得硬邦邦的干酪,来个把小时的电影马拉松,直到他睡过去或者醉过去。但现在,为了不再承受脱口秀和波特那旁若无人的笑声的折磨,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把波特赶到沙发上之后爬进被窝,盯着破烂的天花板。好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忘记通知波特明天去趟超市,这是当然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是么?显然波特也明白,他竟然有些高兴地答应了。
“马尔福。”
——老天,通晓一切的魔法部发言人难道看不见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上都写着“安静,我要睡觉”吗?德拉科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他翻了身,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抱歉……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惊讶,你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或者说,你竟然能在这里住得下去。”
波特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变得谨慎了,德拉科懒得计较他的语气和他那些话里潜藏着的意思,他只是很费解,那个在打仗的时候精明、干练,在随后的日子焕然一新、无所不能,像是可以掌控世界的哈利·波特,究竟是为什么不能读一读此刻就飘在他鼻子前头的空气呢。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波特。我很困,我要睡觉了。”德拉科把脸埋在枕头里,把空气上的标注换成“闭嘴混球”,将这句话丢废纸团那样掷出去。
“好的,抱歉。”波特终于接收到了空气上的信息。他闭上了嘴。
随后,只对一人有效的时间和写满了“安静”和“混球”的空气,在雨后的房间里静悄悄地流窜着,彼此浸濡、渗透。
德拉科又翻了个身,在“吱呀吱呀”声中,他依稀想起许多年前,大约是四年级、三年级,又或者是二年级的时候,他曾针对波特的过去说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当时那种尖锐的、刻薄的,显然不够正派的兴奋,正在和24岁的,知晓是非的,后知后觉被激荡起的负罪感彼此浸濡、渗透。
他想对波特说点什么。一个道歉?不,绝不。这太超过了。至多,他可以说一句,“你那表哥真是个垃圾”。但或许是因为太困了,他没有说出口。
迷蒙间,他似乎听见波特问他“马尔福,你还记得我们打仗时的事吗?”这话穿过整间屋子的空气,从这里到那里,同样被浸濡、渗透,让人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于是沉入睡眠的德拉科在梦里答道:“早忘了。谁会在20岁以后还玩儿‘真心话与大冒险’呢!”
TBC
1936年,一只燃烧的左眼
*第一人称预警。邓老师学生视角,包含大量邓苏神志不清发言和少量第三视角的ggad。
*私设不丹选举、血盟破碎发生在1936年。
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至少四分之三的霍格沃茨都爱邓布利多。如果你不曾在本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某个周三下午经过城堡二楼最西边,不曾看见讲桌下一大群相互啄击的淡粉色纸鹤,不曾与同桌争辩过教授究竟更欣赏哪一份论文——是被瘦瘦长长的花体字写满批注的那一份,还是贴上“或许你同意让我复制一份寄送给《今日变形学》吗”便签的那一份——你永远不会体会到那个名字在城堡生活中的重量。我至今仍与几位好友保持着通信,有时难免聊起...
*第一人称预警。邓老师学生视角,包含大量邓苏神志不清发言和少量第三视角的ggad。
*私设不丹选举、血盟破碎发生在1936年。
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至少四分之三的霍格沃茨都爱邓布利多。如果你不曾在本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某个周三下午经过城堡二楼最西边,不曾看见讲桌下一大群相互啄击的淡粉色纸鹤,不曾与同桌争辩过教授究竟更欣赏哪一份论文——是被瘦瘦长长的花体字写满批注的那一份,还是贴上“或许你同意让我复制一份寄送给《今日变形学》吗”便签的那一份——你永远不会体会到那个名字在城堡生活中的重量。我至今仍与几位好友保持着通信,有时难免聊起曾经盛行于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狂热。说实话,那不是完全愉快的事情。毕竟以成年人的视角回看一切时,你难免面对自己曾经的愚蠢、盲目甚至是丑陋,也难免察觉作为一位少年生活时难以察觉的真实。比如,我们曾讨论过为何那几届霍格沃茨学生如此迷恋邓布利多——尽管这种迷恋在几年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是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相貌英俊,为人温和风趣,在他的课堂上,你永远不会感到无聊,也不会为自己某个幼稚可笑的点子而羞愧;教授先生永远能发现你尚未展露出来的宝藏,就像为你捧出一颗沉睡在古老地壳深处的种子。但我和朋友在信件中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形成那种氛围的关键,是我们,包括城堡外那些与邓布利多教授毫无交集的人,从他身上嗅到了历史的气味。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气质,但在那个年代,学生们似乎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我们正与魔法史上真正的天才朝夕共处。如果有人会改变世界,如果有人能将少年人的理想主义(用罗斯的话来说,参与进“翻天覆地的大事里”)付诸现实,那个人就应该是邓布利多。我在校期间,高年级学生曾多次开设见不得光的赌局,内容是“邓布利多将在何时步入政坛”,类似的游戏在舆论最不利的四十年代初也依旧流行。这很奇怪。邓布利多教授从未表露过对政治一丝一毫的热情,但似乎许多人都为他惋惜,认为那间狭窄的教师办公室是对他头脑的浪费。1935年的秋天,一位七年级学生在课堂上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这位叫卡雷尔的男孩野心勃勃,对纯血论者的眼高于顶不满已久,期待在法律执行司大干一场。“如果您也在那里的话,”他当时说,“我会拥有更多决心,和维护正确的底气。”
我至今也能想起当时教室中的奇异氛围,就好像很久以前期待过的一场海啸终于要到来了。而邓布利多只是笑了笑,说,他不认为法律执行司有需要一位教师去解决的烦难;即使有,卡雷尔的才能也足够应付了。男孩还想继续说服,教授却说,他们不该再让教室里的其他人支付宝贵的公共时间,此时更应该谈论的话题是大家分组设计的新咒语。最终卡雷尔放弃了。在后来的课堂讨论中,他依旧非常专注、活跃,似乎方才那点微妙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我很能理解卡雷尔,无论如何,他并不想让邓布利多教授失望。那个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不愿意——甚至是担忧,自己令邓布利多教授感到失望。或许由于邓布利多太善于发现你本人都不知晓的才能、太尊重每一个人、太包容所有青涩的敌意,才将他偶尔的失望衬托得那么难以令人承受。
这样说似乎过于傲慢,但在多年后的我看来,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似乎神秘地成为了一连串废墟的开端。也有其他一些不显眼的迹象,比如在那日以前,原本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布兹·罗伯茨已经连续缺席了五堂课。这对学生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临时救场的总是最受欢迎的邓布利多。就在我们已经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时,罗伯茨先生突然走进了正在实战操演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堂,脸色非常难看,仿佛所有学生的O.W.L.s.考试都拿了T等级。他在一片惊讶的嘈杂中穿过教室,没有理会所有或好奇或征询的视线,走到邓布利多教授身前,说了一句话。接着,罗伯茨先生打包好所有私人物品,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霍格沃茨。次日,迪佩特校长宣布邓布利多将正式接任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工作,变形学相关课程会移交给麦格女士。礼堂里议论纷纷,毕竟霍格沃茨几乎没有在学期中更换教师的先例。那日以后,城堡里开始传说一则流言:罗伯茨先生辞职的真正原因,是“不愿与逃避责任的懦夫共事”。
不过几天时间,城堡里的氛围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前我们也会谈论一些事情,但往往作为好友之间私密的、甚至是有些尴尬的玩笑话。更准确地说,我们是以对可笑谣言的轻松态度——至少表面如此——去试探彼此对邓布利多教授的真实看法。如你所知,霍格沃茨不是与世隔绝的乌托邦,我们有猫头鹰送来的信、有相互传阅的《预言家日报》,我们知道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但如果有人相信那些言辞浮夸的报道,认为朝夕相处的老师果真如外人口中那样懦弱伪善,就会成为整座城堡中最愚蠢、最没有判断力的人。但罗伯茨先生改变了这一切。他的离开像一根揩去窗上水雾的手指,或者一根刺破气球的针;总之,某种心照不宣的禁忌又被心照不宣地废除了。
就像所有人都曾敬爱着邓布利多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心胸宽广、力量强大,怀疑他是否辜负了他人寄放的理想主义。现在的我已知道,那种期待也好,怀疑也好,都并不公平。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享受无所不在的注视,对于一部分人而言,被注视仅仅是一种责任,一种必须承担的命运。可惜很少有未经世事的孩子明白这一点。当雕像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修补它,而是以更严厉的注视去检验它,看看是否有更多、更早、更丑陋的裂缝。寻找这些裂缝一度成为新的校园潮流。一位女孩说她曾目睹邓布利多与猪头酒吧的新老板争吵,那位胡须邋遢的暴脾气男巫声称教授先生是某桩死亡的罪魁祸首。又比如,一位男孩认为邓布利多或许早已向那位搅风弄雨的黑巫师投诚,递送情报的罪恶窝点就在蜂蜜公爵糖果店里。另一位男孩还说自己在邓布利多的论文里找到了他歧视麻瓜的证据;如果我没记错,那只是一篇关于麻瓜文学的趣谈,文中提到麻瓜之所以对鬼魂有如此丰富奇特的想象,是因为他们无法像巫师一样和幽灵对话,换言之,想象力有时是无知的一种馈赠。后来我曾与一位麻瓜朋友聊起往事,她说,幽灵的例子或许是对知识诅咒效应的有趣佐证——麻瓜世界总会生产出这样新鲜又准确的词汇。可惜在当时的环境中,没有太多人去分辩证据的可信度。人们只是任由故事在窃窃私语中生长起来,被各种失望、夸张、半信半疑的揣测装扮为一个更有吸引力的真相。
流言最盛的时候,一位有些头脑的格兰芬多将各种版本的故事编纂成册,伪装成变形学笔记的模样,售价五西可,非常热销。这本“私家笔记”也正是周五晚那场尴尬事件的元凶。麦格教授似乎从一张张刻意压抑兴奋的红脸蛋上察觉出某些端倪,于是,当几位拉文克劳埋头讨论某则传言是否符合魔法原理时,一只银虎斑猫猝不及防地跳上长桌,将猫爪按在摊开的纸页上,眯起眼睛看了许久。麦格(她甚至忘了变回人形)带着几位学生离开后,礼堂内鸦雀无声了好一会儿,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完了。然而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禁闭,没有抄写,沙漏里的宝石也没有丝毫变化。一天后,那名格兰芬多男孩鼓起勇气敲响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房门。据他所说,教授当时正躺在一张摇椅上,津津有味地翻看被麦格没收的小册子,仿佛那只是一本有趣的睡前读物。
“年轻人的想象力总是充满活力的,”在男孩结结巴巴地道完歉后,邓布利多教授这样说道,“不过,关于‘为何邓布利多每周六会锁上房门独处整整一天’这一未解之谜,我得承认,最近我对麻瓜织物中的奥秘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总之,城堡内的变化似乎并未对邓布利多教授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对每位学生付出同样的尊重和耐心,依旧会每周至少三次去往蜂蜜公爵糖果店,偶尔令人困惑地流连两个小时。几个学生曾试着“跟踪”他,却被笑眯眯的教授赠送了一大包亮闪闪的糖果。男孩们并没有死心,仍坚持认为糖果里埋藏着更大的阴谋,最终得出的唯一可靠结论是,它们似乎都太甜了。
但事情依旧在向更糟糕的地步发展——邓布利多的从容似乎被解读为一种不动声色的反击。糖果事件发生一周后,几位斯莱特林决定“干票大的”。别误会,他们还没有胆大妄为对一位教授使用黑魔法,只是聪明地甄选出了一种高效而有号召力的恶意。那是圣诞节假期前,几位学生搜集来邓布利多历年的照片和画像,施加了复制咒和放大咒,垒起厚厚一摞,堆放在城堡一楼庭院里燃烧。他们甚至将那堆燃烧中的纸片固定成树的形状,从稍远处看去,那似乎只是一棵有些奇怪的圣诞树。但当距离足够近,你就会看见火焰怎样将不同年龄、不同衣着的邓布利多卷噬干净。我记得有一张青年时期的邓布利多是从左眼开始燃烧的,于是一个渗人的黑洞就钉在了明亮湛蓝的右眼边,钉在那张微笑的、自信年轻的脸上。这一幕或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却从此清晰地拓印在我的记忆里。我感到非常不适,甚至生出不明所以的恐惧。后来我渐渐明白,那个可怖的黑洞,那棵燃烧的“树”,似乎浓缩着庭院中所有人对完美的摧毁欲。停留在它身上的每道注视,都反照出一种天真而不受控的残忍直觉。
麦格教授为此发了很大的火。她态度坚决地提出,参与者们至少应该将自己的照片贴在鬼飞球上,供魁地奇球队成员击打一个学期。多亏斯拉格霍恩周旋,几位学生最终只受到了半个月禁闭的惩戒;我得说,米勒娃女士当时的神色十分恐怖,像是要用猫爪将同事的脸挠花。相比之下,邓布利多教授的平静显得分外不可思议。他只是在那簇火焰前站了一会儿,微笑着说,这是个很巧妙、很有趣的变形术。
照片事件后,城堡内一度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毕竟对于那个年代的霍格沃茨学生来说,与“让邓布利多失望”并列的可怕事件之一,就是引麦格教授发怒,连邓布利多本人都不例外。而返校后的第一次高级变形术课堂上,梳着高圆髻的麦格教授面色沉肃地走进教室,沉默地看了我们好一会儿。她说,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尽自己的力量对抗格林德沃,并全力帮助那些因格林德沃遭受厄运的人。人们见到的并不是全部的真实,恰恰相反,一点点“事实”的碎片往往会将判断力引入荒谬可笑的误区。她还说,校长先生无法对学生公开表态,因为那看起来像是在借霍格沃茨的影响力为邓布利多遮掩;但无论如何,学生应该用自己亲眼看见、亲身经历过的生活去判断师长的品德,而非可耻地沉浸在捏造出的想象里……说实话,麦格的话并不十分有说服力。她多次欲言又止,似乎努力压抑着一些即将涌出喉咙的秘密。最终她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抱歉,”她有些疲倦地说,“我们继续上课吧。”
我或许知道秘密的一部分。战争结束后,我曾去拜访被授予梅林爵士团一级徽章的考夫曼女士。她是一名退役傲罗,在数场对抗圣徒无差别杀戮的行动中功勋卓著,却为此罹患了无法治愈的灵魂创伤,每天只有最多三个小时的清醒时间。那一定非常痛苦,因为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几乎以为眼前只是一具拼凑起来的骷髅。她非常尊重邓布利多。尽管考夫曼女士措辞含糊,却透露出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重要讯息:战争期间,邓布利多联合自己的朋友构造出了一个遍布欧洲的庞大联络网,傲罗们的若干次行动都是从那里得到了至关重要的帮助。
“在柏林的那一次,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先生及时赶到,”她说,“我和几位同伴都会死。格林德沃的杀戮咒可不是一般人能挡下的。”
我问:“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从不证明自己呢?”
“很多原因,”女巫的语速很慢,却很流畅,似乎这些话已经在她心底存放了很久,“有一段时间,魔法部对他并不信任。他们想要他的力量,又不满这份力量不受控制。他们甚至监视他,限制他的魔力和行动。如果邓布利多暴露自己的影响力,事情会变得更加敏感,更加棘手。隐身的盟友比相互猜忌的盟友令人安心。”
“可是,”我忍不住说,“他完全可以把那些人攥在手心里——”
女巫沉默了一会儿。“我曾经和你怀有同样的疑问。”她说,“邓布利多不愿意用权力去操控他人,我有时甚至觉得,他似乎在天真地期待着人们能自主地选择正确——说起来,你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谈一谈呢?”
为什么不那样做呢?我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答案确定无疑:因为耻辱和愧疚。如你猜想的那样,我也曾怀疑他的品格,也曾在那本小册子的认购单上签署姓名,也曾站在庭院角落,怀揣一种难以解释的兴奋凝视那棵燃烧的邓布利多之树。甚至于,我犯下的错误,或许比参与这些校园流行游戏还要卑鄙。
之前我已提到过,那张从左眼开始燃烧的青年邓布利多照片给我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为此我翻遍了图书馆中存放的报刊资料,想要找出更多与青年邓布利多相关的线索,以抹却心中莫名的焦躁和不安。或许你曾经拥有类似的好奇:阿不思·邓布利多是怎样成长起来的?如我一样的孩子们认识邓布利多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人之一了。钻进老旧发黄的报纸堆不是什么愉快的工作,它们大概被遗忘了很久,与一些废弃的天文仪共同堆放在日常清洁无法到达的角落,像一件松松垮垮、积满尘灰的破外套。在被邓布利多过于冗长的荣誉清单搅昏头脑之前,我终于发现了一则初看很不起眼的旧新闻: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因残忍虐待三位麻瓜被判处终身监禁。
或许出于减少负疚感的本能吧,记忆帮我抹去了许多细节。唯一确凿无疑的是,一件并不光彩的往事从我口中流传了出去,并彻底脱离了掌控。三天后发生了令我愧悔不已的纸条事件。我们都知道,邓布利多习惯把他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材放在讲台上,并允许学生将写有疑问的便签纸夹入未能掌握的章节。然而那天早上,当邓布利多教授摊开书本、拿起一张窄窄的纸条阅读时,我们都看见,他的脸色忽然苍白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邓布利多轻声念出了那个问题:“你是罪犯的儿子吗?”
这间教室从未如此安静。我们都屏住呼吸,目光在彼此脸上扫过,想找出那个留下纸条的人。他/她会是谁?他/她此时在这里吗?他/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多么过界的冒犯?几个学生甚至看向了我,我感到后背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拼命摇头。过了几秒,那些目光移开了,我捂着胃趴倒在桌子上。犯人不是我,但他/她刺出的刀上留有我的指纹,这个事实让我愤怒又恐惧。又过了大概一分钟,邓布利多终于再次开口了。
“我是。”他的语调很平静,“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耻辱的事情。”
他并未解释更多,却没有人敢问下去了。课程在一种诡异的宁静中持续下去,直到晚宴时,才有人悄声讨论邓布利多的回答有何深意,是否代表他对父亲残忍行为的认同。这时亚历克斯——那位将传闻编纂成册的男孩——涨红着脸站了起来。
“够了!”他大声说,“你们没有看出教授在难过吗?”
其实所有恶作剧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前提,即我们并不认为那些故事是多么了不得的伤疤。如果你曾看见邓布利多教授是怎样泰然自若地穿上皮皮鬼赠送的万圣“礼服”,甚至与之进行了一番蛛网编织与绒线编织技术差异的探讨,也难免会和我们一样,认为他是一位不可折辱的人。但就在这一天,比令邓布利多教授失望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行为似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伤害到了邓布利多。这比教授是罪犯的儿子更加不可思议。
晚宴结束后,我推拒掉朋友的邀请,独自来到教师休息室外,踌躇徘徊了很久。抬起手,又放下;再抬起,再放下。比克服自尊心更艰难的问题在于,我无法解释、也并不明白自己翻找那则新闻的动机。正当我打算逃走的时候,屋内忽然炸起一声不属于邓布利多教授的低吼:“为什么不告诉那帮小崽子,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我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漫长的沉默。屋内的两人似乎用眼神或其他无声的交流方式达成了某种默契,因为另一位男巫并未继续追问,而是突兀地转开话题,语速飞快地报了一长段人名。
“我明白了。”邓布利多说,“阿不,谢谢你。”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那个东西,真的解开了?”
“是的。”
“你能揍——我是说,你能对抗他吗?”
“是的。”
一声重重的鼻音。“你会赢的。别让她失望。”
邓布利多教授似乎笑了笑。“好,”他说,“我向你们保证。”
一直到1946年,我在“战后重建巫师与麻瓜互助会”与埃菲亚斯·多吉相识的时候,才得以解读那段对话中的部分隐语。活跃于组织内的几年间我结交了若干麻瓜好友,因为有邓布利多等大人物斡旋,他们最终以一份保密契约的价格保留了对魔法世界的记忆。与多吉的几次长谈让我明白,对于邓布利多教授而言,父亲的入狱不是一道清爽的、早已愈合的旧疤,正相反,那是环环相扣的沉疴中最深处的一块溃烂。然而,包括听见那段对话的夜晚在内,我越是靠近作为凡人的邓布利多,就越缺乏向他道歉的勇气。在青年时期的我看来,掺杂了怜悯的歉意,是对教授本人的侮辱。道歉就这样迟到了数年。
我们那个年代的霍格沃茨有一项特别的毕业传统:由自己学院外的任何一位学生赠送一条学院领带。毕业照有三份,学院内的,和其他领带颜色相同的人一起的,以及与所有同级生的。在我毕业那年,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战争越来越近,每个月都有人休学或提前离开,为和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1938年底,霍格沃茨收到了第一封来自欧洲傲罗联合指挥总部的讣告,到第二年七月时,所有学院都失去了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卡雷尔的母亲遵循长子遗愿,将他的名牌寄送到学院,托我们埋在禁林中“照得到月光的地方”。毕业典礼上,迪佩特校长准备了十一位战亡学生的学院领带,我幸运地得到了其中一条。邓布利多教授为我戴上纪念巫师帽的时候,我说了很多语无伦次的傻话,大意是“无论如何你们永远是我拥有过的最好最好的老师”。或许是我哭得太夸张,所有教授都笑了,麦格递给我一条崭新的手帕。也正是在那一年,霍格沃茨开始频繁停课,有两三次,我在短暂假期的间隙匆忙回到城堡,钟声回荡的庭院间,只有独眼驼背女巫的雕像静默地矗立,目光凝望着远处掠过黑湖的白鸟。
在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间遇见昔日同窗无疑是极大的慰藉。彻夜长谈时,我听见他们充满敬意地谈起邓布利多,言语中的蛛丝马迹足以证明,教授所付出的努力,从来不只有1945年的那场决斗。更重要的是,邓布利多和他的几位友人似乎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推动巫师和麻瓜相互了解,这种改变很隐秘、很轻微,但对巫麻通婚习以为常的六十年代,已经与世纪初大为不同——只可惜由伏地魔和他的支持者煽动起的仇恨,终究让许多努力付诸东流了。
如今,我在邓布利多教授的葬礼上回想起这一切。阳光很明净,人鱼在唱哀伤的歌,空气中飘浮着咸腥的味道,不知是因为湖水或是数十张面庞上的眼泪。海格从身边慢慢走过的时候,一颗金色的星星划过我的膝盖,那么轻、那么软,却仿佛有刺扎进了我的骨骼。邓布利多教授在半巨人的怀里显得多么小啊!简直就像襁褓中的婴儿似的。我看见很多人的脸倏然苍白了,仿佛他们这一刻才意识到,阿不思·邓布利多也是会死的。
悼词很冗长、无聊,我不由走神了。我想起亚历克斯昨日写来的信,那位丽塔·斯基德找上他,要求提供四十年代初与邓布利多相关的记忆思絮,被他用三把飞天扫帚赶了出去。在魔法部供职的朋友说某几位高层对邓布利多非常不满。“尤其是‘粉红女士’,”朋友说,“她在会上说邓布利多和马人缔结了可怕的阴谋。这可怜的蠢货。”
果然又是这样,我想。即使在邓布利多为正确献出生命的此时此刻,也会有人以令人困惑的热情去证明,他的人生不是一派光明的——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邓布利多只是比我们更勇敢、更坚韧的凡人而已。我想起很久以前,格林德沃的公审终于结束的那一天,邓布利多站在布鲁塞尔的阳光里,身周簇拥着数不清的速记羽毛笔和闪光灯;一位穿着华贵的官员挤过人群,动作夸张地与他握手,声音洪亮地说:“了不起!我早就知道你会走到这里!”我和几位友人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目睹那个拥挤圆球中的所有人、所有声音像鬣犬一样扑上去,似乎这样就能挤榨出一点不平庸的东西。不知为何,我觉得那时的他疲惫极了。
那句迟到多年的道歉就是在这一天兑现的。我托麦格教授传了口信,黄昏时回到霍格沃茨,在黑湖边等待邓布利多。凝望湖水的独眼女巫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青铜铸就的骑士。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打了无数遍腹稿,仔细推敲每一个词汇,力图让年轻时的自己显得不那么卑劣。但事实是,当邓布利多像以往那般叫出我的名字时,我只剩下了如实复述记忆的本能。
最初,教授看起来有些惊讶。他耐心听完我磕磕绊绊的歉意,轻轻地笑了。
“你对自己的评价未免太低,孩子。你的勇敢、谦逊和面对自我的决心,远比你所叙述的多。”他说,“事实上,我很高兴能用一些有趣的意外为你们带来这样宝贵的一课:一个被各种描述堆砌起来的人,和真实的他,是完全不同的。真实的他可能是更好的人,也可能是更坏的人。说到底,我们该怎么判定真正的正确呢?是人们所习惯的,还是人们所期望的?质疑本身,并不是什么罪名。”
“更何况,”他眨了眨蓝色的眼睛,“或许我的确是一个更坏的人呢?”
……我听见周围传来几声惊呼。重新抬起头时,一只凤凰正向天空飞去,白色火焰中缓缓浮现出一座大理石坟墓,被阳光晕出荧荧的、柔和的光。马人的箭像阵雨一样落在禁林边缘。我擦去眼泪,感到被愤怒和悲伤灼烧的心脏忽然安定下来。
再滑稽的故事也无关紧要,我想,至少邓布利多教授会有新的睡前读物了。
——————————————————
这是一篇第一人称不可靠叙事练习,三次忙碌,写得比较快,难免粗糙。刻意模糊叙述者的名姓、性别和分院是为了增加代入感,如果同为邓老师梦学生的一些情怀能打动到你,我就满足了。总之,希望我们都成长为不会让邓布利多失望的人。
【Sisyphus】(一发完结)
是写给合志《渗透》的故事,解禁混个更,谢谢语幽邀我玩~辛苦啦!
回顾时觉得挺有意思,蛮贴合近日热议话题的。
——正文以下——
【1】
明天是德拉科十八岁的成人礼,今天他要去对角巷挑他的鸟。
他是纯血贵族,所以他走进了声誉最好的那家。他才不在乎什么价格呢,账单就让店主寄给卢修斯好了。
店主恭敬地引他走过长廊,长廊上塞满了一架又一架和他齐高的鸟笼。有时鸟笼里会传来悦耳勾人的声音,德拉科目不斜视,卢修斯说过,一眼便能看见的东西多半是低劣货,珍贵的东西才会被藏起来。
卢修斯说得不错,店主见德拉科对那些鸟毫无兴趣后,换上了更诚恳的态度,领他走进了第二道门。
门...
是写给合志《渗透》的故事,解禁混个更,谢谢语幽邀我玩~辛苦啦!
回顾时觉得挺有意思,蛮贴合近日热议话题的。
——正文以下——
【1】
明天是德拉科十八岁的成人礼,今天他要去对角巷挑他的鸟。
他是纯血贵族,所以他走进了声誉最好的那家。他才不在乎什么价格呢,账单就让店主寄给卢修斯好了。
店主恭敬地引他走过长廊,长廊上塞满了一架又一架和他齐高的鸟笼。有时鸟笼里会传来悦耳勾人的声音,德拉科目不斜视,卢修斯说过,一眼便能看见的东西多半是低劣货,珍贵的东西才会被藏起来。
卢修斯说得不错,店主见德拉科对那些鸟毫无兴趣后,换上了更诚恳的态度,领他走进了第二道门。
门后又是一条长廊,长廊两侧依旧堆着鸟笼,但数量大大减少,德拉科依旧继续向前迈步,他把那些动人的身影和店主的介绍通通抛在身后,没有停留。
就这样德拉科穿过了一道又一道门,走过了一条又一条长廊,掠过了一个又一个鸟笼,在他继续往下走时店主小心翼翼地抬手拦住了他。
“尊贵的客人,请容许我提醒您,这是最后一扇门了。”店主说道,“近期本店的顾客很多,每位顾客都只有一次挑选的机会,如果门后那只鸟仍然不能使您满意,您将空手而归。鉴于前边的鸟都不能让你留步,恐怕这只更不行了。当然,除我们店外,对角巷还有很多家鸟店,我会领您到别家,祝您在别的地方选到合适的。”
“看起来你不是很建议我开这扇门。”德拉科注意到他的手搭上门把时店主抖了一下,他眯起眼狐疑道,“你对它的评价那么低,为什么把它藏在最里边?我父亲说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规律不适用于挑选鸟吗?”
“您父亲判断得不错,藏在最深处的东西的确是最好的。”店主瞄了眼门,他顿了顿坦白道,“但也是最危险的。”
“危险?”德拉科嗤笑出声,“别告诉我你忘了用链子把它锁起来。”
“锁住了锁住了,这点请您放心。”店主连声保证,“但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
“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德拉科接过话,“很老的片子了。我觉得结局很假。”
“人们总是需要一些情感抚慰嘛,骨子里我们渴望好人战胜坏人,正义得到伸张。”
“你觉得在鸟眼里我们是坏人吗?”德拉科摁下门把手,突然问道,“你觉得我会在乎它们是怎么想的吗?”
店主被德拉科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耸耸肩。好在这位客人并不是很在意得到问题的答案,他走进门,来到了一只巨大的镀金鸟笼前。
和德拉科在走廊上看到的所有鸟笼一样,这只鸟笼也挂着一个铭牌,标注着鸟的编号、姓名、年龄还有出生地。
德拉科扫了一眼这只鸟的履历。平平无奇,德拉科看不出为什么它是最好的。
“就这样吗?”他深感失望,甚至没兴趣踏进鸟笼近距离看看那只鸟。
“它的父亲是詹姆斯波特。”店主简短地说道。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过多地介绍这位反叛军领袖。
有时候少的言语反而能渲染物品的神秘,这有助于交易的成功。
这种背景危险的鸟,要么让买家望而却步,要么让买家兴致大起。店主偷偷打量德拉科,猜测德拉科到底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我要进去看看。”这位客人果然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放下了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店主弓下腰将鸟笼的门打开,德拉科走了进去,并在安全线前停了下来。
他接过店主递过来的小盆,抓了一把石子放在手心,随意拿起一颗砸向蜷缩在地上的鸟。
那颗石头砸在了鸟额角的一道疤上,鸟从睡梦中惊醒,猛地抬头看向来人。
那簇闪动的绿火燃得德拉科呼吸一滞。
“别看它的眼睛。”店主一边提醒一边比划,“这家伙可会蛊惑人心了。上一个顾客看它看得着迷想去抚摸它。他不小心跨过了安全线,结果大腿被它用餐叉划开了那么长一道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白森森的,可吓人了。虽然鸟攻击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把餐叉当刀用的我还是头一次碰到。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给它餐叉了,只给它个盘子,就让它用手抓吧,这是它自找的。”
尽管德拉科并不情愿,但这血腥的描述还是让他暂时转开了视线,他一时不知道看向哪里,只能低头盯着安全线。
“我要继续休息了。”那只鸟对店主的抱怨充耳不闻,它并不是请求,而是宣布道。
“睡吧波特,尽情睡吧。”店主嘲讽道,“毕竟你这个麻烦精睡着了我才能安生不是吗?”
波特脚踝上的锁链动了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店主恼羞成怒地走上前揪住对方的头发把波特从地上拎起。波特发出一声惨叫,店主则继续用恶毒的言语谩骂。
“该死的畜生,怪胎,小杂种——”
店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得巨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波特血流不止的手,他张大了嘴想呼救,最后却重重摔在地上,颤着手指着自己胸口上扎着的瓷片,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便咽了气。
这场面和德拉科在电视上看到的人调教鸟一点也不一样。
德拉科的第一个反应是尖叫着逃跑,但他遏制住了这种冲动。明天就是他的成人礼了,他马上就要是个大人了,卢修斯不会希望他仍像个毛头小子只懂得哭哭啼啼地寻求别人的帮助。
德拉科恐惧而冷静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站到了鸟笼门口的位置,猛地把门关上,他必须先确保那个疯狂的人伤害不到他。
啊,他竟然被吓得承认哈利波特是人了,这可不行。
哈利波特是詹姆斯波特的孩子。那个异性恋的反叛者,实在太叫人恶心了,这些叛徒的后代活该被称作鸟,被关进笼子里任人挑选买买。
“你阻止不了我。”哈利对德拉科说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杀完人后应有的慌张,“他上衣口袋有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包括你刚才关上的那扇。”
“我会按下警报。”德拉科说道,他又向后退了一步。
“那么你会在你的成人礼上缺席。”哈利从黑暗的角落捡起了一个缺了一角的瓷盘,“警卫来需要时间,我会在他们来之前杀了你。”
“为什么要杀我?我们只见了一面。”
“这和我们见了几面没关系。”哈利摇摇头,将手中的瓷盘摔在地上,“哗啦”一声又多了几片边角锋利的碎屑,有几枚飞溅起来扎伤了他的小腿,鲜血顿时如蛋糕上的果酱瀑布一样缓缓下淋,哈利却毫不在意,他弯腰捡起一片走向德拉科,“你挡住了我,我就会杀你。”
德拉科知道波特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威胁他,他急忙改口:“你说得对。那么我不会阻碍你,我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离开这,我发誓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天这件事。”
“不。”哈利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你是个贵族,像你这种人,一旦没挑到称心如意的鸟,店主必须引荐其余店主给你。如果你两手空空独自一人出去,会引起其他店主的怀疑。”
波特的深思熟虑让德拉科暗暗惊奇,德拉科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买下我,带我出去。就像你们交易成功一样。”
“你疯了。警察迟早会发现!他们会找上我审问我一通,你逃不了多久就会被押上绞刑架——”
“那是以后的事,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哈利打断了德拉科,“我只需要你保证我活着出去,之后你继续去参加你的成人礼,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波特。”德拉科摇摇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在成人礼前买一只鸟?”
哈利因这个问题而皱起眉,他当然不知道答案,他从没细想过。他干嘛要?错误的习俗理应被打破,深究背后的原因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鸟对我们来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德拉科打了个比方,“就像几百年前男人们挑选妻子一样。一旦契约形成,你将成为马尔福家产的一部分,你没法轻易离开。这些年逃跑的鸟很多,他们无一不被抓了回来。有的成了娼妓,有的被处以火刑。你已经很久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了吧?你压根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即使你出了这道门,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满街都是巡逻的警察。”
哈利陷入了沉默,德拉科的话戳中了他的痛点,他手上的信息太匮乏,尽管他努力搜罗外界的信息,但结果确实惨淡。
“所以——不如你待在这。”德拉科继续劝道,“向警察们承认你的罪行。我可以作证说店主想侵犯你时你失手杀了他,他们会对你网开一面。”
“然后继续待在这等着人欣赏我摸我买我喊我鸟吗?”哈利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他连连摇头,猛地推开了金属门冷声说道,“我宁可死在外边。走吧马尔福,别耍花样。”
德拉科沉默了片刻,他一声不吭地脱下了外衣。
“你干什么?”哈利警惕地质问他。
“你需要披上它。”德拉科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这代表交易成功。”
“我已经很久没穿衣服了。”哈利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这份迷茫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明白了,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鸟当然不需要穿任何衣服,就像所有动物一样。”
德拉科没有回答,或许是他不知道怎么接,或许是这话让他听着莫名的不舒服。
他想引波特往出口走,最后却被波特拽着往入口的方向走。
波特用那把该死的万能钥匙递给了鸟笼里的一个人后便拉着德拉科往反方向走去,德拉科回头看见那个人又将钥匙给了下一个鸟笼里的人,下一个鸟笼里的人又把钥匙给了下下个鸟笼里的人……
黑色的长廊里慢慢堆满了人,他们发疯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继而拍手跺脚吹口哨,高声呐喊着救世主、救世主。
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他们也不急着跑,那样子真的蠢透了,可德拉科忍不住回头看啊看。
【2】
潘西·帕金森受邀参加了德拉科·马尔福的成人礼。她不假思索地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欲盖弥彰的礼服,她喜欢看宴会上那些男人们心猿意马的模样。总有些男士会忍不住朝她丰满的胸部或是长腿看上几眼。潘西会同他们眨眼,用迷你摄像机捕捉下那些视线,并以此为作为与他们协商的筹码。
这是屡试不爽的一招,潘西很有经验。他们刚开始会唾骂她卑鄙下流,并声称她的敲诈勒索商对他们毫无作用,她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和制裁,可在他们面红耳赤地宣扬自己的权力后,无一不咬牙切齿地答应她的要求。
潘西深知这一点,叫囔是心虚的表现,真正心狠手辣的人绝不会在制敌之前发声。他们总是默不作声地在暗处涌动,无声无息地操控局面,并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就不由分说地颠覆从前的规则。
所以说规则都是狗屁,自它被制定的第一天起就面临着被遗弃的风险,潘西懒得信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情愿靠自己的胸,大腿和细腰。
“总有一天你会死于仇杀。”德拉科曾一本正经地劝说过她,“不是所有人都甘愿吃哑巴亏。”
“那么我死的那天至少穿着最美的礼服。”潘西大笑着说,像是在安慰德拉科,又像是在
安慰自己,“记得为我报仇,如果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话。”
德拉科回以耸肩,他既不相信潘西会死,也不想承诺他会为她出头。他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她的长相,但他很自觉地把这种好感早早扼杀。
爱上一个女人是不正常的,德拉科不想被视为不正常,更不想被塞进鸟笼里被其他人挑选。
德拉科在门厅看到潘西时,忍不住问哈利:“你是因为什么被判作鸟?”
他考虑了一下,没问完后半句话,是因为你那令人蒙羞的父亲,还是因为你怪异的性取向。
“我的父母。”哈利简短地回答,他扫视着周围,观察每一个来往的宾客。
“别这样看他们。”德拉科有些惶恐地在哈利耳边说,带着斥责的意味,“你看上去压根不像一只鸟,你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因为我本来就是人。”哈利在德拉科耳畔冷笑,“是你自己选中我的。”
在外人眼里他们耳鬓厮磨恩爱有加,宾客们同他们微笑,并有人走上前向德拉科祝贺找到了如此美的鸟。
“谢谢。”德拉科礼貌地回以点头,并用力拢了拢波特的腰,“愣着干嘛波特?你应该和乌姆里奇女士打个招呼。”
“我不认识她。”哈利垂下手试图推开德拉科的手,但没有成功。
“多矜持的鸟儿啊。”乌姆里奇微笑着,“放心好了,我不会勾引你的,你们看上去天造地设,谁也拆不散。”
说完她放声大笑。这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但德拉科别无选择,他只能跟着笑。
“你叫什么名字?”乌姆里奇女士继续她的询问,倒不是她有意针对马尔福家的鸟,这只是她的职业病罢了。
在这个时代,够格出席这种晚宴的女人要么靠脸蛋要么靠获取信息的能力,她很遗憾自己没能有拥有前一种资质。
哈利感到腰部一阵剧痛,德拉科的指甲划伤了他。
“哈利·波特。”他皱着眉开了口。
“哦!”乌姆里奇的眼睛里绽出惊奇的光芒,她囔囔道,“是我听错了吗?哈利·波特?”
她的高声喧哗引来了许多人的视线,包括潘西的,她正举着一杯香槟若有所思地朝他们的方向看。
那狐疑的眼神让德拉科不寒而颤,潘西太狡猾了,她很可能已经看穿他了,她会不会以此要挟他告诉她什么信息。
德拉科的脸色越发苍白,他脚软得快要跪下去了,就在这时一双手稳稳地搀住了他。德拉科沉默地倚靠着哈利提供的支点,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安心,但他别无选择。
“有什么问题吗?”哈利平静地问道。
“唔,只是好奇。”乌姆里奇并没有结束她的盘问,她迈步上前,伸手抬起了哈利的下巴,并露出赞美的神情,“很漂亮的绿宝石。”
那是马尔福安在他脖子上的追踪器。
因而这显然不是什么诚心的夸奖,更多的是恶毒与讽刺。
“我只是好奇——” ”乌姆里奇盯着哈利慢慢说道,“为什么马尔福家族会选择波特家族的人。更让我惊奇的是卢修斯竟然同意,这可是叛徒的后代。”
德拉科和哈利都不知所答,好在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察觉到了他们的窘境。纳西莎带着迷人的微笑走上前,有意无意挡在了两个年轻人身前,并叹了一口气:“唉,谁让哈利价格高昂。卢修斯总是喜欢买最贵的,很不幸德拉科遗传了他父亲的的脾性。”
“愿他确实值这个价钱。”乌姆里奇终于放下了她的手,她的脸色有些涨红,大概她囊中羞涩,无法在这个话题上占到便宜。
“您想来些香槟吗?”纳西莎和善地为乌姆里奇提供了台阶,而后者也知趣地跟着纳西莎往角落走去。
两位年轻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哈利望着纳西莎,同德拉科说:“你有位伟大的母亲。”
“当然。”
“我也曾经有过。”
“她或许很爱你,但她的眼光不怎么样。”德拉科顿了顿说,“她爱上了一个叛徒。”
“这并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我父亲的问题。”哈利反驳道,“叛徒这个名号是你们强加在我父亲身上的。”
“你们”这个字眼让德拉科感到冒犯。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哈利揭穿一样,可他明明没有,他是正义的信徒。德拉科恼怒地冷哼一声:“你的父亲是个异性恋,你指望人们怎么称赞他?”
“你不觉得这很滑稽吗?”哈利连连摇头,“我们都是男女做爱后的产物,人们却普遍认为异性之间不该拥有爱情?”
“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德拉科绷紧了下巴,流利地背诵道,“生育只是人类繁衍的过程,不能与爱情混为一谈。”
“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吗?”哈利·波特不以为然的神情让德拉科心里发虚。
德拉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内心深处却从没明白过这句话的含义。他年纪还小时曾问过卢修斯,他的父亲告诉他明不明白并不重要,只要他会背并遵守就行。
“也就说买鸟是为了证明爱情咯?你囔着爱情崇高,却用金钱去标榜它。你质疑过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吗?”哈利·波特语调讥讽,点燃了德拉科心中的火种。
德拉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愤怒的感受了。他知道身为贵族理应彬彬有礼,但哈利的话让他怒火中烧。
而这只鸟完全不知道察言观色,见德拉科难堪,反而越发咄咄逼人地问:“你爱我吗?”
“我恨你。”德拉科脱口而出。
哈利·波特一点也不生气,他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德拉科:“那么告诉我,为什么要买鸟?你以为所谓的人和鸟之间能有爱情?”
“爱情可以培养,人可以驯服鸟。”德拉科故意抓紧了波特的腰,他讨厌波特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可怜的小动物。
德拉科得偿所愿,波特因疼痛而“嘶”了一声。但波特并没有像德拉科期待的那样服软,他飞速从侍者托举的餐盘上抓过一把餐刀,转了下手腕将刀抵在德拉科的腰上。而后他微微凑上前把头抵在德拉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最后说一次,听清楚了马尔福,我是人,你无法驯服我。”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他感到哈利·波特退开身,若无其事地走到别处去了。德拉科凝望着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就在他暗自抱怨时潘西朝他走来。
“我给你带了件礼物。德拉科,愿你和你的鸟永远幸福。”潘西递给了他一个精美的盒子,德拉科隔着包装盒稍稍捏了捏,确定了礼物的形状——是一本书。
德拉科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知道潘西是从哪搞到如此名贵的东西,更不明白潘西为什么会把这样宝贵的东西送给他。他们的交情并不算太深,最多只能算是一起长大。
“非常感谢。”他礼貌地同潘西点点头,瞥了一眼那个纸盒,“是关于什么的?”
“真相。”那个妩媚的女人微笑着同他眨眼,丝毫不忌惮散发她的魅力。
于是德拉科相信潘西活不了太久,上绞刑台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他瞅了一眼她的礼服,忠心祝福她死那天能打扮得和今天一样美丽。
这仅是闪念一过,很快他便开始自我检讨。美丽是个危险的用词,不该拿来形容女性。
【3】
德拉科的成人礼十分圆满地结束了,佣人进进出出,把一捧捧鲜花从宴会厅搬进巢里布置。德拉科站在门口享受短暂的静谧,他不确定走进巢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按常理这会是一个人驯服鸟的良夜。
法律予他无上的权力,这一晚他能用一切方法驯服他的鸟,就算惹出命案也没人会有微词。
驯服失败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哈利·波特太不配合,德拉科不介意用那把餐刀划开波特的喉咙。
他在心底嘲讽哈利·波特的自不量力,然后推开门踩着满地的玫瑰走向房屋中央的床。
佣人们的布置十分周到,他们仁慈地用柔软的绸缎束缚住哈利·波特的手脚,这样一来即便波特挣扎也不会在手腕处留下勒痕。
“他不小心把它从餐厅里带了出来。”佣人们恭敬地将那把餐刀递给德拉科。
不小心。德拉科为此一笑,这些佣人训练有素,知道怎么用合适的措辞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完成任务后他们便排成一队离开了,最后离开的那位娴熟地将灯光调柔了一些,然后掩上门。
随着电子锁“嘀”的一声,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似死的沉默蔓延开。
德拉科率先开口打破了静默:“你用一块瓷片逼我带你来了这里,但你看,你的处境并没有变好,你还是被绑着,就和待在那架鸟笼里一样。”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了马尔福。”回应他的是一声疲惫的叹息,德拉科猜那些佣人为了捆好这只鸟废了不少力气。
“你拒绝与我交流,这不利于亲密关系的建立。”德拉科耐着性子走到床边,他居高临下看着波特,“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不在乎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只要我的利益不被牵扯进去,我没必要去纠结到底该在一起的是同性还是异性。”
“但你的利益已经被牵扯进去了。”哈利冷冷说道,“你失去了自由。”
“我什么时候失去过那种东西?我可以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失去自由的是你。”
“追寻爱情的自由呢?你不能看你喜欢的女孩。”
“幸运的是我对女孩没兴趣。”德拉科扯出一个假笑,他的目光肆意地在哈利身上游走,像是一个收藏家欣赏他刚刚拍卖下的艺术品。哈利浑身一僵,这个反应让德拉科十分满意。德拉科将身子放低,两臂撑在哈利头部两侧,“波特,你终于记起了你该待在什么地位是不是?你是个美人,就是出身有点问题。不过没关系,马尔福家族的势力会让人渐渐忘记你的来历。”
威逼与利诱对哈利·波特来说都不见效,他咬着牙说:“离我远点,马尔福。”
“今天是我的成人礼。”德拉科盯着哈利,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耗光了他的耐心,“我不会让你毁掉它。”
说完德拉科开始解哈利衣服上的扣子,哈利有短暂地一愣,似乎是大脑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哈利重新找回他的理智并终于理解马尔福要做什么时,他开始猛烈挣扎,但那些柔软而冰冷的丝绸仿佛毒蛇一般缠绕着他的手腕与脚腕,叫他使不上力。
“放开我!”他四肢无力,只能通过嘴来表达诉求。
“放开我!”他愤怒的命令在上衣扣子全被解开后变成了惶恐的叫喊。
“放开我。”然后是卑微的请求,落在他腰上的手有片刻停顿,但很快又有了新的动作。
那双让他战栗的手继续向下滑去时,哈利直至盯着他:“你会毁了我。成人礼、教化、驯服……随你们怎么取名好了,你知道这是强奸!”
这字眼听上去十分太肮脏下流,德拉科忍不住为此皱了眉,他真不知道波特是从哪知道到这个年代久远的词。
“闭嘴。”德拉科恼羞成怒地命令道。
“胆小鬼!你敢犯罪却连别人的指控也不敢面对?”
“闭嘴!”德拉科气急败坏,他使劲全力去掐波特的脖子。令他心烦意乱的声音是从这发出来的,只要破坏波特的声带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哈利被掐得无法呼吸,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意识逐渐游离,他凭着最后一丝神智用沙哑而破碎的声音嘲讽道:“我祈祷你不是个恋尸癖。”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将窒息而死永远逃离地狱时,钳制他的那双手却突然松开,氧气重新涌入他的肺部,哈利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你以为死那么容易?”
德拉科冷笑着甩出一句让他血液冻结的话。死里逃生并没有让哈利感到幸运,只有活着的人才会遭受绝望的折磨。哈利只顾着害怕,所以他没听清尾音里一闪而过的哽咽与叹息。
德拉科接下来的动作让哈利本就混沌的意识越发迷茫起来。德拉科开始解他脚踝上的丝绸,动作绝不算轻柔,但也并不粗暴。这让哈利觉得德拉科像个以放生为职业的人,他的赦免并非出于爱怜,而是一种责任。
很快绑在他手腕上的结也被扯开了,哈利重重摔在床上,悬空导致的背部酸痛让他的身体违抗了大脑的指挥,哈利挣扎了一下,没能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滚下去波特!”德拉科不耐烦地把他拽起推到了一边,“难不成你想在这睡个好觉明天吃个早餐再出发吗?”
哈利向后趔趄了几步,撞到了一面镜子上。这一撞倒让他清醒此时的他衣不蔽体,哈利猛地向前跨了一步,这个看上去颇具攻击性的动作把德拉科吓了一大跳,哈利不管不顾地拽过被单,把自己裹了起来。
“你窘迫得像刚吃完那个苹果的人类。”德拉科慢慢回过神来,他没好气地说,“你可以滚出我的伊甸园了。”
“感谢你的放行,毒蛇。”哈利反唇相讥。德拉科脸色铁青,不难看出德拉科恨他恨得牙痒,他的每一次反抗都让德拉科颜面扫地,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德拉科放过他的原因。哈利裹着被单走到落地窗旁,一边探看下边的情况一边问,“你为什么放了我?”
这是个非常愚蠢而无聊的问题,德拉科扯了一下嘴角,懒得回答。
“如果我被警察抓到,我不会说是你放了我,我会说我们在做爱时趁你不备袭击了你。”哈利领会到了德拉科沉默背后的顾虑,他向他保证,并不自觉放柔了语调,“你可以现在告诉我。错过这个机会它将成为一个秘密,而秘密是很沉重的东西,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后不后悔跟你有什么关系?”德拉科双手抱臂,以一种戒备的姿态远远站着观望。
他近亲不了波特,于是刻意疏离。
“你一直固执地认为每个个体都是独立开来的,但事实上所有人之间都有关系。”窗外一片漆黑,黯淡的月光下卫兵们举着枪来回巡逻,哈利尚未找到逃离的线路与时机,于是他对德拉科多了一份耐心,“就拿我们刚才争吵过的话题来说,你认为我的自由与你的自由毫不相干是不是?”
德拉科点了点头,很快便为自己甘愿与波特交谈感到心烦意乱。这是一只鸟,它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应该无视波特那套歪门邪道……可当波特继续开口时他又忍不住往下听。
“假设它们确实没关系,我们的自由并不影响你们的自由,那为什么你们要大费周章地限制我们的自由?”哈利顿了顿,“按归谬法的逻辑,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你我的自由就是息息相关。”
德拉科拧起了眉,并不是因为哈利在胡言乱语,而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很快要被说服了。
“现在我从正向逻辑解释给你听。”没遭到反驳似乎对哈利起到了鼓励,他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从你们把异性恋视作怪胎的那一刻起,‘正常’与‘不正常’的范畴便自动形成。最开始提出这个主张的那群人或许确实坚信异性之间的爱情令人作呕,但之后的一代大多是在他们还小的时候便被灌输了这个理念。高层的想法便通过政府机构、学校、媒体等诸多手段被强行植入他们的脑子里,这种渗透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汲取‘正常’和‘不正常’的概念,并自以为掌握了判断方法——可悲的从始至终他们可曾花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命题的真伪性?没有,不是他们生性懒惰,而是他们独立思考的自由早被剥削干净,他们无能为力!当大众失去质疑的能力,他们便会开始阻止别人的质疑。他们痛恨反对的声音,因为他们心底深处知道辩论一旦发起,他们将不可能赢。所以他们需要通过暴力和强权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为了把信仰传递下去,他们开始篡改历史,吞噬艺术,销毁书籍。慢慢的,慢慢的,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
“那么这个声音就一定是谎言。”德拉科轻声说道。
“柏拉图。”哈利有些惊喜,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德拉科一眼,“你没我想象得那么无知。”
“是吧?”德拉科微微扬了扬眉毛,他难以掩盖自己的得意,并压低了声扯了个狡黠的笑,“我藏了不少书在庄园里,都是从黑市搜刮来的。”
“我不指望你会告诉我它们藏在哪。”哈利露出艳羡的目光,面对这种不带恶意的炫耀他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当然不。继续说下去。”德拉科坐到了床上,十指微屈相扣放在了膝盖上,“他们失去了知道另一种可能的自由,这点我勉强同意。那么我呢?为什么你要说我是不自由的?我有幸在书中偷窥到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爱情,但我仍旧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对同性产生好感刻在我的基因里。”
“因为爱和可以爱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哈利凝视着德拉科,“我们只是足够幸运,刚好可以爱我们想爱的人。你不能把这种幸运错认为自由,更不该相信我们能永远如此好运。”
“所以你真的不是异性恋。”困惑让德拉科的眉皱在了一起,“那么你反抗和斗争的意义在哪里?为了他们?”
夜风吹开乌云,藏于背后的月亮露了出来,银辉倾洒笼罩在哈利身上,使他的皮肤呈现出柔和的象牙色。浸沐在月光下他宛如一尊英雄雕像,面色庄重而神情悲悯。
“我没有那么无私。”哈利摇摇头垂下了眼睑,“只是和常人相比,我多了一点恐惧。我害怕将来的某天我将遭受同等的厄运,那时我无力抗争,也没有人会站出来为我说话。你想过这样的可能吗,德拉科?假如有一天这个世界突然变换了游戏规则,被歧视、打压的成了我们,我们会竭力抗争还是坐以待毙?”
“这个假设太荒谬了。”德拉科脸色白青,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他咬紧了下唇,“这不可能发生。”
“如果你的书库里碰巧有历史类书籍,你就会知道这段时期真真切切存在过。只不过当局为了维护统治安定,把那段时期轻描淡写用三两句话草草带过,xx年xx月xx地,xx因xx原因被残暴无仁的异性恋xx杀死——历史的枯燥暗藏着当局的别有用心,某些时期故意被写得索然无趣,因为这样就不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哈利沉沉叹了口气,他忽然提起了他的亡亲,“我有个伟大的父亲,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时会在我认真向他学习时面露欣慰,有时却会内疚地拒绝向我传授更多的知识。我理解他的痛苦,一方面他不忍我被假象蒙蔽,一方面他又害怕我会步上他的后尘。这两难的抉择一度叫他徘徊不已,但我相信在他被拖上绞刑架的时候他将庆幸自己还是选择了教会我如何独立思考质疑权威,因为在全世界都骂他是叛徒时,他的儿子能不为所动地相信事实不是如此,并一如既往地爱戴他的父亲。”
说到这时哈利的眼眶已微微湿润,德拉科一声不吭地递给了他一张纸巾。
“我已经回答了你很多问题。”哈利摇摇头示意不需要,他眨眨眼,很快就收回了泪意,“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放过了我?我想知道真实的答案。”
被问话者略有迟疑,还是给出了真实的回答:“因为这是强奸。”
【4】
“如果我足够仁慈,就不该让你活着走出这间房间。”德拉科走到了落地窗旁,注视着哈利将床单拧紧,并在上边打出一个又一个绳结。
“我不会反驳你,外边的确更危险。”哈利提着床单的一端穿过一洞,很快又打出了一个结。他必须打出尽可能多的结,这根用床单做成的白绳才足以承受他的重量,不至于在他下滑到一半时断裂。
德拉科半靠在墙上,他转开视线不再看波特,而是望着床四周因风而飘荡的帷幔。半晌他缓缓开口:“我不愿阻止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它很渺茫,但我很多年没见到这种东西了,一见到难免有些冲动有些神志不清。我知道放你走是个错误的决定,收到你横死街头的消息我一定会后悔今天没劝你留在马尔福庄园。”
哈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微微偏头看向德拉科,温和地说:“你无需同情我的命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利。”德拉科反驳道。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但如果这个选择使我丧命,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哈利继续穿引绳结,很快他打好了最后一个。他将被单的一端系在床脚上打了个死结,另一头则丢出了窗外。哈利爬上窗台,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握紧了临时制好的绳索,朝德拉科点了点头,“好好活下去德拉科,祝你好运。”
说完他跳了下去。
哈利像一只猫一样轻盈落地,他脚下的草坪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格外成功的一跃,没引起任何卫兵的警觉,他们仍在先前的巡逻路线上来回走动。哈利轻手轻脚地往前挪了几步,他半蹲在花圃里,等待合适的时机。
就在这时哈利听到背后“咔嚓”的一声,他被一只手向后拽去。声响并不算大,但在如此静谧的夜里还是引起了卫兵的警觉,他们纷纷举起手电筒和枪朝这走来。
卫兵们警惕地迈步向前,小心翼翼地用步枪的枪管挑开娇贵的鲜花,不远处的花丛隐约藏匿着一个黑影,他们俨然做好冲上前抓获他的准备,队长却在靠近后满脸通红地退了回来。
“快离开这!”队长愤怒地朝他们低吼,“是那个蠢驴提议来这看看的?”
他一定看到了十分香艳露骨的场景。猜到队长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卫兵们顿时放下戒备,咯咯笑着从花圃退了出来,离开时还有几人意犹未尽地朝那个角落瞥上几眼,并在看到那个黑影分成两个时低声吹了声口哨。
“我们打扰到他们办事了。”卫兵们窃笑着说,全然没有愧疚的样子。光是看那两道交叠起伏的影子便叫他们心潮澎湃。
“关我们什么事?”队长皱了眉,“谁知道他们会在这种地方。他们干嘛不好好地待在房里,那好歹有张床——”
“情趣。”一名年轻的卫兵淫笑着说,“看样子马尔福少爷很满意他选的鸟。长官,您看清他们谁在上面了吗?”
他直白的提问引起一阵夸张的笑声,然后他的同伴加入了他,纷纷热切地望向他们的长官。
“这是你们该问的问题吗!”队长的脸红得快滴出血了,他正努力把他看见的画面忘记,可他的属下坚持不懈的追问却让这段记忆越发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
他当然看清了,他眼睛快瞎了。作为挑开花丛的卫兵队长,他身先士卒,然后首当其冲。
他看见那只鸟背对着他跨坐在马尔福少爷的大腿上,它的脚腕处有一片淤青,一道早已干涸的血痕从小腿肚蜿蜒而上,消失于长袍之下,再往上看,它的腰非常细,下半部分因长袍被撩起而暴露在月光下,腰窝内陷,白皙的皮肤上淡粉微晕,上半部分则似遮非遮地藏在揪成一团的白色长袍后。
看到这时他已倒吸口凉气。他们在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他理应退后,视线却不觉自主地顺着那道腰线上移,贪婪地涉猎更多的秘密。
腰之上是裸露的双肩,光洁白嫩得堪比两块玉石,那只鸟高扬着颀长的脖子,似乎想往后退缩,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后颈,被迫向前靠近。同时另一只扣在它腰上的手也趁机将它搂紧,于是它不知如何安放的手臂在空中一僵,无谓地挣扎了几下之后迟疑地抬起,缓慢地环住了对面人的脖子。
说好听点这动作叫取悦,说难听点便是勾引。无论它有意还是无意,它都达到了目的。扣在它腰上的手收回了些许力道,指尖轻抚在半片腰身上游离,然后慢慢慢慢将它的长袍往上掀起,探了进去。是指尖,抑或是衣服与躯体摩擦带来了痒意,那只鸟低低地喘了一口气。
它一定咬着唇,才能发出如此模糊不清的声音。
他还想再看,他甚至幻想着他们在意乱情迷时能换个位置好让他看清全貌。他开始懊恼为什么没在刚才的宴会上认真看看这只鸟的模样,它该长得多漂亮才能让马尔福少爷不忌讳它那卑劣而危险的身份……他追悔莫及。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忽然感到一道凛冽的视线朝他扫过来,他避之不及,被抓了个现行。
马尔福少爷与他对视的那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被那双暗藏风暴的眼睛杀死了。
他再顾不及双脚发软,只知道落荒而逃,撤退时撞落了一路玫瑰在地。
【5】
哈利侧耳静静听了一会儿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推开了正在啃他喉结的德拉科:“停下,他们走了。”
紧接着他偏了偏头躲开了搭在他脖子上的右手,然后是掰开他腰上的手。
哈利有一丝恍惚,他觉得德拉科这么缠着他像极了一只八爪鱼。这想法很荒谬,因为众所周知人只有两只手。
哈利摇摇头把这怪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他从德拉科膝上跳下,正转身要走时被一把捞了回去。德拉科从后面环抱着他,微垂着首伏在他肩上,于他耳侧说:“这是你应有的礼仪吗?你至少应该感谢我一下。如果不是我,你绝对被他们抓去枪决。”
“这可未必。如果不是你跳下来踩到树枝发出声音,他们未必会发现我。”哈利抬手抵住德拉科的头,他有些抗拒如此亲密的距离。
“至少现在一劳永逸,只要你被他们发现时别看上去显得太心虚,他们不会再对你起疑。”
“这倒是。”哈利不得不承认德拉科比他更加深思熟虑,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狐疑地眯起眼睛,“是什么让你甘愿献身帮我这个忙?那丝渺茫的希望?”
“献身。”这个用词让德拉科忍笑得双肩微微发抖,他情不自禁地喃喃着重复这个滑稽的词语。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搞不懂你。”哈利连连摇头,他蹙起眉有些紧张地说道,“不要寄托太多希望在我身上,我根本承受不起。事实是我大概率会失败,你别给我压……”
他的“力”字没能说完,一只手便捏着他的下巴微微上顶。哈利差点咬到舌头,好险他反应足够敏捷及时地闭上了嘴。
“我没那么无私。”哈利认为德拉科是在故意模仿他说的话,德拉科歪了歪头说道,“只是和常人相比,我多了一点冲动。”
“你称跟着从我二楼跳下来然后把我抱到你腿上亲为冲动?不到半小时前你还把我绑在床上掐我脖子对我吼你恨我。”哈利神情复杂地指出,“正常人会认为你这叫精神不稳定。”
说完他真的有些担忧地望着德拉科,后者的放行以及“慷慨相助”已让哈利在心底接纳他为盟友。
“你是不是一晚上听我讲了太多,结果大脑没法正常处理信息?”哈利拧起眉,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否让德拉科信仰崩塌从而表现异常。
“我很清醒。”德拉科摇摇头,话音一转,捏着哈利下巴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但你的话确实不少,休息休息?”
哈利点了下头,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他确实有些疲倦。
他点头的时候并不知道休息的含义。
德拉科的舌头像蛇一样勾勒他的唇线时,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的牙关被温柔地撬开时,他依旧未能反应。
他被推倒在地上,后背着地。他十分不幸地压到了一根玫瑰,茎上的刺让他因疼痛而皱眉,紧接着他便感觉后背一阵滑腻,应该是那根该死的刺划破了他的肌肤。可哈利无暇去顾及背后那根刺,他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你无法驯服我。”他在对方的唇离开时坚定不移地说道,这是在提醒对方,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我只是在吻你。”可他的对手太狡猾了,德拉科规避了问题,将他的挑衅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个恶作剧吗?”哈利很难带着善意去揣测德拉科的意图。
“不是。”德拉科摇摇头,“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为什么?”哈利已经忘了生气,他只觉得荒谬、难以置信。
一双手轻抚他的面颊,拭去了他心中的焦躁。手的主人居高临下凝望着他半晌没说话,最后才伏下身趴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兴许是因为你恰好在光里。”
“然后你有趋光性?”哈利本是在调侃这个答案荒诞不经,却没料到对方竟真的退开些距离,神情庄重地望着他。
德拉科缓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有趋光性。”
他垂于两侧的手被德拉科拉过、牵起。德拉科的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微屈轻扣下来,指尖抵在他的掌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出一段无声的旋律。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迟疑以及指尖骤停时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加入你,波特。”那是一声迷茫却又坚定的喟叹。生怕他没听清似的,德拉科又说了一遍,”我加入你。”
他微微愣怔,然后以抬手用力拥抱对方作为回应。他不声不响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后背在夜色中渗血成溪,透过白色的长袍浸染土壤,又凝结在晨光里。
【6】
哈利不再将马尔福庄园视作囚笼,他把它当做据点,长住下来。
凭着德拉科的人脉,他成功跻身上流社会,出席各种各样的宴席与晚会。
刚开始那些纯血贵族们还对哈利心存芥蒂,因他是叛徒的后代而排斥他,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成功保持住这份疏远。
或许是因为他们考量到了马尔福家族的势力与颜面,或许是因为哈利波特太惹人怜爱,他们不忍心将他拒之圈外。
他们开始发自内心地欣赏哈利波特渊博的学识和他那颇为离经叛道的见解。他们逐渐意识到马尔福家族花天价买回一只叛徒并不是什么亏本的算盘,并为马尔福家族的精明而感慨。
哈利波特是天生的演讲家,他能凭借他的幽默引人捧腹大笑,也能以他的雄辩赢得满堂喝彩,他的哲思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智慧的光泽,很难不让人喜欢。
他们有意把哈利波特评为“年度最具魅力的鸟”,但最后《预言家日报》公示出的赢家却不是哈利波特,而是布雷斯家的鸟。无论是脸蛋还是谈吐,他都比不上哈利,贵族们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但他们知趣地没有异议。
当局眼里社会的稳定性排在第一位,听话的就是最好的,这是人们心照不宣的规章。
布雷斯为自家的鸟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功会,出席的贵族们却纷纷围住了跟着德拉科出席的哈利。他们说的话大同小异,都是在为哈利没能夺冠而表示遗憾,紧接着信誓旦旦地称哈利才是他们心目中的获奖者。
哈利向他们表达了感激,称赞布雷斯家的鸟配得起这个美名,并谦逊地说自己会在下一年更努力。他们更喜欢他了。
德拉科实在佩服哈利能常年如一日地同那些既无趣又失礼的人笑,连他这个从小就在名流圈里长大的人都做不到容忍所有人并对他们微笑。
哈利波特表演得确实卖力。
德拉科忍不住设想,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波特的计划,他没准也会被波特的纯真与热诚蒙骗。
这让他对他们的关系起疑。
一方面德拉科知道是他自己主动抛弃原有的安稳,站到了哈利波特这边,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他的站队并不是理智下的自主选择,而是波特利用了他的神志不清,诱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天睡前哈利躺在床上看书时,德拉科向他问起了这件事情。
“我跟着你跳进花圃的那个晚上——”德拉科躺在哈利肚子上,后者一边看书一边用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在听德拉科开口时哈利停了手,但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这让德拉科更加确信哈利波特对他的温情掺杂了不少虚假的成分。德拉科微微眯起眼,翻了个身把哈利压在身下,以俯视的姿态垂眼看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请说吧,我听着。”哈利艰难地伸了伸手,把看到一半的书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望着上方的人,露出了他将认真倾听的表情。
德拉科发现他很难对着这张无辜的脸生气,尽管波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但社交确实令波特变得越来越狡猾。
“我在想那天我加入你的原因。”德拉科凝视着哈利的眼睛,他渴望从中看出一些慌张,迎接他的却只有平静。
“我以为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呢。”哈利微微一笑。
德拉科皱起眉,以食指抵住哈利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你别这样对我笑,也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不是他们。”
“噢,抱歉,我太习惯了。”哈利抬手轻轻覆住德拉科的手,他有些歉意地说,“你对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有什么分析?”
“我在想,你为什么没推开我?”
“那时卫兵正朝我们走来,推开你不是明智的决定。”
“不,我不是说那时。我是说他走以后,在我吻你的时候。别告诉我你没反应过来,我亲了你足够久。你接受,或者说迎合了这个吻。”德拉科顿了顿,问道,“我认为你这么做别有用心。”
哈利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佐实了德拉科的猜测。
“所以那时你就想好了利用我。”德拉科突兀地笑了,他觉得自己有点蠢,又有点可悲。在哈利波特明明白白告诉他人与鸟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后,他还是如此固执地尝试。
“那时我对你没什么好感,利用你是我的本能。”哈利伸手试图去摸德拉科的脸颊,他刚抬手却被对方扼住了手腕。
“‘那时’是什么意思?”德拉科敏锐地捕捉到了哈利的弦外之音,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欣喜,同时又有几分警惕这份甜蜜依旧是哈利安抚他的陷阱。
“你明明听懂了,你只是不敢相信。”哈利道破了德拉科复杂的心思,他叹了口气,“你每天都在见证我的虚伪,不敢信我很正常。我不会尝试说服你,华美的陈辞只会让我听上去更可疑。你可以保持这份怀疑,怀疑让你清醒。”
面对这份堪称无耻的坦诚德拉科只能点了下头:“那么答应我,之后别利用我。”
“我没法向你保证,我需要你带我出席各种晚宴,喜欢我的人还不够多,他们喜欢我的程度也还不够深。”哈利的回应很是无情,“我已经召集了一支地下军,但想单单凭借他们的力量取得政变胜利根本不可能,我不奢求那些贵族们能帮我,但他们至少不能站到我的对立面。”
“也就是说目前我为你做的事情,仍旧没能使你有一丝感动?”奇怪的是德拉科并没有感到生气,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疲惫,并慢慢松开了哈利的手腕。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能驯服我。我想你没听明白这句话。”哈利却伸手反牵过德拉科的手,他将德拉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道,“驯服只适用于人对动物,不适用于人对人。”
“我没想驯服你,这不再是出于征服欲。”德拉科轻声说,哈利的心脏在他的手掌下方强有力地跳动着。他略有迟疑,还是鼓起勇气坦白了心迹,“我只是渴望你爱我。”
沉默在两个年轻人之间蔓延。虽然他们每夜都睡在一张床上(不睡在一起会引起佣人的怀疑),从个人童年谈到当局形势,爱是他们不曾讨论的话题。
或许因为那是种让人软弱的情感,所以他们默契地回避。
德拉科率先谈论起这个话题时,他便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虽然此刻他好端端地穿着睡衣,他却觉得自己衣不蔽体,他毫无保留地向哈利暴露了他的秘密。那个软弱的秘密。
德拉科感觉到哈利的心跳越变越快,不再像之前那样平稳有规律,他微微抬高了眉毛。
哈利又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我说我既爱你,又在利用你,你会不会相信?”
“人会利用自己爱的人吗?”德拉科拧眉问道,他不是在质疑哈利的回答,他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会,我倾向认为分为自知和不自知两种。”哈利抬手将德拉科垂下一缕发丝别到他耳后,“你认为当局爱不爱人民?”
“尽管我们在与他们抗争,但我认为他们还是爱人民的。”德拉科想了想,中肯地回答,“不然他们干嘛还要制定种种规矩自找麻烦?他们完全可以无所作为,让所有人自生自灭。”
“说得对。”哈利点了点头,这让德拉科再一次感到惊讶,他还以为哈利痛恨当局,不会对当局表现出丝毫认可。很快他便明白这是种欲抑先扬,哈利继续说道,“那么他们对人民做了什么?人口太多时他们意识到控制出生率势在必行,公然禁止生育有悖他们宣扬的民主人权,势必遭到民众的反对,所以他们换了一种更温和、更悄无声息的方法。最开始,他们一改对平权运动装聋作哑的态度,转以热烈支持。受他们感召,无数作家就‘爱无关性别’这个主题激情创作,经媒体发酵宣扬后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个年代的主旋律。紧接着,他们开始引导舆论,号召全国缅怀那些惨遭迫害的同性恋者,他们借王尔德让文学家们扼腕叹息,又借图灵让科学家们义愤填膺。再然后,他们邀请历史学家、心理学家共同探讨分析同性恋曾被歧视的原因,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同性恋无法生育后代的事实让人们担忧人类种族的灭绝,这种担忧演变为焦虑,最后是暴力。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上作家们粉墨登场,他们用灿烂的笔调歌颂爱情的纯粹与伟大,并最终使人们相信——‘生育只是人类繁衍的过程,不能与爱情混为一谈’。准备完这一切之后,打压异性恋便轻而易举,只要给任何一对情侣贴上生殖机器的标签,他们便会沦为人们争相讥笑嘲讽的对象。他们的爱情被主观臆测为不够纯粹,他们的结合只是因为他们冥顽不化,无法摆脱传宗接代的思想,慢慢地他们被视作需要开化拯救的野蛮人,成了众矢之的。就这样,当局用了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凭借思想渗透一步一步扭转了民众最初的认知,从而完美地控制住生育率,帮助人民渡过了人口过剩的危机。他们大费周章,势必是出于对人民的爱与关心,但是在此过程中,到底多少人被利用了?没人能数得清。”
“每次你的长篇大论都让我感到不安,却又忍不住听下去。”德拉科长叹了口气,他问道,“你认为这是哪种利用?当局是否自知?”
“我认为他们不知道,或者他们有意不去多想这个问题。”哈利摇摇头,“他们的信仰必须异常坚定,必须相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唯有这样,在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时他们才能问心无愧。”
“那么不自知的利用又是什么样子的?”
“人对‘鸟’的利用。”哈利停了停,他注意到德拉科在听到这句话时睁大了眼睛,他不由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某个纯血贵族与异性恋后代结合之后引起哗然,他将这种自降身段的行为解释为爱情使然,不料贵族们饱受鼓舞跟风模仿,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刺激发展出‘鸟’的产业,然后渐渐有了成人礼这个传统。多少贵族打着为爱自降身份的旗号买鸟,真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通过暗自攀比,来满足自己那份虚荣心。”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德拉科喃喃道,他因发现自己无力申辩而眉头紧锁。
“无论如何,你努力改变过。”哈利抬了抬手,抚平德拉科眉间沟壑,“你中止了对我的性侵,保护了我……虽然在此过程中你的手不太老实,但我能理解这种性冲动。你不必为这种不自知感到羞愧,某种程度上说,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才说,你也并不自由。”
“你的这些想法究竟是从哪来的?詹姆斯教给你的?”再提及哈利父亲的名字时德拉科的语气已带了几分崇敬。
“他启蒙了我如何质疑,教我宽容的是我的母亲。”哈利顿了顿说,“我一直以他们为骄傲,也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的骄傲。”
“你不会等太久的。”德拉科慢慢说道,他从哈利上方翻过,换了个与哈利并肩仰躺的姿势,“我很确信这点。”
“谢谢。”德拉科的话像一颗掉入池子里的石子一样引得他心间涟漪微泛。哈利在昏暗的台灯下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斜侧过身凝视着德拉科,“我告诉你个秘密,关于你的那个问题,我接受那个吻时在想什么。”
“嗯?”德拉科偏过头示意哈利继续往下说。
“我可以看你家的书了。”哈利眨了眨眼睛。
德拉科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骂他卑鄙,哈利为此大笑起来,这时一只手探过来夺走了他的眼镜,他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好吧好吧。”哈利往德拉科那挪了挪,他端详着对方不太明晰的轮廓,凑上前亲了亲德拉科的鼻尖,“我还是看你吧。”
“你为什么不吻我。”德拉科像个得了巧却不知餍足的小孩囔起来。
“你抢走了我的眼镜,我看不清你的嘴在哪里。”
“……真的吗?”德拉科的第一个反应是把眼镜还回去,好让哈利看清再亲他。还好他仅存的理智阻止了自己这么做。
紧接着波特十分坦荡地承认自己的谎言,他两眉弯弯笑得有些狡黠:“假的。”
【7】
击溃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有弱者才会诉诸武力,聪明人采取办法通常是思想渗透与认知革命。
在哈利当选为“年度最具魅力的鸟”的后三年,《预言家日报》首次登出了为异性恋正言的文章,文章的作者赫敏·格兰杰一时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面对铺天盖地的斥责赫敏勇敢地顶住了压力。事情持续发酵,在格兰杰受到死亡威胁时哈利波特挺身而出,在马尔福庄园举办的晚宴上他站在台上表达了他对这位女士的敬佩,并把那些威胁格兰杰的人称为懦夫。他慷慨激昂的演说赢得了在座宾客的掌声和欢呼,贵族们在他的感召下情绪激动地宣誓,即使他们不认可格兰杰的观点,也会誓死捍卫她的言论自由。
然后顺理成章地,人们在报纸上看到了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握手的照片,文学家们纷纷涌现,大肆称赞这段深厚的友谊。记者们采访德拉科马尔福对这件事的看法,德拉科真挚地说他为哈利交到新朋友感到高兴,关上门他的微笑却立马变成了冷笑。哈利和赫敏是朋友不错,只是那些文学家们无一不搞反了事情的先后顺序。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是赫敏的文章让哈利忍不住仗义执言,殊不知早在那篇文章诞生前哈利·波特与赫敏·格兰杰就已是多年的朋友,而赫敏之所以会在沉寂多年后突然发表文章,正是在哈利的授意之下。
“哈利,你确定马尔福可靠吗?”他们商议计划时赫敏·格兰杰曾以那双充满怀疑的眼睛打量着他。
“这是我家。如果你想和他私下谈,我不介意你们出去。”德拉科假笑道,他喜欢哈利,但并不代表他对哈利的朋友有太多耐心。
在他们双双对峙剑拔弩张时,哈利会揉他的太阳穴,绝望地提议:“你们能不能不要吵架。”
他们会顾及他的感受,暂时消停,并在十分钟后重新来过。
平心而论德拉科并不喜欢哈利的这位朋友,但鉴于哈利坚持赫敏·格兰杰是完成那篇文章的不二人选,德拉科不得不勉强接受。
事实证明哈利·波特的眼光颇为毒辣,不管德拉科是否愿意承认,格兰杰的文章就像星星之火,她的思想主张以燎原之势蔓延。她犀利而饱含情感的言辞仿佛击中了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时间为异性恋正名成了势不可挡的潮流,。敏锐的投机者们嗅到风向,乖巧地收起了对异性恋的敌意。认知的变革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法律重新授予异性结婚的自由的那天,无数对恋人们在法院前喜极而泣地拥吻。对平等、自由、人权的宣扬严重打击了‘鸟’的热度,曾风靡一时的产业就此衰落并被时代淘汰。旧版的历史书被收回改写,再在市面上出现时已不再用两个章节单独介绍奥斯卡·王尔德和阿兰·图灵的生平事迹。
人们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他们将赫敏·格兰杰称作先驱,并把哈利·波特视为救世主。
大家都很高兴,唯有哈利·波特知道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起因是一天他翻开了潘西·帕金森送给德拉科的那本书。在异性恋重获人权后不久,潘西·帕金森便在自家浴缸里吞枪自杀,或许是她被断了生计走投无路,也有可能是她害怕遭到报复,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干净。潘西的家属在整理潘西的遗物时发现了她的遗书,遗书上点名要德拉科·马尔福归还那本她送他的书,并要求那本书要和她的遗体一起进焚尸炉。为了亡者遗愿,帕金森家族的人造访了马尔福庄园,并提出了这个请求。德拉科将他们请进门来,一边向帕金森家族表示慰问,一边朝楼上的哈利喊,让他去把那本书拿来。
哈利找了很久,终于在阁楼的角落看到那本书,书已蒙尘,看得出这本书并没有引起德拉科的兴趣。哈利用袖子擦了擦书封,标题赫然显露出来,不证自明它是一本关于数据的书。
哈利不懂潘西·帕金森为什么会送德拉科一本名叫《人口调查》的书,更难以理解为什么潘西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再留恋时,会如此执着地讨要回一本书并烧掉它。
哈利看得出她迫切地想销毁它,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出于好奇,他没有直接把这本书带下楼交还给帕金森家族,而是坐了下来翻开了书。
这是一本平平无奇的书,内容如其名,上边只是记载着一窜又一窜的数字而已。就在哈利倍感失望打算将书合上时,他突然心惊战栗,重新审视起那些数字,越看越止不住地发抖。
他见证了四个时期。同性恋被打压、同性恋崛起、异性恋被打压、异性恋崛起,这四个时期的旋律无一例外地对应着出生率的起伏,按这道规律顺推下去,接下来的时代将会是……。哈利闭上眼,再没力气抓住那本书,它从他的膝盖上滑了下去,染了一地灰尘。
他坚信这场由他精心筹备发动的政变之所以胜利是因为邪不压正,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当局并没有输。
他是在劳动力即将不足的时间拐点被拥戴加冕为拯救异性恋的救世主,是当局纵容了他的胜利,为的是,再简单不过的,提高出生率。
兜转一圈,他竟回到了起点。他发现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彻彻底底。他竭尽全力地与思想渗透抗争,最后却欣然加入,与其合二为一。
“我还以为你找书找到睡着了。”德拉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转角。他实在有不满哈利的待客之道,怎么能让可怜的帕金森家族等那么久。
哈利一声不响地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甚至不对他的嘲讽做出丝毫反击。德拉科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顺着哈利艳羡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一群鸟振翅飞过,灿烂的阳光下,它们的每一片羽毛上都闪着人类从未拥有过的、自由的光泽。
Fin.
如果那天我们真的进了那扇门呢?
因为亲身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幸运。
忍不住想起了去年五月份遭遇的事情,当时没有仔细说,人也没有真的受到伤害,当个教训一样也就过去了。
原po在这先看完。
那个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万达的三楼已经熄灯关门,我们借着电影场次之间的空档下楼归还充电宝,遇到了图上发生的事情。
大概有七八个人吧,喝多了,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我们没有选择和他们同乘电梯,而是打算原路从消防通道返回,但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想,就不会发生。
我记得,在他们大笑的声音中,有一句突兀的话从背后传来。
“欸,是小姑娘。”
出于指向性的敏感,我们回了一下头。...
因为亲身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幸运。
忍不住想起了去年五月份遭遇的事情,当时没有仔细说,人也没有真的受到伤害,当个教训一样也就过去了。
原po在这先看完。
那个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万达的三楼已经熄灯关门,我们借着电影场次之间的空档下楼归还充电宝,遇到了图上发生的事情。
大概有七八个人吧,喝多了,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我们没有选择和他们同乘电梯,而是打算原路从消防通道返回,但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想,就不会发生。
我记得,在他们大笑的声音中,有一句突兀的话从背后传来。
“欸,是小姑娘。”
出于指向性的敏感,我们回了一下头。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呢,当时的电梯离KTV很近,昏暗偏暧昧色调的灯光照在电梯门前已经没剩多少了,一群男性站在电梯门口,离我们不过七八步的距离。
用跑步,甚至不需要三秒就能到。
当时我的手已经在消防通道的门把上了,但在看到那个画面时,我只感觉到心脏紧缩、浑身的血都在往脑子上涌,沉闷的压迫感直接让我的脑海陷入空白,心里叫嚣的只有一句话就是快走。
身边的两个朋友也是同样的想法,我们放弃了独自走楼梯上楼的打算,喊着“哎呀东西怎么落在那了。”,快步走回了KTV,簇拥到KTV唯一一个人,前台那里。
“要唱歌吗?”
“不、不唱,我们能进去吗?不进包厢,就在走廊呆一会儿就走。”
“我们这里不提供休息服务的,必须得开台唱歌才行。”
“就一会儿,我们不进去,就在这呆一会,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们指指后面,顺着前台的目光一起向后看去,发现那群人里,有四五个人要往这边走,有神智不清的,有拉着人的,还有一动不动盯着我们看的。
前台同意了,但我永远忘不了她的表情。
那是一种平静的表情,仿佛三个女孩被一群醉汉指点甚至想要搭讪就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激不起一点情绪。
或许,同样的事情,在这个地方发生过很多遍了。
他们空等了两轮电梯之后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重新将电梯按了上来,逃一样坐电梯回到了电影院。
而在等电梯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消防通道里面原来打开的那扇门被上锁了。
如果那天我们真的打开那扇门了呢?
是会被蜂拥而上的人摁进黑暗的楼道里吗,还是会遭遇无数会毁掉人生的恐怖,亦或是他们只是想吓吓我们,和我们“开个玩笑”?
我不知道,那天我没有进那扇门,但我不确定,会不会在某处某天,有别的女孩被关进那道门。
穿着短袖长裤,几人结伴而行,在热闹的烧烤店吃饭,仅仅因为保护了自己,就要被肆意殴打,整件恶劣事件的背后,传递的是一个什么可怕的讯息?
我不穿漂亮衣服可能会被骚-扰。
我晚上出去吃烧烤可能会被殴打。
我在热闹的饭店遭遇不测时,也没有人能帮助我,甚至会害了帮助我的女孩。
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我们只剩下被撕/裂的安全感,迎面走来一个异/性都要胆战心惊,我们不敢再去探索人生的可能性,不敢再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还没看过的风景,我们不敢再自信的告诉小姑娘,世界是美好的,你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灵动的美丽。
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们?
我们不需要呵护,不需要照顾,也不需要工作中的弱者滤镜。
我们只要应得的尊重,应得的平等,要从不迟到的公平正义。
从不迟到的公平正义。
被今天的新闻呕到内伤,转眼就看到了这个故事,太应景了,应景到荒诞的地步,读着读着就开始愤怒地掉眼泪。这么久过去了,女性的生存一如既往地艰难,但在这个发生于近一千三百年的故事里,枉死女子的血好歹得到了一些的偿还。今天呢?今天的血什么时候能偿还?我等着看。
不要忘记。
开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县人嫁女,婿家迎妇,车随之。女之父惧村人之障车也,借俊马令乘之,女之弟乘驴从,在车后百步外行。忽有二人,出于草中,一人牵马,一人自后驱之走。其弟追之不及,遂白其父。父与亲眷寻之,一夕不能得。去女家一舍,村中有小学,时夜学,生徒多宿。凌晨启门,门外有妇人,裸形断舌,阴中血皆淋漓。生问之,女启齿流血,不能...
被今天的新闻呕到内伤,转眼就看到了这个故事,太应景了,应景到荒诞的地步,读着读着就开始愤怒地掉眼泪。这么久过去了,女性的生存一如既往地艰难,但在这个发生于近一千三百年的故事里,枉死女子的血好歹得到了一些的偿还。今天呢?今天的血什么时候能偿还?我等着看。
不要忘记。
开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县人嫁女,婿家迎妇,车随之。女之父惧村人之障车也,借俊马令乘之,女之弟乘驴从,在车后百步外行。忽有二人,出于草中,一人牵马,一人自后驱之走。其弟追之不及,遂白其父。父与亲眷寻之,一夕不能得。去女家一舍,村中有小学,时夜学,生徒多宿。凌晨启门,门外有妇人,裸形断舌,阴中血皆淋漓。生问之,女启齿流血,不能言。生告其师,师出户观之,集诸生谓曰:‘吾闻夫子曰:木石之怪夔魍魉,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吾此居近太行,怪物所生也,将非山精野魅乎?盍击之?’于是投以砖石。女既断舌,不能言,诸生击之,竟死。及明,乃非魅也。俄而女家寻求,至而见之,乃执儒及弟子诣县。县丞卢峯讯之,实杀焉,乃白于郡,笞儒生及弟子,死者三人,而劫竟不得。——《纪闻》
【梦华/顾盼生辉】叨叨令
【梦华录/顾盼】叨叨令
乱调叨叨令
忝为钱塘水清浅,终来娘子蹙娥眉,富贵千般迷人眼,反教深情许不得。这边厢满怀愁绪也么哥,满怀愁绪也么哥,且吞吞又徐徐,业不必,与人说。
赵盼儿近日里正同顾大人置着些闲气,因前些日子富郑公次子富少尉造访半遮面,喝了半盏太平猴魁,在雅座中听了会儿琵琶,做了小半日玄谈。
富少尉字德先,方行了冠礼不久,生得一副好样貌,性格谦柔稳重,并不十分健谈,留多这半日,除嗅觉灵敏,天生爱茶外,也因赵娘子长袖善舞,笑盈盈不厌其烦地同他讲各色江南轶事、风土人情,将这富小郎君从头到脚,哄骗得十分妥帖。
顾大人供职的那皇城司是个什么处所?原是武德......
【梦华录/顾盼】叨叨令
乱调叨叨令
忝为钱塘水清浅,终来娘子蹙娥眉,富贵千般迷人眼,反教深情许不得。这边厢满怀愁绪也么哥,满怀愁绪也么哥,且吞吞又徐徐,业不必,与人说。
赵盼儿近日里正同顾大人置着些闲气,因前些日子富郑公次子富少尉造访半遮面,喝了半盏太平猴魁,在雅座中听了会儿琵琶,做了小半日玄谈。
富少尉字德先,方行了冠礼不久,生得一副好样貌,性格谦柔稳重,并不十分健谈,留多这半日,除嗅觉灵敏,天生爱茶外,也因赵娘子长袖善舞,笑盈盈不厌其烦地同他讲各色江南轶事、风土人情,将这富小郎君从头到脚,哄骗得十分妥帖。
顾大人供职的那皇城司是个什么处所?原是武德之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兼刺探情报,前脚富小郎君方走,后脚便有探子来通报了此事——倒全不是顾大人公器私用,而是这位瞧起来一文不名的富少尉,乃是如今京中至关紧要的一个人物。
他忧心满腹,夜半到访,见那赵娘子已沐浴完毕,只着了件半臂,露出纤细白嫩的一小半手腕,还留了半隙窗户,也不晓得是在瞧那天边的月亮,还是在等夏末夜里的一阵细风。
见这番情状,他原先提起的一口气又松脱了,因对方穿得随意,念及二人如今的挚友身份,实在不好如此唐突,便伸手在窗棂上“笃笃”先敲了两记。
里头有簌簌之声响起,赵娘子声音婉转地问:“谁呀?”
顾千帆在外笑应道:“路过的马匪,有银钱没有,快拿将出来,饶你不死。”
赵娘子“呀”了一声,隔了一小会儿,窗被完全支起来,她外头披了件小衣,双眸如燃燃的烛火,瞧着他的脸,半晌,打趣道:“没钱,朱骷髅茶坊的鹿脯与葱泼兔,吃不吃?”
她说着去取好似早就备好的食盒与银筷,挑了一箸,送出去予外头那人尝鲜,两人一在屋内,一在屋外,隔着面纱窗,说话反而方便起来。
顾大人吃了几口,笑说:“赵掌柜偷的一手好师。”
赵娘子因笑道:“生意经生意经,自古便是如此,你犯不着拿这个燥我,我半点也不羞愧。”
“你生意是做得极好的。”顾大人叹了口气,“但需仔细些,东京到底不比钱塘,贵人遍地,处处都是深浅干系,前朝便有商家因党朋无端获罪的,你这样聪明的人,何苦自己去沾这一身腥秽。”
赵娘子何等聪明,哪里会不明白他话里藏着的意思,嗤笑一声,道:“今日我这半遮面确是来了这么位贵客,上卿之子,宰辅家人,我打开门做生意,人家愿意留,我还能赶客不成?”
她讲完,复又忿忿道:“顾大人真是好灵通的消息。”
她态度骤变,顾大人也十分不悦,于树影里将那英挺的眉毛一蹙,语气也尖酸刻薄起来:“赶客与留客,就中自有分别,他要留你不让留,同他要走你不让走,你当我会分不清么?”
他说完也顿一顿,冷冰冰也加了一句:“赵娘子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赵娘子在里头跺脚:“顾千帆,你讲不讲理?”
顾大人不是那等皮里阳秋、太有涵养功夫在身的士大夫,闻言直道:“你见那富郎君是个样貌俊秀的少年郎,早便将各种道理全忘了,此刻却偏要同我讲道理,这又是什么道理?”
赵娘子气道:“我见你顾阎罗这等样貌的人物,都不见得忘了道理,你.......你休以污言蔑我。”她讲出这句,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登时七窍生烟、心悸腹痛,透过窗探出手去,嗔道:“不说了!箸子还我!”
顾阎罗愣愣站在当地,先是被夺去了筷子,然后那窗“砰”地一声,被人从里头合上了。
他只等门扉全然合上,这才略微踉跄一下,一偏头,将常服里裹住伤的地方用牙齿咬紧,啐出一口化住痰的血来,瞧了眼那未熄的烛火,闻了会儿空气里似有似无的、不太常见的一股幽香,这才挺直腰杆,掉头走了。
又隔了几日,顾大人方下值,半遮面的那小丫鬟银瓶来寻他,递了张纸条,顾大人见上头字迹哀哀的“救命”二字,险些又呕出一口血来,抓住银瓶,道:“赵掌柜怎么了?”
银瓶道:“前日里来过的一个贵客,今日又来,喝了些小酒,在姑娘外屋撒泼,正不肯走呢。姑娘说那客人矜贵,开罪不起......因来求顾大人襄助则个。”
顾千帆听得心血翻涌,心说好你个富德先,真是狗胆包天,不想活命了。
他出得府去,仗着皇城司身份来了个长街纵马,驾轻就熟地自窗口翻入赵盼儿闺房,盼儿坐在屋里的绣墩儿上,双眼微红,瞧见他来,也不说话,偏过了头去。
顾大人本有些火气,待说上一两句诸如“教你先前不听我劝”之类的气话,瞧见小娘子这样,一下子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轻声问:“人呢?受了委屈不曾?”
“本以为高低是个君子,不曾想吃醉了酒,是这般情状。”赵娘子指了指外面,极轻声地说,“外头睡着呢,赶也赶不走。我同他说我早有了相好,是朝中贵胄,他偏也不信,三娘要棒打了他出去,被我拦了。如今他父亲使辽和谈,犯了多少人的禁忌,听闻前几日他家宅子还走了水,亏得有人相救——足见要打杀他的人虽不少,但保着他的人只怕更多。哎,此等人物,我这小小一茶坊娘子,既要教他断了这心思,又不能驳他面子,想来想去,只能厚颜来一求顾大人。”
她说到此处,似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富郑公是朝中真正的清流,我原先结交小公子,并不是攀附权势,确是仰慕富郑公的为人。”
“是。”顾大人仗着个子高,往外头一瞧,果然见屏风后面,外面榻上横了个人,又低头瞧瞧柔弱的赵掌柜,心上软成一片,低声说道,“你不消解释,我其实全知道。我见过你房中富郑公“秋来帖”的临帖。”
赵娘子切切道:“那大人帮我这遭,成不成呢?”
她脸颊绯红,轻言软语,顾大人是久经风月的人物,此刻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轻声笑道:“你倒也大方,不怕我伺机占你的便宜。”
盼儿道:“也不消教他瞧见你是谁,便将你这四品的官服褪了唬他一唬,稍弄些响动。这小郎君再无耻,也是个读书人,总不会真的闯将来。”
顾大人十分促狭地瞧着她,口中道:“也是。”
得了他一句应承,赵娘子便欺近来,用一双香软的小手去解他腰间虎纹绶带。顾大人闲闲站在那里,因腰劲瘦细窄,后头多绕系了一圈,赵娘子解得吃力,又因离得近了,被一股热息喷薄于颈后,顿觉屋中十分燥热。
她不好容易将那厚重的官服解了,又轻轻褪了自己身上的外裳,两相团了一团,纠纠缠缠地便这么抛去了外头屏风上,半拖半拉地挂住了,然后牵着顾大人的手,笑吟吟往里头香榻上来。
中堂虽有风,但吹不进内室,他二人并排躺在榻上,其实稍显拥挤,顾大人耳聪目明,忽而压低了声音道:“那臭小子醒了。”
赵娘子“嗯”了一声,侧身撑起半边身子,腻声唤道:“郎君。”
这声音全不似她平日声线,十分黏甜,她螓首微垂,未曾挽起的几绺发丝,正正垂在了顾千帆脖颈处,教人十分瘙痒。
她低低又道:“郎君好狠的心,这许久不曾来探我。”说罢做势伏在他胸口,做了个十分爱娇的模样。她唱作俱佳,十分入戏,顾大人却险些笑破肚子,小声在她耳旁道:“这便完了?”
赵娘子瞪他一眼,也凑过去耳语道:“我实在不精于此道,怕反而露了马脚——不若顾大人屈尊叫上几声?”
顾千帆失笑道:“我此刻发出声音来,未免太假。外头那小子,行了冠礼,想必已有通房的丫头教导人事,你怕叫得不真,露出破绽,我且教你一个办法。”
赵娘子偏过头来,挨近了他,悄声问:“什么办法呀?”
顾千帆轻声道:“你哭一哭,只消哭出声来,也便是使得的。”
赵娘子哪里哭得出来,她挣红了一张俏脸,瞪了顾大人一眼,顾大人瞧着她这宜嗔宜喜的一张俏脸,莫名其妙便失了先手,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攫了条薄被,将她通身掩不住的春色囫囵往里一裹。
赵娘子来不及挣扎,顾大人已翻身压了上来,但用了巧劲,将自己在床榻上牢牢撑住了,胸口离她只几寸,腹部离她也只几寸,呼吸重了能轻轻一触,吐出一口气却又全然分开。赵娘子被人这么拢着,十分惊慌,顾大人微微有些喘,低声道:“你别怕,我不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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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窗口又跳出去,只觉房中那香气也随着溢出来,沾了他满身满衣——近几日,当真是来得太勤了些。
再说那富小郎君,当日逃也似的跑出来,心中千回百转:他父亲使辽,一介清流,因拒割地,遭朝中些许人嫉恨,因此争日里不敢在家待着,尽往繁华市井处流连,在东坊赵娘子处吃了几盏茶。前几日夜里家中无故走水,危急时刻,是个黑衣蒙面人将他从被窝中提溜出来,放在后巷子里。
他鼻子素来灵敏,闻见来人身上香味甚是奇异,便记在了心里,又哭求道:“书房中有父亲手书《秋来帖》。”
蒙面人愣了愣,轻轻将这三字念了一遭:“秋来帖?”
他转身又没入夜色中,少倾,抢出卷书册来,右臂衣衫灼破,他却混不以为意,将那书帖朝小郎君抛了过去。富小郎君捧着手书,在原地又愣了片刻,想要答谢,那随手救了他命的人却如鸢飞般,再次消失不见。
他浑浑噩噩,第二日又去了那叫做半遮面的茶坊,因喝醉酒迷迷糊糊睡去,待醒来,听了好一场旖旎香艳情事,且竟又闻见了走水那日、黑衣人身上的熏香味道——莫非当日冒险来救他的,便是这赵掌柜的相好?他穿四品服,不知是在哪里领职?哪个衙门里做事?
两日后,他父亲富弼回京,皇城司几个副司尉同去迎接,富小郎君自也随行。他从领头的顾阎罗身上又闻见那奇特的熏香味道时,却也不十分惊讶。心中忖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不愿留名。
他又瞥了眼高头大马上俊美无俦、显得眉眼冷硬的顾大人,登时对这声名狼藉的恶吏,生出十分好感来。
茶坊里这日歇业,三娘正同赵盼儿说闲话。
三娘道:“又是熏香,又是饮茶,你前前后后,倒是在那富小郎君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赵盼儿道:“也不算多少功夫,弯绕了些罢了。”
三娘:“你又怎知你那顾阎罗一定会去保护富小郎君?”
“陈廉说他近半月日夜颠倒,且在东巷子胡同专弄了个小院儿。”赵盼儿道,“富大人使辽是大事,人人皆知,这京城贵胄,就他一户住在东巷子胡同,我又不是瞎子,怎能瞧不出来他的心思?”
三娘:“行叭,顾阎罗不肯留名,你便想方设法,要教那富小郎君知晓救他的是谁。但我却又不明白,你同这富小郎君,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你直接告诉他不成么?非还要去摆弄这奇奇怪怪的熏香。”
赵盼儿笑道:“三娘不懂,你说得越明白,旁人就越不信,越是自己猜测出来的,才最叫人深信不疑呢。”
三娘瞧着她,柔柔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许多心思。”
赵盼儿轻声道:“他选这条路,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走过,多少都未见善终。我瞧他这架势,也未曾给自己想过什么退路。”
三娘道:“那你又待如何呢?”
赵盼儿道:“于细枝末节处,种些善因,除了富小郎君,或还有旁人,只消一两个记着他这份恩情,他日总会有些用处的。”
三娘道:“我瞧你莫不是将自己活成了他的退路罢。”
“我高兴。”赵盼儿以扇掩着面,咯咯娇笑道,“他管得着么?”
暑气正盛,她坐在窗前,不再依依盼着打马而来的郎君,而是专心点起一碗茶,霜瓷冰雪,皓腕纤纤,别是一番风景。
【FIN】
【GGAD/GGSS】哈利波特与衔尾之蛇(1-2)
简介:HP5背景,格林德沃越狱了,萨拉查失忆了,而戈德里克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把剑。
因为有两个GG(罗姨还是那么喜欢用叠首字母),所以注明一下是ggad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而ggss是格兰芬多/斯莱特林,其他角色配对都为书内官配。总而言之就是吃饭睡觉谈恋爱打伏伏。
预警:萨拉查斯莱特林非人类,因此文中一般会用“牠”来指代。
第一章
五年级的开头实在算不上顺利,哈利对接下来的一年都有种不妙的预感。
说实话,在接连经历了遭遇摄魂怪,出庭受审,学校里闯入一只癞蛤蟆这一系列事件后,哈利觉得这学年他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意外了,更别说伏地魔还在外面蛰伏着呢!无论是在走廊上还是公共休息室里都有学生躲着他走,在他背后窃窃私...
简介:HP5背景,格林德沃越狱了,萨拉查失忆了,而戈德里克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把剑。
因为有两个GG(罗姨还是那么喜欢用叠首字母),所以注明一下是ggad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而ggss是格兰芬多/斯莱特林,其他角色配对都为书内官配。总而言之就是吃饭睡觉谈恋爱打伏伏。
预警:萨拉查斯莱特林非人类,因此文中一般会用“牠”来指代。
第一章
五年级的开头实在算不上顺利,哈利对接下来的一年都有种不妙的预感。
说实话,在接连经历了遭遇摄魂怪,出庭受审,学校里闯入一只癞蛤蟆这一系列事件后,哈利觉得这学年他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意外了,更别说伏地魔还在外面蛰伏着呢!无论是在走廊上还是公共休息室里都有学生躲着他走,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好似他就是厄运本身。哈利不胜其扰,心中甚至升起了一股念头:他只想安安静静读书,哪怕让他像赫敏一样天天下午都埋头书堆也行。让我休息一下吧!他在脑中哀嚎。
然而命运女神从未对他宽容,这次显然也不打算放过他。
事情发生在忧郁的星期一,他们刚从枯燥冗长的魔法史中暂时解脱,罗恩求着赫敏再把笔记借他抄一点:“论文下周就要交了!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对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
赫敏好像回了句什么,他们继续吵闹着纠缠起来。哈利太阳穴开始抽痛起来,不知为何这次比平常心烦意乱时的头痛更强烈,或许是因为他还担心着魔药课,斯内普上节课对他坩锅里的作品表达了极其明显的不满。
“波特先生! ”他的大脑里突然炸出了一个声音。
哈利一个激灵,书和羊皮纸哗啦掉了一地,旁边罗恩和赫敏顿时停止争吵,紧张地朝他看来。
“波特先生,梅林啊,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说,哈利现在确定这声音不是他通过耳朵捕捉到的,而是真的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因为他脸色苍白地呆立原地,罗恩和赫敏已经关切地围了过来。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哈利说。
赫敏倒吸一口凉气:“天呐,是二年级时候那种……”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恶意,”他脑海中的声音开始道歉,“请问你现在能来一趟校长室吗?口令是‘巧克力牛乳糖’。”
“它叫我去一趟校长室? ”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什么? ”
“邓布利多要见你?但他通知方式怎么变得那么奇怪了? ”罗恩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或许是今年情况太复杂了,毕竟魔法部现在紧盯着邓布利多的一举一动。 ”哈利捡起书本,把它们都塞进自己不堪重负的书包里,“你们先去吧,就跟斯内普说我中了诅咒正在医疗翼里七窍流血呢。 ”
在去往校长室的路上哈利心脏砰砰直跳。邓布利多终于原因告知他详情了吗?在一整个假期对他守口如瓶,近乎无视他的存在之后?接着他又开始担心这是否是因为伏地魔又有了什么新动作,一想到伏地魔还逍遥法外他就咬牙切齿,哈利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战斗了。
可滴水石像转开后,校长办公室内空无一人,连画像们似乎都出走了,要不就在呼呼大睡。
正当哈利迷惑不解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劳驾,开一下你左手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 ”
“邓布利多呢? ”
“十五分钟前他被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叫走了,有一起很严重的突发事件。”那声音说。
“发生了什么! ”
“哎,这我可不知道,他看到信后立刻就走了,还给所有画像都施了昏睡咒……麻烦先把抽屉打开,先生。”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这像个陷阱,但谁能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内造次呢?他还是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抽屉。
里头躺着皱巴巴的分院帽。帽子被阳光闹醒了,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起来。
“哦老朋友,别抱怨了, ”那声音说,而分院帽居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它又转向哈利,“请把我拔出来吧。 ”
“什么? ”
“就像你二年级时在密室那样, ”那声音笑了起来,“把格兰芬多宝剑从旧帽子里拔出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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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抱着格兰芬多宝剑稀里糊涂地钻回格兰芬多寝室时里头空空荡荡,显然所有人都还在上课,而他本应该为了圆谎而去医疗翼声称自己头疼的。连麦格教授都告诫他要低调点,他实在不能继续卷入麻烦了,更别说他逃的是斯内普的魔药课。
我可以说自己是中了夺魂咒了,哈利苦涩地想,毕竟刚从半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比被神秘人附身了还要疯狂:他从校长室拿走了霍格沃茨传承千年的无价之宝,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贴身佩剑。
“别担心,要是有人怪罪你我一定会解释, ”那道声音——哈利现在知道那是格兰芬多宝剑了——向他保证,“而且邓布利多肯定会护着你的,你对他意义非凡。 ”
“我不知道,他最近根本不想和我说话。 ”哈利心烦意乱地收拾着自己用来掩盖宝剑的长袍,决定用切割咒给自己的手上来一下好骗取合法的课堂假条,反正那里几周前在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那里已经被无数次割开又愈合了,她唯一有用的黑魔法防御训练,哈利冷漠地想,教人忍受疼痛。
“我为给你造成麻烦真的深感抱歉,波特先生, ”那把烦人的剑还在道歉,虽然听上去确实挺真心实意的,“但我实在无法联系上邓布利多校长,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而压力越大时他的大脑封闭术越强,这几个月简直就是铜墙铁壁。我溜到他大脑里跟他打声招呼的缝都没有。 ”
“那为什么非要我把你带出来!你联系不上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哈利终于忍不住吼道,紧接着他意识到,当他在假期里对凤凰社成员们大吼大叫时他们的心情或许正如他此时,这让哈利更加沮丧了。
“因为牠醒过来了, ”宝剑冷静地回答,口吻凝重, “一个比伏地魔还要危险的生物正在往这边来,邓布利多还不知道。 ”
“邓布利多不知道? ”
“你会发现你们校长并不是万能的,”宝剑叹气,“别让他担着所有事情,好吗? ”
“但你怎么能指望我去对付一个比伏地魔还要危险的东西? ”哈利咬牙问,“我不惧怕战斗,但是——”他又想起去年在墓地里,他被绑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论他多么不想承认,事实就是他和强敌之间实力差距太大了,而课上偏偏什么都学不到!
“不!我当然不是要你去战斗! ”宝剑义正辞严,“我们不能一上来就诉诸武力,很多时候以理服人更加明智……哦波特先生,我想你该去上课了。”
哈利瞪着剑,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夺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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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最终靠着韦斯莱双子的速效逃课糖改良款试验版(会让人鼻血狂流的同时眼球像泡泡鱼一样鼓出来,解药还是没研究出来)逃过一劫,斯内普看起来很想把他禁闭到学期结束,但不知为何最终放弃了。他在医疗翼睡了一夜,一边流着鼻血忍着自己奇怪的视觉效果狂赶论文,一边担心着他用隐形斗篷包裹住的格兰芬多剑会被人发现。那把剑在他临走时甚至要求哈利把它和最近的报纸裹在一起,说什么为了大局它需要了解更详细的近况,而令人绝望的是寝室内能找到的全是《预言家日报》,哈利实在不觉得宝剑能在上面看到任何有用的真实信息。
好在速效逃课糖的效果第二天就消了,他甚至赶上了礼堂里的早餐。罗恩和赫敏已经在了,他俩在哈利走进来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他昨天的事,但碍于教职工桌上的一脸假笑的乌姆里奇,没人敢表现得太明显。
“你吃了乔治和弗雷德的糖,”他一坐下来罗恩就凑过来低声说,“他们俩居然把后遗症弄得那么严重!”
“那可能是因为我心急吃了整半包。”
“所以昨天邓……就是那位叫你去办公室到底是为了什么? ”赫敏问。我们居然连校长的名字都提不得了!她用口型抱怨着。
哈利挠挠鼻子,琢磨着从哪里开始说起。邓布利多不在,所以我把格兰芬多宝剑偷出来了?顺带一提那把剑就在我床上摆着呢?梅林啊,那他下午就能进阿兹卡班了。
这时候送晨报的猫头鹰来了,带来了校内唯一可以合法阅读的《预言家日报》,有一份投到了赫敏跟前。
“天! ”罗恩叫起来,又赶紧压低声音,“你居然还看这玩意儿? ”
赫敏瞪了他一眼:“我至少要知道那些人又编造出了什么胡话。你知道,有时候观察谎言也能给你很多有用的信息。”她快速扫过头版,上面照样在对邓布利多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接着她翻到了第二版,赫敏的神色瞬间垮了下去。
“怎么了?”一直盯着她表情的罗恩立刻问,哈利不知怎么感觉有些奇怪,罗恩似乎对赫敏情绪的变化十分敏锐。
“他们昨天紧急恢复了邓布利多在国际魔法师联合会的会员资格,”赫敏小声说,倒抽凉气,“我的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不是好消息么? ”哈利一头雾水,不过这倒也解释了昨天邓布利多为什么不在办公室。
“不,”赫敏努力压低声音,胸膛因为深呼吸起伏着,“因为盖勒特格林德沃越狱了。”
第二章
作为一名预言者,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一生尝尽了这份天赐礼物带给他的甜蜜和苦楚。
在前半生里他靠着预言的能力无数次完美地预判,给他的对手们带去出其不意的重击,而无数深夜里他也被这些萦绕不去的未来图景侵扰得彻夜难眠,那些炮火的轰鸣声,麻瓜们聒噪地骚扰了每一寸土地,巫师的世界在悄无声息中式微,天赋者被世界摒弃而踟蹰不前……最终这一切都在1945年结束,两个世界的战争都在这一年尘埃落定,他的预言成真了,他自己却身陷囹圄,其后连预言也鲜少来造访这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五个月前他从昏沉的梦中惊醒,白发老者坠楼的景象同铁牢外闪电一同劈开他的梦境。接下来几天他又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蛇纹戒指,焦黑的右手,一道绿光,血红色的丑陋瞳孔……
他先是愤怒,连日在牢房中发出无意义的悲嚎,引得守卫不断前来敲打牢门警告他安静;接着他焦躁,因为无能为力而痛苦,他用指甲抠刮着墙壁,撕毁每天送来的报纸,而看守们得出结论:这位被关押五十年的老囚终于疯了,他终于要死了。
是的,他是快要死了。格林德沃混沌的双眸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未来。但他没有疯。
最终他回归镇静,他生锈的大脑在痛苦中开始喀喀作响,理智飞快地转动着,他需要一个计划。而预言又一次慷慨地向他施舍了援助,他知道了自己即将等到一个机会。
十一月份,一场毫无征兆的寒潮从北极侵袭而来,席卷了半个欧洲,纽蒙迦德年久失修的高塔上砖块松动,他和这座曾经承载了半生辉煌梦想的建筑一起在寒流中摇摇晃晃。某一处的石块坠落了——就像盖勒特早已预知的那样——破坏了禁锢他半世纪的魔法阵。守卫们全忙着用复原咒修补这破建筑的角角落落,以防它直接塌到他们所有人脑袋上,而当他们回到囚室前时,惊恐地发现里面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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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那只癞蛤蟆简直失心疯了。 ”罗恩低声抱怨着,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刚钉上去的第二十六号教育令。
赫敏冷笑了一声:“她干出什么都不奇怪,魔法部现在就是狗急跳墙。”
哈利忍受着他俩的一唱一和,但心底由衷赞同着他们的每一句话。今早的《预言家日报》极不情愿地报道了阿兹卡班发生的大规模越狱,而福吉几个月前还在信誓旦旦地拍着肚皮说摄魂怪们不可能叛变,哈!现在大家对魔法部的信任度已经降至冰点,甚至有些同学会在走廊上特意跑来向哈利道歉。
与之相反的是,乌姆里奇对学校的管控越来越严苛,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特里劳妮和海格的教师岗位摇摇欲坠,哈利怀疑她还没有下手的唯一原因就是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越狱后,欧洲一边倒地支持起邓布利多,而如今阿兹卡班又出现这般疏忽,让不少人又相信起邓布利多来了。迫于形势压力,魔法部多少也得顾及邓布利多的脸色。
“今年真奇怪,对吧?到处都在越狱。 ”宝剑在他脑子里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读我的思想了! ”哈利在脑中向它怒吼,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学会不再像个傻子一样对宝剑自言自语,而是直接通过大脑与它沟通。
用隐形斗篷包裹宝剑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而哈利在事发第二天就不得不向两位好友坦白自己在格兰芬多宝剑的教唆下私自将它带出校长室的全过程。赫敏捂着嘴尖叫问他是不是疯了,而罗恩却提议或许这只是邓布利多在无声中授意的。
但事已至此,赫敏一边抱怨着他俩的莽撞和愚蠢,一边给哈利的书包施加了空间拓展咒,让他能将剑整个放进去,背着走来走去。(“真酷啊兄弟!”罗恩羡慕地评论,被赫敏用靠枕打了一下)而在此之后两个月过去了,邓布利多似乎并没有发现宝剑的失踪,也没有过问哈利任何事情,哈利几乎都要相信罗恩的判断了:或许这一切真的是邓布利多暗中授意的,他只是不方便在被魔法部监视的情况下说出来。
“波特先生,你与其向我抱怨,还不如认真学学大脑封闭术,不然连我这个铁块都能随意在你脑海中游览。”宝剑在他脑中继续聒噪。它还缩在哈利的书包里读着《两个世界:近代麻瓜与巫师的边界》,两个月前它就把哈利五年来所有的课本都读完了,接着就开始要求哈利去借书给它读,频率是每天五本,以至于平斯夫人看哈利的眼神都有些慈爱了。她赞赏哈利终于发现了书本的美并且学会了珍爱它们,并且嘱咐哈利即使面临OWLs也不必学得如此刻苦。
想起OWLs让哈利更加心烦意乱。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在应付课业的同时暗中主持着邓布利多军,而邓布利多本人又把他扔给了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他学得一团糟),他所有时间都排满了,作业总是擦着死线写完,更别提额外准备的巫师等级考试的复习。
即使如此,伏地魔的思想依然会时不时侵入他的脑袋,让他睡不好觉。格兰芬多的宝剑倒是在这件事上帮了一点忙,它尽力帮哈利挡住了大部分的思维入侵(“嘿!这边占线呢!”哈利想象着它对伏地魔这么吼),但它也催促着哈利认真学习大脑封闭术,不知为什么,宝剑并不希望伏地魔发觉哈利还有这么一位助手。
“就当是满足一下我当个天降奇兵的虚荣心吧。”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宝剑这样回答,听起来像个狡猾的老头。
然而事实证明,天降奇兵并不只格兰芬多宝剑一位。
走廊里的流言日渐多了起来,关于食死徒的话题从最初的恐慌逐渐转为忧虑,又从忧虑转为好奇,在一月将尽的时候,凝滞在霍格沃茨顶上的阴霾似乎已经散了不少,学生们都兴奋地讨论着一个新话题,甚至连教师们都暗暗参与了:有人在狩猎食死徒。
“这真是太勇敢了!不管那人是谁——想想吧,主动袭击食死徒!多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啊! ”罗恩激动地说,他手里的护树罗锅被攥得太紧,已经开始愤怒地扭来扭去。
赫敏皱着眉头,专注地画着护树罗锅,罗恩的话让她抿了抿嘴。
“你觉得是凤凰——他们终于出手了吗? ”哈利问。
“不,不可能是他们。 ”赫敏快速地勾完最后一笔,而罗恩把护树罗锅塞给哈利,很自然地凑到赫敏边上开始抄她的完成图。
“如果你仔细读过报纸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食死徒——还有不少是前食死徒——死状都非常…… ”赫敏皱起了鼻子,“报纸上说他们都死于不可饶恕咒或者多处致命外伤,我不觉得‘凤凰’会允许那么残忍的对敌方式。”
哈利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让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快意,他张口就说: “或许是他们意识到过去对食死徒太心慈手软…… ”
“波特先生! ”宝剑突然在他脑海中大叫起来,哈利回过神来,发现赫敏震惊地看着自己,到下课为止她都没有和他再说一句话。
之后这一整天哈利都闷闷不乐。尽管罗恩在课后追上来解释说自己认同哈利的观点:“那些食死徒手上都有人命,他们以折磨人为乐,即使有人以相同的方式对待他们,那也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你看过相关的报道吗? ”哈利问。
“我?没有,”罗恩一愣,“我连预言家日报的一个角都不想碰到,只有赫敏读那些……新闻。”
哈利沮丧地继续往前走。
“有这种血债血偿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哈利。”宝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听起来比平时温和多了,连对他的称呼都换了一个,“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力去憎恨自己的敌人,尤其是他们在对你造成了那么多伤害之后。”
“我知道,”哈利闷闷地想,“我只是担心,万一那样的想法……是伏地魔的思想影响了我,让我也变得嗜血了呢? ”
“保持理智的思考,不要迷失在仇恨里。 ”宝剑说。
或许我该去看看那些报道,至少了解一下赫敏看到的信息,哈利想。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懊悔,凤凰社当然不会对人使用不可饶恕咒,即使对方是敌人,他怎么能将这样一群在暗中保护大家的英雄和食死徒相提并论呢?
“或许你可以直接去问凤凰社的人, ”宝剑建议,“他们在这件事上肯定掌握了更多信息。”
说得对,哈利抬头环顾四周,学生们三三两两在走廊上闲谈着。邓布利多还是遥不可及,哈利又不想再面对斯内普了……他想起了小天狼星的双面镜。
.
格林德沃能感到命运的丝线在颤动。自从他离开那座困了他五十年的漆黑高塔,这纤弱的丝线就没有停止过它的舞蹈,它不再符合旋律了,仿佛随时都要脱离原定的节拍。
和五十年前相比,从欧洲来到不列颠群岛更加便捷,但对于盖勒特格林德沃来说,这变成了一场更加艰苦的旅程。他得同时躲避着麻瓜和巫师的视线,而这具咯吱咯吱作响的躯体显然已经难以胜任,但格林德沃从不认输,除了对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通过捡到的报纸了解着英国魔法界的近况,还有邓布利多的近况。巫师联合会发现他越狱后吓得立刻给邓布利多官复原职,这倒是意料之内,这些家伙五十年后依旧是一群出了事就只会找邓布利多哭诉的软蛋,没了邓布利多他们还能做得了什么?
可他们,你,就快失去邓布利多了。一个声音悄悄在他心里说。根据他的预言,邓布利多将在半年后诅咒缠身,一年半后在极度痛苦中被人杀死。而格林德沃干瘪的老心脏也开始因此疼痛起来。
为了缓解这种难以抑制的心痛,他通过杀戮来发泄。邓布利多不会喜欢这个疗法的,但他已经管不到他了。他找到了一窝食死徒——自称已经金盆洗手了,但在摄神取念中他们分明毫无悔意,只是随着潮流假惺惺地自保而已。他又从他们脑子中挖出了更多食死徒的身份,于是他易容成死者的模样,敲开那些食死徒的家门,并确保他们惊骇的眼睛中映出的最后东西是一道绿光。
一月末的一个深夜里他来到了一栋小而破败的房子前,里面躲着小威尔克斯和他的妻子。根据格林德沃杀死的上一个食死徒的记忆,第一次战争结束时他们因未成年和证据不足而逃过入狱,而如今伏地魔再起,这些旧日残党们又密谋着一起聚会。
格林德沃冷笑起来,看来他们没有机会再去参加聚会了。
可当他站在前门时,他发现门已经被暴力拆毁了,剩下的半扇破门虚掩着,厅里传出小威尔克斯痛苦的求饶声:“我不知道……聚会还没……黑魔王……黑魔王!”
格林德沃考量了一下,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幻身咒,悄无声息地步入了室内。
他首先看看到了一个头发枯黄的女性尸体,那是小威尔克斯的妻子,她的两只耳朵都被割掉了,嘴角被割裂到耳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已经浑浊。
客厅里,小威尔克斯跪在地上大声哭嚎着,嘴里吐出一串串不连贯的话语,一时哭泣着求饶,一时高呼着伏地魔的伟大。他的面前站着一名中等身量的黑袍人影,手中拿着一支火钳,里面夹着一颗眼球。
“你是想让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挖出来么? ”审问者的声音听起来出人意料的年轻。
“我不知道! ” 小威尔克斯歇斯底里地嚎叫着,“他们还什么都没和我说!他们只告诉要聚会!伟大的黑魔王归来了! 啊—— ”一把黑色的短剑划开了他的右脸。
野蛮。格林德沃在心里评价着,野蛮又粗鄙,而且效率低下。一个摄神取念加一个阿瓦达索命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弄得鲜血淋漓。这名审问者显然无法领略魔法的优雅之美。
但有一点是显然的,在面对伏地魔时他与这位神秘的审问者站在同一边。格林德沃不吝于结交一个短期盟友。
他将幻身咒撤下:“你这样可什么都问不出来。 ”
审问者的目光从小威尔克斯身上挪开了,牠有一张很年轻的脸,和一双异常平静的深灰色眼眸,正有些好奇地看着格林德沃。
没有魔力的流动,格林德沃暗自惊讶了一下,这说明他面对的是一个小麻瓜,或者一个小哑炮,怪不得审讯方法都是些过时的麻瓜手段。
“那你来? ”审讯者退开一步,意外地好说话,甚至并不关心格林德沃是谁,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格林德沃只用了一个摄神取念就解决了问题,接着一道绿光终结了小威尔克斯的命。旧食死徒的集会定在这周三,地点在斯莱特林那帮追随者的老宅里,他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毕竟届时参与者会被他一个不留地杀光。
至于他短暂的盟友么——格林德沃侧眸看去,那人也平静地看着他,神色自若,甚至带有一丝好奇,好像还在等着格林德沃好心地汇报审问成果。格林德沃在心底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拿根他从醉酒巫师那儿顺手牵羊的魔杖(这根玩意儿又软弱又迟钝,他年轻时无杖施咒都比用这好),他依然在被全欧洲的魔法部通缉,恐怕现在也在被食死徒们通缉,他不能冒险留下任何自己的踪迹。
他的杖尖朝对方一点:“一忘皆空。”
魔杖喷吐出一股银白的烟雾,飞快钻入审问者的额头,一阵静默后,什么也没发生。对方甚至还朝格林德沃微笑了一下。
在格林德沃时隔多年后再一次咀嚼着真正震惊的滋味时,对方轻快地问他:“你也在追杀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吗? ”
他听到命运踏向未来的舞蹈正式出现了一个错步。
tbc.
感想 @落叶渭水生 的鼓励,我发上来了,以及对不起布圈的各位,请让我短暂爬一个墙……
【GGAD】一世纪之后(补档·卷一·楔子~6)
之前估计是因为全文链被ping了,现在筛一筛补个档
Summary:
他在一世纪之后等来了当年未出口的答案。
#原著时间线平行宇宙,GGAD双重生,和HP一起上学
#大纲基础仅包括原著小说七部,不包括神奇动物(高亮!),因此会有设定冲突
#HE保证
楔子 IF……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赤褐发色的男孩微微偏头,轻声说道。
拥有华美金红色羽毛的鸟儿轻轻鸣叫了一声。
“可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最起码我现在看不到所有的。”男孩有些苦...
之前估计是因为全文链被ping了,现在筛一筛补个档
Summary:
他在一世纪之后等来了当年未出口的答案。
#原著时间线平行宇宙,GGAD双重生,和HP一起上学
#大纲基础仅包括原著小说七部,不包括神奇动物(高亮!),因此会有设定冲突
#HE保证
楔子 IF……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赤褐发色的男孩微微偏头,轻声说道。
拥有华美金红色羽毛的鸟儿轻轻鸣叫了一声。
“可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最起码我现在看不到所有的。”男孩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就算是我看过的,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感觉。除了让我头痛以外,没有别的用处。”
这一次凤凰直接跳到他肩膀上,试图去啄他的耳朵。
“唔,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弄错。”男孩连忙安抚性地用手指为她梳理羽毛,“只不过,任何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活了一个多世纪,总会有些难以置信的。这就好像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成为彩票中奖人和通缉犯,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本来都和你没关系。”
这个拙劣比喻的后果就是凤凰非常不客气地啄了他一下,实打实的。
“好吧。”揉了揉红肿的耳朵,男孩连忙道歉,“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用厚重的羊皮纸做信封、绿色墨水书写且没有贴邮票的信。信封上有一个他不知道该说熟悉还是陌生的纹章。他轻轻摩挲着信纸,同时仔细审视上面的字迹:
伦敦东区
莎莉孤儿院
三楼西走廊尽头房间
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收
这封信有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说它是被一只猫头鹰大清早飞进来扔到他身上的(孤儿院的邮箱前几天被撞坏了);比如说信封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材质;比如说上面的地址精确得不太自然。总之,这封信特殊到让阿不思在看见它的瞬间就将它一把塞进了口袋,以防可能发生的任何麻烦。直到所有人都开始午休,他才溜到天台来好好研究这封信。
阿不思所说的“记忆”,解封于半年前。后来他估计那本来该是一次小巫师的魔力暴动,放到他身上就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外在表现是他直接晕倒在了麻瓜小学的课堂上,并且高烧不退。
这是一场纯粹的意志上的战争,他必须坚守自己的神智,才不会被洪流一般的记忆冲击到崩溃。最终他赢了,那些记忆流动逐渐平缓,有的偃旗息鼓蛰伏不动,有的则缓缓流过灵魂视角的眼前——
他看见自己在辽阔美丽的沃土原上奔跑,看见自己在神秘幽暗的古堡中穿行,看见一场又一场战斗,看见从大门走进礼堂的一批又一批孩子……还有镜中眼神疲惫的自己,浓重的悲哀被压抑在眼底,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出其中有多么深重的痛苦。
但他不懂。
那些感情不属于现在仅有十一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但他也无法忽视记忆对他的影响。所有义工都认为他比以前要沉静得多,仿佛一觉醒来就褪去了大半的稚嫩。他开始感到恐慌,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尽管这些都没有被别人看出来,仿佛他生来就擅长保守秘密。
还有福克斯。凤凰奇迹般地找到了他,至少让他确定了自己的记忆不是臆想。
无论如何,正事都是要办的,更要珍惜宝贵的自由时间。于是一人一凤凰凑在一块,开始看信件的正文: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米勒娃•麦格
(国际变形术协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
亲爱的邓布利多先生: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在七月三十一日前对您进行必要的指引和解惑,敬请等待。
副校长(女)
波莫娜•斯普劳特 谨上
阿不思轻轻舒了口气,也不知是为没有“另一个自己”感到宽慰还是忧虑。如果其他人没有变化的话,那么霍格沃茨的情况应当还不错(他对两位“曾经”同僚的品性和能力都相当信任)。他更担忧的是黑魔王的情况。
1991年,真是一个再碰巧不过的年份。
是否还会有大难不死的男孩?
他需要做的,是根据现实作出判断。
正文 卷一·魔法石
CH 1 会议和指引
身为霍格沃茨的教授,尤其是各个学院的教授,假期是相当短暂的。
在批改完各个年级的试卷、将孩子们送上霍格沃茨特快之后,他们只能休息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就不得不返回这座古老的城堡,开始为下一个学年的各种事项做准备。而其中,校长几乎是常年住在这座城堡里,在照看学校的各种事项之外,他们还需要参加一个非常无聊、冗长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整个学校的会议——
校董会议。
现任霍格沃茨校长,米勒娃·麦格在参加完这一次校董会议后,从壁炉返回了校长室。向来严肃的女校长在参加完这种往往毫无意义可言的会议后往往会比较心情恶劣,贴心的家养小精灵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下午茶,以舒缓她紧皱着的眉头。不过今天她的心情似乎格外糟糕,随便喝了两口红茶,她便返回办公桌前,开始浏览今年的学生名单。当看见那个在巫师界家喻户晓的名字时,她再次叹了口气。
这种坏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各院教授会议上。她环视一圈:副校长斯普劳特教授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弗利维教授坐在自己变形出的高椅子上,让她担心这个略有神经质的同僚待会儿会不会从椅子上掉下来;斯拉格霍恩教授坐在最远的银绿色椅子上,目光游移不定;霍琦教授则如往常一般目光锐利,鹰一般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稍稍柔软了些。
“那么,”麦格教授咳嗽了一声,“第一件事情,昨天校董会通知我们,盖勒特·格林德沃会在今年入学。”
听到这个消息,各位教授的反应各不相同。比如说,霍琦教授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对校董会的不满;而弗利维和斯普劳特虽然有些不快,但还不算反应激烈;斯拉格霍恩则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既然格林德沃已经和我们的校董们协商好了,那我们也就不用再考虑这件事了。”麦格教授用一种不带什么感情的口吻说道。倒不是她对这位小格林德沃先生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件事的整个经过着实不令人愉快。要知道,盖勒特·格林德沃本该在两年前入学,却因为格林德沃家族内部的斗争牵扯到了霍格沃茨的校董们,以至于阻碍了他的学业。理论上来说,霍格沃茨录取小巫师是不必和校董会扯上关系的,但如果学生本人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提出休学,校长也还是要批准的。
就这样,盖勒特·格林德沃足足休学了两年,直到他代表的那一部分格林德沃家族争取到过半数的校董支持。这个结果其实也让麦格教授有些惊讶,毕竟一边是空有继承人名号却没有心腹力量的未成年巫师,一边是正值壮年,在德国本家有各种人脉积累的里查德·格林德沃,即便是打成平局,也足以让人啧啧称奇了。
“那么,第二件事情。”麦格教授喝了一口有些凉了的红茶,“今年哈利·波特要入学了。”
好吧,她应该有准备的。麦格教授在心中叹了口气,矮个子的同僚果然尖叫一声掉了下去。其他教授则面色更加严肃。
“除了福吉那个笨蛋,我们这些人都知道,黑魔王并非死去,只是消失了。”麦格教授对现任魔法部长的用词相当不客气,也没有顾及脸色明显变了的斯拉格霍恩,“校董会的人可能比我们还更清楚一些,他们总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各位教授的脸色都有些沉重。十年前波特老宅的战斗相当惨烈,猝不及防的波特一家被黑魔王突袭,以至于不能及时呼叫救援。然而,当傲罗们赶到时,却发现断壁残垣中,还有一个才一岁多的婴儿存活,神秘人却已不知所踪。
这就是救世主传说的起点。
这个孩子最终被送到他的姨妈家抚养。尽管那是一家麻瓜,但做出这个决定的麦格教授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她通过查阅资料得知了血缘魔法的存在和维持方式,面对魔法界在黑魔王倒台后混乱的局面,这种掩人耳目的安排更具安全性。
“入学通知书已经发送了吗?”
“是的,但没有回信。”
“我想他需要一个引路人。”
麦格教授缓缓点头:“这是自然的。但我们或许需要慎重些。事实上,我想我亲自去一趟会更合适。”
斯普劳特赞同地点点头:“很合适的主意,米勒娃。还有,多笑笑,别吓坏了我们的小救世主,他还是个孩子呢。”
麦格教授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但确实是试图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严肃:“好吧,我尽量。”
相当可惜的是,这个尝试很难在她心情糟糕的前提下完成,尤其是在她撞见正准备逃亡的德思礼一家时。
哈利·詹姆斯·波特这几天的心情相当微妙。
在被猫头鹰轰炸过几天后,德思礼一家已经有些神经质了——这表现在弗农姨父用钉子和木板把他们封在了屋子里而佩妮姨妈也没有真正阻止他,结果则是他欣赏了一番从壁炉里涌进来的信件流。
他试图抢一封信,但弗农姨夫表现得出乎意料的警觉和敏捷,以至于让哈利怀疑他是否换了一个人。
毫无疑问,有人在坚持联系自己——这是一种让哈利相当愉快的想法。这显得自己有些重要,而非一个被人绕道而行的怪物,又或是被达力随意欺负的不值一提的家伙。不论是什么缘故,他至少值得寄信人矢志不渝地寄信过来,并且是用这样一种看上去酷毙了的方式。
但是他还是没能弄到一封信!这个事实又令他相当沮丧,毕竟他不知道那个寄信人什么时候就会放弃这个看上去就很麻烦的事情。更可怕的是,弗农姨夫居然打算离开女贞路!
他由衷地希望达力能再拖延一会儿,鉴于此他甚至帮着他试图将电视塞进运动背包(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已经把自己一半胡子揪掉的弗农姨夫实在是太可怕了。当他们跌跌撞撞走出家门时,哈利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斗篷、戴着黑色尖顶帽子的女士站在花园门口,满脸显而易见的怒气——
“梅林在上——你们在做什么?!”她几乎是在尖叫了,这对她估计不常有。哈利心想,显而易见,我们在准备逃跑啦。
“我以为我们当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位快要气疯了的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面色惨白的佩妮姨妈,“佩妮·伊万斯,哈利11岁了,这是他返回我们的世界的时刻。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我想你对哈利什么都没有说过对不对?”
伊万斯。哈利有些茫然,然后他想起来这是姨妈的娘家姓氏,也就是自己母亲的姓氏。或许这位女士认识自己的母亲?他突然感到有些激动,试图挤到前面去,结果被清醒过来的佩妮姨妈拽住了:
“你们?!”佩妮姨妈几乎是在尖叫,“我那个该死的妹妹死了,留下了这个小怪物,我们只好收养他。现在!你们!又想把这个怪物带走,就像当初的莉莉一样……一样消失掉……最后把自己给毁了!”
哈利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车祸,他记得姨妈姨夫一直说是爸爸妈妈是因为车祸死掉的。但这段声嘶力竭的控诉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头。他趁着佩妮姨妈激动时抽出了自己的手,借着自己瘦小的身形钻了出来,但也不敢和陌生人站得太近。他就这么磨磨蹭蹭地走到花园中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相当严厉的女士。
“日安……呃……我是说,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哦,哈利,我知道的,我认识你的父母,事实上,他们也是我的学生。”哈利惊讶地发现这位女士的目光在投向自己时瞬间柔和下来,而她的话语中的含义也让他十分惊异,“你可以叫我麦格教授,鉴于你马上就要进入霍格沃茨学习了。”
“霍格沃茨?”不管它是什么,听上去都比石墙中学要好很多。
麦格教授再将目光投向德思礼一家的时候,已经不能仅仅用严厉来形容了:“你真地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告诉什么?
“哈利,”麦格教授在得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之后,重新转向哈利,完全无视了佩妮姨妈的尖叫和弗农姨夫的咆哮,“事实上,你是一个巫师。”
哦。
这算是提前的生日礼物吗?
CH 2 对角巷
阿不思觉得梅林还是眷顾自己的。
来接他的是斯普劳特教授,和蔼的獾院院长对这个有礼貌的孩子相当温柔,在阿不思的配合之下,他们很快就完成了基本的知识普及和与孤儿院的交涉工作。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对角巷,这个阿不思一直强行按捺住自己才没有试图自己前往的地方。毕竟,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采用特殊手段进入对角巷也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行为。然而,阿不思现在想要了解任何关于巫师界的事,也只有对角巷这一条途径。
在这样屡遭挫折的情况下,他在摩金夫人长袍店……和救世主撞了个正着。
在看见哈利额头那道伤疤时,阿不思就明白,自己已经和这个世界的命运接轨了。而那副有些可笑的圆框眼镜、松垮的衣服、瘦弱的身形则昭示着他的生活环境也没有发生变化。这是坏事,也是好事。但直到现在,拥有两世记忆的阿不思,也说不清到底是更坏还是更好。
“米勒娃,我没想到你也会今天带他来这里。”
“哦,波莫娜,你是不知道……”
两个教授开始谈话。阿不思只有助学金,所以只能选二手的袍子,不过也需要量一量尺寸。所以他也站到圆凳上来。
“你好,你也是去霍格沃茨吗?”阿不思先开口问哈利。
“是的。”哈利有些惊讶地回答,不过他很快从阿不思的衣着和神态上看出了一些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所以他再开口时,就没那么拘谨了,“你也是和教授一起来的吗?”
“唔,是的。你可以叫我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阿不思柔和地笑笑,“我在孤儿院长大,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一名巫师。”
哈利的表情中多了一点同情的意味:“呃,抱歉,我是说,我爸爸妈妈也都过世了。虽然我住在姨妈家,但他们对我可不怎么样。我也没想到自己是巫师来着。哦对了,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没关系,我对小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准确地说是这个世界的“小时候”,毕竟另一个世界不算数,“你等下要去书店吗?”
“大概吧。”哈利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和斯普劳特教授谈话的麦格教授,“刚刚麦格教授好像是这么说的。带你来的是……”
“斯普劳特教授。”阿不思回答道,“草药学教授,听上去很有意思的课程,不是吗?”
“嗯。”哈利的回答有些迟疑,这让阿不思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幼年环境造就的一定程度上的自卑情绪,所以他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对魔法界也还一无所知呢。”
哈利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他想起来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同样对魔法界十分陌生,不过看上去要比自己要更加自信。受到感染的男孩鼓起勇气开口:“阿不思,等会儿我们一起去书店吗?”
已经量好尺码跳下圆凳的阿不思转头,蔚蓝的眼睛眨了眨:“等等,我去问一下教授。”
当阿不思请示教授时,麦格教授稍稍迟疑了一下,和斯普劳特教授交换了一下眼神,接到肯定答复的她又朝救世主那边望了望,看见了哈利眼中的希冀。她抿了抿唇,点头表示同意。斯普劳特教授立刻给了阿不思一个肯定答复。
非常顺利。
在丽痕书店,阿不思计算了一下开支,在旧课本之外,挑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这样他就还有买一根新魔杖的钱。看见《魔法史》上“巴希达·巴沙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阿不思,你在想什么?”走向奥利凡德魔杖店时,哈利偷偷问道。
“哦,我在想,”阿不思连忙找个借口,“我刚刚看见宠物店,正在想巫师是不是都用猫头鹰送信。”
“可能吧。”哈利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的入学通知书就是猫头鹰寄来的。”
他们一起走进了奥利凡德。这家店铺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无光。无数魔杖盒子堆叠在一起直顶天花板,仿佛是一所管理严格的图书馆。两个孩子都自觉不自觉地保持安静,麦格教授环视一周,咳嗽了一声。
“下午好。”轻柔的嗓音响起。哈利被吓了一跳,阿不思则立刻转向那个人。
一个老头,有着让人有些脊背发凉的颜色很浅的、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两个小巫师拘谨地说“你好。”
“哦,是的,是的。”奥利凡德先转向哈利,“我知道我很快就能见到你。”
哈利的手在出汗,在奥利凡德提到他的父母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阿不思的手,两位教授的眼神也有些黯然。而当奥利凡德越凑越近,触碰到哈利的伤疤时,除了阿不思之外,所以人的脸色都发白了。
然后奥利凡德一转头,看见了阿不思。
这是阿不思最没有把握的一站,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拿到那根所谓的“命定魔杖”,更想知道那根魔杖是否还是上一世那一根。
是让他离那个世界的距离拉近,还是更远些。
“哦,这真是……这真是……”奥利凡德再次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地盯着他看,让阿不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来是这样……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他突然奔向店后的货架,丢下茫然的阿不思和哈利,以及两位没有好到那里去的教授。然后他满意地捧着一个盒子走回来。
“一定会非常合适,我早该明白的。”他将盒子打开,递给阿不思,“试试看。”
阿不思在看见那根魔杖时就愣住了,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百年前的记忆呼啸而至。他身后仿佛传来母亲的催促声,难得的温柔和鼓励:“试试看,阿不思。”
花楸木,凤凰羽毛,十一英寸长。
他握住她,就像是老友重逢。
阿不思一直沉浸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直到一道金红色的光点亮了整个店铺,他才恍然惊觉,随即听见了孪生魔杖的故事。
伏地魔还会回来,他依旧需要确保哈利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麦格教授最后还是给哈利买下了海德薇,不过哈利还没有给她取这个名字。而阿不思礼貌地拒绝了斯普劳特教授的好意——他并不想冒激怒福克斯的风险。
“唔,当然。”阿不思报了一遍地址,“我想你最好用她寄给我,毕竟邮政——我是说麻瓜邮政——可能会有点麻烦,我不太好和孤儿院的人解释。”
哈利想到自己的处境,立刻点头。
“那就九月一日见!”阿不思挥手和哈利告别,“我会早点去火车站等你的。”
“再见!”哈利高兴地回答他。太好了。
夏日的暴雨。
孤儿院在深夜除了风雨声一片寂静。管理员不允许他们深夜开灯,除了盥洗室。但对于已经拥有了魔杖的阿不思而言,这些根本不是问题。他的魔力只比普通11岁小巫师深厚一点,但另一段记忆赠与了他许多实用的小技巧。
简单的荧光闪烁就能充当不错的照明。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看《魔法史》,并且将重点放在了近一个世纪的近代史上,另一世他出生之前的魔法史并没有什么变化。
伏地魔的崛起变晚了,大概是推迟了3到4年,结果就是魔法界刚刚陷入恐怖气氛时,就发生了波特老宅遇袭事件。这是好事,在英国魔法界没有真正对伏地魔有震慑力的巫师存在时,这样的推迟避免了更多的牺牲。
然后他将目光移向欧洲大陆,近代欧洲大陆相当平静。平静得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怀疑是不是涉及另一段记忆缺失的部分。
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魔杖。魔杖与他十分契合,也和另一世的魔杖一模一样。
但不是新的。
这是一根曾经有过主人的魔杖。
奥利凡德甚至没有按旧魔杖的价格收钱,而是就这样送给他了,让两位教授极为讶异。
他轻轻抚摸她,看见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痕迹和伤疤,冥冥中回响着凤凰的歌声。他闭上眼睛。窗外暴雨如泻。
好像物归原主。
Chapter 3 霍格沃茨专列
“好了,你到了,小子。”弗农姨夫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你的站台应该是在这两个站台之间吧?可看起来还没来得及修建呢,是吧?”
早上五点起床并没有让哈利觉得困倦,最少现在他的心脏被兴奋和紧张紧紧攥着,甚至顾不上去听弗农姨夫的嘲笑。毕竟他已经看见了站在另一根承立柱后面的阿不思,他新认识的朋友,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证明。不论这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哪,最起码它应该是存在的。
弗农姨夫在假惺惺地祝他学期顺利后就和佩妮姨妈和达力一起走了。佩妮姨妈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匆忙,然后就汇入了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哈利心想,她大概是知道这回事的,或许妈妈曾经和她说过。
“准备好了吗?”阿不思看见德思礼一家走后才过来。
“如果你是说预习,我想我做得不太成功。”哈利半是抱怨道,“要我说,魔法史真是太无聊了,虽然我给海德薇在魔法史里找了个名字。”
阿不思稍微愣了一下,显然,哈利还没看到魔法史的近代部分,他应该提醒一下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哈利还是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的“名气”,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麻烦。
“不过我按你在信上说的,拿魔杖试了试简单咒语,好像还有点效果。”哈利转身打量站台,“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不思看了看时间:“我比你早到半个小时,有三拨人看上去是巫师的经过。他们好像都是从这里过去的。”
他指着两个站台间的检票口。
“哦,天啊。”哈利看上去有点犹豫,“我们……就这样过去?”
阿不思歉意地笑笑:“我看得不太清楚,也……不好意思问。”
哈利安慰他:“没事,我们试试看吧。”
人来人往的入口不会让麻瓜意识到有人穿越了站台,更何况,大多数人只会将怪事当做自己的一时眼花,而不会去深究真相。普通人都下意识拒绝为不同寻常之处思考,这是本能。
于是他们先后冲过了检票口,来到了一个挤满家长和学生的站台。深红色的机车停靠在一旁,浓烟在唧唧喳喳的人群上空缭绕。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猫咪,一边向车尾还有空位的车厢移动。一路上他们路过不少家庭,父母一遍遍叮嘱孩子各种事项,孩子则急切地想要去找自己的朋友。哈利眼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羡慕之色。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反而看向阿不思。阿不思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他们最后还是在车尾找到了一个空隔间。两个人的体型都偏瘦,但一次一起搬一个箱子还是没什么问题。最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坐在座椅上,都笑了起来。
“也许我们应该好好学习漂浮术。”
“更要好好锻炼身体。”
阿不思想起哈利的魁地奇天赋,点点头:“不知道巫师有什么运动,好像是魁地奇?”
“我好想有点印象。见鬼,我看魔法史从来都是看完就忘。”
你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这三个字的。阿不思心想。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杯还指望你呢。
他们休息够了,坐坐正,开始打量车窗外的情形。快要开车了,学生们都在上车,还有些正在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家长们朝列车挥手,各种告别声此起彼伏。这时隔间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他们转过头,看见有一头红发的男孩正局促地看着他们。
“这里有人吗?”他指的是两人身边的空位,哈利和阿不思一人坐了一边,“别的地方都满了。”
哈利摇摇头。男孩坐了下来。阿不思决定先打破僵局(他已经知道这是罗恩了):“你好,我是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
“哦,我是罗恩,罗恩·韦斯莱。”男孩像是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发现对方态度不错。
“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什么?!”罗恩瞬间瞪圆了眼睛,目光像是黏在了哈利刘海下的伤疤上。哈利被他的表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地看着阿不思。阿不思叹了口气:“哈利,我大概知道原因。你没看近代魔法史对吧?看完你就知道了。”
被惊吓的救世主连忙拉出自己的箱子,开始找书。恍恍惚惚的罗恩在双胞胎过来调戏的时候都处于迷糊状态,以至于双胞胎非常没有成就感地走了。阿不思帮哈利找到了章节,把书递给他,转向罗恩:“先别问他,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罗恩咽下自己的问题,转而问阿不思:“你们早就认识吗?”
阿不思微笑:“在对角巷碰到的。你有两个哥哥?”
罗恩说到这个就有些沮丧的意味:“不,五个。查理和比尔已经毕业了。珀西、乔治和弗雷德还在念书。”
“那你家里人都是巫师吗?”
“哦,是的,我想是这样。”罗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阿不思,“我想,我妈妈有一个远房表兄是一个会计师,不过我们从来不谈他。你呢?”
“我不知道。”阿不思轻声说,“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罗恩立刻表示抱歉,阿不思笑了笑表示没关系。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望着田野和草场从眼前掠过。
过了一会儿车厢的寂静被打破了,哈利啪地一声合上了那本厚厚的魔法史。阿不思和罗恩都抬眼看他,前者向后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哈利没有哭,至少没流眼泪,不过脸色非常不好。他盯着车窗外看了大概有五分钟,然后转过头,看见脸色苍白的罗恩和担忧地看着他的阿不思,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麦格教授没有和我细说。”
麦格教授当然不会和他细说。首先,她只是告诉了哈利父母的死因并非车祸,而是“神秘人”所为。然后,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救世主”的名称了。她相当清楚这是为了安抚民众情绪打出来的招牌,但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通过对哈利的观察,这种名气不仅毫无益处,更会成为哈利沉重的负担。
这种犹疑让哈利直接面对了罗恩的好奇和崇拜,也让他意识到了头上的伤疤的特殊性。再结合魔法史中简明扼要的叙述,他已经敏感到了一丝不对劲,那就是魔法界对他,哈利·波特的态度的不对劲。
不仅是幸存者,更是救世主。
沉重的气氛被小推车打破了,笑容可掬的女巫探头问他们要不要买点东西吃。哈利没有吃早饭,尽管刚才的事让他没什么胃口,但种类丰富的食物还是让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能支配的零用钱。罗恩的耳朵涨红了,嘟哝着说他带着三明治。而阿不思——哦,他也有点零用钱,但可惜,是麻瓜货币,今天出门时孤儿院院长给的,来不及去古灵阁换了。
哈利没有答应阿不思的兑换请求,直接把南瓜馅饼塞到他手上。在这之前他没有分给别人任何东西,事实上也没有人和他分享,除了借海德薇给阿不思送回信。当然,罗恩的三明治也被冷落了。
男孩们边吃边聊,之前的沉郁气氛逐渐消散。罗恩给他们普及巧克力蛙卡片的知识。阿不思坚决拒绝尝试比比多味豆(这方面他的运气从来没好过)。显然卡片上不会再有邓布利多。不过他们看见了麦格校长,还是那样不苟言笑,即便是在卡片上。对了,他们还热烈讨论了一下上面的梅林到底是不是他本人的样子。
又有人敲他们的隔间门,一个圆脸男孩走进来,含泪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只蟾蜍。
三人都摇摇头,他就大哭起来:“我又把它弄丢了!它总想从我身边跑掉!”
哈利和罗恩都稍稍安慰了他一下,他抹着泪走了。罗恩开始谈起自己的斑斑,阿不思的思绪则开始漂移。他觉得头有点痛,或许是那些记忆又开始作怪了。他匆匆和哈利和罗恩说自己需要新鲜空气,就走出了隔间,差点撞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看见他难看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随意道了个歉就和她擦肩而过。他记得车厢连接处有盥洗室,决定去洗把脸。
他把冷水扑在自己脸上,撑着洗手池大口呼气。镜子似乎在大惊小怪,他没空理它。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轻声道:“福克斯。”
金红色的大鸟从虚空中闪现,轻声吟唱着舒缓的调子。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尽力让自己和平时看上去差不多。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觉得好些了,睁开眼睛,凤凰已经消失了。
他返回隔间时发觉哈利和罗恩脸色都不太好,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已经来过,还有之前和他擦肩而过的赫敏。罗恩似乎还在念叨分院的事,不过哈利显然更担心刚刚阿不思的脸色。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我有点晕车?”阿不思随口扯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哦,刚刚赫敏说,我们快到了,要换校服了。”哈利接口道,没再说什么。
又黑又小的站台上,霍琦夫人提着灯,吹着哨子,指挥一年级新生跟着她走。他们连滑带溜、磕磕绊绊地走下坡,没有人再说话。夜里太黑了,他们只能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走。
“拐过这个弯,你们就会第一次看到霍格沃茨了!”霍琦夫人将重音放在了“第一次”上。
接下来是一阵嘹亮的“噢——”。
狭窄的小路尽头突然展开了一片黑色的湖泊,湖对岸高高的山坡上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上塔尖林立,一扇扇窗口在星空下闪烁。
“她真美。”阿不思轻声说。
“是的。”哈利喃喃应道。
他们乘船渡湖,四人一组。同船的恰好是赫敏,罗恩似乎哼了一声,也有可能没有,要么就是赫敏没听见。
这段航行终止于一个看上去像是地下码头的地方。学生下船清点时,纳威的蟾蜍终于被找到了。之后他们穿过一条隧道,终于到达了城堡阴影下一块平坦潮湿的草地。
大家攀上一段石阶,聚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
CH 4 分院帽
“Oh, you may not think I'm pretty,
But don't judge on what you see,
……
So put me on! Don't be afraid!And don't get in a flap!
You're in safe hands (though I have none)
For I'm a Thinking Cap!”
很难说它唱得好听——但还能忍受。阿不思默默地想。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起劲地鼓掌。而大多数一年级新生都十分紧张,主要是被之前那一大群幽灵吓的。即便幽灵大多数都很和善,但他们终归是没有实体、冷冰冰的存在。
罗恩在抱怨弗雷德对自己的恐吓,而哈利则淡淡笑了一下,估计是为不用念咒语而放松。他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点儿不自信。
阿不思很好奇,这回自己会被建议去哪里。对于四个学院的特质区分,他曾经坚信不疑,而后又开始产生怀疑,最后则保持沉默。如今他居然会再次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在霍格沃茨的星空之下,有被再次分院的机会,估计也算是奇迹了。
副校长斯普劳特教授站在分院帽边上,高声念出名单。被念到名字的人走过来带上帽子,一个接一个。
汉娜·艾博被分到赫奇帕奇,还有苏珊·彭斯;泰瑞·布特和曼蒂·布洛赫被分到拉文克劳;拉文德·布朗去了格兰芬多;米里森·伯斯德去了斯莱特林。分院的速度或快或慢。按照姓氏顺序,他会在哈利和罗恩之前。
“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听见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朝前走去,对于身后好奇而不带恶意的目光聚焦没什么感觉。他直接将那顶脏兮兮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眼前顿时黑暗下来,他安静地等着分院帽开腔。
“哦,有意思的孩子。”分院帽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原来如此……奇妙的时空魔法,我们永远不能窥测的奥秘。”
阿不思虽然已有准备,但被分院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是瞬间有些无措。但这是达到他的目的所必需的一步,所以他定了定神,回应道:“您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分院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可以,这不违反我的原则,你的秘密和霍格沃茨的利益并不冲突,我想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
初步目标达成。阿不思继续问道:“那对于我的分院,您有什么建议吗?”
“噢,说得好,建议。对于你而言,你早就知道了分院的实质不是吗?四种特质也可以说是四种愿望。有强烈动机的人最好分院了。”分院帽似乎心情还不错,“我想你有选择的权力,毕竟你的情况挺特殊的。你身上有些特质还不明确,是因为你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对待另一段记忆。要我说,拉文克劳很适合现在的你,但对于你而言,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你的未来比别人更难把握。不过,倘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反对。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阿不思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想落泪,分院帽絮絮叨叨一大段,最后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他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从火车上就开始的头痛似乎也缓解了些。他听见分院帽扬声喊出“格兰芬多”,立刻摘下帽子,给了哈利一个鼓励的眼神,转身走向金红色装饰的长桌。格兰芬多的学生欢呼着迎接他。他找了个空位坐下。
然后他听见在贾斯汀·芬列里之后,斯普劳特教授报出了一个名字:
“盖勒特·格林德沃!”
斯莱特林长桌上几乎是瞬间安静了,其他学院有些学生听说过的也立刻转头去看剩下的新生。于是寂静扩散到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牢牢盯着那群不知所措的新生,不论知情还是不知情。
从下车起就站在队伍末尾的男生动了,摘下了自己的斗篷帽子,让一头灿烂的金发流淌下来。他比其他新生都要高一截,海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没什么情绪。他分开人群向着分院帽走去,其他新生不自觉地给他让路。分院帽被他一手拽过,扣在头上。
分院帽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长得让人开始有些奇怪了。斯普劳特教授似乎犹豫着想上前看看。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罗恩正在悄悄和哈利讲自己从亚瑟·韦斯莱那里听到的前因后果。教师席上麦格教授的表情越发严肃。
“那就是说——斯莱特林!”
分院帽前半句似乎是还在和盖勒特谈话,显得有些模糊。然而它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足以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斯莱特林长桌上出现了一幅诡异的情形,半数的人扬起饱含深意的笑容,还有半数的人表情略显僵硬。不过出于礼貌,他们还是都在鼓掌,至于其中有多少人是不情不愿——梅林知道。至于其他学院,掌声相当稀疏,主要是应付了事。盖勒特本人似乎是毫不在意,扫视一周,目光定在了格兰芬多长桌上。
阿不思和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对视。
他确凿无疑地看出了其中冰冷的笑意。
“很好,罗恩,太好了!”珀西·韦斯莱越过哈利,用夸张的口吻说。罗恩几乎是摔在凳子上。哈利在旁边如释重负。
“说真的,”哈利悄悄和阿不思说,“我真担心我不能和你同一个学院,但看见罗恩紧张的样子,我觉得我都不算什么了。”
阿不思简单地点点头。他现在正逼着信息流横冲直撞的大脑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实中来,即使他现在快要晕过去了。他几乎是机械地咽下甜食,让糖分挽回一点精力。
哈利正忙着填饱肚子,没有注意到他快要把脸埋进餐盘了。等阿不思能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发现斯莱特林长桌上,盖勒特正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阿不思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一种方法,能让大脑暂时“隔离”成不同的区域。所以他没有再和盖勒特对视,而是转向哈利他们。
对于大多数没有耽搁时间的人,用餐基本已经告一段落,因此重心转向了谈话。阿不思一边慢慢吃着牛排,一边应付着别人的问题。当他发觉话题转向家庭的时候,实在懒得再接受道歉,就凑到赫敏和珀西那里去了。
赫敏正在和珀西讨论变形术。阿不思听了一会儿权当放松,然后他坐回座位,抬头看向主宾席。奇洛依旧在头上裹着那可笑的大围巾,只是不知那下面是否依旧隐藏着伏地魔。不过只要上一堂黑魔法防御课,就足够让他知道奇洛是否已经需要用大蒜味来遮掩了。但奇怪之处在于,没有魔法石诱惑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来?总不可能是为了直接杀死哈利·波特吧?伏地魔应该会优先复活,而不是贸然出击暴露自己。
终于,在餐桌上所有食物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后,麦格教授站了起来。表情一向严肃的女巫轻而易举地让大厅安静下来。
“新学期开始前,我需要向大家提出一些注意事项。”
“一年级新生注意,校园内的树林一律禁止学生进入。我们有些老班的学生也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麦格教授极为严厉的目光向韦斯莱双胞胎的方向扫了一眼。
“管理员费尔奇先生要我提醒大家,课间不要在走廊施魔法。”
“魁地奇球员的审核工作将在本学期第二周举行,有志者请和霍琦教授联系。”
“最后,”麦格教授的声音极为冷肃,几乎能让可怜的新生们打个哆嗦,“一年级新生必须注意,凡不愿遭遇意外、痛苦惨死者,不要进入四楼靠右边的走廊。”
阿不思没有看错。
没有任何一个老生笑了,即使是韦斯莱兄弟。他们都仿佛早就知道这条禁令,并且非常确信不是随意糊弄出来的借口。甚至有几个人的脸色变白了些,仿佛心有余悸。
而奇洛的嘴角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狞笑。
CH 5 医疗翼之夜
“……这个孩子的灵魂……”
“……魔力暴动……太不稳定了……”
“……他的魔杖……”
阿不思仿佛沉在水面之下,没有窒息的感觉,只是那些声音都仿佛因为相隔一层不同的介质而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眼睛,错乱的神经让他不再相信自己的感知。然后模糊交错的色块渐渐融合,化为深邃到如同深渊般的墨色。
这次他终于真正意义上地“睁开眼”,在灵魂的世界里。
灵魂魔法无论何时都是禁忌。极端如魂器的制作,这种疯狂的做法既血腥又暗含陷阱。当灵魂不完整时,“人”的概念其实也消失了,即便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也是如此。你或许不会在意——毕竟真正这么做的人一般也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人,他们只是惧怕死亡,比任何懦夫都要害怕。
但这终究还是一个笑话,没有人能永远欺骗死神,从来都没有。
阿不思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算什么。他看着灵魂世界中的两条“光带”。自己踩着的要比另一条更短,短得多,大概是不到十分之一。但那条长光带有不少是灰色的。他尝试着回头看,隐约能看见一些年纪小时的画面,但越是往回越是模糊不清;近处如霍格沃茨专列上的情形,可谓“历历在目”。但他一步都不能往回走。
没有能够重来的过去。
“那么你算什么,平行世界吗?”他自言自语道。
另一条光带当然不会回答他,这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始终是他自己,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承认。
既然如此,阿不思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理清楚现有信息。
首先,他决定按主题来分类。鉴于初代黑魔王还是一只幼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伏地魔和哈利放在了最前面。然后他沮丧地发现,尽管他对汤姆·里德尔的求学和求职过程还算清楚,可真正重点的内容——如何彻底干掉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的方法并不在他能读取的范围内。那个预言虽然重要得如同命运的拐点,但同时它也完全符合预言的一贯风格:充满神棍气息而全无可操作性。
阿不思发觉自己叹气的次数有点多。
他对哈利一年级的遭遇倒是看得清楚,但同时他立即想起自己在晚宴上感受到的异常:四楼的走廊不像是临时的布置,更像是历史的一处偏差。也就是说这一点“经验”也不能算数了。至于之后……大部分都是灰暗的,零星的光亮信息很少,其中一段却让他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似乎知道了一件哈利必须做的事:被伏地魔亲手杀死,而他没能看见具体原因。
相较之下,他对于自己的死亡方式到底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毕竟从现在来看,他在帮助哈利对抗伏地魔的过程中直接被死咒击中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没什么变数。
哈利“必须”死去?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不可能放任这件事情发生,即使没有另一世,出于这一世的友谊他也不能这么做。但他的信息是不完整的,因此希望是存在的。
他现在也只能用这个来安抚自己。差异,他想,这个世界和另一世是有差异的。这也是一种可能。
他需要做的还是尽可能锻炼哈利的能力,至少能增加胜算。
同时他也必须开始反推这个古怪信息的出发点:为什么?
“阿不思。”
当阿不思醒来时,医疗翼的天花板顿时映入眼帘。同时他迅速判断出现在是深夜,并且祈祷最好不是距离开学典礼几天后的深夜。
接着他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那是一个没有丝毫掩饰的,甚至有些熟悉的气息。当判断出这种熟悉来源于何处时,阿不思心中一沉,但没有表现出来。他慢慢坐起身。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那个拥有灿烂金发和海蓝眸子的少年。
“格林德沃先生。”阿不思靠在病床头,没有戴眼镜的他看上去和平常有些不一样。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中多了一丝锋锐,“现在应该是宵禁时间。在霍格沃茨,夜游是要扣学院分的。”
“那也要等他们抓到我。”少年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堪称英俊的脸上不再是分院仪式上的面无表情,而是一种仿佛志在必得的笑意,“而且你知道我要来说什么。”
阿不思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界限——更没有料到这个人会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无论对方的记忆是否完整,他最终都会是一个完全不可控的变数,就如同阿不思自己。
而自己刚刚梳理的、关于盖……格林德沃的记忆,相当杂乱,而不是简单的缺失,甚至他很难说到底有没有缺失。就好像那个阿不思在面对格林德沃的相关事宜时就会心绪浮动,凌乱的情绪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现在的他。当他看着少年的海蓝色眼睛时,就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额外的情绪。
盖勒特只是看着他,仿佛深刻了解自己所能造成的影响。
“两年前我开始回忆起一些事,”他的语气介于漫不经心的闲聊和严肃的陈述之间,“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阿不思开始考虑是否要进行一些必要的防御动作,鉴于“不太愉快”这个词。但盖勒特只是稍稍勾起了嘴角,将手中阿不思的魔杖亮给他看了看。阿不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作。
对阿不思的反应相当满意的少年笑容的幅度扩大了一些,继续说道:“每一次记忆恢复都会引起一定的反应——我建议你去练练大脑封闭术——我一直认为不止我一个人出现了这种状况,否则就是不平衡的。直到我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书,那上面没有你的名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也和我一样,重新来过。”
“也就是说,从来都只有你,和我站在同一高度,甚至是遭遇相同的奇迹。”盖勒特说出了这个结论。
阿不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既然是平衡,那我应该站在你的对立面才对。”
盖勒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了一声:“阿尔,我想这次我有非常充足的把握,我的目标并没有违背你那崇高的道德准则。”
“比如操纵霍格沃茨校董会?”
盖勒特像是不耐烦似的挥挥手:“那只是我和我那亲爱的堂叔的较量,毫无价值的暂时盟友。我不会对你的霍格沃茨做什么的,即使你现在不是他的校长了。”
“是吗?”阿不思看上去十分平静,“那我希望你能尽快培养出对霍格沃茨的深厚感情,鉴于你曾经的母校德姆斯特朗的遭遇。”
一丝恼怒浮现在格林德沃眼底,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我至少要保证我应有的权利,而不是放任里查德这个蠢货将它夺走。既然弗兰茨说了家主之位是我的,那我就不必向里查德让步。”
“但你的终点只是格林德沃家族吗?”
格林德沃的表情瞬间变了。如果说方才他的恼怒还只是少年和友人的普通口角,现在他的表情则和他在分院仪式上面对全校师生时一样漠然如假面。阿不思这一次在说完后安静地和他对视,纷乱的思绪已经完全平息下来。
“阿尔,”这一次,依旧是格林德沃先开口。他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能听得出一丝柔和意味,即使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确定,要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责难我吗?”
阿不思开始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但他还是回答:“事实上,它们已经发生过了。”
格林德沃沉默了。但随即他几乎是不带感情地快速说道:“从我开始恢复记忆开始,我从没有用过不可饶恕咒;我没有做过任何黑魔法实验;我没有使用任何超出巫师法律的手段来对付里查德即便他要比我过分得多。现在,阿不思,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值得你的信任?”
阿不思看着他的眼睛,看着海蓝色眸子里澎湃的情绪,看着那如夏日阳光般灿烂辉煌的少年。他听见自己慢慢地说道:“盖勒特,你很清楚,那是事实。”
他不再惧怕承认什么,因为他已经看过了自己犯下的那个巨大的,无可挽回的错误。他不可能欺骗自己那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既然他已经确认自己也曾度过那样的一生。同理,他不可能对盖勒特·格林德沃曾经做过的事情视若无睹,天真地以为一切已经重置。
他曾经告诫自己要根据现实来判断,但即便如此,盖勒特也和自己一样,真正度过了一个多世纪的人生。这就是不可否认的现实。那些欺骗、流血、煽动、暴政,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没有半点折扣。
更何况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少年燃烧着的眼神——他不知道盖勒特记起了多少,也不知道那半个世纪的监禁是否让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毕竟连阿不思自己,在已知的记忆中也不曾停止过自我审视,一次又一次叩问自己是否真正能够坚持原则。那漫长的牢狱生活是让格林德沃越发偏激暴虐,还是终究逼着他向死者低头,都不是他能够知晓的。
他只知道格林德沃现阶段似乎还没有放弃劝说自己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但这一次他绝不会像曾经那样毫不犹豫地跳进去了。
那是一片阿不思从来都没有看透过的,深海。
CH 6 魔药课&日常
“你还好吧?”
“没事了。”阿不思在格兰芬多的长桌边坐下,向罗恩笑了笑。
“但我看见你拿回来一大堆魔药。”哈利担忧地说。
阿不思苦笑:“庞弗雷夫人坚持要这么做,否则就不肯放我回来。但我已经缺了四天课了。”
“那天我在火车上就看见你脸色不好。”一个女孩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是棕发小女巫赫敏·格兰杰。她看着阿不思继续问道,“你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的。我可以借你笔记。”
听到“笔记”两个字,哈利和罗恩的脸色都变了变。阿不思仿佛全然未觉般,向赫敏表达了感谢,并得到了称呼教名的许可。罗恩似乎在一边喃喃“可怜的阿不思”,被赫敏听到了。小女巫瞪了他一眼。
缺课其实还没有那些魔药可怕。阿不思在心中默默地想。巫师们的魔药从来都没有好味道的。以前他还以为是斯内普的恶趣味,现在斯拉格霍恩出品的魔药一样味道奇特。但他可不能放着哈利每天毫无警惕地呆在奇洛眼皮底下。
“我希望我不要落下太多。”吃完早饭,他们一起走向魔药学教室。看上去哈利和罗恩终于能够记住霍格沃茨的各种通道和楼梯了。路上阿不思适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
“没事,这是我们的第一节魔药课。”哈利安慰他,“之前的课程……嗯,其实都不算很难,只是论文很难写。”
“或许我可以去问问赫敏,我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阿不思其实注意到了之前他们的异样表情。不过他当时更惊讶地是一向热爱学习的赫敏居然会支持他多休息一些,而且他也不可能当时就转头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利和罗恩的表情果然又变得相当精彩。在阿不思的追问之下,他们只能招供。原来,在变形课上,赫敏是格兰芬多中唯一一个让火柴出现了一点变化的人。哈利在写作业时遇到了点困难,最后拉着罗恩向赫敏请教了一下。赫敏向他们进行了相当详细的解释,并且再接再厉地敦促他们进行练习。
很难说谁更受折磨一些。好为人师的小女巫被他们的“懒惰”震惊了,而哈利他们则被赫敏严格的要求摧残得想哭。如果不是赫敏终于答应让他们参考论文,这种脆弱的“教学关系”很难再维持下去。
“哥们,只要你借了她的笔记,”罗恩环视一周,确认赫敏不在周围,这才对阿不思继续说下去,“她就有理由来检查你的学习进度啦。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言尽于此是因为魔药教室已经到了。斯拉格霍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阿不思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七十年代,那时他还在霍格沃茨教书,莉莉他们都是他的学生。他比记忆中不可避免地苍老了些,但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油滑和快活。
一年级的魔药课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合上的,因此阿不思很轻易地看见了那个比其他人要高一些的少年。两个学院的学生看起来已经继承了学长们流传下来的敌对气氛,而斯拉格霍恩对此视而不见,笑眯眯地仿佛根本没看见两个学院呈现出的明显界线。
斯拉格霍恩点完名之后,就开始对魔药这门学科进行简单的概述。平心而论,他的魔药学造诣无可置疑。但阿不思能轻松辨别他对不同人的不同态度。这种差别对待很巧妙但也很有效,至少斯拉格霍恩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大多数一年级学生还处在迷茫状态,但阿不思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斯拉格霍恩对自己近乎无视的态度,以及对救世主的热情。
哈利其实相当敏感。阿不思看见他因为斯拉格霍恩的一些话语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样。他是期待被肯定,但他擅长感知别人的真实情绪,这是年少时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当斯拉格霍恩表现出对于罗恩的轻视时,哈利就决定不推崇这位老师了。
然后他们开始熬制疥疮药水。斯拉格霍恩让他们两人一组。阿不思没有想到他会被分到和格林德沃一组。两个学院的人数恰好都是奇数。
这真是……“绝妙”的搭配。
两个人在一种诡异的沉默状态中提前完成了布置的任务,整个过程无声但异乎寻常的默契。当他们把药剂放到斯拉格霍恩面前时,后者的眼睛简直是在放光。
“哦,看哪,各位。”他对格林德沃的态度原本就还不错,现在对阿不思的态度也十分亲切了,“格林德沃先生和邓布利多先生提前完成了任务!非常完美!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加三分!”
阿不思眼角略微抽搐,抬头看了一眼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因为两个学院的人都停下来用一种堪称诡异的眼神看着这对跨学院组合。然而就在这时,地下教室中突然冒出了一股酸性的绿色浓烟,并且发出一阵很响的咝咝声。纳威将西莫的坩埚烧掉了,锅里的药水都倒在地上。几秒钟内所有学生都站到了凳子上,而纳威则因为被泼到药水而哇哇乱叫。
“把他送到医疗翼去。”斯拉格霍恩对纳威的搭档西莫说。他对纳威的热情似乎已经消失了,在清理了地面后,他只是关切地询问了就在纳威一组边上的哈利是否有事。
“所以各位先生、小姐们,你们必须记住,魔药是一门精密的学科。”斯拉格霍恩验收完所有人的作品后总结道,“任何原料、工艺和顺序上的差错,都有可能带来恶劣的后果,隆巴顿先生已经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他加入豪猪刺的时机错了(斯莱特林们发出了一阵哄笑,而格兰芬多对他们怒目而视)。那么,请大家预习下一节关于感冒药剂的配置,下课!”
他们顺着阶梯爬出地下教室,由于阿不思需要补上之前的进度,所以他们返回了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九月份天气不算冷,因此他们找了一个不靠壁炉的角落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斯拉格霍恩,但我对魔药学感觉还不赖,有点像麻瓜的化学。”哈利在坐下之后说道。
“这是斯拉格霍恩的习惯。”罗恩哼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意外,“我听弗雷德他们说过,他就是这么个样,谁家有关系就对谁好。”
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斯拉格霍恩对哈利态度殷勤的原因。进校一周后哈利终于开始习惯他人的围观,同时坚定了自己讨厌马尔福的决心——他始终让哈利想起自己的表哥达力,也不知道马尔福家的小少爷对于哈利拿他和麻瓜做比较会不会脸色铁青。
“话说回来,阿不思你一定很有魔药天赋。”哈利转移了话题,“和格林德沃一组还能提前完成,说不定你是个魔药天才!”
阿不思的笑容有些微妙。不过他随即抓住了一个信息:“格林德沃……有什么不对吗?”
“他是德国人。”罗恩插话道,“我爸爸说德国那边对黑魔法的管理比我们松散得多。据说德姆斯特朗甚至有黑魔法课。”
“但你也说格林德沃是在英国出生长大的,不然怎么会有霍格沃茨的通知书?”哈利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而且他还坚持要来霍格沃茨。”
“你居然会帮格林德沃辩护!”罗恩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他可是个斯莱特林!”
哈利心想幸好你不知道分院帽本来打算把我分到斯莱特林去:“但他和斯莱特林的人关系可不怎么样。”
罗恩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在斯莱特林的一年级中,格林德沃显然和马尔福关系不佳。而高年级虽然有些人的家族支持过他,但也只是在观望。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行动,和他关系稍微良好一些的只有他的室友布雷司·沙比尼。多数时间格林德沃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好吧,我想他的魔药水平不错。”阿不思不得不把话题收回来,以免发展到学院冲突上去,“对了,把其他课的作业告诉我,我要去图书馆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哈利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自己的朋友在魔药课上算是优秀的话,那么他在变形术上就是所向无敌。应当说,阿不思没有哪一门是弱项。他不仅轻松捡起了进度,更是频频为格兰芬多加分。
没有人怪他出风头,因为格林德沃已经用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斯莱特林加了几乎相同数目的学院分。这让有志于学院杯的人都感到十分紧张。阿不思发现,格林德沃在和他夜谈之后,就一直保持这种疏离冷漠的态度,对于课程要求的任务从来都是尽快完成,然后就开始走神。他的魔力显然已经恢复到超越他年龄的水平,应对一年级的课程全无压力。阿不思自己也相差无几。
但还不够。阿不思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教案的奇洛教授,和其他人一起走出满是大蒜味的教室。他现在已经确定,伏地魔依旧在奇洛身上潜伏着。四楼走廊的具体情况依旧没有头绪。连韦斯莱双胞胎也没有真正进去过。据说一般人从四楼经过都会被直接传送到大门口,也不知道霍格沃茨的运行规律中为什么会有这一条。
但也有夜游过的高年级说,在四楼走廊听见过可怕的吼声。说这话的男生脸色相当不好看,看上去是被好好吓过一次。假借对霍格沃茨各类奇谈感兴趣的名号四处打听的阿不思只能就此放弃,回去帮哈利和罗恩解决作业(他们还是和赫敏闹崩了,尤其是有了阿不思这个学霸之后,赫敏从此只和阿不思说话或者讨论问题)。
条件太不充足了。阿不思一边帮哈利解释一个魔咒的施术手法一边想。至少他要确定,奇洛什么时候准备下手才行。
但是,格林德沃又想要什么?为什么他主动选择了对黑魔法管控更严的英国,而不是他更熟悉的德国?这完全是和里查德·格林德沃的斗争所需吗?
或许他真的……阿不思突然不想再往下想了。这个可能不是不存在,只是他一直认为可能性太小。但从目前来看,这反而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暂时的盟友?
阿不思还是决定,先搞定奇洛再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