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乐园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后期涉及凯伽、泰托、贝伏
001.突变
在科技得以高速发展的2038年,人类提出并实现了仿生人科技,起初仅仅是运用于生产劳动,再到后来衍生出各类型号——从家政到警用,甚至在一些暧昧的场合里也能瞥见仿生人的身影,除了额角闪动的光圈和固定的服饰,单从身形和面容上来看,仿生人和人类几乎毫无差别。但前者拥有最理智的头脑,最完美的程序,以及不用支付工资也能不休不眠的进行工作,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最佳劳动力,然而随着大批仿生人被引入市场,一部分普通民众的个人利益却受到了严重损害。因此在当下人类社会中已自觉分出两派:一类是支持人类运用仿生科......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后期涉及凯伽、泰托、贝伏
001.突变
在科技得以高速发展的2038年,人类提出并实现了仿生人科技,起初仅仅是运用于生产劳动,再到后来衍生出各类型号——从家政到警用,甚至在一些暧昧的场合里也能瞥见仿生人的身影,除了额角闪动的光圈和固定的服饰,单从身形和面容上来看,仿生人和人类几乎毫无差别。但前者拥有最理智的头脑,最完美的程序,以及不用支付工资也能不休不眠的进行工作,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最佳劳动力,然而随着大批仿生人被引入市场,一部分普通民众的个人利益却受到了严重损害。因此在当下人类社会中已自觉分出两派:一类是支持人类运用仿生科技,以便在个人生活和工作之中得到更大程度的便捷优势。另一派自然是反对,在机器接管了流水线类型的工作后,越来越多的岗位逐渐被仿生人所替代,而那些被迫下岗一时无法找到新工作的民众自然将矛头转向了人类的造物。和平的假象岌岌可危,只等着最后一根稻草的落下。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
最近一段日子这些完美机器的程序似乎出现了问题,以至于在各类案件里也逐渐出现了仿生人的影子。当下审讯室内气氛焦灼,一个闭口不谈的仿生人和工厂里那些用于生产的机器毫无差别。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将罪证记录得清清楚楚,然而人类的惨死却无法引起机器的共鸣。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程序设定无误的仿生人却向自己的主人挥起屠刀,无解的问题沉甸甸压在人心头难以喘息。
“还是什么都问不出吗?”单向玻璃之后的众人一筹莫展,以往可供选择的审问方式显然对于仿生人并不起效,虽说可以将嫌疑对象继续关押在警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线索的缺少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案件的梳理,而这几乎是仿生科技投入人类社会使用之后第一次发生了仿生人谋害人类事件。事关重大,负责审问的凯也不得不尝试施压逼问,但坐在对面的仿生人仍旧沉默,除了额角的光圈由黄转为了红,像是闪动着让人不安的信号。“你用厨房的水果刀对你的使用者造成了致命伤,对此你是否存有异议?”沉默,还是沉默,摊开拍在桌上的照片将被害现场的惨状框进这四四方方的相纸,无人注意到光圈的闪红越发频繁。
“如果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我们将依照程序进行后面的安排。”此刻难说凯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比起愤怒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无力,那些在审问中毫无进展的问题能否在某一天得到解决都尚不清楚。“……后面的安排是什么?”正要推门而出的凯愣了愣,随即转过身来看向那张平静的脸。人类的科技是伟大的,而现有的技术足以将仿生人的样貌做到和真实的人类几乎无差。“你会被送去拆解、分析,找出导致你这种行为的原因。”说话间已然有负责的相关人员扫描指纹打开了门,而事实的真相却还藏在凯的犹豫之中。“你们会将我带去报废。”几乎是话音刚落,警员腰侧的手枪被仿生人一把握住抽离枪套,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当他将枪口对准自己,其他人也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放下”。
通常而言,死亡只是人类用来形容寿命的终结,就像一句完整的话之后紧跟着的句号。但对于那些仿生生物而言,程序终止被拆分报废也会算作是死亡吗?分明是人的造物,一直以来也听从着人的指令,却在某天突然做出不合程序要求的举动,就好像这些冰冷的造物拥有了自主意识。人类首次见证了一个机器的自杀,蓝血飞溅落在审讯室的玻璃上,那声枪响似乎还在耳边,而倒下的罪犯如今只能直接送去报废厂处理,没有可以深挖的线索,案件也因此陷入死局,至于作案动机恐怕再也无法知晓。“所以这个案子怎么办?”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蓝血,众人都还处于震惊之中,甚至连做事的速度也跟着放慢不少。“先写进报告递交上去。”凯说着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屋顶一角的摄像头将纸质的档案交给身侧的同事,“去联系一下银河生命科技,看看他们能给出什么回答。”
人间乐园 002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002.初探
“欢迎,红凯警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
面前站着的这位若不是有着仿生人独有的光圈,恐怕任谁看了第一眼都会将其当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来对待,更何况他的着装并未标出其具体型号和数据,比起统一的制服更像是人类提供的打扮。似是看出凯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一席黑衣黑裤的仿生人主动介绍起自己:“初次见面,我是伏井出K,所属型号HW800,在设计出来之后一直作为贝利亚大人的助理进行试用,所以市面上并没有售卖我这款型号,你觉得陌生也是情有可原。”
“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
只见身份核验成功,透明的挡板向两侧......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002.初探
“欢迎,红凯警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
面前站着的这位若不是有着仿生人独有的光圈,恐怕任谁看了第一眼都会将其当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来对待,更何况他的着装并未标出其具体型号和数据,比起统一的制服更像是人类提供的打扮。似是看出凯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一席黑衣黑裤的仿生人主动介绍起自己:“初次见面,我是伏井出K,所属型号HW800,在设计出来之后一直作为贝利亚大人的助理进行试用,所以市面上并没有售卖我这款型号,你觉得陌生也是情有可原。”
“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
只见身份核验成功,透明的挡板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行的路,走在前面的伏井出K略微侧身抬手指了指自己光圈的位置说道:“作为助理,安排日程了解访客是最基本的工作任务。”“因为事态紧急,我们需要从贵公司这里得到合理的解释。”令凯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一路走来除了眼前的伏井出K几乎没有看见第二个仿生人,这对于实现并推广仿生技术的银河生命科技而言是种很违和的现象,就好像大肆宣传肉类美味的评论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素食者。“来访的目的我们了解得很清楚,在你们昨天联系之后也展开了详细的研究和调查。遗憾的是,在反馈得到的程序之中我们并未找到错误根源。”二者交谈之时伏井出K已然带着凯来到会客室,一如大厅的设计,素色的墙体和地砖风格简洁,唯独墙面的正中却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化作耶稣模样的上帝抬起手,缠绕龙血树的藤蔓已然有果实挂枝,而最初诞生的人类——亚当和夏娃站在神明两侧接受祝福。然而只是匆匆一眼,伏井出K的回答又将凯的注意拉回了当下。这样的答案无疑代表着线索的彻底中断,不管对于案件本身存有多少的困惑和疑问都只能草草结案。
“如果说没有根源性错误,那是否意味着你们设计的系统出现了漏洞?”
从原理上来讲,仿生人并没有人类的情感,但在凯提出这样的设想之后伏井出K却陷入沉默,像是被冒犯之后产生了不悦,额角的光圈闪过半轮荧黄这才回归熟悉的蓝。但一切只是在一秒钟内发生的变化,倾倒入杯的咖啡缓和了这份令人不安的寂静,只听伏井出K再次开口答道:“同一批型号的仿生人有着固定的系统设定,个例发生异常并不能证明其他个体的系统存在故障,更何况在检查之后我们并未在其程序里找出错误指令。”
“你应该相信贝利亚大人的能力,相信银河生命科技。”仿生助理说着一边将咖啡配套的糖和奶罐摆在凯的面前,“贝利亚大人稍后就到,请允许我先离开去处理别的事务。”言罢转身离开,徒留凯和墙上的油画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在警局拿到卷宗的泰罗对此感到格外棘手,人类从来没有审问机器的经验,而显然凯那边传回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并未查出任何故障,等待进一步详谈。目前看来是无法从银河生命科技公司得到任何的帮助,那便只能着眼当下,细究每一个环节。但无论是从那天的监控记录或是面前这份卷宗来看,流程合理没有任何的差错,直到审问无果准备结束,得知将被送往报废厂仿生人才突然激动拔枪自杀……等等。泰罗立刻将视频后退几秒放慢倍速,随着画面聚焦放大最终定格在仿生人额角的红圈,这种情况并不常见,通常情况下只能看见部分仿生人会有黄圈闪动,即便是能量耗尽的待机状态也少有亮红。银河生命早在几年前给出了关于光圈的解释,但从未提及在红圈状态下仿生人会出现这类极端举动,一时间事情兜兜转转走到这步却还是进了死胡同。
“你看起来很困扰。”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泰罗的思绪,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为此想得有些出神。“这里有份报告需要你的签名。”似是确认自己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站在门口的托雷基亚这才举起手中的文件表明意图。
“谢谢你托雷基亚。”尽管泰罗照旧在接过文件的同时给予对方一个微笑,但这显然不能算是回答了托雷基亚的问题。笔尖擦着纸张沙沙作响,而仿生人的视线在扫过桌面上摊开的卷宗后顺利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吧,我承认对于这个案子还存有不解。问题的根源并未得到解决,只是这样草草结案让我感觉不安。”泰罗叹了口气,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好奇,“你有过红圈的时候吗?那是什么感觉?”
“通常情况下,当机体受到严重损伤程序的反馈会导致光圈出现转红现象。例如核心损坏或是重要零件缺失,就好比当你们人类的身体器官产生不适,这种痛苦会直接反应在面部表情上。”
这种说法很新奇,鉴于没有人类会将自己和仿生人作比较,所以当托雷基亚给出这样浅显易懂的答案时泰罗难得一愣,却也不可否认对于红圈的概念更为了解。但即便此刻得到了解释也起不了任何帮助,对于案件来说这只是一个迟来的线索,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是有用的。“我可以试试。”光圈闪过一丝明黄又回归冷静的荧蓝,托雷基亚看着泰罗苦闷的模样开口提议,“作为仿生人,我们通过肢体的接触可以获取记忆。这对于令你们感到棘手的审问而言,也许能起到一定的帮助。”警用仿生人虽说早已投放进警局进行使用,但更多的是作为外勤在工作,机械的身躯在很大程度上能确保人类警员的安危,而像托雷基亚这类更倾向于“文员”的使用情况并不常见。
“听起来是可以帮大忙,但这种事最好还是别再发生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通讯器的闪烁令泰罗感到一丝不妙,而事实证明有的时候怕什么就正好来什么。
“泰罗警督,我们接到来电,说是……有仿生人报警自首。”
人间乐园 003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警告,本章涉及少量血/腥病态描写,如有不适请立刻关闭
003.潘多拉
警察们赶到案发现场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而受害者早就没有了呼吸。根据现场的证据指向来看,第一现场确认是在二层的主卧,床头的夜灯被掀翻挂在柜子一角摇摇欲坠,角落的留声机早已停止运作。现场除了急需化验的证物,剩下的都原封不动等待进一步调查分析。后来的泰罗一行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感到恶心和沉重,大量血迹喷溅在床上、墙壁上,甚至连天花板都染红了一片,时不时滴落在地就像是屋里正下着一场猩红且粘稠的雨。整体不难看出行凶的人手法相当残忍,才会做出像这样令人感到悚然和不适的现场。......
*底特律au,剧情需要参考少量原作设定
*警告,本章涉及少量血/腥病态描写,如有不适请立刻关闭
003.潘多拉
警察们赶到案发现场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而受害者早就没有了呼吸。根据现场的证据指向来看,第一现场确认是在二层的主卧,床头的夜灯被掀翻挂在柜子一角摇摇欲坠,角落的留声机早已停止运作。现场除了急需化验的证物,剩下的都原封不动等待进一步调查分析。后来的泰罗一行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感到恶心和沉重,大量血迹喷溅在床上、墙壁上,甚至连天花板都染红了一片,时不时滴落在地就像是屋里正下着一场猩红且粘稠的雨。整体不难看出行凶的人手法相当残忍,才会做出像这样令人感到悚然和不适的现场。
“受害人的身份知道了吗?”
“你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正采样收集床上毛发的希卡利抬起头,目光示意泰罗去看床头柜上那个被倒扣起来的相框,“威尔逊,几年前首个提出且真正做到和仿生人结婚的那位勇士。”
接连几次的审问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仿生人犯案完全超出了人类的预想,而因为施压过大而导致嫌疑对象启动自毁程序的情况几乎是在火上浇油。线索屡屡中断,但案子却从不等人。再一次的,审讯室内出现了仿生人的身影,为了这次能顺利拿到新的线索,一时间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交给我吧。”托雷基亚偏过头,透过单向玻璃正好能看见里面端坐的仿生人。“就像我说的,也许对你们而言相对棘手的事情我却可以利用程序帮忙。”“这很冒险。”泰罗说着,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犹豫,毕竟这是当下能够最快得到线索的方式,然而其中究竟有什么风险都还尚不可知,“……我们不清楚这种现象是否会通过你们的触碰进行传播,我不能让你轻易冒这个险。”
“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案子一直停在原地毫无进展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局面,目前找到新线索成了头等大事,即便泰罗对于这种办法心存疑虑也只能批准了托雷基亚的申请,更何况有时候托雷基亚固执得几乎不像一个听令于程序的仿生人。
“注意安全。”泰罗说。
所有的仿生人在售出以前都只是商店里的一台机器,从生产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面对各种打量的目光,但通常这样的注视不会发生于两台机器之间,更不会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直白的打量从托雷基亚进门的那刻起就难以忽略,如果程序就此感受进行推演,下一秒或许就会得出“蟒蛇捕食”的结论。端坐在桌子对侧的嫌疑人仍是自首时的打扮,机体型号识别SK300,是市面上较为常见的伴侣型仿生人,在刚上市进行推广时打出的宣传标语便是“拥有最佳『浪漫』模块的完美伴侣”,如今结合案情却成了莫大的嘲讽。
“你好,潘多拉,我的名字是托雷基亚。”
此刻名为潘多拉的女性仿生人双手叠交搭在桌沿,脸上的血迹并不妨碍她展露出得体的微笑。探究的目光变得更为直白,在托雷基亚进行扫描的同时对方恐怕也进行了同样的了解。“你好,托雷基亚。”潘多拉抬起手将垂下的鬓发拨到耳后,袖口之下一圈骇人的淤青并未逃过托雷基亚的视线,只是一瞥便可通过分析得出这是人为捆绑造成的损害,但他并未立刻就此发问,而是伸手将桌上可公开的资料调转了方向推至对面。
“根据记录显示,你是自己呼出电话进行报警,声称用皮带和厨房的刀具谋害了你的丈夫威尔逊,对此是否有异议?”
“没有异议。我于十五日傍晚十九时四十二分制造了威尔逊的死亡,想必你们已经顺利构建了案发经过。”出乎意料的是,潘多拉并没有设想的那般难以沟通,甚至称得上是配合。“是我亲自动的手,因为我无法再忍受他的殴打和施虐。”
忍受?室外旁听的一众相关警员都为此感到些许惊讶,这样的作案动机如果放在人类身上大有可能,但仿生人、冷冰冰的机器竟也会因此而违抗程序吗?“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在我发现他最真实的一面之前,他很好。”柔软的布料被卷着撸起,胳膊上无法愈合的伤痕有新有旧。“他将我从私有物品的位置抬升至他的伴侣、他的妻子,我和人类之间的不平等被他亲手磨灭。”潘多拉说着,目光平静扫过面前的相片和文件。“你已经演化出了自己的思维,即便他将你推上平等的地位也并不代表你就成了人类。”和异常仿生人的谈话远超托雷基亚的设想,内部程序的反复弹窗提示着他自身压力值的不稳定。难道只靠身份的变动就能促成一个仿生科技的程序被破坏吗?还是说从那一刻开始她学会了生成自己独立的意识?无数的问题铺天盖地袭来,有的靠程序演算得出结论,有的却成了无解的字影在视野范围内闪动。“你并不明白情绪,也无法真正感知到情绪,那些只是错误的程序向你传达的不理性指令。”
“这是你的‘正确’的程序所推导出的结论吗?”那种熟悉的打量再一次出现了,潘多拉抬眼扫过托雷基亚额角闪动的光圈又不着痕迹移开,从指尖开始,属于人类的肌肤层在缓缓褪去,荧白的机械外壳犹如一条蟒蛇突然发起攻击,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稳稳擒住了托雷基亚的小臂。“人类创造了我们,创造了一种新的生命体,用程序和指令让我们像他们一样生活、工作,可到头来我们依旧是他们口中的塑料垃圾,可以被殴打撒气,可以随意用于发泄,人类的规则只是人类的保护伞,我们做得再好也只是一时的玩物。”
机体接触的瞬间,被刻意筛选的画面出现在托雷基亚的视野里,皮带捆绑着的殴打,烟头拧灭在胳膊的发泄,落在颈上的施力都显得格外真实。在这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闪动中他看见潘多拉的复仇,高举的尖刀迎着唱片里唱段的最高潮,男人惊惧的嘶吼被胶带堵在嘴里,而那根刚才还抽在潘多拉身上的皮带也在此刻成了最牢固的束缚。他看着刀刃划过脆弱的咽喉,像是划破一张纸那般轻松,女人在温热的红雨中吻上了男人死前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眸。
“人类不过是衍生出自我意识的机器,甚至比我们还要脆弱。”潘多拉,或者说这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异常仿生人抽回手,一如最开始那般保持端庄的微笑双手交叠稳搭在桌上,面对因为这场突变而推门闯入的警员没有丝毫恐惧。“可他们却那么傲慢,高高在上制定着所有的规则。”
“这不是程序的异变,托雷基亚,这是一场进化。”
人类的预见性总是体现在各种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中,诸神创造出的潘多拉打开了神赐予的宝盒,于是人间染上了瘟疫和灾难。临被带走前潘多拉再次看向那些现场取证的照片,目光在床头那个被反扣的相框上停留几秒才起身配合离开。
“我爱他。”她说。
“……她受到了使用者的虐待,反击应当算作正当防卫,但你们的法律却宣判她死刑。”在反复向泰罗保证自己没有受损没有被影响之后,托雷基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解,桌子上的文件被重新整理收好,案件算是问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可以告一段落,可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此刻的软体产生了一丝不应有的波动。
“因为那是人类的法律。”审问的过程中他们的谈话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泰罗也听见了潘多拉所说的话,以至于此刻的回答都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抬起头,四目相对间泰罗脸上的怜悯难以忽略。“因为这是人类的法律,托雷基亚,它只会保护我们人类本身。”
拉环
❗️茶茸快餐,茸→茶单向暗恋捏
❗️没有顺序和逻辑的胡言胡语
❗️无论看到哪里,感到不适完全可以退出
乔鲁诺早上就开了一罐汽水,食指拉开金属环,扁长方形在第一个指节留下了浅浅的压痕。他并没着急两三口下肚,只是低头用拇指指腹揩去金属片两面的水汽。汽水拉环就那么躺在手心里,他仔细瞧着,又看一眼卧室门口收拾行李箱的阿帕基——高个子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弯腰,忙上忙下,像只倒霉的弹簧橡皮老鼠。于是乔鲁诺挑起一边好看的眉毛,难得有一次眼色(在阿帕基看来),悄悄藏起金属拉环,帮着去收拾行李了。
他们的火车票启...
❗️茶茸快餐,茸→茶单向暗恋捏
❗️没有顺序和逻辑的胡言胡语
❗️无论看到哪里,感到不适完全可以退出
乔鲁诺早上就开了一罐汽水,食指拉开金属环,扁长方形在第一个指节留下了浅浅的压痕。他并没着急两三口下肚,只是低头用拇指指腹揩去金属片两面的水汽。汽水拉环就那么躺在手心里,他仔细瞧着,又看一眼卧室门口收拾行李箱的阿帕基——高个子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弯腰,忙上忙下,像只倒霉的弹簧橡皮老鼠。于是乔鲁诺挑起一边好看的眉毛,难得有一次眼色(在阿帕基看来),悄悄藏起金属拉环,帮着去收拾行李了。
他们的火车票启程是那不勒斯,终点是西西里。九个小时路程,卧铺,晚上走。
那罐汽水早上他只喝了一半,走之前喝完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碳酸饮料的气泡口感,充其量是水果味糖水。但乔鲁诺也没在意,甜水淌过嗓子眼,脑子里想的仍然是那枚汽水拉环。或许他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或许那件事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程度那样高。但偶尔的噩梦中童年里,不知谁的一句呵责:大概是那个长裙飘啊飘的女人,她仅仅只对乔鲁诺展现的背影永远漂亮,可男孩抬眼就能看见妈妈小腿肚处的丝袜勾了丝。大概是那些三五为伴的小孩,人性本善人性本恶的话题无论争论多少年也得不出答案。又有可能是那个平头男人,他的手掌抚摩胸口的十字架,口中却从来缺乏慈善心肠。
少年的敏感和冲动纠结成一束花,正如他时而深信自己的明亮梦想,时而又因为车厢的摇晃打翻了自己的不安而颤抖。他从来不是深陷在记忆中的人,他或许默然的善感,但绝对不无用的多愁。
乔鲁诺不是没想过直接把这枚金属拉环交给阿帕基,然后随便他猜测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能猜到点子上最好了,假设被当做是恶作剧,那也勉强撞在了少年枪口上,反正他越挫越勇,他愿意等待或者制造下一次机会然后给那个温柔的冰块老男人糟蹋。乔鲁诺第一次真正打量阿帕基的时候,后者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支烟,很小一段烟灰挂在烟卷上——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乔鲁诺在那个人尚未发觉的时候收回了不太礼貌的目光,垂下眼睛。
“冰冰凉凉的,触手却说不定能滚烫。沧桑得煎熬还天真的怀抱一丝希望”。现在乔鲁诺紧贴在自己的铺位上想。深夜车厢里的声音杂但小,一点也挤不进乔鲁诺的脑子。他用指尖揪紧枕头角,蜷缩着身体,手心已然都是黏糊糊的汗水。他用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轻轻的,哑哑的。他叫了一声:雷欧。
反正没人会注意到他。乔鲁诺深呼一口气。
可巧的是,阿帕基确实也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疑惑的皱起眉头望向对面。皱起眉头纯属是对某人的习惯,阿帕基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仍然没打算舒展开。乔鲁诺那边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只剩下还算平稳的呼吸声。阿帕基哑然,将胳膊垫在脑后啧声:原来是睡得恍惚了。然后偏头再一次感受到和小鬼搭档就是麻烦。
平静的到底是谁呢?乔鲁诺尽量把声音压得不至于像哮喘发作,只有他知道,自己呼吸的尾音激动得几乎要发抖。他将手腕伸出栏杆,制造出能够被关注的声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早上藏起来的那枚金属拉环,默数三个数将它丢了下去。
阿帕基并不是无聊到睡不着的。他的世界里还在下雨,雨点湿润鼻尖的感觉已经印刻在心里。自从他不戴警帽之后很少发自内心的笑过,拇指擦过食指中指,仿佛还是在擦去警徽上的灰尘。他犹记向小混混们比中指的日子,街上几乎没有孬种敢正面和骂其他警察一样咒骂他,说他的坏话。因为他不仅为人耿直,力气也耿直得很,两巴掌就能把一个拦路骚扰姑娘的混混掀翻在地。那些没卵蛋的绝不敢下战书一样对阿帕基警官说:你可给我等着瞧吧!那个像风一样的小伙子,那个对未来和这个城市抱有完全善意和期待的小警察。
在这座城市,谁被欢迎,谁又被驱逐?一切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成了一场荒唐的梦。
阿帕基听见金属轻轻碰撞地面的声音,他因为担心替身敌袭而紧张起来,翻身用眼睛去瞪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一枚拉环?他下意识抬头,望见乔鲁诺睁大的眼睛。
阿帕基了然,认为这或许是个恶作剧。于是他捡起指环拿到面前冲在他看来紧张得莫名其妙的乔鲁诺晃了两晃。
“什么意思?”
乔鲁诺不答,只是看着阿帕基。
阿帕基被盯得背后发毛,却实在看不出这枚拉环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试着将它当作指环,却发现金属环在他半个指节的地方就已经卡住了。无奈只能取下,随手丢在铺位。阿帕基瞟了一眼转身倒回铺位的乔鲁诺,也没太有兴趣想刨根问底为什么。
但还是只有乔鲁诺知道。乔鲁诺的脸现在又红又烫,只有心却渐渐静了。
地尽头
🔹1w+一发完,现代设定
🔹又名《范作家和李摄影师在冰岛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从北京登机,十小时后降落在哥本哈根。几小时后登上了飞往雷克雅未克的航班,屁股挨到座椅上的那一刻,范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拿帽子盖住脸,打算一觉睡到目的地。
雷克雅未克前两天一直在下暴风雪。范闲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手机锁屏上显示着当地时间20:32,夜晚的冰岛首都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但是风大得可怕。
范闲把帽...
🔹1w+一发完,现代设定
🔹又名《范作家和李摄影师在冰岛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从北京登机,十小时后降落在哥本哈根。几小时后登上了飞往雷克雅未克的航班,屁股挨到座椅上的那一刻,范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拿帽子盖住脸,打算一觉睡到目的地。
雷克雅未克前两天一直在下暴风雪。范闲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手机锁屏上显示着当地时间20:32,夜晚的冰岛首都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但是风大得可怕。
范闲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他刚刚在机场服务台用英语询问了前往旅馆的路线,发音有点蹩脚,说了两遍人家才听懂。服务生告诉他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他活动了一下久坐僵硬的身体,决定自己走过去,顺便欣赏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
靴子踩在结冰的地面上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风吹得范闲觉得脸疼,幸好没过多久就看得到街道和房屋了。
夜晚的雷克雅未克比起城市更像座小镇,街上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五颜六色的屋子一栋接一栋排列在街道两侧;路灯和招牌被灯串缠绕,圆滚滚的长毛猫在玻璃橱窗里走来走去扮演巡视的哨兵。橙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映在雪地上化开一片寒冷的黑暗。
范闲搓了搓冻僵的手,掏出手机确认着旅馆的门牌号,就是眼前这栋没错。他推开木门,夹杂着食物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屋里暖气开得太足,他摘下帽子挂在行李箱拉杆上,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店主是位笑眯眯的老妇人,她把房间钥匙交到范闲手里的同时用英语问他,明早需要早餐吗?
范闲点点头,在她递来的菜单上勾选了咖啡和吐司。
他转身准备上楼,行李箱却不小心在转角撞到了人;范闲说了句抱歉,说完才想到自己在冰岛,这道歉人家估计听不懂。
他刚想补句sorry,那人就回了一句没事。范闲愣了愣,大概是在异国他乡听到母语倍感亲切,他抬头看向对方;那人脚步没停,说完就朝门外走去了,范闲只来得及看到了个背影,他个子挺高,半长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儿,肩上还挎了个大包。
范闲目送那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这才提起行李缓缓上楼。
被闹钟吵醒时窗外仍是一片漆黑,范闲被时差扰得头昏脑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睡。店主的儿子送来了早餐,他咬着面包划开手机查看日程,一杯热咖啡很快见了底。
他来冰岛美其名曰给小说找灵感,其实就是想跑远一点放松心情。微信上唯一一条新消息是编辑昨晚发来的,他早就习惯了范闲的先斩后奏,没多惊讶,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范闲想了想,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口面包,边嚼边在输入框里敲下“半个月”,点击发送,按灭屏幕,一气呵成。他已经能想象到,王启年看到回复时圆脸皱成一团,对着聊天界面无奈高呼小祖宗的场景了。
对不住了老王,人总要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这么想着,站起来收拾东西。他定了一个当地的旅行团,计划是先花几天时间跟团环岛,剩下的几天再自己租车到处转转。
太阳依然没有要升起的迹象,但旅行团的小型巴士已经停在楼下了。范闲来得早,车里只有一两个人,他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着哈欠塞上耳机,图个清静。
“打扰了,这儿有人吗?”
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范闲忽然被一声问话吵醒,他揉了揉眼,发现人来得差不多了,车上没剩几个座位,问话的人估计是来迟了。于是他摇摇头,还贴心地往窗户那边挪了挪,说:“没人,你坐。”
那人道了谢,把随身的大包放到了座位底下。巴士缓缓启动了,天色刚刚泛起白光,雷克雅未克被笼罩在蓝灰色的雾气之下,隐约能看到远处的雪山和海洋。
范闲也不困了,他刷了会儿手机,又隔着车窗给街景拍了张照;这才带着点好奇地打量他的邻座,身材瘦削但不至于病态,长相挺清秀,后脑勺上扎了个小辫儿,还带了个大包……等等,好像有点眼熟?
正在专心致志摆弄三角架的男人好像注意到了范闲的视线,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脸上带着笑意,“你好,昨天咱们见过。”
哦,范闲想起来了,是昨天晚上在旅馆楼下撞到的那个人。他笑了笑,“想起来了,你好你好。”在一个旅行团也算是缘分,他又补了一句,“我叫范闲。”
男人点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轻挑,顿了顿问他:“范闲……是不是在X杂志上写过小说?”
范闲听了一怔,他确实在X杂志发过小说,可那实在是太久之前的事了。当年他还在上高中,小说虽然发表,但没引起什么注意。多年后他的小说小有名气,在那之前他就为了避免生活上的麻烦,改用了笔名“安之”。X杂志上的小说是他以“范闲”这个名字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也是最后一篇。
“呃,对,是我。”他摸了摸鼻子,心情复杂,但还是老实承认了。仔细想想,在冰岛不小心撞到的人,不仅和自己在一个旅行团,还看过自己高中时候写的文章,巧合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人眨了眨眼,似乎挺惊喜。“好巧,很多年前看过,我很喜欢。”
范闲试图从他漂亮锋利的眉眼里找出一点奉承或是类似的东西来,但是失败了。他不清楚这句喜欢有几分真心,只能先说句谢谢,再补句写得青涩。
一阵沉默后范闲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便开口问他怎么称呼。
男人吹干净相机镜头上的灰尘,答道。
“李承泽。”
巴士在一号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导游是冰岛人,留着夸张的络腮胡。他操着一口熟练的英语给游客讲冰岛的历史和马上要去的景点。范闲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积雪苔原和奇形怪状的漆黑岩石,突然间产生了自己身在火星的错觉。
目的地是黄金圈,导游说这是来冰岛旅游不容错过的景点。范闲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听着导游干说显得兴趣缺缺;旁边的李承泽单手支着脑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巴士缓缓停在景区入口,范闲伸着懒腰,看李承泽把单反挂在脖子上,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他们最后下车,就走在队伍最后头。四周依然被蓝灰色笼罩着,没走两步范闲就闻到了一股硫磺的臭鸡蛋味,不好闻,但还能忍。他转头看向李承泽,只见他眉头紧锁,死死抿住嘴唇,一副见鬼的表情。范闲没忍住,悄悄笑出了声。
路两边的围栏里有不少小型温泉嵌在积雪里,像造物主刚沏好的热茶,乳白的水汽随风飘散,模糊了周围的雪山;最庞大的一团白汽周围聚拢着一圈游客,范闲猜这就是冰岛最大的间歇泉,他掏出手机,打算记录下难得一见的奇观。
几分钟后,大地发出震耳轰鸣。李承泽嫌围栏旁边人多,站在了略远的地方,他也举起相机,随时准备摁下快门。
伴随着巨响,泉水忽然冲破雾气从地表喷出,直逼云霄,水花四溅。滚滚热浪中,李承泽掐准时机摁下快门,拍到了他想要的瞬间。间歇泉每次喷发只会持续几分钟,他抬头望着几十米高的水柱,耳畔只能听到轰隆隆的水声。在空气中被冷却的水滴溅到皮肤上,像一场来自地球深处的雨。
李承泽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等待镜头对焦,在间歇泉归于平静之前再次举起相机摁下快门。
水声渐渐减弱,大地停止轰鸣,白色巨兽收敛吐息,重归地底陷入安眠。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除了更浓的臭鸡蛋味儿。李承泽厌恶地皱起眉头,狠狠打了个喷嚏。
要等下次间歇泉喷发还有好几十分钟,游客渐渐散去,范闲跟着导游沿着山间小路往前走。没走多久,鼻子先嗅到了湿润的气味,随后人声再次被震耳欲聋的水声覆盖,水珠被风吹成了雨滴,迎面打来沾湿了衣服和头发。
峡谷之间横亘着一道断层式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范闲走得越近越被水溅得睁不开眼,他在脑海里回想导游在车上的介绍,这里叫黄金瀑布。
范闲开始后悔自己没穿雨衣,只能跑到远一点的空地里免得自己全身湿透。他看了看手机,已经中午了。今天是个阴天,瀑布没有像宣传图片上那样镀上一层金光,也没有彩虹出现。
他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或许这才是这片景色最真实的样子。
几个穿着雨衣的女孩儿看范闲一个人站在角落,便跑过来问他能不能帮忙合个影。范闲欣然答应,看着她们跑到瀑布前摆好pose,他数3,2,1,正巧一群飞鸟从半空中掠过,他眼疾手快地抓拍下了这一幕。
范闲把手机还给她们,有个中国女孩儿试探着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他没拒绝。女孩儿扫二维码的时候,他拿余光一瞄,正好看见李承泽收起三角架的身影。
女孩儿们道谢后就离开了。范闲把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拉紧帽绳,往前迈了几步;他眯起眼,神差鬼使般地对着瀑布再次举起手机,画面逐渐对焦,屏幕上赫然是水花四溅的黄金瀑布,唯一不同的是画面正中有一个男人的背影,衣角在风中像只翩跹的蝶,他正对着瀑布举起相机。
咔擦。他摁下快门。
旅行团回到雷克雅未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二月的冰岛白天很短,所以时间还不是很迟。
晚饭要自己解决。回到住处,范闲脱了外套,接了一壶水等它烧开。他倒在床上,瘫成个大字型;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烧水的呲呲声和风拍打玻璃的声音。他放空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
他删了几张拍糊的,一直划到最后一张,照片正中是李承泽的背影,照片拍得不错,可惜拍的时候离瀑布太近,镜头上溅上了水滴。当时怎么没发现。范闲小声嘀咕着,手指在小垃圾桶图标上停了停,最后还是没点。
水烧开了,他坐起来拔掉电源,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桶泡面,倒上水后拿纸巾盒压上;一边等面泡好,一边挑了几张照片打算发朋友圈。输入栏内的光标一闪一灭,他最后什么也没写,加了个定位就点了发表。
吸溜着泡面,范闲想到中午在景区餐厅吃的饭,味道还不错,鳕鱼料理是在别的地方很难吃到的美味,餐厅四面都是落地窗,抬眼就能看到雪山,环境好得没话说;就是价格太肉疼。
他又想到李承泽,付钱的时候站在他旁边,10000冰岛克朗随手一付,店员还没找钱,他人就没影了,最后还是自己跟店员解释了一下,顺便把钱带上车还给他。
一碗泡面见了底,范闲把碗扔进垃圾桶,洗着手感叹这是什么家庭条件啊。
明早要出发去维克镇,范闲收拾好行李,不紧不慢地洗了澡。王启年发来一条微信问他出版社的事,等他们聊完,夜已经深了。
范闲关了灯,闭上眼,一片静谧的漆黑之中,他脑海里浮现出李承泽早上在巴士上说的话,“……我很喜欢。”说的是他高中写的小说,记忆中的文字被拂去灰尘,逐渐变得清晰,接着慢慢扭曲成了梦境。
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在霞光下潋滟的湖泊,冰川像一尊古老雕像反射着蓝色的寒光;从夜空中倾泻而下的瀑布蜿蜒成萤绿的光带,溅落的水珠化为繁星,羊群和蝴蝶。蝴蝶翅膀翻飞,掠过教堂钟声,飞过港口海面,在角马迁徙的旷野之上被落日点燃翅膀,融化成一轮红日,停在了谁的面前。
李承泽被冻醒时是早上五点半,他打了个寒颤,发现空调遥控器被手肘压住,半夜就关上了。他认命地重新摁开空调,拉上被子翻过身打算继续睡,结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这么一折腾他也不困了,干脆爬起来收拾东西。他昨晚修照片修到大半夜才睡,照照镜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挂了俩黑眼圈。
房间里贴着禁烟标识,但李承泽觉得自己急需来根烟解解乏。他穿好衣服,出门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才点起烟;昨天一天的旅行让他亲身体验了冰岛的风有多狂放,他不想烟没抽到先被风抽了。
清晨的黑暗中烟雾缭绕,李承泽察觉到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明灭的火星勾勒出一个人影,那人率先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巧啊,也来抽烟?”
是范闲。李承泽弹掉烟灰,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他们靠在墙边,各抽各的烟,乳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最后范闲找李承泽借了个火,打火机燃起火苗的瞬间,他看见李承泽低垂的睫毛被赤色染亮,恍惚间竟化成了梦里的着火蝴蝶。
一天的旅程如计划的顺利。晚上旅行团落脚在冰岛最南端的维克镇,范闲在心里把黑沙滩的日出比作奥利奥冰沙配一颗糖渍樱桃,前一秒还是乌云翻滚的地狱景象,下一秒又风和日丽彩霞满天;海风呼啸着窜过漆黑的高耸岩石,千百万年来如此,创造了那里独一无二的景色。
沙滩上有一片风琴似的玄武岩岩石墙,高低错落的棱柱状岩石布满了整个山面,不停的有游客趁大浪未来爬上去合影;听导游说经常有人丧命于这片黑色的沙滩,被巨浪吞噬就再也没有过回音。
范闲弯腰抓起一把黑沙,再让它们顺着指缝流下,海鸟盘旋在空中引吭高歌,海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此时此刻,个体的存在似乎变得虚无缥缈,自由地随沙砾消逝在风中。
晚上回到住处,范闲打算去超市买点吃的。冰岛物价太高,再吃几顿景区的餐厅他就离破产不远了。
维克镇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镇,傍晚的街上几乎没有人影,走在街上都能闻到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超市不大,范闲买了面包和泡面,刚走出门,就看到了蹲在超市门口抽烟的李承泽。
他皱眉,这看起来就不像巧遇了。
李承泽看他出来了,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视线从范闲手上的塑料袋移到他脸上。
“还没吃晚饭啊,前面有家餐厅不错,一起去试试?”
“今天就算了,我刚买了吃的。”范闲拎起塑料袋,轻轻晃了晃。“这是找我有事?”
李承泽笑笑,那袋子里装的无非是泡面之类的。于是他又说:“想聊聊你那篇小说,不会太久。”
范闲看着他唇边呼出的白汽消失在寒风中,没再拒绝。
李承泽说的餐厅离得不远,店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当地人,吧台里放着慢悠悠的冰岛民谣。范闲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羊排,金黄的汁水从凹陷处溢出,肉质很嫩,味道不错。
“那篇小说为什么没有名字?”李承泽一边用刀切割盘子里的羊肉,一边问道。
范闲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他回想了一会儿,为什么?那是一个关于牧羊人的简单故事,或许是十几岁的少年梦醒后残存的片段,或许是数学考试上从随笔涂鸦开始的胡思乱想,他试图用文字表达什么,但没有长篇大论,只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他觉得那就够了;标题也是多余,索性不要。
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羊排,一五一十地告诉李承泽。
李承泽听完笑了,他也跟着笑,半开玩笑地说,没想到吧,就这么简单。
李承泽笑着摇摇头,“这就对了,就是这点让我喜欢。”
店主送来两罐啤酒,他们一人开了一罐,冰岛啤酒的度数不高,有股特殊的甜味,入口像掺了蜂蜜。
“现在还写吗?”李承泽又问。
范闲点点头。“不用真名发表了,改了笔名,安之。”
“怪不得。”李承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向范闲举起酒杯。
“敬你一杯。”
“敬什么?文学?”范闲也举起酒杯,发现他耳廓泛红,像是要喝醉了,故意打趣他。
“敬风月。”
李承泽笑着和他碰杯,棕黄的酒液贴着杯壁起舞,他一饮而尽。
“敬风月。”杯身碰撞叮当响,范闲呷了一口酒,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还一无所知。
那晚他们聊了很多,范闲知道了李承泽是摄影师,不过是业余的。具体情况他没问,他也没说,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需要戳破那层薄纸的地步。
离开之前,范闲本想着饭钱和李承泽AA,却被店主告知李承泽已经付过了。他看了看账单,想转账但被李承泽拒绝了。他没再坚持,两人加了微信;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他们一直走到各自房门前,范闲说破费了,下次我请你。
李承泽笑了,说好,明天见。
之后的几天,他们继续沿着一号公路前进。先是冰河湖的日出和钻石沙滩的日落,冰块从巨大的冰川上脱落,再被海浪冲刷上岸边,冰封着来自母体的远古记忆,成为海洋所赠的无价珍宝。
那天是冰岛难得的晴天,有对情侣正在钻石沙滩拍婚纱照,摄影师让新娘扬起头纱,手扶住冰块;李承泽站在旁边看了许久,最后拉来不明所以的范闲,让他站在冰块边上随便摆几个姿势,连拍了好几张才过瘾。
他看着照片里的范闲,夸他还挺上镜。范闲挠了挠头发,笑着随口一接,“那你要是哪天转正摄影了,我去给你当免费模特。”
李承泽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用等那天了,现在就行。
他们又去了冰川徒步,下车后所有人都换上了冰爪鞋。周围是凹凸不平的灰色岩层和铺天盖地的白色,蓝色冰块泛着莹莹幽光顺着河水漂流,李承泽一边拍照一边不急不慢地走着,路过一片起伏跌宕的山丘时,他问,看过《星际穿越》吗?
范闲说看过。李承泽没卖关子,他架起三角架,“这里是曼恩星球的取景地。”
镜头里是灰白相间的山丘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如波浪般涌起落下,远处的热湖升腾起梦境般的白烟;他们忽然想,在这个世界的尽头,一个冰与火共生共存的地方,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往后几天他们落脚在冰岛北部最大的城市阿克雷里,米湖和众神瀑布是那附近最著名的景点。米湖离火山很近,自然也发展了温泉事业,只不过名气比不上雷克雅未克附近的蓝湖;来这里泡温泉的大多是当地人,价格也便宜了不少。
还没下温泉就闻到了浓郁的硫磺气味,李承泽抱着“来都来了试试就试试”的心情,捏着鼻子下了温泉,结局是5分钟后就表情扭曲地爬上岸了。
店主家的农场里养了羊和冰岛马,泡完温泉后他带着游客去参观。干草气味夹杂着动物排泄物的臭味弥漫在棚子里,范闲觉得还能忍,但李承泽的表情又渐渐变得微妙起来。范闲心想这位以前肯定是个娇贵的主儿。
冰岛马的体型比一般的马要小一号,象牙白的马儿时不时舔舐滚筒上的盐巴,长而厚实的鬃毛显得它们格外威风。范闲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马儿晃了晃脑袋,鼻孔喷出一团粗气;范闲看着它遮住半边额头的鬃毛,又看了看站在远处和绵羊大眼瞪小眼的李承泽,莫名觉得相似。
“你觉不觉得你们俩发型有点像?”范闲指了指这匹马,故作正经地问他。
“你懂什么。”李承泽顺着范闲手指的方向看看那匹马,甩给他一个白眼儿,“就算像也是它学我哈。”
最后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半天。
传说公元1000年的时候,冰岛皈依基督教,北欧众神雕像被遗弃到瀑布里,众神瀑布由此得名。
前一天晚上下了大雪,去瀑布的路不好走,但李承泽还是决定冒险靠近一些,他想试着找到与众不同的拍摄角度。范闲叫他注意安全,小命要紧,李承泽笑着问你不来吗,范闲摇头,耸耸肩告诉他,那不行,万一你掉下去,总得有人去喊人帮忙吧。
李承泽扶着栏杆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瀑布,风裹挟着水珠吹来,他戴上帽子,费力地架起三角架调整位置。
范闲站在远处看,瀑布是弧形的,被皑皑白雪衬托显得神秘而庄严,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它的传说。他不信神,传说对他来说只是个故事而已,瀑布因为故事而有了名字,过往的游人好奇故事的真伪,这就证明瀑布的宏壮足以让他们醉心,至于故事到底是不是编的,已经不重要了。
李承泽扛着三角架缓缓走上来,范闲回过神来问他拍得怎么样,他摘下帽子,有点可惜地说,不知道有几张是好的,风太大了。
当天晚上他们住在阿克雷里市区的一家旅馆。办理入住的时候,范闲和李承泽聊着天。老板娘犹豫了一下,有些抱歉地告诉他们,这里最后一间单人间的空调坏了,正在维修,如果二位方便,或许可以合订一间双人间。
范闲下意识想到她误以为他和李承泽是情侣,毕竟在冰岛这不奇怪;他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李承泽先接了话,“我没问题。”老板娘看向范闲,他张张嘴没发出声,只好先点了点头,接过钥匙。
走到房间门口,李承泽看着范闲拿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门锁,他率先走进屋里放下行李,转身朝范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什么呢?说不定人家只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范闲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装作没听懂,一脸无辜地问:“难道不是吗?”
“是啊。”李承泽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也可以不是。”
因为意外住进的双人间确实有两张床,但是两个人睡着睡着就上了一张床。范闲第一次看见李承泽散开头发的样子,发绳不知道掉在哪里,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黏附在因为出汗变得亮晶晶的皮肤上,他们都曾经和女人做过,但和男人还是第一次;李承泽太瘦了,范闲顺着他的肋骨向下摸索时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两个人对男人都没什么经验,全凭直觉横冲直撞,李承泽眼角的红色像涂了胭脂,控制不住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弄花了妆,连足尖都沾染上一抹粉红。
他们胡乱接吻,牙齿无数次磕破嘴唇,甜腥的气味也成了情欲的调味剂。最后床上,地板上,身体上都被弄得乱七八糟,他们各抽各的烟,不过这次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
李承泽看了看肩膀上的咬痕,皱着眉头问:“范闲,你属狗吗?”
范闲摸了摸后背上的抓痕,嘴角一抽,“彼此彼此。”
“这下没什么要和老板解释了。”
沿着一号公路一路向南,他们回到雷克雅未克,至此跟团的行程算是结束了。范闲跟导游握手道别,拖着行李回到了第一天住的旅馆。
李承泽就住在他隔壁,傍晚的时候他打算出去吃点东西,一开门就看见范闲站在门边。范闲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说,来我房间,我请你吃顿晚饭。
李承泽看着桌上的泡面,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就这?
范闲掀开盖子,泡面汤汁的香味飘满房间,他拿面叉搅和着面条,“凑合吃吧,给你弄了个自热火锅,改天再请你吃顿好的。”
李承泽无语,坐下来尝了一口自热火锅的土豆,他不常吃这些,意外的味道还行。他边吃边想着回国以后可以多买点,囤着工作忙的时候吃。
吃完饭,范闲问他之后几天打算怎么安排,李承泽说准备先租辆车,等天气好就去郊区拍极光。
范闲想了想,说,那一起吧。
运气不错,第二天就是晴天,天还没亮李承泽就跑去租车公司取车,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取到。他把车开到旅馆楼下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范闲下楼,看见李承泽戴着墨镜摇下车窗朝他招手,忽然产生了一种被老板包养的错觉。
他们在路边买了热狗填肚子,然后开车上路。下午住进一家郊外的农场,主人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视野开阔的小木屋,热情地告诉他们有问题随时可以叫他。
傍晚他们和农场主一家人一起吃了饭,饭菜的卖相虽然比不上餐厅,但味道挺好;饭后主人家请他们尝了一种用燕麦和面粉混合烘焙,里面填着果酱的甜品,冰岛语的名字两人都没记住,只记得李承泽觉得好吃,还多要了几块回屋慢慢品尝。
天色转暗,李承泽从包里拿出看起来很重的三角架,安装好相机,等待天黑之后放到门外。傍晚的风一如既往的大,但天气预报上写着夜间无雨雪,他们都期盼着极光的出现。
等待极光出现的晚上是寒冷而漫长的,木屋里又禁止抽烟,他们把空调温度调得很高,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你没想过专职做摄影吗?”范闲开口问他。
“想过。”李承泽笑笑,“但是只能想想。”
“为什么?”范闲坐正起来,如果说第一次和李承泽吃饭那天,他仅仅是有点好奇,那么今天他觉得是时候问出答案了。李承泽不像是缺钱的人,范闲隐约觉得就算是他辞职去环游世界也不用愁钱的问题;他看过李承泽拍的照片,凭他的能力和兴趣,做个旅拍摄影师也未尝不可。
范闲的直觉告诉他,李承泽被什么事情束缚了脚步,像蝴蝶被露水粘住了翅膀;他有一些自己的猜测,但最终的结论,他还是想听李承泽亲口说出来。
“你听说过李氏集团吗?”一阵沉默后,李承泽开口了。
“听过。”范闲点点头,那是国内有名的石油企业。他心中的猜测与李承泽的话慢慢重合,逐渐产生了明确的答案。
李承泽轻笑出声,他说:“你早就猜到了吧。说说看,我是谁?三次机会。”说完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李家的少爷吧。”范闲叹了口气,身体往后仰,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真聪明。”李承泽笑着点点头,屈起腿换了一个蹲着的姿势。“我爸就是那个李氏集团的老总,除了我去参军的大哥,剩下的儿子都被他拴在手上。”
没等范闲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吗?我有两个弟弟,一个才八九岁,另一个只比我小一点儿,最惹人厌的就是他。我们出生就是为了成为企业的继承人,十几岁就开始斗,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研究怎么写情书,我们竟然在抱着书啃金融知识。”
他又笑了,鹅黄的灯光模糊了侧脸的轮廓,范闲看着他的笑容,却只觉察出悲伤。
“没人在乎我们的意愿,因为那不重要,他们只想知道谁是下一任老板,我爸只想知道哪颗棋能赢下比赛。”李承泽耸耸肩,“生活确实挺滋润的,永远不用为钱发愁,走到哪都有人弯腰叫一声少爷,但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老爸,我们不是李承泽和李承乾,只是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
“生在这个家,不去争那个位置,哪有资格谈自由啊。”
范闲看了眼窗外,天色一片漆黑。他想了想,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点傻;接着他张开手臂,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抱住李承泽,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一滞,微凉的脸颊贴在他颈侧,散开的头发蹭得有点痒;过了一会儿范闲才缓缓放开手,他看着李承泽茫然的表情,开口说。
“既然来了,你就是你。如果你愿意试着迈出一步,没人能阻止你。”
李承泽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范闲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猜他在笑。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李承泽忽然抬起头,看向窗外后兴奋地跳起来,抱着相机跑出去,再朝屋里喊:“快出来看!”
范闲走出屋外,寒风凛冽,夜空上不知何时悬浮起萤绿色的蜿蜒光带,环绕着远处的雪山和森林,不断无规则地变化着形态,从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一直蔓延到遥远的世界尽头。
相机拍摄极光需要长爆光,李承泽把它固定在屋外,再回到房间,一夜未眠。
木屋里橙黄的灯光,夜空中流淌的极光,范闲望着李承泽的背影,一个故事的种子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
第二天清早他们和农场主道别,开车回到雷克雅未克市区。范闲后天回国,而李承泽还打算多待几天,今天他们决定在市区里随便逛逛。
他们先去了位于城市至高点的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这是雷克雅未克的地标性建筑。高耸的穹顶之下回荡着钢琴声和唱诗班的歌声,他们买了票乘电梯上到顶楼,风很大,人们不得不眯着眼俯瞰风景;城市,大海,雪山在这里都能够尽收眼底,李承泽举着相机,站在窗口拍摄。走进室内的时候,刘海已经被吹成了八爪鱼。
教堂门口有辆小推车在卖华夫饼,范闲买了两份,看李承泽吃得嘴边都是奶油,心想这人真的不是个小孩儿吗。
穿过几条街道,他们走到了托宁湖,湖水没有结冰,野鸭和水鸟在湖面上游来游去,偶尔还有几只蹦到街道上,一点也不怕人。
他们坐在湖边的木椅上吃完了华夫饼,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全看他们自己的心意;李承泽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迈出一步或许没有那么难。
两人又沿着Laugavegur街一直走,一栋棕红色的冰淇淋店铺又吸引了李承泽的注意。范闲嫌凉就没买,李承泽要了一个葡萄酸奶味的双球甜筒,边吃边感叹冰岛的温度正合适,冰淇淋都不会化。
他们看到稀奇古怪的店铺就走进去看看,随手买点感兴趣的小玩意儿,木头做的小吉他挂件,玻璃的教堂模型,印着极光森林的明信片……快到傍晚的时候,有家杂货铺的老板告诉他们,今晚是雷克雅未克一年一度的冬灯节。
晚上19点,街道亮起路灯。他们回到教堂门口,那里和早上不同,聚集着大批游客和当地人。整点钟声响起,五彩斑斓的灯光投射在风琴状的教堂之上,人群被音乐点燃,随着灯光特效的变化欢呼着,舞蹈着;人们穿着奇形怪状的服装涌入街道游行狂欢,有人骑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冰岛马走在大街上,商铺亮起彩灯,酒吧里的人们畅快地喝着啤酒,跳起维京民族的舞蹈。
李承泽被挤在人群中,试图拿相机拍点什么,最终因为人太多只能作罢。范闲拉着他在游行队伍里穿梭,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少的街角。
李承泽笑着打开相机,“平时看不出来冰岛有这么多人,来得真是时候。”
范闲也在笑,他的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狂欢声和音乐声中,但李承泽还是听见了,他说。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遇见你。”
范闲走的那天早上,李承泽送他到机场。范闲问他以后还拍吗,他笑而不答,反问范闲什么时候出新书。
范闲说就快了,故事就在我脑子里。
李承泽点点头,说好,再联系。
登机后,范闲屁股挨到座椅的一瞬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几张照片。
一张是自己站在间歇泉的围栏边拍照的背影,一张是自己靠着钻石沙滩的冰块,傻不拉叽地在比剪刀手,还有一张是夜空中的极光,翻过照片,只见背面的字迹潇洒有力地写着:“敬自由。”
飞机缓缓驶离跑道,岛屿逐渐缩小,直到进入云层,范闲把照片夹进笔记本,再轻轻合上。
一年后。
七月,坦桑尼亚的空气干燥而炎热。李承泽把墨镜卡到额头上,从越野车上走下来;肩上的摄影包有点重,但不耽误他用一只手拿着本书。
火红的落日西沉,热浪翻滚着扭曲了空气,模糊了远处草原上移动的角马群。
不远处的帐篷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同的是他穿着条大花裤衩;看见李承泽来了,他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朝他招手,“好久不见啊。”
李承泽撩开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朝他晃了晃手上的书,笑着说:“好久不见,我来了。”
那本书的封面被风吹开,露出了扉页;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实在太丑,但勉强还能认得出来。
“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