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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要挖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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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树

还有一篇,不过大概率下次见就是本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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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gn乱甲

原作者twi@UneNan,授权见末尾。

禁二改二转,有能力请去原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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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Ge_歌歌

【哈德】T.O.U.C.H

黑化魔王哈利

Summary:波特在战争后终于得到了马尔福

本来要写虐的,可是project搞完太开心就突然变成无脑甜了🚬


· Haggard 消瘦的

随着一阵绿光,战场上的黑雾尽除,哈利独自一人站在空地上,他前方是在空中渐渐飘散的碎片。

人们张望着,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抱住身边的幸存者开始哭泣欢呼。

“哈利!”

赫敏搂住抱过来的罗恩,兴奋之余不忘喊一声救世主的名讳,而哈利转过头看向她的目光却把她冻在原地。

那不是属于哈利波特的眼睛。

周围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赫敏看着独自站在那里,散发着比之前更为强大的魔力气场的哈利,骨髓里都...

黑化魔王哈利

Summary:波特在战争后终于得到了马尔福

本来要写虐的,可是project搞完太开心就突然变成无脑甜了🚬




· Haggard 消瘦的

随着一阵绿光,战场上的黑雾尽除,哈利独自一人站在空地上,他前方是在空中渐渐飘散的碎片。

人们张望着,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抱住身边的幸存者开始哭泣欢呼。

“哈利!”

赫敏搂住抱过来的罗恩,兴奋之余不忘喊一声救世主的名讳,而哈利转过头看向她的目光却把她冻在原地。

那不是属于哈利波特的眼睛。

周围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赫敏看着独自站在那里,散发着比之前更为强大的魔力气场的哈利,骨髓里都透着冰冷。

伏地魔已逝,而新的黑魔王也随之出现。

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巫师界里可再没有第二个救世主了。


新任黑魔王显然比伏地魔更为强大,最重要的是,能够与其抗衡的巫师们早就在前一场战争中牺牲,一时间魔法界人人自危。

罗恩和赫敏——作为战争中与波特并肩作战的朋友兼战友,现在不得不站出来与波特面对面交涉,赫敏私下里哭了几回,可依旧没能打动波特的心。

波特最终提出的要求很简单,简单却让人难以接受——他要魔法界把小马尔福先生献出来。

赫敏等人当然不同意,也对,身为正直的格兰芬多,他们绝不可能做出牺牲他人获得和平的事。很可惜,这个决定并非是他们可以决断的,当这个消息泄露到报纸上时,几乎是全魔法界的人都在围堵小马尔福。


德拉科坐在房间内,现在对于他而言只有马尔福庄园是安全的,只要一踏出家族的保护范围,他立刻就会被外面徘徊的巫师们抓住,争相着将他献祭给他的老对头。

今天的天空难得没有被乌云笼罩,德拉科抛下他珍爱的书桌,抱着一本魔法史书籍挨着窗沿坐下。他一页一页翻着,阳光透过窗帘细纱照在他脸上,那光线已经柔和了不少,但对他而言还是强烈到能够轻易穿透皮肤。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德拉科现在瘦削极了,原本就不丰满的脸颊凹陷下去,彻底失去那一层薄薄的血色。夹在书页之间的金色书签掉落在地,德拉科弯腰捡起,身上原本合适的衬衣现在也显得空空荡荡的,弯腰时从领口能看见瘦弱的胸膛和扎人的锁骨。

他看上去就像个住在圣戈芒的重症病人,或者是被噬魂怪亲吻过后的死囚,反正就是不像个小少爷了。

“德拉科。”

房门被敲响,是纳西莎。

“德拉科,你想休息一会儿吗?或者吃点东西?”

马尔福夫人担忧自己的儿子,毕竟德拉科的状态实在不太好,比起他六年级的时候也不遑多让,这让她短时间内养成了时不时去德拉科房间看看的习惯,像是要以防德拉科突然消失不见。

“不必了,妈妈,我很好。”

他顿了顿。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纳西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

“妈妈。”德拉科合上书本,忘记将书签压进去了,“我可以……”

“不行!”

德拉科看着他脊背永远挺直的母亲弯下腰哽咽,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德拉科叹了一口气,呼出一股带着冰霜的冷风。


· Canary 金丝雀

他是偷偷从马尔福庄园跑出来的,毕竟庄园魔法管进不管出,他披着兜帽,只露出削尖的下巴,直接来到魔法部。

其实他不管是去哪里,只要踏出了马尔福庄园,目的地便就只有一个。

而波特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波特的招待与他想象中的不同,他本以为波特得利用这段时间苦练钻心咒,可没想到他只是邀请他吃了一顿好饭。

“你太瘦了。”

德拉科机械的往嘴里塞着羊排,波特家的厨子技巧高超,奈何马尔福的少爷也见多识广,更何况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一小块肉吃了两口就放下餐具。

波特坐过来,将德拉科身旁的椅子拖过来紧贴着他的,伸出手臂自然的环过他的腰,用手指丈量他的肋骨。

“多吃一点。”

德拉科摇摇头。波特没说什么,早已不再是学生的他静静的看着怀里的德拉科,房间内的压迫感急剧上升,德拉科忍不住寒毛直竖,可也倔强的没有服软。

最终波特先移开了视线,手指微动,桌上那些没怎么动过的菜肴便消失不见,这个空出的地方刚好能容下德拉科的屁股,小少爷惊叫着被新魔王抱上餐桌,现在房子的主人要开始享用他的美食了,与客人不同,他的胃口可是出奇的好。


魔王给他打了一个金丝笼子,他从马尔福庄园到波特庄园,只是换了个地方禁足罢了。

他成了波特养的金丝雀。

德拉科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并没有准备给他的衣物,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太久了,他原本数着日子,中间断了一天便全乱了套,他索性不再在意这些。

波特偶尔会在晚饭时给他讲讲白天发生的琐事,不有趣更不新奇,德拉科听着,没放在心上,可今天不知怎的就想起来那些鸡毛蒜皮,他眨了眨眼睛,站起来环视四周,转身将床单掀起来披在身上。

波特正在听属下汇报工作,那位可怜的先生跪着,战战兢兢的用华丽辞藻掩饰恐惧。当他听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后,他立即抬手打断了属下的句子。

“德拉科。”

他抬头招招手,裹着床单的德拉科正站在楼梯拐角处。

“过来。”

德拉科不想过去。

他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他把身上的布料紧了紧,转身想要离开,波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下一秒就坐在波特的腿上了,那双带着粗砺老茧的手从床单下摆伸进去,麻痒刺激的小少爷像条白鱼一样弹了一下腰,发出一声猫似的叫。

“继续,记得别抬头。”

下属愣了很久才发觉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连忙回了声“是”,结结巴巴的继续起来。

他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魔王的外袍下摆,和在那之上的一只苍白的脚,那只脚长得金贵,事实上也是如此,连到了这个地方也能压在魔王的衣袍上。那只脚胡乱踢蹬着,而后在他眼里猛的绷紧,粉嫩的指甲用力到发白,随着主人的律动摇晃着,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下属还是紧张的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下属的汇报进行了两个小时,德拉科最后是被抱回去的,床单换了套新的,而被他披在身上的那条不知所踪,他眼角含着泪,不愿意看波特的脸。

波特看上去对此有些难得的愧疚,他帮德拉科掖好被子,拿出了一本书,送给他打发时间。

德拉科看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只是一眼就让他惊恐的睁大双眼,他不得不接过这本书,手指拂过上面被维护的很好的古老印花。

他翻开书页,里面夹着只金色的书签,刚好夹在他上次没看完的那一页上。


· Unguarded 无防备的

男孩蜷缩着,在一床月光下。

金色发丝几乎要和莹莹月华融为一体,他睡着了,纤长眼睫柔顺的垂落,掩盖住已经消失不见的那些浮于表面的刻薄和刻于骨血中的高傲。

他身上盖着一条单薄的红色绒被,盖的很严实,只露出肩膀的那一点红色印子,看上去像是花瓣形状的红色纹身——他本人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厌恶红色,事实上,他很适合红色,它能把他衬得更苍白柔弱,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珍珠,还沾染着水汽,需要被人用昂贵布料小心包裹。

德拉科睡的不安稳,他小声的哼着,眉毛拧的很紧,把手里的布料攥得皱巴巴。

波特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才弯下腰安抚,从脖颈顺到后腰,把床上的小少爷哄的松开眉头才停下。

德拉科已经习惯了床边多出的那一个人。

人类有适应能力,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都一样,而德拉科这种性格更是,接受现实只需要短短一个月。

波特再次在他进食时将他抱到腿上,德拉科没有躲开身后那双手,只是不太愿意的看了眼波特便继续动起叉子。波特当然是喜欢这个的,可他又不禁不高兴起来——以德拉科的性子,不管是谁,只要抓住了他的小把柄就都能对他这样做。

波特可是看过前魔王抚摸他的样子,没鼻子的蛇脸用发青的手拥抱他纯洁的小少爷,德拉科脸上带着抗拒,可也没躲开,站在原地被迫接受那一切的表情让波特挪不动腿。

“破特!”

熟悉的爆破音。

波特回神,看见小少爷正用水润双眼瞪他,色厉内荏。原来是因为自己硌着他了,波特难得没有因自己的反应而打断他的进食——德拉科好不容易才被他养出一点肉,可也没把他放下去,德拉科瞪了他半天也没有动作,只能继续坐在凹凸不平的位置上继续吃饭,牙齿撕咬牛排发出些许恶狠狠的咀嚼声。


德拉科惯会蹬鼻子上脸,波特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却故意要把他往这方面惯养,看着德拉科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的底线,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方很快就变得无法无天。

波特给了他一件衣服,德拉科拿到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团成团丢在魔王脸上,小少爷眼睛里水光粼粼,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衬衫糊脸的不是魔王而是他。魔王思考了好一阵,决定先把人拖回卧室,这之后再来考虑德拉科喜欢的款式问题。

少爷这次哭的惨,肿了,波特也没让他洗澡,事后硬要给他套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衬衣,小少爷哭的更惨,毕竟马尔福从没穿过这么丑的衣服,两条站不稳的长腿露在外头,哆哆嗦嗦遍布着指印和粘液,闭合不上的肌肉使更多液体从大腿内滑落,小少爷想拉低下摆遮挡,变得更欲盖弥彰不说,后头也遮不着了,他这才明白这件衣服的险恶用心。

“臭疤头,恶心,讨厌……”

波特不排斥小少爷嘴里针对他的脏话,事实上,他很喜欢,这让他回想起往年无忧无虑的学校生活,他现在回不去霍格沃滋了,可是德拉科始终在这。

偶尔德拉科会被带到会议室,那里是波特办公的地方,有时会来一两位下属,他们看待德拉科的目光各异,却都会让小金丝雀感到不适,他飞快的躲到波特身后,仿佛囚禁他的魔王才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波特好心情的拉开衣袍让他躲进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波特十分钟爱会议室的原因。


· Oral Stage 口欲期

德拉科有一张好嘴。

波特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从一年级见面时那番高傲无礼的对话开始,到长达几年的尖锐咒骂,再到如今湿润的侍奉,德拉科每天都在给他惊喜。

他很喜欢含着东西,即使这期间可能会掺杂眼泪和挣扎,可是波特能清楚感知到这个。

在很久以前,波特常隐秘的悄悄抬头看他,越过几个长桌看德拉科抿下蛋糕后含着汤匙的样子,看德拉科上课思考时皱着眉用洁白贝齿轻咬指尖的样子,以书本遮挡看德拉科在图书馆写论文用嘴唇磨蹭羽毛笔尖儿的样子。

反正嘴里总得有点儿什么。

波特从前总在心底一边抱怨学校的巫师袍还不够宽大,一边又自虐似的弓着腰继续偷窥小少爷的嘴。

现在的他大可不必偷偷去看,德拉科现在是他的了,全魔法界最金贵的家养小鸟儿。

小少爷跪坐在他脚边,口中发出啧啧水声,波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只需要动动手撩开他的发丝便能看见对方灰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不满和愤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什么,德拉科撒娇似的拿胸膛去蹭波特的小腿,他总学不乖,含了一半就不愿意再跪着,用手撑着波特的肩膀爬到他身上,用带着腥味的嘴舔舐魔王的下巴。

他是看准了对方拿他没办法,而事实也是如此,魔王扶着他的腰,好脾气的纵容他在自己下巴上留个印子。

反正可以拿魔法消除干净,即使他不消除,其他人也不敢拿这个取笑他。


德拉科在他的动作下仰头,内敛的哀鸣,他连在这个时候也不忘维持自己的贵族教养,举止放纵又矜持,吝啬到只在对的时机摆腰。

坐上来的位置总能让他抖的更厉害些,没两下就被刺激的得咬点什么,他比波特高一点,这样的状态下唇齿够不着的肩膀,就干脆含着自己的食指指节,把那块被肌肤包裹的弧度优美的骨头舔得水光淋漓,上头印了几个泛红的牙印,连这几个印子都是精致可爱的,波特在这之后总会跟他抢夺这根手指的掌控权,要放在嘴边亲吻一会。

可这时的波特还没空分神去抓德拉科的手,他在想办法把小少爷的声音逼出来,这成了他们之间一个趣味性的博弈。

德拉科不想认输,揪着波特乱糟糟的头发起伏,可是对方总能有办法让他酸痒难耐的哭叫出来。

指节上的那一点液体最终被蹭进魔王的发丝里,他抖着声线哭出来,崩溃般被魔王揉进怀里。

波特亲吻他,一开始还会躲,现在躲的动作已经变了味儿,更像是表面矜持,做做样子之后就大方的张开嘴,用灵活的舌头尖舔舐波特的,又羞又欲。

每每都逼得要让魔王再来一次。


· Tame 驯服

今天的会议,波特作为主角还未到场,一众人等在会议室里,有人小声交换最近刚得到的信息,却没人敢出声催一催迟到的魔王。

又等了一会,魔王才姗姗来迟,大门自动打开,众人恭迎的声音在看见他怀里的人时自动噤声。

马尔福家的小少爷正睡在波特怀里,只穿着一件衬衫,不过波特用衣袍将其裹的很好,半点肌肤都没露出来。

波特就像没事人一样按照往常的流程坐下开会,除了在下属汇报时会拍一拍想要在他怀里转身的德拉科的后背之外好像很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会议不长,也足够在将近结尾时让小少爷睡饱,他哼唧一声揉揉眼睛,第一时间去搂波特的脖子。

“哈利……”

众人屏住呼吸,他们还不知道马尔福少爷已经跟魔王到了能直呼教名的地步。

波特搂着德拉科说了些什么,德拉科才疑惑的转头,看见一片人之后小小的惊叫一声,将波特的脖子搂得更紧。

“爸爸?”

卢修斯赫然在会议室里,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不过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这样,怎么说脸色也不会太好。

德拉科想下来,动了动腿才发现自己没穿裤子,只能焦急的继续窝在波特身上,波特拍拍他安抚:

“今天主要是来通知你们一件事,我打算和德拉科在月底结下伴侣契约。”

这是连德拉科都不知道的事,小少爷猛的回头看他,看见魔王带了薄红的耳根。

“马尔福先生,”波特顿了顿,“我希望你能做我们的见证人。”

这当然是好的。

卢修斯看了看儿子,没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不快或者屈辱,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领命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忧虑过后的安心。


“波特,”小少爷的称呼又变回波特,这是他要拿骄时的固定称呼,“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要定契约了?”

“你不想?”

小少爷哼了一声,一个扭身抱着被子滚到床中央,以此拒绝回答让他害羞的问题。

波特好笑的看着他,坐在床边抚摸对方的金色发丝。

“有什么想选的日子吗?或者想请来的人?”

德拉科咬了咬指尖,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都听你的吧。”

他还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抬头看着波特,一个柔顺的德拉科是世界上最令人无法抵挡的东西,波特的喘息因为这一切粗重起来,他弯下腰用自己的阴影覆盖住对方,而小少爷也自然的为此抬高身子迎合。


红色的保温杯

[哈德]滚开,别勾搭我男朋友!

“这他妈是什么?波特!”德拉科瞪着面前的招牌。


“gay吧?”


“我知道这是gay吧,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在我们查案的时候?”德拉科严厉地看着对方。


“我们就是来查案的。”哈利翻翻眼睛。


“你打算从他们的屁股里面查案吗?”德拉科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当然不是!”


“那么,为什么?”


“我本来正要告诉你的。”哈利用一种你还能更不可理喻的眼神吗看着他,等他刚想要凑近些解释时,德拉科就已经快速退了一步。


“这里是gay吧,离我远点儿!!”


显然德拉科的语气激怒了哈利,后者的眼神变冷,嘴唇微不可闻的动了一下,然后右手直接把德拉科抓进他的怀...

“这他妈是什么?波特!”德拉科瞪着面前的招牌。


“gay吧?”


“我知道这是gay吧,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在我们查案的时候?”德拉科严厉地看着对方。


“我们就是来查案的。”哈利翻翻眼睛。


“你打算从他们的屁股里面查案吗?”德拉科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当然不是!”


“那么,为什么?”


“我本来正要告诉你的。”哈利用一种你还能更不可理喻的眼神吗看着他,等他刚想要凑近些解释时,德拉科就已经快速退了一步。


“这里是gay吧,离我远点儿!!”


显然德拉科的语气激怒了哈利,后者的眼神变冷,嘴唇微不可闻的动了一下,然后右手直接把德拉科抓进他的怀里。


“老实点,别让我们太显眼了!”哈利低声呵斥道。


德拉科露出一个我要给你一拳的威胁眼神。


但哈利一如既往的忽视了他。


他把德拉科牢牢地箍在怀里,然后在几声好事者围观的口哨声中,把嘴巴贴近德拉科的耳侧。


“我有个线人,他在里面做酒保。”


“现在,我们要进去,而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德拉科在他怀里扭动。


“滚开,我自己能走!”德拉科也压低声音嘶嘶道。


“如果你不想别人摸你屁股的话,你最好听我的。”


德拉科瞪大了眼睛。


哈利好心解释。


“这里是gay吧,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有伴儿了,有些人会用这一手来搭讪。”


他说完之后就把安静下来的小马尔福抱在怀里,然后亲密地搂着对方走进去。


走到一半时小马尔福先生抬头冲他低声说。


“你为什么知道?”


“知道什么?”哈利的眼神正在佯作漫不经心地警戒着里面的环境。


“你说如果没伴儿的话,会被人摸屁股的事儿。”德拉科翻翻眼睛,然后盯着对方,“有人摸过你吗?”


哈利差点被口水呛死,他有些脸红地看着对方。


“别逃避,快回答我。”德拉科催促道。


“好吧,有过。”哈利挠挠脸颊回答道。


“几次?”


哈利含糊道,“两三次吧。”


“那就是三次。”德拉科用斯莱特林的方式点头,然后皱眉。


“他们瞎了吗?”


“怎么会有人对你的屁股有兴趣?”他说完就打量了一下那个地方。


“嘿,看哪儿呢?”哈利急匆匆地将德拉科的视线扭过来。


“你就当他们瞎了吧,我不介意,就是,别再盯着我了。”哈利脸红道。


“但这真的挺奇怪的。”德拉科还是皱眉。


“走了!”哈利强势地带着对方绕过人群,找到了线人的地方。


“嗨。”哈利落座后冲那个金发酒保打着招呼。


后者露出一个颇具有挑逗性的微笑。


“好久不见。”


“新搭档?”


“唔,对。”哈利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但两个人都有点意兴阑珊。


“最近活儿不少?”酒保暗示道。


德拉科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在哈利的手臂和胸前停留了一会儿。


“老样子。”哈利耸耸肩,他点了两杯酒水。


当酒保去调酒的时候,德拉科不太高兴地在底下踹了一下对方的小腿。


“我们是来查案的。”


哈利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嘶嘶说:“我知道!”


“还有,你怎么能不问我喝什么就自作主张了?”


他又想踹的时候,被哈利按住了小腿。


“别踹了,都青了!”


“而且我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德拉科停了脚,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


“我注意过。”哈利眼神闪烁道。


“你为什么注意?”德拉科眯眼问道,“你想在我最爱的饮料里面下痒痒粉?”


“我才不会!”哈利叫道,然后有些泄气的松开手,


“我们还是查案吧。”


接下来的十分钟哈利都在正经地询问对方问题,德拉科则有点神游天外,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哈利会知道他喜欢喝什么。


‘顺便一提,这里的饮料不错。’


‘虽然酒保有点讨厌。’


德拉科暗暗想着。


“我得离开一下,卡尔斯要给我看一些东西。”哈利压低声音冲德拉科说道,后者翻翻眼睛。


“希望不是他的魔杖。”


“什么?哦不,天呐!”哈利用一种别开玩笑的表情看着德拉科。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谁在乎呢。”


德拉科耸耸肩,假装自己不在意。


哈利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然后说:“好吧,你能一个人呆一会儿吗,我想最多十分钟?”


“别废话了,我当然能,我还能欣赏表演呢!”德拉科指了指这间酒吧的特色,带点情色意味的舞蹈。


“别看那些,如果你觉得无聊就玩一会儿这个。”哈利有些粗鲁地打断德拉科的视线,然后掏出一个微型魔法拼图。


“哇哦,你把我当什么了?三岁吗?”德拉科不满地说。


哈利无视他的抱怨。


“从现在起别喝也别吃任何东西,因为你可能被下药,别理任何搭讪,也别离开这里,我,”哈利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保证我五分钟就回来。”


“还有吗?哈利保姆?”德拉科翻翻眼睛。


“暂时没有。”


当哈利离开以后,德拉科独自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把玩着那个小玩具。


他猜测这东西应该是对方的格兰芬多朋友送的,因为那玩意儿是格兰芬多的颜色,而且像波特这样大剌剌的人似乎都把它保存得很好。


有那么一刻,德拉科有点手欠的想弄坏这东西,然后看看波特是什么反应,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眨眨眼睛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嗨。”


接替卡尔斯的酒保长得有点英俊,他还有一把好嗓子,但德拉科从那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了某些不怀好意,所以他没搭理对方。


“我有荣幸请你喝一杯吗?”酒保没有放弃。


“没有。”德拉科干脆拒绝。


“你知道你很辣吗?”那酒保舔着嘴唇说道。


“我又不是食物。还有,别他妈跟我调情了,我对你没兴趣。”德拉科翻翻眼睛说道。


一阵笑声响起来。


酒保擦擦眼睛露出整洁的牙齿。


“那我们说点更实用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有不错的屁股,而我有大得吓人的樱井,今晚要试试吗?”


“见鬼的!你他妈在对我说下流话?!”德拉科瞪大了眼睛,就当他忍不住抽出魔杖做点什么该做的事情时,哈利杀了回来。


“滚远点儿,他有男朋友了!”


他差不多是怒呵了,德拉科离那么远都能感觉到魔法波动。


“哇哦,别这么大火气,兄弟。”酒保举手投降,“抱歉,我不知道他有伴儿了。”


“你最好真的不知道。”哈利冷冷道,他面无表情,翠绿色的眼睛变得幽深赫人。


“否则我会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他拥住德拉科把他从吧台边带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德拉科在他怀里挣扎。


“我要杀了那家伙!”


“他竟然对我说下流话!”


“没必要,如果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的话,我就会这么做的。”哈利努力控制着仿佛在内脏中燃烧的代表着怒气的火焰。


“你真的会?”德拉科顿了一下问道,他不再挣扎了。


哈利右手轻轻地安抚了一下德拉科的背。


“当然。”


德拉科安静了一会儿,当他们出去后冷风让他不由得稍微瑟缩了一下,然后他被人抱紧了。


“德拉科,我很抱歉今晚让你遭遇这些。”哈利低低的声音仿佛羽毛一样在德拉科心里的某个角落挠了挠。


“你的确该道歉的。”德拉科点点头,然后感觉到哈利的笑意,就在他此刻紧贴的胸膛处。


体温还有对方的味道令德拉科有些不自在。


“你可以放开了。”他提醒。


“但我不想。”哈利咕哝着。


德拉科抬起头看向对方,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


而哈利也看了看他,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在德拉科嘴角处快速地吻了一下。


“男朋友?”他试探性问道。


德拉科眨眨眼睛,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gay吧门口对我说这个。”


哈利的心仿佛被死去的伏地魔拽住了,直到德拉科嘟囔完最后一句话。


“以后别人给我写传记时谈论到我的感情生活,我可不能告诉他们你在gay吧大门口对我告白的,对一个马尔福来说这也太不体面了。”


END

德拉科就是顶着这样嫩的脸去了gay吧

阿言不嗑药

拿错糖了!

有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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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奇蘑菇

翻译文章索引(pingbi重发)

目前大部分文章都被转自己可见,所以三个月内是回不来了,以下是在其他平台找到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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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特这篇就别ping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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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头菌
【春分17:00】重逢 很早就...

【春分17:00】重逢

很早就想画褚嬴这一身了~XD


上一棒:@洛城

下一棒: @混邪发言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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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蛙蛙
小学生の课间十分钟.jpg 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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キ(ki)メ(me)ー!!!

(我怎么又在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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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草本命亚梅

【煦超】2021.2.21小胡水族馆微博及2.13小朋友超(故事要从2.13开始讲)

众所周知

【2021年2月21日】下午17:26,胡先煦他又双叒叕带着手机型号招摇过市地发微博了。

配文【偶尔下岛休息会儿】

华点当然很多,但是我决定把故事从2.13超的那张讲起,把大家这8天以来的心路历程回顾一下。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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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回到【2021年2月12日】,彼时正值大年初一,我们经历了煦超年初一前后脚发新春祝福的狂欢,当时大家是这样的

然而新的糖来的飞快,次日大年初二【2021年2月13日】下午16:15,幸福上头的超超又发了一个新微博,同之前的失踪状态判若两人。

这回,他发了...

众所周知

【2021年2月21日】下午17:26,胡先煦他又双叒叕带着手机型号招摇过市地发微博了。

配文【偶尔下岛休息会儿】

华点当然很多,但是我决定把故事从2.13超的那张讲起,把大家这8天以来的心路历程回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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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回到【2021年2月12日】,彼时正值大年初一,我们经历了煦超年初一前后脚发新春祝福的狂欢,当时大家是这样的

然而新的糖来的飞快,次日大年初二【2021年2月13日】下午16:15,幸福上头的超超又发了一个新微博,同之前的失踪状态判若两人。

这回,他发了自己的儿童照。

配文【有的人 从小就知道发型的重要性】

外加三个我不想打的表情




先来说说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我群自2007年好男儿以来就关注超的姐妹表示,超32年来从未发过自己的儿童照,当年选秀妈粉遍地,但凡他肯发个童年照,一定会吸粉无数,票数暴涨,但他就是不肯发。

多年来也就电视台发过他的一组儿童照,十强选手都有。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小小超。

这是为什么呢?让我来合理想象(造谣)一下:


大年初一晚,一边守岁一边在b站、微博上刷着小胡‘童年好大儿合集’的超被萌得满床乱滚,姨母笑连连,如此快乐的瞬间自然要跟小老公分享一下,没想到这一发,对面心理就不平衡了

【超超!你怎么天天抓人家童年黑历史不放!严重损害我英明伟岸的高大老攻形象!我也要看你的童年照!】

于是张超翻遍各个犄角旮旯,找出一张萌死人的小小超童年照来,假借撩粉丝(工具人)的名义,发到了微博上。


既然是故意发给小老公看的,当然就很希望立即得到他的评价(也可能是为了看粉丝如何评价他小时候),因此超在2.13这一天的上线记录可谓十分恐怖,谁看了都得跪着喊‘微博房哥’。

我的图存了太多,存到我真的很烦,就不全部放上来了,象征性放一张让大家感受一下。

感谢群里抱走嬴嬴子妹子的辛勤付出!图都是她截的。

时间可能不够精确,大家请谅解。





未免你们觉得我在作假,我再放一张




他上线得非常频繁,我们当然也跟着心跳加速,满心期待,一直苦苦守候着小胡跟着发童年照。

结果我们等到半夜12点,儿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只好怀着无尽遗憾之情睡觉了。


过了两天我们才发现,儿子2.12大年初一晚上玩儿仙女棒去了,还被粉丝拍到,许了个对我们来说是刀子的愿望。





这个视频是2.13晚上放出来的,视频中只能听清小胡在看到有人在拍摄后故意放大声音的愿望:

【啊剩最后一点儿了,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很好看的女朋友,跟她好好儿的,我不想再单身了!】

同时星盘大佬和塔罗牌大佬都表示,这俩有点争执,在吵架,原因不明。

许多人的重点都在小胡使用了‘女朋友’而非‘伴侣’‘对象儿’之类的无性别用词,但我们认为这句话的重点在后面【跟她(他)好好儿的,我不想再单身了!】

按照我的猜想,这俩虽说在2.6晚上就do过了(原因见下图,俩人都一脸春色),但恐怕对正式确立关系还有疑虑,尤其是年轻的好大狐。

超明显是一副傻乐傻乐的模样十几天了,反倒是小胡在那儿纠结的不行。





在超发完童年照,大家等小胡微博未果的那六七天里,超日常上线下线接连频繁到今天,我们就怀疑,他俩是不是闹别扭了,正哄着呢!日常上线看看小胡在不在呀?有没有发什么东西?




因为工作量太大,我这几天又很忙,没有截全,遗漏了很多,还有的截图已经时间不可考了,但十几张肯定是有的。大家平时在群里聊天肯定都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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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0日】下午14:14,超转发了边防军人牺牲的噩耗。

在此为牺牲的小战士致以沉重的哀悼。



按理说这种微博,小胡也应该转发才对,这是惯例了。然而他并没有。

小胡工作室在2.19就发了。




好的好的,我们前夜的铺垫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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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今晚,【2021年2月21日】下午17:26,小胡发微博了。

这一发,就大有玄机。

其实煦超妹子们从很早就开始期待小胡的第1314条微博了,大家都在猜测这条微博是不是会留到3.2超生日的时候发,然而他没有。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选择在21号,发第1314条微博,这不就是?211314,爱你一生一世嘛!

你们臭情侣秀恩爱现在都那么高级的吗???还玩数字梗,5g冲浪选手,不愧是你!




点开一看,好好的四张图,非要分成三带一来发。

明明有编辑功能,儿子你装啥不慎遗漏啊?这是想表达啥,突出啥?




点开一看,似曾相识。

秒懂。

这是要突出重要照片的C位!隔空秀恩爱嘛!!!还三张照片都是鱼,这是表达三张都是你家亲爱的双鱼座超超吗?

儿子你这身材有点魁梧……最近咋又吃多了,导演不是嫌你胖么?



这时候就有没补课的新姐妹要问了,左边这张是谁呀?

请看这里。

【2020年1月21日】晚上20:11,超发微博表示【想和你见面】





按照时间线,这个时候恰恰是《了不起的女孩》杀青,全国陷入疫情开始隔离的日子。俩人算算,也将近两个月没见了。

照片中发光的人圣洁无暇,应当是褚嬴。

2020年1月棋魂还没播,他发这微博别人也看不懂,因此,隔空向小胡传情更为合理。

如果说当时还不能确定的话,现在……

简直是锤得不能再死了!!!

同样都是21号发的微博,同样的构图,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黑暗背景,同样凝视着发光的生物,这还不锤死??


至于手机型号,那就是旧糖了,回头统计一下看小胡发啥微博会带手机型号嘿嘿嘿。

更锤的是!小胡发微博时,他俩都在线,显然是说好要发微博了。


【老婆,等着哈我这就发微博啦!】

【耶耶 我这就上去等(奸笑表情)】

【发好啦!亲亲】

【哇啊啊啊啊啊跟我那张一样 耶耶✌(惊喜表情)】




星盘还是太保守了,大大们还是太矜持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脑洞大,我乐观主义,我积极向上————

煦超是真的!煦超暧昧两年!上床一年!恋爱半年了!给我冲!!!(破音——)


姐妹们就光看我开的这十来座糖楼,哪对cp能这么夸张?(云次方除外)

这还是我没整理‘爱奇艺访谈专楼’和‘2020微博糖’的前提下,真要搞起来,又是重大基建工程。



就让小情侣好好过日子!时不时给咱们发新糖吧!

超超3.2生日,我已经无比期待啦!!



草莓优酪乳

【光嬴年夜饭·200转彩蛋】天师值夜

食用说明:现代灵异(?)AU ☆半吊子天师X背后灵

最后一个彩蛋来啦!(飞奔上菜)

3W4·已完结,剧情和设定纯属胡编乱造,上篇多为设定+剧情,下篇是甜甜的爱~(但都很流水账,所以可以不着急慢慢看)

祝大家新春快乐!新的一年,平安健康,万事胜意,还有暴富!


【天师值夜·上篇】



「我叫时光,今年十七岁,是一名很平凡的高中生……呃,说是高中生也不太对,因为我已经暂时离开了校园,去做的事情呢,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普通——」


凌晨十二点钟,柏油路上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食用说明:现代灵异(?)AU ☆半吊子天师X背后灵

最后一个彩蛋来啦!(飞奔上菜)

3W4·已完结,剧情和设定纯属胡编乱造,上篇多为设定+剧情,下篇是甜甜的爱~(但都很流水账,所以可以不着急慢慢看)

祝大家新春快乐!新的一年,平安健康,万事胜意,还有暴富!

 


【天师值夜·上篇】


 

 

「我叫时光,今年十七岁,是一名很平凡的高中生……呃,说是高中生也不太对,因为我已经暂时离开了校园,去做的事情呢,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普通——」

 

 

凌晨十二点钟,柏油路上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只偶尔闪过一两辆汽车,车速飚得飞快,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了影踪。

漆黑夜幕上没有半颗星星,亦不见月亮的身影,道旁立着一排排路灯,睁大着“眼睛”,投下一团团昏暗的光晕。

谢安安拎着包,踩着高跟鞋,“笃笃笃”走在人行道上,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得人不住搓着胳膊。

 

她在这附近的写字楼上班,最近刚接手一个项目,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大半夜才打卡下班,好在家离公司很近,走路还不到十分钟,勉强算得上一点点安慰。

只要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能拐进自家小区。谢安安快步走着,心中暗自庆幸这段路上满是路灯,起码亮亮堂堂,不教人觉得害怕。

……虽然这灯有些年久失修,时不时要失灵几秒。就像现在,一瞬忽明、一瞬忽暗,还发出“嗞啦嗞啦”的嘈杂响动,宛如电路接触不良一般。

 

她被闪得眼睛难受,不由侧过脸躲闪着……这一扭头,忽然发现灯下蹲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毛衣,头发有点儿乱,正托着圆圆的下巴,不住自言自语。

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还是个学生吧?谢安安想着,与对方擦肩而过,瞬间闻到了好大一股酒气,呛得她直掩鼻子。

“这是喝了多少啊?”谢安安咕哝道,忍不住多瞟了对方几眼。恰在此刻,眼前的红灯骤然切换成了绿色,她赶紧收回目光,不再分神,加快脚步走向前方的小区。

 

 

「——在旁人眼里,我常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自言自语、手舞足蹈,不过嘛——通常情况下——对面并不像人们以为的,只有空气。」

 

 

就在那时而漆黑、时而昏黄的交替中,一道浑浊的矮影渐渐浮现,他瘫在路灯底下,即便已经虚化到瞧不出面色,两颊上却仍染着醉醺醺的红。

“我刚刚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您到底听没听进去?”

少年蹲得腰酸背痛,腿都有些发麻,回答他的却只有洪亮的一声——“嗝儿!”

他顿时有些上火,扭过脸朝旁边看去,似听到了两句劝,好一会儿才闷闷地点点头,跟着做出一个平复心情的动作。

 

“大叔,您已经不在人世了。”少年苦口婆心道,“虽说您是喝醉在路边摔过去的,可能脑袋也摔出问题了,不太清楚这个事情,但没关系,现在我来告诉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桃木牌,上面阴刻着两道痕迹,一行为「弈江湖道场实习证」,一行则只有两个字——「时  光」

“摆在您面前呢,就两条路:一条是听我的话,我带您找地府工作人员去,他们子时上班,鸡鸣就直接收工,抓紧点时间还能去忘川排个号。”时光抬手看了看表,又道,“另一条,就是你不听我的话,一定要滞留在这儿……你数数,这个月有多少行人被你吓个半死?又有多少车看到你一个急刹,差点出了事?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得不对你出手了啊——”

醉醺醺的鬼魂垂着个头,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去的事实,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他哭得伤心不已,又猛地抱住少年裤腿,把鼻涕和眼泪都蹭到上面,断断续续道:“走、走也行,让我,再、再来一杯——”

 

 

忍住!小光,他已经听进去你的话了,不能功亏一篑,忍一忍就通过了。’

旁边传来一阵低声细语,时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还是没有抽出腿来。

“对、对,忍住,这是天师执业资格考试。”少年点点头,自我安慰道,“复试最后一场,得拿个好分数。”

他正默默念叨着,那厢鬼魂似乎哭卡了壳,一阵阵反胃般咳嗽——

……继而“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没错,我是一个天师,本事不强、正在上学的那种。跟其他同学比起来,还有点儿不同,那就是……我有一个很特别的朋友。他瞧着跟鬼魂没什么区别,却偏偏说自己不是鬼,是一千五百年前最强大的天师。当然啦,我对此是深信不疑,只不过,某些时候——」

 

 

“大哥,您就搁旁边儿这么看着啊?”

少年绝望地捂了捂眼,转过头望向身旁另一道浅浅魂魄,不可置信道:“……帮把手啊!?”

 

那道魂魄有些与众不同,虽然都是透明的,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模糊,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这人——这魂——瞧着不到三十岁,容貌清隽温雅,穿着一身白袍红裳,广袖微垂、衣摆曳地,乌发长长散在背后,随着夜风轻轻拂动。

“对不住啊,小光。”他眉眼中满是歉疚,声音亦有些难过,“我实在不擅长对付醉鬼,而且酒量也不好,身子弱,一闻那个味道就恶心,只好辛苦你了。我真的太没用了……什么也做不了……”

“……”时光顿了顿,被对方讲得有些心软,无奈地摆摆手,“也别这么说嘛,那你受不了这酒气,就躲远点儿吧,我自己——”

这句“我自己”还没讲完,身旁魂魄已极快地答应下来,身体化成点点尘砂,瞬间消失在空中。

“——能行。”少年深吸了口气,手指冲着魂魄消失的地方用力点了点,再度转身,走向醉鬼面前。

 


“大叔,我为了蹲你,整整三天没合眼了,真的困得要死,你就是我最后一道题目。”时光揉了把脸,诚恳道,“咱们互相体谅一下,酒,是真的不能再喝了!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喝孟婆汤啊?”

“孟婆……汤……比酒,好喝吗,嗝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叔,你要是想知道,正好自己去尝一尝?你看,它还是鬼魂限定版呢,就算我想喝人家都不卖!与其在这里滞留到失去神志、变成恶鬼,不如早早轮回转世,下辈子,可真的别再酗酒了……”

那鬼魂眨巴眨巴眼,好像有那么点儿被绕进去,犹犹豫豫一番,迟疑道:“那……好?”

少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不敢拖延,趁着这个松动的档口,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棋子,抛向空中——这枚黑子用黑曜石打磨而成,反转之间被路灯照射,霎时露出一道暗绿色“圆眼”,昏暗灯光下,那“眼”滴溜溜转动,森然注视着地上的醉鬼。

时光并拢中指与食指,朗声道:“天地布之方圆,阴阳分以黑白,星辰各法其位,照见玄妙之门……徘徊孤魂,茕茕孑身,吾于此地,接尔不归!

 

 

随着最后一声断喝,平地忽起狂风,气流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重重裹住那道虚无的鬼魂。巨大的漩涡冲天腾起,陡然奔入黑色玉石之中,顷刻间便被吸附殆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渐渐重归平静,路灯亦变得正常起来,久久明亮着,不再断断续续“眨动眼眸”。

空中,那颗黑子无声坠下,正落入时光摊开的掌心间,带着一点淡淡的酒气,尤自颤颤巍巍晃动着,像未睡醒的挣扎。

“终于结束了。”少年如释重负,指腹按住黑子,偷偷小声道,“大叔,能听见吗?记得到那边给我打个高分,您的分数占30%呢,多谢多谢啊!”

说完,他又低声默念了句咒术,只片刻,手掌中便空无一物,徒留微微的凉意——那是独属于魂魄的温度。

 

 

时光攥紧手心,轻轻舒了口气,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

“褚大人,完事儿了,赶紧出来吧。”他四下张望一番,矜持地咳嗽道,“我都收拾完了!哎呀,这次怎么不得拿个好分数?”

身畔,浅浅的古代魂魄再次凝形而出,他手中晃着折扇,笑得眉眼弯弯:“肯定的,小光真棒!最后那招‘接不归’用得再合适不过,只消耗了一颗棋子就轻松收了醉鬼,简直是最优解法!”

“……怎么听着这么像马后炮呢?”时光啧了一声,双手戳进牛仔裤兜,踩着路灯下的光,慢吞吞跟对方一起往回走。昏暗的光照在那明黄色的毛衣上,倒衬得人比灯更加耀目。

“这次执业资格比赛,可算把我自信心都打击没了。”他郁闷道,“复试比两场输两场,我连大老师眼睛都不敢去看,生怕他一个生气,直接贴张符给我封印咯。还好这最后一场扳回一局,不然连终试都进不去,我看我也甭考什么职业天师了……哎,灵力灵力吧,就这么点儿,半瓶子晃荡;眼力眼力吧,只有一只看得到,有时候还得靠你帮忙,这前面的路啊!真是远着呢……”

时光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不像道场里其他同学,有着先天的阴阳眼……他的这只眼睛是十五岁后才能“看到”的,并且时灵时不灵……一旦“接触不良”,唯有对方站在身边,才能共享另外的视野。

褚嬴耐心听着少年的抱怨,认认真真地反驳:“哪有,我就觉得小光非常厉害,天生便是好苗子!假以时日、多经磨炼,一定能成为妖鬼惧怕、诛邪扶善的真正天师。”

“何况——我一直都在这里,只要你需要,我就是你的眼睛。”

寂静深夜里,回荡着世间最好听、最温柔的声音,像一泓清泉,悄然安抚过时光心中的烦躁不安。

 

 

「——尽管有些时候,是有那么点‘不靠谱’,不过对我来说,他仍是我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魂。如果世间真有所谓的‘命中注定’,那我跟他应该已经绑在了一条绳上,估计到了下辈子……也解不开。」

 

 

时光停住脚步,他侧过身,慢慢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抬头望向褚嬴。野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面颊,却吹不散那眼底的浅浅倒影。

长夜中,少年抿了抿唇角,一本正经道:“你啊,不用帮我干什么,我自己选的路,当然得我自己走……我只需要你站在身边,一直看着我,这样,这儿就觉得安全、踏实,再不怕那些妖魔鬼怪了。”

他指了指心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小光……你真的这么想吗?我好感动……”褚嬴觉得眼角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刚有那么一点儿要落泪的想法,又听见对方继续道——

“——毕竟,有你这么个千年道行的搁这儿镇着,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对吧?”

时光补上这一句,看似轻松不意,然而眼角余光却小心地瞥向褚嬴,见那人露出“才懒得理你”的傲娇神情,不由偷偷弯了弯唇角。

咳……其实一不留神说快了心里话,自己正害羞着呢,反正每句话单拎出来也都是真的,以后有机会再说也行吧。

他这般想着,脸上笑意愈深,开开心心地向前迈步而去。

 

 

「我们的故事太长太长,没时间全部讲完,但是今年除夕发生的,却临在眼前,马上就要开始——」

 

 

 

 

回到弈江湖时,已是四更天,整座道场宁谧一片,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时光极快地溜进大楼,确定了走廊里没有令他心惊胆战的身影,这才长长呼出口气,拍了拍心口,赶紧掏出钥匙开门。

没想到,宿舍里留着一盏小灯,洪河与沈一朗没睡,围坐在灯前,正用一块钱钢镚儿排卦。见他进来,二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般笑了起来。

 

“怎么样,爷们儿这卦推得准吗?咱们时长老什么人,那是逢凶化吉、气运加身,天亮前准能考完回来。”洪河笑嘻嘻的,把沈一朗对面的一块钱也扒拉到自己口袋里,“沈舵主这次总算输我一局。”

“去你的,我也相信时光没问题。”沈一朗扶了扶眼镜,温和道,“我卜出的,是绝处逢生之象,这次考试,你肯定能顺利通过。”

“两位,求你们了,快别跟我提考试了。”时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刚递到嘴边,不由怔了怔——下一秒,他飞快闭上眼,把胳膊伸出去老远,连声道,“快快,洪少侠,帮我把它藏起来……哎哟,我这现在看不了水,我不行了——”

“至于吗,哥们儿。”洪河忍俊不禁,“诶,被内水妖拽下去,有心理阴影了?”

‘的确,小光是被折腾得够呛。’褚嬴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眼中写满心疼,‘太不容易了……’

“不是有阴影,是犯恶心。”时光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真不知道天师协会怎么选的赛场,又从哪儿扒拉的妖怪!那是人工湖吗?那不就是一个臭水沟垃圾堆嘛!水妖这东西我不怕,但误喝的那几口水,我真是——”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吐,沈一朗赶紧递过来垃圾桶,一手拍着对方的肩背,一边道:“不过也真有你的,知道自己不会凫水,还敢往里面跳……没出事都是万幸。”

“嗨。”时光靠在椅背上,还有闲心冲一旁的褚嬴挤挤眼,“跳湖嘛,我又不是第一回跳,不会游泳也没事,速战速决就行……就是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呛了口水,差点给我送走。”

 “结果第二场就这么没了,我真的……我看哪只鬼都没我冤。”他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一个劲儿直抹眼睛。

“这可怜见的,不哭不哭啊!”洪河忙不迭安慰起自家孩子,“反正能进决赛就行,应该不会有再倒霉的事儿了吧……”

——洪少侠,其实你不说这句话,没准儿就不会。

 

 

时光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倾诉完自己的糟心事,又重新精神起来,开始八卦舍友的考试情况。

“我俩今天没啥可说的,就一句话,‘爱情的力量’。”洪河小眼睛一眯,乐道,“我抽到的是用「远心曼临花」唤回离体生魂,哎呀,不才在下,刚好跟灿灿栽培过这种花,简直是白拿分。”

沈一朗在旁边低头闷笑,被对方捅了一肘子:“咱们沈舵主也厉害,抽了个文试题目,可不巧了?他家白娘子前一天拽着他复习了半天文化课,最后一道大题,让阐述何为‘神吻之眼’,你猜怎么的,直接押中!”

 

洪河讲得热热闹闹的,时光起初就傻乎乎笑着听,但他听着听着,有那么一瞬间,嘴角的笑容忽然凝住,下意识抬头去寻身旁的褚嬴。二人对视一刹,便知彼此在想何事。

神吻之眼……”少年挠挠头,佯作不知,试探道,“呃——那是什么?”

“你这都不知道?”洪河冷不丁被噎住,“兄弟,你这文化课是该好好补补了,这可是所有天师都在追寻的终极目标,是无上至宝,比任何法器都要厉害——”

 

“顾名思义,它是‘被神吻过的眼眸’。”沈一朗实在听不下去洪河的咋咋呼呼,认真解释道,“传说,只有最强大、最有威能的天师才会得到神明的认可,拥有‘神吻之眼’。有一种说法称,它是先天而生,只有被选中的天师才能得到;也有其他说法认为,如果天师能够修炼到至高境界,就能自行领悟……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无论如何,它都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拥有‘神吻之眼’,就能直接看透万事万物的过去未来,亲手触摸因缘之线……解决人间界一切无法解决之事。”

“……”时光缓缓点头,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甸甸起来,又问道,“那,你们说,现在最有可能拥有‘神吻之眼’的,会是俞晓暘吗?”

几人思忖片刻,谁也拿不准这个答案,但又都觉得,如果当今世界连俞天师都达不到‘神吻之眼’的境界,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严格来说,世间还没有人真正见过这只眼睛。古籍中纵有寥寥几笔,亦只是一种描述,说它隐有红色,像用朱砂在眼底勾勒出的一尾月牙……至于到底是不是凭空杜撰,就再无从考证。

 

 

 

 

“褚嬴,我睡不着……”

夜谈完,几个人终于觉出一点困意,于是熄灯洗漱,麻利地钻被窝睡觉……不一会儿,屋里便响起洪河低沉的呼噜声,沈一朗亦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时光抱紧被角,在上铺翻来覆去,跟煎鸡蛋似的,一会儿换个面……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像绊在一团绳子里,怎么也摸不着睡意。

褚嬴就站在他的床头,背后是一泓清凉如水的月光,勾勒出那浅浅发亮的轮廓。

“别再想考试了。”他温柔安慰道,“早点休息吧。明日放假返家,就可以见到妈妈和爷爷,合该高兴才是啊。”

时光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原来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弈江湖道场放假,从除夕歇到年初七,天师执业资格考试的终试也要排在过年之后。

但他心头烦乱,并非是因为考试……而是今晚洪河、阿朗提到的那个词——「神吻之眼」。

少年其实对它并不陌生,实际上,从九岁那年与褚嬴相遇,他就知道世间有这样一种东西存在——

 

 

*

‘什么是,神,什么,眼睛?’幼小的孩童站在河畔石桥上,懵懵懂懂地问。

清晨时刚下过一阵雨,天依旧阴沉沉的,地上湿漉一片,教人心情也跟着有些怅惘。

‘那是我穷极一生追求之物。’浅浅魂魄望着流淌的河水,轻声道,‘只是,生前追求它,是为了攀登更高的境界;如今……大约不过一个未竟的心愿。’

‘听不太明白。’时光抓了抓脸,努力思考着,‘总之就是,找到拥有这双眼的人,就能解决你滞留尘世的因缘?’

褚嬴点点头,目光中沾染着复杂的情绪,像伤怀,像感慨,更像无依无凭的叹息。

 

 

一千五百年前,他本是最负盛名的天师……然而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能震慑一切作乱邪祟,那双澄如琉璃的眼睛,却仍然看不破复杂的人心。

当时,另有一名天师,名为杨玄保,其力请于上,希望能与自己公平较量一番,看一看彼此实力高低。皇帝欣然应允,并亲自主持这场比试……

自己的力量本就远甚于他,比试之中自然占据上风,孰料时间过半后,杨玄保竟暗中派出阴鬼相扰……那阴鬼乃是无辜孩童,被他抓去强作使役、不得往生,处境凄惨至极。褚嬴心下惊愕,又有些不忍,故未用诛邪之咒,而是替其解开束缚。

 

但杨玄保却利用了这份心软,反将一军,诬告他使役恶鬼,招数阴损、心地毒辣——而皇帝,居然偏听偏信了一面之词,不仅见弃褚嬴于朝堂,更将其幽禁府中,再不许踏出一步。

——或许,比起狰狞的魑魅魍魉,人与人之间的翻云覆雨、叵测争斗,才更为可怖。

 

 

‘我对这世间之事失望至极,又背负上难以承受的骂名,不欲继续此生……故而决意踏过忘川,饮下孟婆汤,再不记起前尘往事。’褚嬴一点点回忆着,眉宇间笼着散不去的惆怅,‘但或许上天不欲我如此行事,就在那瞬间,一道白光闪过,将我的三魂七魄引入无尽黑暗之中……我受困于此,忍受无尽的孤寂与痛苦,终有一日等到重见天地的机会,可是——’

 

他低低叹口气,无奈笑道:‘——可是,又不过循环往复罢了。枉我身为天师,竟连自己属于什么都说不上来。既未真正逝去,故而并非鬼怪;但离体千载,又远不是普通生魂所能做到……或许,只有拥有神吻之眼的天师,才能窥见我的因缘,真正找到解决之法,赠我以自由。’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无根之水,飘飘荡荡,甫一坠在地上,便悄然消失不见。

时光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雨伞,他努力踮起脚,将伞举得高高的,撑在褚嬴头上。

‘放心吧!’男孩拍了拍胸口,稚嫩的声音满是坚定,‘我来帮你找这个什么,什么眼睛!要是运气好,没准很快就能找着呢?’

那把伞隔开了重重水幕,在漫天风雨中辟出了一方小而安宁的空间。褚嬴凝视着孩童纯真的眼眸,许久,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好。”

 

 

*

漆黑宿舍里,时光又一次翻了个身,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孩子终究是孩子,不懂承诺的意义,脾气也像六月的天,一时激动便按捺不住疾风骤雨。

他九岁和褚嬴相遇,却因为一些……一些现在看来算不得什么的事,错过了六年时间。

自从与对方分道扬镳后,自己就渐渐忘记了那些不属于人世之物,看不到、听不到,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每天两点一线,上学、回家,偶尔翘课到网吧摸盘游戏……

这样一路长到十五岁,直到不知从哪里寄来的一封信,打破了这样简单的平静生活。

 

 

*

‘这是什么啊?要求所有时姓适龄且有能力之少年,修习阴阳术法,踊跃参加职业天师选拔?’

时光拆开那封信,读了半天,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的话是一句都不懂。

还是爷爷跳完广场舞回家,才帮忙弄明白了这件事。

原来时家自千百年前便是天师世家,尤擅时间之术。然而随着家族壮大,分支变多,便渐渐只有族长一脉仍从事天师一职,其他散落的时家之人,血缘关系浅淡,也没有什么灵力可言,跟普通人别无二致。

时光这支,就是其中之一,早早便脱离了天师宗族……不论是爷爷还是父亲,都没有任何“特异功能”,至于时光自己嘛——

 

‘……我能不去吗?’他攥了攥信纸,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倒不是抵触,只是想到旧日之事,有些本能的抗拒,‘我就一初中生,以后老老实实读高中、考大学,找个工作就行,当什么天师啊……’

爷爷也有些犯愁,不知道那边是人丁凋零了还是终于想起培养感情了?不过,比起远在天边不认识的人,还是大孙子的心情更重要一些——更何况,虽然时光小时候确实展露过天赋,可那不过是昙花一现,这么多年了,哪再见过半只鬼?便索性选择性失明,权当没看见。

 

——但平静的生活,却至此改变,任人如何抗拒,亦无济于事。

时光的眼睛重新恢复了某种视力,不过就像蒙着一层阴翳一样,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想对此视若不闻,可对岸的那些“东西”,却似饿鬼闻到了食物香味一般,不肯轻易放过。

——也正因此,他得以再度与褚嬴重逢。少年人终于认清了自己心中所想,愿沿着选定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不再反悔,亦不再松手。

 

‘我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但是……我想要试一试,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无尽深海中,时光重新开口,这次,是真正的坚定,‘褚嬴,我会努力去做,也会尽全力帮你找到神吻之眼,你要相信我,君子一言——’

 

 

*

“……驷、驷马难追”

寂静的深夜里,少年滚到床铺围栏边,额头碰着铁栏杆,咂咂嘴,胡乱呓语着。

也不知梦见什么了。褚嬴笑了笑,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当然,并不能真正触到。

在不知翻了多少个身后,时光终于沉沉睡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得紧紧,时不时咕哝一句听不清的话。

月光温柔地倾泻在少年的睡颜上,像一只微凉的手,一点点抚过那稚气未脱的眉眼。褚嬴抬头望着他,只觉心里满满当当,是说不出的感觉……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滞留人间”已不是一件痛苦难耐的事,相反,如果能一直跟在时光身边,看到他每一天的成长,陪伴他享受喜怒哀乐,再一起慢慢变老……这一切的一切,大概反而会变成上天的恩赐。

 

“你、你放心……唔……”时光搂紧了被子,无意识蹭向褚嬴的掌心,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我一定……找到……那、只……”

这句话夹杂在室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夹杂在洪河一连串的呼噜声中,也夹杂在窸窣的夜风之中,本是无人能察、无人能辨的低声碎语。

可褚嬴仍听懂了其中含义,于月色中垂眸,唇畔噙着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

“好……他依旧轻轻应道。

 

 

 

 

“什么——我不能回家!?”

屋里陡然响起惊呼声,窗外栖息的鸟儿被吓了一跳,瞬间“扑棱棱”振翅飞走,只晃晃悠悠落下几根羽毛。

洪河紧紧闭着眼,用手指塞住耳朵,好一会儿才说:“哥们儿,您没看道场门口贴的值班表吗?你是除夕晚上的班,要守着值夜的,等初一早上才能走人。”

 

“没……没看到,弈江湖还有这规矩?”

时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懵懂,又向沈一朗投去求助目光。对方按了下眼镜,慢慢点头:“是这样的,道场每年过年都要安排学生值班……唔,其、其实,这也是一种锻炼嘛。”

他看着时光瞬间枯萎的表情,赶紧安慰道:“没事的,这个值班很简单,就是在屋子里呆着,还可以看春晚什么的——而且今年老师都忙着执业资格考试的事情,道场里就你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拘束。”

洪河也赶紧凑上来顺毛:“时长老,您就忍一忍,我是初一白天的班次,过了除夕,我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替你。”

……

“唉,行吧。”时光很快(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他偷偷抬眼望了望褚嬴,小声道,“反正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倒不会孤单。”

 

 

放假时间一到,道场里立刻就变得冷冷清清。

少年趴在值班室的窗户上往外看,只见小胖子阿福推着箱子,紧赶慢赶往外跑——他大概是最后一个走的,等出了大门,道场里就真只剩一人一魂了。

“真不知道除夕有什么好值夜班的。”时光瘫在床上,长长叹口气,“真的会有鬼不长眼睛往道场跑吗?不怕被抓起来当天师实验对象啊。”

褚嬴笑道:“小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古往今来,除夕都是非常关键的日子,重要的地方是一定要安排天师值夜的。就算现代不那么重视这项习俗,也依旧要照着做。”

他声音温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因为除夕本就是因驱逐妖兽‘夕’而诞生的节日,为了提前赶走它,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贴桃符,一直延续至今。”

 

“不都是传说吗……”时光絮叨着,又好奇问道,“那你见过这个叫‘夕’的妖兽吗?”

褚嬴回忆着往事,点了点头:“见……倒是见过一次。‘夕’生活在深山之中,长相凶恶、力气巨大。这种妖兽心智不全,不会控制自己,即便没有伤人的念头,每每下山也会闹得人心惶惶……天师值夜,也是为了防止‘夕’下山误闯,造成灾厄,一旦发现它的影子,就立刻送回山中,这样两边也能相安无事。”

“……那就拜托它,今年也在山上安安生生待着,千万别来弈江湖道场。”时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仿佛实在无聊,伸出手指,开始在满是雾气的窗户上涂涂画画。

 

“唉,褚大人,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他嘴上抱怨着,眸中却藏不住笑意,连声音都快活起来,“反正现在道场里一个人没有,你想做什么,只管说,我都带你去做!”

“真的吗!小光?”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褚嬴眨了眨眼,他思忖着,慢慢道:“我想跟你下棋。”

“等会儿——”时光赶紧说,“放假之前,我们的天地盘与阴阳子都上交了,没东西能用啊。”

 

“那——我想看仙剑奇侠传,自从搬到道场,就再也没有看过李逍遥了。”浅浅魂魄几乎立刻改口,“这个总可以吧?”

“……”时光被噎了下,简直怀疑这人是故意的,“那、那还是下棋吧——大哥,今天是除夕,哪儿有台给你播仙剑啊。”

褚嬴才不管他想什么,只偷偷抿出一点得逞的笑,偏还一本正经道:“嗯,小光真好!”

 

 

天空不知何时放晴了些,身后窗户上透出薄薄的光,照亮那块被时光画过的玻璃。

一把大大的伞,遮着两个小小的人,一个矮一点,一个高一点,脸上俱是灿烂的笑容。

书中曾说,天师笔下之物——无论符咒或是图案——都会寄托力量,那么眼前的画……是否也蕴含着某种祝福,足以在日后,帮助人们抵抗漫长而难耐的痛楚。

 

 

 

 

“十一之五,尖断。”

时光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懒懒抬眼望着天花板,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包瓜子,拣在手里慢悠悠嗑着。

“这下你的阵法被我破了,两头断开,只能接应一个,还能困住我吗?”他对自己这一步很是满意,美滋滋在脑海中回味了好几遍。

“那我就走,十之七——”褚嬴说完,笑眯眯看着对方,手中轻轻摇着扇子,气定神闲。

这一步走完,先救起了左侧损伤较小的阵法,又与右上棋势相接,化成杀招去打吃白子。放在实战中来说,如若黑棋中借来的是山川之力,则能「镇」;是湖泽之力,则能「封」……至于其他神鬼精怪,皆又有相应用处。

少年想象着他的落点,脸上的笑渐渐再挂不住,半是佩服半是感慨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比你厉害的天师,但论下棋能下的过你的,指定不存在。”

褚嬴闻言,不由低头一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只催着少年再来一局。

 

 

两人就这样从白天“下”到傍晚,浑然忘记旁的事情,最后一盘收官后,仍觉得意犹未尽。

“不行了不行了,真快饿死了。”时光揉了揉肩膀,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跟你下棋,比考试都费脑子……我赶紧去煮个方便面。”

他倒不是不在乎口腹之欲,只是眼下条件有限,想吃也整不出花样来,只能暂且忍忍,想着捱过今晚,明天就能回家吃大餐。

 

一晃神的工夫,道场内外已是漆黑一片,唯有正门口左右各亮着一盏镇命灯,幽幽照彻来去之路。值班室内倒是暖意融融,电磁炉上烧着水,正咕嘟咕嘟冒出一连串气泡,时光一边撒佐料包,一边侧过头去瞧身后的电视机。

屏幕左上角亮着“天师频道”图标,正在播放纪录片,讲的是神荼郁垒的传说,画面昏沉沉的,少年瞧上几眼就有点犯困。他关掉火,将方便面倒入碗里,也不着急吃,弯腰埋头在柜子里翻找起来——“我记得洪河说,这里面有不少电影光盘,离春晚还有俩小时呢,先看个片儿解解闷呗。”

褚嬴听了,也不再盯着电视节目,满脸好奇地凑过去,看时光倒腾东西。

——谁也没能注意到,纪录片画面底部,突然滚动播报着一条紧急通知:腊月三十日午时一刻,有恶鬼代号为「劫」,自青莲山逃脱,凡天师者如有得见,切忌与之接触,速向协会报送方位……

 

 

*

「……再次重申,如果您看到了这只恶鬼,千万不要擅自与之争斗,一定要记下它的方位,及时报告协会。」

方绪伸手调高了车载广播音量,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是难得感到棘手的样子。

“协会怎么还没有处理掉那只「劫」鬼?”副驾驶位上,白川也一脸严肃,“居然还叫它跑出来了。”

“没辙,它实在太难对付……惯会迷惑人心。”方绪打了一把方向盘,无奈道,“前前后后十个人了,只要一靠近它,就马上陷入心魔境里,蒙上眼都不管用,谁能扛得住?何况心劫本就最麻烦的东西,越是资历深、能力强的天师,越容易陷进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师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封印它做准备,没想到又被这家伙跑了。”

“那眼下该怎么办?”白川道,“当初你们是怎么把它抓住的?”

方绪想了想,忍不住自嘲一笑:“哎,当初啊,也是它倒霉,碰上了一个刚入门的菜鸟,所谓‘心魔’就是上高数课听不懂,「劫」鬼化成大学老师,结果自己也不懂数学题,当下就傻眼了……这才误打误撞被抓走。”

白川却笑不出来,越想越忧心忡忡:“这种鬼生性狡诈,吃过一次亏,恐怕就会长了记性,断不会再犯……只能希望,这次千万别教它——”

 

 

*

“——我靠,协会可上点儿心吧!千万别教它撞上厉害的职业天师。”洪河猫在卧室里,一手捧着收音机,一手按着手机,恨不得把耳朵一边儿一个,全贴在上面。

他爸叫了两遍吃饭也叫不动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索性不再管了,自己在客厅里看电视。

屋外传来喜气洋洋的节目声音,屋里气氛却紧张一片,

“你知道吗,我师父跟我说,之前有天师不信邪,就近了那恶鬼几步,你猜怎么着——直接陷在心劫里出不来,差点儿送了命……”洪河心有戚戚焉,“开玩笑,没做好准备就直接跟心劫干架,谁渡得过去?”

“洪河……”手机对面传来沈一朗的声音,信号似乎不太好,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道场——时光……”

“你别说,时光那小子没准还真能挺过去,年轻就是好啊,小小年纪什么事儿都没遭过,有什么心魔啊,大老师算吗?”洪河顺着话头笑了两句,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去,时长老还自己一人儿搁道场呢,他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我看他八成是不知道。”沈一朗无奈道,“不过道场应该还算安全,只要门口镇命灯不灭,「劫」鬼就闯不进去。而且,今天道场里就他一个人,没有职业天师,应该不会出事……”

 

 

*

“……应该,不会有事吧?”

时光使劲拍了拍电视机,屏幕上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一碰一哆嗦那种。

桌上摆着一堆碟片,一水儿的惊悚恐怖系列,什么《午夜〇铃》《咒〇》,都是道场老师拿来教学用的。他随便捡了一张放进DVD机里,跟褚嬴挨在一起看了一个小时。

……不得不说,电影气氛营造的真好,把两个天师都看得手脚发凉、心里发毛,到最后二人默默对视一眼,双双决定换碟,赶紧看会儿春晚倒计时热闹热闹。

 

结果不知怎的,机器里的碟片死活弹不出来,电视又跟坏了一样,无论播哪个台都一个劲往外冒雪花,怎么拍也拍不好。

“这要是坏了,大老师应该不会怪我吧……”时光抓了抓头发,正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忽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滴答。

仿佛水管里落下了一滴水,摔碎在瓷砖地面上。

——滴、滴答。

水声就像脚步声,不疾不徐,一点点滴落着接近……寂静之中,竟比心跳都更加清晰。

 

 

“欸,这电视不是没画面吗,怎么还有声音?”

少年站在原地,茫然嘀咕道。

他们关掉DVD的时候,电影里演的就是这么一幕——漆黑一片的走廊里,不住传来水滴之声,一下、两下、三下……女鬼浑身湿透,长发上的水珠就这么啪嗒、啪嗒落下,落到主角熟睡的面庞上——

 

 

“不,不是。”

褚嬴凝神听了片刻,忽然起身,把时光挡在身后,谨慎道:“是从屋外传来的声音——等等,小光,你快看外面!”

时光赶紧抬头望向窗外,但见道场四周俱是死寂沉沉,好似被黑夜重重遮蔽一般,半点儿光线都透不进来。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时光错愕地想,即便今夜没有月光,门口总该是亮着的!

镇命灯……熄灭了?”他喃喃自语,有些紧张地望向褚嬴,“难道真有东西闯进来了?是你之前说的年兽吗?”

“……”褚嬴虚虚按住时光的肩,轻轻摇了摇头,“「夕」走路时地动山摇,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它不通人间事,更不懂入道场要先熄灭镇命之灯……怕只怕,是其他难缠的家伙。”

 

 

滴答——

滴答、滴答——

那水滴之音越来越近,甚至伴随着阴阴风声,犹如冷笑般,一重重回荡耳畔,迷惑着不安而恐惧的心神。

 

——有鬼焉,名曰「劫」,其声似风,匿形于水,擅映万物,喜食人心……遇之,则忧惧丛生,劫难至矣。

 

 

褚嬴面色罕见地严肃起来,短短几秒内,心中已做出打算。他缓步走向门口,低声道:“小光,你听我说——这只鬼绝不是你能对付的!一会儿无论身处怎样的幻境,我都会试着拖住它,你趁机找到生门逃出去,只要将镇命灯重新点燃拿在手中,就能保证安然无恙。”

那阵阴风似也听到了这番话,不住桀桀生笑,笑声时男时女、时远时近,听得人汗毛倒竖、遍体生寒。只一瞬,它又悄然化作汩汩水流,自门缝中蜿蜒而入。

“不行,你要是出事儿怎么办?我还是赶紧通知大老师他们——”时光想都没想,斩钉截铁拒绝了褚嬴的话,抬腿去拿自己的手机……然而脚步刚一落下,便感到地面湿漉漉的,像直接踩进了积满雨水的泥坑。

少年忍不住向地上望去,只见原本干燥的地面不知何时已潮湿一片,仍不住向里渗着积液。那液体黏腻极了,不似清凉的水,反倒像滴落的血。

 

“不,已经来不及了——”

 

耳畔蓦然传来褚嬴的声音,时光下意识抬头去望——恰在此刻,地面上的积水陡然一晃,齐齐反射出刺目强光,教人不得不低下头去,紧紧捂住双眼。

四周一刹通明一片,一刹又重陷漆黑,混乱迷离至极……如此往复交错许久许久,才渐渐归于平静。

 

 

 

“哗啦啦——”

一道潺潺流水声自身后响起,微风悄然而动,轻轻吹拂着面庞,染着些许竹叶的清香。

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掌,他左右环视一番,惊愕地发现自己不在值班室内,而是置身一片茂盛竹林之中……

此间风景颇为优美,修竹挺拔、溪流清凉……可如此宜人的环境,落在时光眼里,却莫名渗出些许诡谲。他试探着迈了几步,又小声地呼唤着身畔之人的名字。

“褚嬴……你在哪儿?”

周围没有任何应答,除了风声、水声、落叶声,便只余隐隐落子的声音。那声音自前方不住传来,似有人在其中对弈。

“……”时光深吸一口气,他全然没有听从褚嬴的叮嘱,非但不肯自己独自逃生,反而伸手拨开面前翠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褚大人,轮到你了。”

褚嬴缓缓睁开眼,恍然发觉自己端坐于棋盘前,四周俱是茂林修竹,时不时能听到汩汩流淌的溪水之声。

面前一人身着玄裳,头戴银冠,正似笑非笑盯着他。那人留着八字胡,一笑起来胡须跟着上挑,露出几分阴恻恻的讽刺之感。

“……”褚嬴低头而望,但见棋盘上山川林立、辰宿列张,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与杨玄保对局比试。

 

他似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脑海中仍有些迟钝,一时觉得此事理所当然,一时又有些疑惑——这场比试,难道不应在九重宫阙、皇家殿前进行?缘何来到竹林之间……就连杨玄保其人,瞧着也有些异样。

然而对方一再出言催促,褚嬴只得匆匆按下心中疑问,拈棋以对——

 

二人在下棋,却又不仅仅是在下棋。

一方棋盘之内,蕴有天地阴阳,每一颗棋子都代表着山川河流、神兽精怪,凡是可借之力,皆能融于其中。执棋之人端坐相对,在局中演阴阳动静之理,布山河表里之势,察风雷变化之机,乃至掌春秋生杀之权、见玄玄众妙之门[1]……如此一局终了,能得其胜者,“魁首”之称自然当之无愧。

无论灵力、眼力,抑或者是经验,褚嬴都要远胜于杨玄保,因此不过走了几手,白子便占据上风,紧紧镇住黑子,令其无从突破。

杨玄保却也不慌不忙,他眼中露出一点精光,瞟向褚嬴,衣袖中悄然滑落一枚黑棋,那棋子上泛着诡异烟雾,甫一入局,便瞬间弥漫向整个棋盘。

 

“——!”

褚嬴右肩处猛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侧眸去看,却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鬼魂,正扒在自己肩头啃噬,嘴角尤带着一点血珠。

——是被人束缚使役的阴鬼。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想要并指书符,将其拍散,然而临到跟前,又有些不忍。那鬼瞧着不过七八岁,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若魂飞魄散于此,便再无轮回往生的希望。

 

“怎么,褚大人舍不得?”杨玄保摸了摸胡须,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替它解开这道咒术,我绝不阻拦。只不过,等它身上沾了你的气息,至尊面前,可能就不太好解释了罢……”

“杨大人,你怎么敢!?”褚嬴气恼至极,疾声道,“身为天师,怎可使役阴鬼?何况是如此年幼的孩童!你将它禁锢于此炼为傀儡,就不怕遭天地报应吗?”

“杨玄保”被他出言斥责,面色不改半分,然而容貌一瞬间虚无扭曲,声音亦变得雌雄难测,前一句婉转吟哦,后一句则粗粝喑哑。

 

“褚大人。”他笑道,“你又何尝没有养过傀儡?”

 

这句话语气不高不低,却犹如雷击般重重烙在褚嬴心上。霎时间,他脑中剧烈疼痛起来,眼前不住变换着声色光影,一幅幅画面交替闪烁,最终缓缓停留在某一个夜晚。

……停留在那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间,停留在男孩的愤怒争吵里,还有……停留在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眸上——

 

 

「看吧,你为了寻找解脱之法,不是也在利用那个孩子,想要他为你奉献一生吗……褚大人,你和我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蛊惑人心的声音泛在四周,无孔不入……褚嬴的额头渐渐沁出汗水,指尖紧紧攥在掌心,掐出一道道深痛的伤,他浑身都在发抖,痛到讲不出半个字,道心已隐隐有破碎之象——

 

“褚嬴,你醒醒!!!!”

 

耳畔陡然传来焦急的震喝声,那声音裹挟纯净灵力,倏然驱散所有嘈杂与虚像,为不安而痛苦的内心浸入一捧清凉。

凉意温柔地漫进四肢百骸,褚嬴微微抬眸,目之所及,俱是一片蔚蓝深海。

面前的身影已不再是杨玄保,而是这世间,他最熟悉、最亲密之人。

——这里,是他们再次重逢之时的场景。

 

“小光……”他垂下眼眸,神色中满是自责之情,显然陷入昔年旧事之中,难以自拔。

 

“褚嬴,你看着我。”时光说,过去与现在的影子错综交叠,变幻莫测,唯有声音格外坚定清晰。

“你从没有拿任何人当过傀儡……执着于‘神吻之眼’并不是一种错,而我当年,又头脑发热、口不择言。”少年一字一句述说着心中所想,焦急又温柔,“……你好好想想,仔细地想,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不是都互相和解、坦诚以待了吗?”

 

那声音像一团悬浮的光,一点一点暖去彻骨寒意,照亮着无尽黑暗,指引自己不断挣脱泥淖——

 

“我想你留下来,就像我想走上这条道路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愿望,不受任何束缚。”他伸手向前,微微笑了起来,“其实……也许我还很不听你的话!也正因如此,才会出现在这里——对不对?”

褚嬴怔忡地聆听着时光的声音,眼中已隐有一点水痕……他轻轻回应着少年的话,尝试着舒展手指,与之掌心相触——

一道光自二人指尖倏然亮起,渐渐扩散成耀目白昼,道心上的裂痕迅速相融,不过转瞬,已痊愈如初。

 

 

 

竹林中卷过一阵野风,数不清的竹叶扑簇簇落下,于空中不住翻飞起舞。

劫鬼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望向对面一坐一立之人,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的傀儡回来了,这样,也算是扯平了罢?”

你给我闭嘴!”时光冷冷道,“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更是能捉你的天师!至于我和褚嬴之间的关系……哪里轮不着你这只鬼来多嘴。”

“天师?”对方咧嘴笑了笑,“好呀,我最喜欢天师的心,特别是充满恐惧、痛苦、不安又遍体鳞伤的心,真是格外美味……你们两个人的心,都会留下来,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激动万分——”

 

它说着话,头颅沿着脖颈猛地扭转了一圈,脑后赫然浮现出另一张一模一样,却死气沉沉、肿胀发白的面庞。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杨玄保”的身体便一分为二,脱胎成双胞之人。

“一个……对付……你,一个……对付……他~”那个分裂而出的「劫鬼」慢悠悠道,“嗯……刚刚好~”

它最后一个字犹在舌尖打转,身影却快似闪电,如挥动的长鞭般,瞬间袭向时光——

 

 

 

少年反应不及,狼狈着勉强躲开白色劫鬼的攻击,几乎同时,他脑内响起褚嬴的声音。

“小光,你将这半只鬼引到东北方位,我马上从心魔境中脱离出来,与你一起封印它!劫鬼化身成杨玄保的那一半需要维系幻境,不能轻易挪动,趁这个机会——”

 

……不许起来!!!”时光侧身闪过那道血雾般的虚影,怒道,“褚嬴,我是成绩不好,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擅离心魔劫的人,轻则遭受反噬,重则灵力尽失……你现在连个身体都没有,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这局棋下这里,已经是唯一的解法。恶鬼太过强大,即便你现在年纪尚轻,不受心劫侵扰,也极可能有性命之忧!”

褚嬴的手伸进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指尖低垂,几乎就要落在棋盘上,他低声道:“小光,我根本不在乎——”

 

“——可我在乎!”

 

时光使劲喘了几口气,躲在翠竹缝隙间,一边借着褚嬴的眼睛望向面前棋局,一边努力道:“褚嬴,我求你,你听我一次,留在这里、同他下棋……我知道的,你真正想下的不是这里,是十五之九,对吗?”

褚嬴的指尖微微僵住,他的眼睫颤了一颤,终是停了下来,没有落下那颗棋子。

“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心劫,不论面前是杨玄保还是恶鬼,都能赢过他/它——其实,其实我想,也许这盘棋还有一种解法,不用你成为弃子,我们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

他一口气说完,紧张得心都要跳出胸口……耳畔并未得到回答,眼前却见那纤长手指再次抬起,这次按下的,正是“十五之九”。

少年浑身一轻,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那是自己平生所见,最优雅、又最好看的动作。

 

 

 

“小光,你一定要小心——”

褚嬴阖了阖眸,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是坚定一片,“便依你所言……我会拼尽所能,下赢这一局棋。”

时光使劲点点头,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他扶着竹子慢慢站起来,视线再次回归身前。他盯紧蜿蜒而来的水痕,歪了歪头,故意慢吞吞道:“嗳,你说,我要是把你抓住了,能不能直接跳过终试,直接当上职业天师?”

“那要……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劫鬼怪笑一声,再度向他扑去。

这回少年早有准备,却偏偏佯作没头苍蝇,一路跌跌撞撞,暗中将它引入西北星位。

 

竹林幻境乃由劫鬼变化而来,但却并不受它的控制,盖因“杨玄保”与褚嬴所下之棋,才是“天元”所在。

能够改变此间的,唯有他二人面前的棋盘,以及手中的棋子。

 

 

*

“十之十三,尖封——”

白子甫一落在棋盘上,便颤出一点荧荧微光,蓦然漫过十九路线条。

竹林深处,一座陡峭峰峦拔地而起,猛然挡住劫鬼绕后的路,将整片空间向南推移。

劫鬼始料未及,迫于山川威压,不得已夺路后退。

 

“好家伙,这就傻眼了?你到底会不会下棋啊……总不会,比杨玄保下的还烂吧?”趁着劫鬼错愕的空档,时光从地上捡起一片竹叶,吹了吹它的边缘,径直向自己手心划去。

殷红之色缓缓流淌而出,少年抬指一抹,迅速在空中画出咒术,又直接将它悬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做以标记。

“我要……人的……心……与下棋……何干?”劫鬼被激怒,倏然成风,盘旋在时光脖颈处,对准那动脉所在,张起血盆大口,猛地便要咬下。

 

 

“十之十五,飞镇——”

褚嬴勉力稳住心神,将灵力尽数注于棋子之中,原本半透明的身体瞬间更显浅淡,几乎摇摇欲坠,他却浑然不顾。

数行翠竹飞速向两侧退让,赫然露出天际一轮明月,那月光清朗至极,温柔地映照少年面庞,又无声无息淌入肩颈,径直驱散了那团黑雾鬼气。

时光未有迟疑,指尖再次蘸过掌心之血,于空中书成血符,直直打入月色之上。

 

“你连我的身都近不了,又如何挖走这颗心?”少年拍拍自己的肩膀,不住嘲笑着,试图吸引劫鬼注意,尽量帮褚嬴分担身上的压力。

“哦对了!我才发现,你好像不是很擅长对付我这种天师?年轻、没什么能力、未经世事,看起来挺弱吧,偏偏找不到心劫是什么……哎,你不用这招对付我,是不是在这种人身上吃过亏啊,该不会第一次就是这么被抓住的吧——”

“你……找死……”

恶鬼被他误打误撞戳中痛点,一瞬失去了理智,狰狞着扑向对方胸口,骤然穿心而过。

“咳……生气啦?那看来……是我……猜对了。”时光只觉整颗心坠入冰窟,又被一只干枯的手死死攥住,瞬间痛到血气翻涌。他用力忍住了那口血,仍出言激道,“……不是吧,抛开那些迷惑之术,你就这点儿本事?这以后被关进青莲山,怎么好意思在恶鬼堆里混?”

 

少年有意拖长音调,说话之间,褚嬴那边又落下数子,或连或夹、或点或断,拼力搭救于他。棋子错落间,周遭地形亦随之不住变换,到最后,竟成了四面环山、八方生树、天元映月之势。

圆月自角位斜斜上升,直至高悬中天,投下一汪清泉般的光,于地面正中泛着粼粼涟漪。

褚嬴抬眸,望向远处银色清辉,左手勉力按住已有些逸散的右腕,将仅剩的一口清气尽数萦于指尖棋子。他重新垂下眼眸,衣袖微抬,悬臂于棋盘之上——

“杨大人——”褚嬴一字一句道,既是对那只恶鬼,也是对自己记忆中的劫难,“这一局,承让了。”

 

 

 

时光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黑暗中一晃而过褚嬴面前棋局,他看了几眼,忍不住笑着咳了两声,唇畔溢出一道血痕。

那劫鬼本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先前被少年激起的恼怒褪去后,便瞬间发觉情势已然颠倒——它无法唤醒时光的心劫,又因褚嬴的攻击无法直接将其吞噬……眼下更身处不知名阵法之中,如此权衡一番,当即决定弃局而逃。

“你跑不掉的。”时光的指腹蹭过唇角滚烫的血,只见那抹血痕渐渐凝形,竟仿佛一枚被夹在指间的棋子,他若有所思道,“对了,如果可以,魂飞魄散之前,记得在协会替我打个高分。”

劫鬼面庞极速扭曲着,趁他说话之时,已化成血雾,飞身投向那片如水月光——

“再强的……阵法,也有……生门存在……”它的声音回环于风中,阴冷刺骨,“只要寻得生门……尔等……能耐我何?”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奇门遁甲中总会留有一线生机,如果劫鬼真的看透生门所在,他们便只能眼睁睁任其逃遁。

然而——

褚嬴抬起眼眸,安静望向对面一点点碎裂成灰的“杨玄保”,稳稳按下最后一颗棋子。

棋盘上西北方向,白子将黑子团团围住,最后一子,正落在中心之处——

 

少年手中陡然弹出那滴血珠,殷红似箭,速度惊人,抢在劫鬼之前坠进那汪月色之中。

霎时间,清凉的“水光”泛起重重涟漪,树枝上蔓延出朵朵雪白梅花,万千花苞齐齐盛放,纷纷扬扬散落空中。

 

“这个阵法叫做‘花聚五’。”时光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认真道,“中间月映之门,黑子先敲则黑活,白子先敲则黑死……故而生门是它,死门也是它。嗳,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进去的。”

他总算如释重负,还有心情开两句玩笑:“书上说,最难挣脱的网是‘自投罗网’,就算鬼怪事后反悔也没有用……”

那劫鬼被困于月光之中,眼见褚嬴心魔已破,幻境摇摇欲坠,不多时便会崩塌;又想到自己将再度被压青莲山下,此番恐命丧于此,一时恨意滔天,冷笑道:“你以为,现在自己不受心劫侵扰,将来也能一直安然无恙吗?”

“小天师……”劫鬼吃吃笑着,“我刚才看过你的心,你莫着急,且等着……且等着心魔劫到来的那一天——

 

它的声音凄厉高亢,像长长指甲划过墙壁,尖锐至极,一经入耳,便搅出难以忍受的刺痛。

那疼痛并未随劫鬼一并消失,反而在脑内弥漫开来,顺着神经瞬间蜿蜒到右眼之上,时光咬紧牙关,却实在忍耐不住,抬手捂了一瞬。

恰在垂眸的这一刻,身畔景色如同倒置的沙漏,倏然消散,又好似落尽的潮水,悄无声息退去,不留丝毫痕迹。

风声、叶声、棋声、尖锐的笑声……一切声响都不复存在,耳畔能听见的,唯有一连串缓慢而断续的跫音。

少年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眼前是单元楼内一户寻常人家,而自己的指尖正搭在防盗门的把手上。

走廊里亮着昏暗的感应灯,只微弱地照在这一层,楼上、楼下阶梯通往的,皆是未知的黑暗。

一种难以言喻感觉笼在心上,时光屏住呼吸,轻轻转动门把,拉开了它。

 

 

 

 

玄关连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厅,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映出巴掌大的光亮。那电视虽然开着,可没有半点儿声响,屏幕上不住闪烁着雪花。

时光一步步踏进去,安静又迟缓,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房间内的边边角角。

这间屋子看起来很是陌生,少年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房间……吊灯、书柜、茶几乃至沙发,没有一样是熟悉的,除了——除了沙发上那个人。

 

布艺沙发的中间下陷着一块,上面坐着一个人,他的穿着很是稳重优雅,西装革履,戴着一副薄薄的眼镜,面容亦因此显出几分成熟,瞧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

 

时光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电视机闪烁的光,于黑暗中望向那人的面庞。

他实在不得不这样做,因为眼前之人的长相,简直同自己一模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对方年岁稍长,褪去了少年人的活泼与圆润,添了许多难以捉摸。

 

“你……是谁?”时光谨慎地开口,“这里是哪里……?”

然而对方恍若未闻未见,只静静坐在那里,眸中目光透过他的身影,不知落在何处。

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不曾抱有任何希望,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余着静静的沉默。

“你是我……吗?”少年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道。

他这句话还未问完,便听到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那声音缥缈而遥远,急切又不安。

 

 

「你该回去了,他在唤你的名字。」

对面的青年忽而开口,嗓音沙哑,带着难掩的疲惫……或许,还有一点挣扎的不舍。

“谁在喊我?”时光讲完,几乎立刻自问自答,“是褚嬴……!”

他突然如梦初醒,焦急道:“我是在做梦吗?明明已经抓住了那只恶鬼——褚嬴怎么样了?!”

 

「他没有事。」青年淡淡笑了笑,「倒是你,如果再不回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时光脑海中混沌一片,完全听不懂青年话中含义,只茫然地望向他。

「怎么,你若不走,我可就替你走啦?」对方玩笑般,似笑非笑地乜着他,后又觉得无趣,沉沉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可能是等了太久,都有些不清醒了。总之,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消失吧。」

 

他说完,伸手摘下了眼镜,手指尖有些颤抖,却仍稳稳地拂过右眼,向时光方向弹指一挥。

少年眼睑微微一凉,像落上一滴水珠般,他下意识抬手去触,却见自己的指尖萦着细微尘沙,仿佛正在消逝一般。

「不必询问此处。」对方倦倦抬眸,「你终究会来到这里,在那之前……」

 

青年漆黑的瞳眸中氤氲着一点薄薄雾气,此刻冷凝成水,只一眨眼,便无声坠下。

「对他再好一点。」那人轻轻道,并不是在叮嘱时光,更像某种自言自语,仿佛述说着一个无法完成的梦,「对了,你们还没骑过自行车吧?醒来后可以试试看,我想,一定是很开心的。」

 

 

“你到底是——”

时光的身体愈发透明,意识亦难以控制,不住涣散而去,就连一句短短的话都没能询问出口。

最后一瞬,他鬼使神差般望向面前之人——泪水坠落的一刻,青年右眼中再无雾气遮挡,点漆般的眼底,隐隐透着殷红,似有人以朱砂为墨,于其中勾勒出一痕上弦之月。

 

那是什么——

答案仿佛就在脑内,可少年来不及思考,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白色的穹顶,消毒水的气息。

少年缓缓动了动手指,眼睛露出一点缝隙。

“小光——”

身前立刻传来惊喜的呼唤,然而还未待时光反应过来,床头已挤过来一大群人。

“哥们儿,你终于醒了!”洪河低头去瞧他,眼睛都因高兴睁大了些,“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可给我们急的!!”

时光张开眼,好容易看清洪河的面庞,又听到另一个人开口。

“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我刚刚按铃叫了护士,马上医生就过来。”

这是沈一朗……时光眨了眨眼,想要说话,喉口却像被涩住一样,什么也讲不出来。

“时光,了不起啊!”旁边传来皮鞋踏地的声音,很快停在床前——是方绪和白川。他们原本在病房外守着,此刻听见时光醒了,立马赶了进来。

“这次真得给你记上一功。”方绪真诚道,“当天就把劫鬼抓了起来,不知挽回了多少损失,协会都高兴地跟过年似的。”

——大哥,现在本来就在过年好吗。

 

时光嘴巴微微动了动,艰难吐出两个字:“我家……”

“别着急,我已经通知你母亲了,不过这里和普通病房不一样,治疗期间不能让她来探视……”方绪安抚着少年,“等你出院了,我派人送她来接你。”

——你直接派人把我送回家不就好了!

“chu……ying——”他继续努力开口,声音沙哑又干涩,像被砂纸划拉了一遍似的,“在哪儿……”

“——出?赢?才几天啊,出不了成绩呢,不过你赢我觉得没问题……嗐,兄弟,咱就甭惦记考试了。”洪河一把截过话头,直接盖过了末尾那颤巍巍的三个字。他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情,“关键时刻考验人啊!还得是咱时长老,都这样了还想着学习呢。”

 

“废话,你以为都跟你们一样啊?”门外又急吼吼冲进来一个人,一嗓子给洪河沈一朗吓的,个个儿浑身僵住。

“时光——”大老师看着面前的学生,重重点了点头,眼中难得流露出欣慰,虽然只念了念名字,却仿佛将千言万语都纳入其中。

片刻后,他才记起什么般,开口问道:“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时光却没有回答,少年闭了闭眼,终于用气音说完整了那句话——“好……不好?”

 

“嘿,你到底先听哪个啊?”大老师想了想,“那就先说坏消息吧——你灵力耗损太多,心肺也受了伤,估计得休息上个把月,终试第一场可能没办法参加了。虽然这是意外事件,虽然你干了件天大的好事,虽然我找协会吵了一架……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没办法给你一个人开绿灯。”

“……”病床上的时光已经无语到没脾气,睁眼望着这一群人,忍不住使劲咳嗽了起来。

“你激动什么!沉不住气的毛病怎么就改不过来?”大老师眼睛一瞪,被洪河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声,方意识到场合不对,清了清嗓子,“内什么,好消息就是,我替你把签抽了,终试第一轮,你,时光,轮空了。”

病房里瞬间响起感叹声,就连向来腼腆的沈一朗也激动极了,连连和洪河击掌。

“哎哎哎,这么多人挤在这儿干嘛呢,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护士端着托盘推门而入,一挑眉,下了逐客令,“上午探视时间过了,都出去,下午分批来!看把孩子吓得,眼神都变傻了。”

——姐姐,你可以说的不那么直白,真的。

 

 

好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很快,病房里就安静下来,医生过来看了看,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嘱咐了一堆诸如好好休息、少吃辛辣油腻之类的话。

他在床前说着,不远处角落里,有人认认真真听着,将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了下来。

时光的眼神一直落在那人身上,自醒来后始终悬着的心,总算安然无恙落了地。

——其实有些奇怪,自己在昏迷过去之前,明明已经知道褚嬴平安无事,可为何苏醒之后,仍是如此惴惴惶惑,直到看到对方的身影,才长舒一口气。

他想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眼睛又隐隐疼了起来……只好先把疑惑抛到一旁。

 

 

当探视的好友、师长离开后,时光终于寻找到了那抹浅浅的魂魄。

褚嬴静静地守在一旁,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

护士换好了输液瓶,又端起托盘转身离开,一时间,房间中就只剩下一人与一魂。

“总算清净了……”时光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多了,幽幽长叹一声,望向褚嬴的眼中满是笑意,“褚大人——”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只手指凑合能动,便慢慢地勾了勾。

 

褚嬴走过来,坐在床边,半透明的指尖覆在时光的手上,虽然触碰不到,却让两个人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光,感觉怎么样?”他关切道,眼中似还有未褪去的后怕与担忧,“当时看你突然昏倒,真的吓坏我了。”

“我好得很,一点儿事也没有,别瞎担心啦。”时光露出大大的笑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更松快些,“封印完那只鬼,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黑……然后再醒过来,就是这样子了。”

他全然不记得昏睡后发生的事情,只感觉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里除了死寂般的沉默,什么都未曾留下——

 

褚嬴很轻很轻地点点头,他眼睛有些发红,只一错不错地瞧着时光。

“你呢,你有没事?没有受伤吧?我怎么看你颜色变浅了点呢……”少年问着,心里酸酸的,“一群人围着我问东问西,可都没有人问问你。”

“有小光问我就足够啦。”褚嬴笑了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摇头道,“我没有事,心魔境既破,劫数业已随之破除,按理说,我的魂魄应当更强大了才是。可能之前消耗了一些力量,所以瞧着才有些透明吧?”

“那就好那就好……”时光放下心来,又一脸严肃地絮絮念叨起来,“褚嬴,你以后千万不能像这样,擅……呃,擅做主张!”

 

他努力睁着眼睛,认认真真望向对方:“不管是抓鬼捉妖还是别的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咱们有两个人,力量也有两份啊!这次才是真把我给吓坏了……要是我没看出额外的那步,一醒过来你不在我身边了,可怎么办啊?”

时光说着说着,眼中不知不觉变得湿漉起来——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的身体有点疼,心里也有点疼,可是最疼的,是脑中想象褚嬴不见的场景。

 

“只有睁开眼,看见你还在我身边,我才什么都不怕,否则……”少年没再说下去,无意识间,眼角划过了一痕凉意。

“好,我答应你。”褚嬴轻声道,“……怎么说着说着话还掉眼泪?”

“……褚大人,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吧?”时光嘟囔了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我们约定好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少年眼中亮晶晶的,笑意终于彻底驱散了阴霾,一颗心雨过天晴,舒畅极了。

 

 

“褚嬴,都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小光。”

“对了,等我出院了,咱们去骑自行车吧——”

“自行车……?”

“对对,你还没坐过吧?下次我去租一个双人的,很有意思的,你肯定喜欢。”

“好,我很期待——”

 

 

[上篇]FIN.

 

 

上篇·文后PART

有一些台词是化用的原剧的,因为比较分散,我就不再逐一标啦。

其他——

[1]化用自《玄玄棋经》序言。

[2]花聚五,又称梅花五,是指一块棋被包围,其眼位呈梅花形状的五个空交叉点,中有A位,黑先着成活,白先着杀黑(源自百科)当然俺文里都是瞎写的(抱头)


 

 

【下篇】

 

*食用说明:时间接上篇的数年后

 

 

 

“哥们儿,别挣扎了,这是凌空罩,别说狐狸,就算是鹰也撞不开。”

 

茶室内幽静无声,缭绕着淡淡的沉香气息,案几前,一名青年手捧白瓷茶碗,慢悠悠拨了拨茶叶,抬起眼皮,瞧向不远处——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趴伏在地上,湛蓝的眼睛死死盯向前方,透出一点不甘的神色。它身上并无束缚,却根本动弹不得,仿佛被看不见的屏障按在原地,无法反抗半分。

青年喝完茶,放下手中瓷碗,他面容俊朗,神色怡然,配上立挺的素色衬衫、缎面的暗红领带,无不流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

——只要别开口,就是温柔而成熟的样子。

 

“瞪我做什么,你以为就你心里有火?好好的一个除夕,光是抓你就浪费小半天,马上都中午了,我对象做好了饭还要等着我,他饿坏了你负责吗?”

……你对象饿不饿管我什么事儿?狐狸被他气个半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背后的毛都倒竖起来。

“你说说你,也修行了几百年了,想当人,那怎么不干人事儿?”青年根本不理睬它的威胁,径直批评道,“我的委托人,不就是小时候在老家跟你见过几面吗?现在人家长大了,有了一份好姻缘,小两口还很幸福美满,怎么偏你一直从中捣乱?”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先是折腾人男朋友,让那小伙子气运低到撞鬼、出车祸;又绑架了我的委托人,逼着她说爱你,给小姑娘吓得魂都飞了,差点过了地府,还是我给喊回来的。”

 

“我没有!”狐狸发出尖锐的声音,挣扎道,“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忘了我……如果她、她看到我,一定会再次爱上我的——”

“但很遗憾,事实并不是这样。”青年说,“我的委托人深爱着她的未婚夫,只把你当童年时见过的一只狐狸。”

“你懂什么……人类是最奸诈、最可恨的,除了她……那个人一定只是骗她——”

青年笑了笑,指尖不经意拂了拂右眼,轻轻「唔」了一声:“我是天师,当然看得到。那个男孩是真的喜欢她,他们的姻缘会一直延续到这一世的尽头,无论你怎么阻碍也切断不掉。”

他望向狐狸那充满怨毒的眼神,摇了摇头:“你要当人,要爱人,就得知道两件事。第一件事,缘分强求不得,该如何,就当如何。”

 

那狐狸听了,只眯起一双眼睛,阴阳怪气嘲讽道:“不要强求缘分?那么,天师先生,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执念过什么吗?你敢对天发誓,心里没有生出过疯狂的念头吗?”

“——第二件事,喜欢就意味着永远不要伤害。”青年面色平静,只认认真真讲道理,“我委托人过了几辈子苦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平安幸福的一生,你直接给毁掉,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啊?”

道理讲完,他顿了顿,看向桌上的茶杯,想了想觉得太贵,只好继续道,“还有,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两情相悦,再怎么疯也只折腾自己。”

狐狸呲了呲牙,冷冷笑了起来:“天师,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时光……我还听说,你用自己的命魂,偷偷养了一只鬼——

 

“……大哥,这都多老的黄历啦?你是才连上网吗?”时光无语极了,长叹一声,啧啧道,“他——”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公事公办地喊他名字。

时光抬手看了眼表,站起身走到狐狸旁边,笑道:“协会的人来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接下来就要把你移交过去……希望你在青莲山好好想清楚,出来别再二进宫。”

说完,青年又俯下身去,故意压低声音,慢慢道:“——他现在不仅是人,而且还是我对象,比我赚得都多,严格来说,是他养着我。”

他看着狐狸恼恨到想咬人的表情,这才伸手整了整领带,好整以暇(且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茶室。

 

 

 

 

一出门,寒气便扑面而来,点点雪花悠悠飘落,为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白霜。

大年三十,街上人来人往,身上沾着过年的喜庆气息,手上拎满大包小包,都是置办的年货。

时光家离这里不远,只隔着一条马路,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远,到另一处热闹的商业街上逛了逛,惊喜地发现卖烤红薯的店还在营业。

褚嬴最喜欢这家店,特别是天冷的时候,每次路过都会买上一包,闻一闻便眉眼弯弯。

店门口人还挺多,都不住哈着白气、跺着脚等候,他也不着急,耐心排了半个小时,打包了两份热腾腾的蜂蜜烤红薯,还捎带了一包糖炒栗子、一包焦糖瓜子,这才高高兴兴转身离开。

红薯刚刚出炉,捧在手心还有点烫,时光低头倒腾着手里的纸袋子,一个没注意,身边猛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把他吓了一跳。

 

——原来是有店家放鞭庆贺除夕,一万响的“开门红”,足足放了三分钟,整个路口都烟雾缭绕,路过的人一边捂住耳朵,一边不住探头张望。

这条街上满是商户,全赶着这几天卖年货,年味儿格外浓郁,不仅时不时拉挂鞭炮,更早早张灯结彩,挨家挨户贴上对联、福字,看上去红通通一片,显得热闹非凡。

时光买好了东西,又归心似箭起来,也不再多逗留,穿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朝家走去。

 

 

直到推开家门的一刻,他才觉出几分暖意。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雪,时光也没戴围巾、手套,此刻耳朵、鼻尖都冻得红红的,眼镜上也反出一片白雾,看起来还有点儿傻里傻气。

褚嬴穿着一件白色的提花毛衣,长发松松束在背后,正拿着小喷壶给花盆浇水,听见动静,忙走过去迎他。

刚见到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就接二连三被塞了一堆东西,什么烤红薯、炒栗子……它们被时光揣在怀里,此刻拿出来仍是热乎的,泛着甜甜的香气。

 

青年交完东西,这才脱下外套,那上面落满了雪,混着冬日的寒气、炮仗的硝烟气,还有一堆食物的气息,闻起来怪怪的,倒像是真实的人间味道。

“冷不冷,怎么去了这么久?”褚嬴放下那堆吃食,帮他擦了擦眼镜,又用手心暖着耳朵,关切道,“你绕到建设路那边去了?”

“正好路过。”时光伸手拆开烤红薯的袋子,剥出色亮如蜜的红薯瓤,递到褚嬴面前,笑眯眯道,“……正好这家开着门,没什么人,就直接买回来啦。”

褚嬴笑了笑,就着青年的手咬了一口,唇角沾着一点甜,又被对方亲了去。

“嗯,味道不错。”时光一本正经点评道。

他说完,揽住褚嬴的腰,靠在对方身上,鼻尖动了动,嗅着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于是越来越不像样。

褚嬴任那只微凉的手探进自己的毛衣,他半阖着眼眸,长发垂落肩畔,正要倚上沙发的时候,余光扫到某一处,忽然愣了下。

 

他不由坐起身,指尖搭在时光肩上,止住了对方下一步动作,笑着叹了口气:“小光,你带‘东西’回来了。”

这个「东西」指的不是拿回来的食物,而是一种独属于天师之间的默契——包括但不限于鬼、怪、妖、兽……

“我带什么回来了?”这下轮到时光愣住,他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可能啊,有‘脏东西’的话,我怎么会不知道……”

褚嬴微微一笑,在时光背后伸手一捏,径直揪出了一只慌里慌张的小家伙。

“它不是‘脏东西’。”他打量着对方,若有所思道,“看起来像是——”

 

 

 

“褚嬴,这——就是传说中的年兽?”

“嗯……我应当不会看错。”

两个人站在桌前,一个皱眉,一个抿唇,齐齐沉默,仿佛陷入沉思。

 

桌子正中央趴着一只巴掌大的动物,头大身小,额上露着米粒似的小角,它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只蹄子时不时踢一踢桌子,尾巴甩甩,象征性挣扎一下。

 

“不是说,‘夕’这种生物凶猛异常、残忍无比——”

时光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傻乎乎的大头,对方立刻“啾”了两声,啊呜张嘴咬了上去。

它只长出了两排小牙,磨在指腹上痒痒的,咬住时光指尖后就不肯松口,吧唧吧唧地啃着。

“的确凶残,还会咬人。”时光顿了顿,他想要抽出手指,却被对方啃着,死活不放。

“小光,它好像饿了。”褚嬴道,揪住对方的后颈皮,将它从青年手指尖提溜起来。

年兽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忙不迭在空中扑腾,“啾啾”点头。

 

 

过年期间,天师协会也安排了值班表,今年很不巧,轮到褚嬴值除夕夜班,故而他和时光把年夜饭提前成了“年午饭”。

餐厅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因为贴着火符,所以始终保持着热气腾腾,就像刚出锅一样。红红火火的水煮鱼、甜甜蜜蜜的什锦饭、焦香四溢的小烤肉……基本都是时光喜欢吃的。

他们两个人对面而坐,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边吃饭边聊天,间隙里给对方夹几筷子菜。

……大概是因为,饭菜消失的太快了。

“褚嬴,这东西真的是年兽吗?”时光干巴巴道,“……我看应该是饕餮吧?!这也太能吃了!”

褚嬴一共做了八菜一汤,现在就只剩下几个光溜溜的盘子,要不是时光眼疾手快把盘子护住了,只怕它连陶瓷都想啃。

“它可能是饿坏了。”褚嬴拿小碗装了点热汤,推到小年兽面前,对方立刻把大脑袋埋进去,咕嘟咕嘟喝着……等一碗汤见了底,才满足地擦擦嘴,打出一连串饱嗝。

“……不过现在应该是撑到了。”他严谨地补充道。

 

正说着话,窗外忽然爆发出一连串的鞭炮声,夹杂着二踢脚的巨大响动,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时光朝屋外看了一眼,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桌中央吃饱喝足正打盹儿的小年兽没了踪影。

“……”

褚嬴毛衣的领口忽然一动,从里面探出一只小脑瓜。小年兽用蹄子扒着衣领边边,睁着圆眼睛,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然而还没等它观察出个所以然,就又被揪到了半空中。

“你给我出来。”时光没好气道,跟它大眼瞪小眼,“……不许乱钻!”

“小光,它应该是被鞭炮吓到了。”褚嬴看着眼前的场景,想笑又还得忍着,只努力分析道,“我猜,你回来的时候路过了放鞭炮的地方,正好碰到吓坏了的‘夕’……阴差阳错间把它带回了家。”

“建设路那边倒是一直在放鞭炮……”时光抖了抖手里的小年兽,对方一开始还有点害怕,现在适应了,竟觉得很是好玩,“啾啾”笑个不停。

 

“行吧,还凶兽呢,就跟小猪嘴一样傻。”青年叹口气,把它搁在自己肩膀上按住,思索道,“那怎么办,要把它交给协会吗?”

褚嬴摇摇头:“协会现在对妖兽态度比较特殊……以前还好,现在……恐怕他们会直接把它关起来,毕竟是凶兽,将来长大了还是有威胁人类的可能……”

他想了想,对时光道:“小光,你来看看它的未来,会不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时光点点头,伸手摘下眼镜,但他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而是笑眯眯望着褚嬴,微微扬了扬下巴。

“……你啊。”褚嬴抿了抿唇角,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右眼,又多附赠一个,笑道,“现在可以干活了吧,小祖宗?”

时光没说话,只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意,他把小年兽放在桌子上,睁开的右眼中,隐约可见殷红之月。

 

 

“它是一只普通的年兽,身上只有一段和人类有关的因缘——就是现在。”

片刻后,时光重新戴上了眼镜,镜片上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巧妙掩饰住右瞳中的异样,使之瞧着与寻常眼眸并无区别。

“那就没有必要交给协会了。”褚嬴心中已有决定,“等到除夕夜过去,我们直接开阴阳路把它送回家……你应该认识回家的路吧?”

小年兽眨了眨眼,像辨认出了“家”这个字眼,使劲点了点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那一会儿怎么办?”时光也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对上褚嬴的目光,一瞬间便明白了答案,只得耸耸肩,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拖油瓶”。

——如果小光有尾巴的话,现在也许正耷拉下来,有气无力晃动着吧?

褚嬴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低头一笑。

 

 

 

吃完午饭,他们按照之前定好的,先溜溜达达去了附近的超市。

时光特意换了件灰褐色的大衣,衣兜很深,能将小年兽整个塞进去。它的毛发颜色跟衣服几乎能融为一体,就算远远碰见“看得到”的天师,也不容易被发现。

小年兽扒拉着衣兜,谨慎地露出圆眼睛,耳朵动了又动,对这个新住处很是喜欢的样子。

“乖乖待好了。”时光隔着衣服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小屁股,他戴好围巾和毛线帽,又把褚嬴的手握住,塞进另一只衣兜,这才推开门,迈入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超市里简直比外面还要热闹一百倍。

大概大家都刚刚放假,一窝蜂涌进来抢购年货,就连手推车都不太够用。时光费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摸到了仅剩的几辆,赶紧拉着褚嬴从入口处进去,着实松了口气——说真的,比上午抓那只狐妖还惊险刺激。

他手里有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第一部分是日用品,都在二楼,两人便先推着车站上自动扶梯,随着人群往上行。

“啾、啾啾?”小年兽好奇极了,它有点怕人多的地方,可待在时光的口袋里又特别安心,于是也渐渐放松下来,不仅露出眼睛、鼻子,还伸出两只蹄子,沿着货架偷偷戳戳、碰碰。

时光从前自己过日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精细,买东西随手一拿,连看也不看,有时候就连洪河都比他强点,知道按林灿的喜好挑……好在现在成家了,有对象了,到底是不一样,就算买个牙膏也要研究研究是什么味道,他家褚大人喜欢淡雅一点的花叶香气,就绝不会买成冰片薄荷。

 

“接下来是洗发水……”时光看一眼清单,抬头在洗护用品货架上寻找起来,满脸写着认真。

重新回到现代社会后,褚嬴并没有入乡随俗剪成短发——或者说,他曾经想过这件事,但被时光拒绝了。青年似乎很喜欢他留长发,还特意学会了如何束发、编发,并且乐此不疲。对于褚嬴而言,其实无所谓到底留长还是留短,但如果时光喜欢,他便会不假思索,倾向于那一个选项。

“茉莉花……蜂蜜绿茶……白桃乌龙——这是什么啊,新出的吗?”

时光挨个翻着瓶瓶罐罐,在同款牌子下,没找到褚嬴常用的那个味道,倒是发现了一堆没见过的新包装。

小年兽也有样学样,凑过去用鼻头挨个闻了一遍,觉得没一个比烤肉“好吃”,又哼唧着缩了回去。

时光压根也没指望它什么,手指在货架上徘徊片刻,忽地被另一只手牵住,落在了其中一处。

“我记得,你更偏爱甜一点的气味?”褚嬴若有所思,将手中洗发水放入推车里,“就先试试它吧。”

他靠的很近,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与花香有别。时光这才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褚嬴发间的气息就变成了这样,隐着些许清甜,而自己的确……非常喜欢。

“……”青年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涟漪,他回过神,就着褚嬴低下来的姿势,在对方耳畔停了片刻,不知说了句什么。

好一会儿,褚嬴才点点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耳根无知无觉地露出一点点红。

“啾?”

小年兽歪了歪头,似乎想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时光却捏了捏它的耳朵,煞有介事道:“不许听——少儿不宜。”

 

 

很快他们就转完了二楼,重新回到一层采购食物。

年兽的鼻子格外好使,透过包装袋都能闻到里面的气味,如果说之前还算安静老实,那现在就像游鱼入水,可劲儿撒起欢来。

时光推着购物车沿着冷冻区转圈,推开冰柜拿出一盒盒冻虾仁、冻鱼,又很讲文明地随手关上。直到远远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和褚嬴对视一眼,双双觉得哪儿不对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了。

什么东西呢……

 

“——坏了!”

时光赶紧一路小跑折返回去,从冰柜里把“冷冻年兽幼崽”揪出来,对方发出“呜呜”的声音,嘴里还叼着一小截黄花鱼,死活不肯松口。

“行行行,我买了买了。”他妥协道,从小年兽嘴里拿出那条鱼——鱼背上一片湿哒哒的口水——嫌弃地扔进购物车。

褚嬴伸手给它揪下毛毛上的冰霜,换来一个撒娇般的蹭蹭。

“……”时光看着,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会跟这家伙吃醋,只高冷地哼了一声,喊道,“褚大人,走啦!”

褚嬴笑了笑,把小年兽放进购物车,快步跟在青年身旁,牵住了他的手。

时光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嘴角有些得意、又难以自抑地上扬

“啾?”

年兽歪了歪脑阔,疑惑地望向前面越凑越近的背影……它实在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很快便专心扑在那条小黄鱼上,开开心心啃着。

 

 

等到了零食区,时光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撒欢儿”。小年兽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食欲战胜了恐惧,奋力从购物车上滚了下来,沿着货架子一路往上爬,它一边嗅着,一边用牙齿做记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想吃!

“祖宗,你慢着点儿!”时光跟在圆滚滚的年兽身后,将被咬过的零食袋一一塞进购物车,“那边太高了,别摔了!”

褚嬴则跟在时光身后,笑眯眯望着那人忙不迭的动作,从货架旁拿了另一个手提篮,往里面装时光最爱吃的零食。

小年兽越玩越疯,冲过巧克力货架的尽头,又飞快跳到了饼干堆里,时光刚要追过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招呼。

“褚嬴老师——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您!”

青年脚步一顿,无奈地、长长地、头痛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他惆怅地想,到底哪里才不会碰到褚嬴的学(粉)生(丝)呢?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自从褚嬴以人类之躯回到现世,就直接加入了天师协会,更成为了比肩俞晓旸、桑原的强大存在。他长相清隽,谈吐优雅,为人温柔,还特别随和可亲,很快便攫获了一众天师芳心。从前这人是魂魄的时候,在天师论坛上开贴讲学,本就积累了一地桃李;如今也没放弃园丁事业,没有工作的空闲就开直播上课,愣是把枯燥无味的知识讲得深入浅出、趣味横生,门下“弟子”数量更是直线上升,不论走在哪里,总能碰到一脸惊喜喊老师的。

 

这次遇见的人时光也有点眼熟,是刚刚通过考试的新晋职业天师,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似乎是小情侣一起来逛超市买东西。

“褚嬴老师,新年快乐!”对方笑得眼不见眼,可是激动坏了,讲了没两句,就开始满衣兜翻纸笔,想要讨个签名。

 

时光见那边相谈甚欢,心里虽然磨牙,但也不会去打扰,他转到货架背面,去找小年兽的影子,然而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低声惊呼起来——

“好可爱的毛绒玩具!”

——不是别人,正是跟后辈天师在一起的女孩儿。

时光赶紧凑过去,只见小姑娘从饼干堆里捧出小年兽,一脸被萌到的表情,捏着它的小蹄子晃了晃,自言自语配音道:“你好,我是小狮子~”

小年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着,圆眼睛悄悄望向时光,投来求助的讯号。

“啊,您好,这个,呃,是我买的……给落在这儿了。”时光只得过去收拾残局,礼貌地冲女生笑了笑,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玩具”。

“不好意思——”女孩有点害羞,赶紧把小年兽递给时光,后者也赶紧把它丢进购物车,塞到一堆膨化零食缝隙里,悄悄松了口气。

正巧褚嬴和后辈结束了聊天,也往这边走过来,对方犹自紧张着,脸都有点儿红了。

“时、时天师——”他瞧见时光,不知怎的忽然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你——也在啊!?”

……是啊,不然呢?你才看到我吗?

时光腹诽着,面儿上仍是一派从容,很快跟对方寒暄完,直接道了别,朝着相反方向离去。

 

“褚嬴,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他把小年兽重新扒拉出来,揪了把尾巴,“那个天师的女朋友居然也有阴阳眼,好在眼神儿不太行,不然差点儿就看到这小家伙了。”

褚嬴却没有接话,他走了两步,欲言又止。

时光这才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褚嬴否认着,很快重新露出了微笑——尽管有一点僵硬,“时间不早了,先把东西放回家,不是还要去看电影吗?”

时光望着褚嬴,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就着对方的话语点头道:“嗯,我选的可是个爱情片,洪河和阿朗都说特别甜,一会儿看完肯定能开心起来。”

“……嗯。”褚嬴对上青年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勉力按下心头的阴霾,笑着应道。

 

 

 

 

电影确实非常适合小情侣观看,激烈的打斗戏里夹杂着大段大段恋爱戏份,甜到令人脸红心跳。

——如果没有脑子一抽买成4D版的话,可能体验会更好一些。

在经历了椅子反复横跳、喷水、放烟雾等一系列“实景”操作后,时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湿漉漉的外套,终于忍到了大结局。

大结局拍得十分唯美,男主和女主历经重重劫难,最终在暴雨中紧紧拥吻,即便下一秒可能面临分离与死亡,可这一刻仍旧热切相爱,不顾任何任何。

小年兽从包包里钻出来,仔仔细细瞧着电影画面,疑惑地“啾”了一声。

然后就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小孩子不可以看亲亲。”时光一本正经道。

他说完,极自然地侧过脸去瞧褚嬴,也不知这人怎么保持的,身上一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怎么瞧怎么好看。

对方感受到时光的目光,也径直回头相望。

……于是,就着电影画面,两人认认真真实现了一次真正“身临其境”,比4D还要真实。

 

“啾、啾啾!”小年兽挣扎着想扭过头去,前面有亲亲不让看,那背面呢?

嘘——现在背面也不可以看哦!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钟,褚嬴把小年兽塞好,又贴了张隐匿气息的符咒,才放下心来,跟时光一起来到天师协会。

本来按规章制度,值夜班的时候都是需要两名天师的,但是到了褚嬴这里,却只安排了一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毕竟自带家属,一个顶俩罢了。

“那,褚老师,我走啦?”上一班天师挥了挥手,他推开门,裹紧了大衣,在步入风雪中之前,有些担忧地回头道,“对了,时天师,最近多注意安全……”

时光愣了下,刚想问上一句,便听褚嬴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出事。”

对方也觉得褚嬴就是最令人安心的存在,故而点头一笑,直接离开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时光觉得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这才开口问道,“从刚才在超市里,你就有点不太对劲。”

“……”褚嬴沉默片刻,他抬起手,径直在值班室四周画出消声咒术,确保不会“隔墙有耳”。

“真这么严重?”时光不禁惊讶,“今天晚上,协会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需要你这么谨慎……”

“小光,李岩跟我讲……今天中午,时年险些丧命。”褚嬴终于开口,他语气沉沉的,如负千钧。

李岩就是他们在超市遇到的那名天师,而时年……

则是时家众多年轻天师中的一人。

 

时光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可能偶然见过几面,但从没有打过招呼。

实际上,从多年前族中要求时姓少年修习术法,开始培养其中佼佼者后,就有许多人踏上了这条路,有的天赋好,顺利成为了职业天师;有的资质差了些,不过也能在野路子上混出点名堂。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时光也认不过来。

 

褚嬴所说之事,其实还得从五年前讲起。当时,有一名天师离奇死亡,尸体没有任何异样,除了……眼睛不翼而飞。

天师协会为此焦头烂额,倾力缉凶,可惜查了几年,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将其列为一桩悬案。

 

“……也是庆幸,当时有其他天师去找时年,这才发现他昏倒在屋里……据时年说,自己在房间看书,突然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受锢,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一只手在摸他的眼睛,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才蓦地有了力气,挣脱出来。”

“时年受伤了吗?”青年关切道。

“身体没有大碍,但是眼睛不太好……他自己形容只是被触碰了下,可阴阳之力已然被悉数取走,如果当时没有人突然闯入房间,后果怎样,很难设想。”

“那行凶之人呢?是魑魅还是妖物,又或者是人?”

 

褚嬴缓缓摇了摇头。

 

同样的无迹可寻,同样的以眼为谋,这件事与五年前的案子实在太过相似,已经引起了协会的高度警惕,估计很快就会下发通知,让所有天师小心行事。

但也许,这两桩案件还有第三个共同之处,只是协会不敢擅下定论。

——五年前的受害者也为时姓,亦是一名登记在册的职业天师。

 

“这么看,对方的目标是时家天师?”时光慢吞吞说着,对上褚嬴沉沉的目光,又改口道,“……或者是我?”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彻底补完了对方心中的答案:“你觉得……是这只眼睛。”

“可是,褚嬴……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神吻之眼’的存在。”时光拉过褚嬴的手,安抚着,“这两件事或许只是巧合。何况对方一见有人就迅速离开,想来没什么真本事。如果真让我碰上倒好,直接把它抓住——”

 

“——小光!”褚嬴严肃道,是真的有一点生气。

 

“好好好,我一定多注意!”时光知道他心里担忧,赶紧指天保证,“今后我都跟在你身边,绝不离开半步。”

他说完,觉得自己和褚嬴之间距离有点长,不太符合刚刚的誓言要求,便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了对方,小声道:“褚大人,别担心了,我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厉害得很,肯定不会有事——何况,还有这世界上最最强大的天师在我身边,没什么可怕的!”

褚嬴抚上他的头发,低低应了一声,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些。

 

时光靠在对方肩上,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心里不禁暗暗叹气——他又何尝不知褚嬴忧虑之事。

 

无论多么强大的天师都会留有弱点,时光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弱点,要更麻烦一些。

为了今天的团栾,青年付出了一点——自己觉得微不足道的——代价。

其中最棘手的,大概是因为命魂受损,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陷入昏沉,失去使用术法的能力,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这个弱点如此致命,但时光却从未有过半分担忧。

因为褚嬴就在他的身边。

除了失去这个人,世间又有什么可令自己害怕之事?

 

 

“啾?”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年兽有点儿呆不住,从包里冒出脑袋,头顶还贴着那张隐匿符,傻气又可爱。它观望了一会儿,觉得周围没有危险,吭哧吭哧开始往外爬,一不小心绊到拉链上,像个球一样骨碌碌滚到褚嬴和时光的脚下。

“……”时光轻轻松开褚嬴,俯身把它捡了起来。

小年兽扁了扁嘴,还没开口,肚子里就传来“咕”的一声,响亮极了。

“褚大人,别想其他事情啦。”时光晃了晃手里的小家伙,扑哧笑道,“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下吧——”

 

 

“眼前的麻烦”正眼巴巴盯着锅里上下滚动的饺子。

白生生的饺子在水里浮来浮去,像一条条灵活的鱼,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小年兽趴在电锅旁,看得口水都要挂不住。

“别流进锅里——”时光赶紧道,伸手把它揪出来丢到褚嬴怀里,自己端着碗挨个捞饺子,“你真的不是饕餮吗?中午刚吃完那么多,现在又饿了。”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麻利地把饺子碗放到桌上,还倒了一小碟醋,教它怎么搭配着吃。

“这样,蘸一点醋——”时光小心吹了吹水饺,却没有自己吃掉,而是递到褚嬴面前,满足地看对方咬了一口,“——然后再吃,知道了吗?”

 

“啾!”学会啦!

小年兽开心地点点头,它先趴在碟子前尝了口醋,又咬住一只饺子,嚼也不嚼就吞下了肚。

所以到底学会了什么啊!

 “……咳。”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前一幕太过有趣,褚嬴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端起碗,把饺子夹到小年兽嘴巴边,一点点喂着它。

 

行吧。时光在一旁盯着,只要能让褚嬴开心就行——

——然后他就忍不住凑过去,抢着咬了一口饺子。

“啾啾!”小年兽气得眼泪汪汪,头一次认识到人类的“狡猾”!

 

“小光,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闹小孩儿脾气。”褚嬴说着,却也惯他,直接夹了个皮薄肚儿圆的饺子,递出去前又笑着问道,“还要醋吗?”

“嗯……”青年故作沉吟,直接一口吃掉了那只饺子,一本正经道,“这次算了,下次该要还得要。”

 

 

整整一盆水饺又被小年兽吞了个精光,连打算明天早上预留出来的也没剩下。

它吃饱了饭,精神十足,一会儿挤在时光褚嬴中间看电视,一会儿又趴在窗户上瞧个没完。年兽虽然天生恐惧鞭炮爆竹,可是似乎并不害怕烟花……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映出璀璨的色彩,满是好奇与惊喜。

“你想出去玩?”褚嬴从它眼中读出了想说的话,对方赶紧点头,又用蹄子按了按大脑门上的隐匿符,表示自己可听话,一定不会被别人发现。

“那就带它出去玩会儿吧。”时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也快到十二点了,他虽然表面嫌弃这个小家伙,但其实心里还是挺喜欢,觉得它萌萌的……毕竟也是曾经养过小猪嘴的男人,怎么会真的拒绝这样一只毛绒玩具呢?

 

 

——然而刚出门,青年就后悔了自己做的决定。

能回去吗?他望着雪地里一个劲儿打滚,把自己滚成个雪球,又留下满地蹄印子和妖兽气息的“毛绒玩具”,嘴角抽了抽。

“啾!”

小年兽却高兴坏了,它从前最怕下雪,因为一下雪山里就没有吃的,饿得都没有力气“啾”了……其他年兽告诉它,千万不可以下山,因为山下有“红通通”和“噼里啪啦”,特别可怕。但今年,它实在饿昏了头,溜出了山……虽然真的遇到了“红通通”和“噼里啪啦”,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也遇到了两个很好很好的人!跟他们在一起,就连下雪,也觉得很有意思。

它骨碌碌滚来滚去,满地撒欢,很快就玩累了,瘫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喘气,圆眼睛开心地望向前面站着的两个人。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温柔又安静。遥远天际处,一道道烟花绚烂绽放,盛开出璀璨夺目的光,即便消逝后,仍留下数不尽的星尘砂砾。

小年兽趴在柔软的雪里,望望烟花,也望望烟花下的人,这样看着看着,它忽然“嗷呜”了一声,悄悄用两只蹄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嗯,这种场景小孩子不可以看!它知道的!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褚嬴在雪中画出了纵横十九路的天地盘,将小年兽放在天元之上,伸手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要早点回家,不要乱跑。”他柔声叮嘱道。

时光把今天在超市买的食物装了两个大塑料袋,一左一右系在它的蹄子上,还特意将小黄鱼放在最上面一层,让小家伙饿了就能直接啃两口。

小年兽一直没心没肺的,也不懂人类的情感,但此时却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舍”,眼睛中泛起大颗大颗的泪花,瞧着可怜极了。

“啾啾——”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褚嬴想到时光先前说的话,它与人类只有一次因缘,不由迟疑着开口:“大概……”

“说不定还能再见?”时光却道,他勾了勾褚嬴的手指,笑了笑,“因缘无法强求,可是只要两情相映,即便断掉的缘分也能重新连在一处,是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啾、啾啾、啾啾啾啾!”好,等我长大,就回来看你们!

……呃,其实吧,等你长大后,就,最好还是别下山了。

时光咳了两声掩饰心虚,望着它渐渐融入风雪的影子,使劲挥了挥手。

 

——再见啦!

 

秒针不疾不徐地划过十二点的格子,与时针、分针重叠一处,下一刻,雪地里便不见了小年兽的踪迹,只留下一片小小脚印。

时光慢慢眨了眨眼,只觉得浑身力气缓缓流逝而去,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一双手扶住了他——那道令人安心的气息就在身旁,再不会离去。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悄悄与对方十指交扣,在雪中望向天际散落的烟花——年三十晚上没有月亮,可今夜有雪、有烟火,还有身边的人,即便身处黑夜,也依然犹如置身光明。

“其实我真的很幸运。”他笑道,眼睛中亮晶晶的,是少年人未曾遗失的神采,“很幸运能遇见你,很幸运能成为天师……可最幸运的还是,能够凭借这份力量,再次和你重逢。所以,在你回来后,我一度很害怕变成普通人,害怕如果有下一次、下下次,我没办法找到你。但后来我忽然明白了,无论我是天师,亦或是普通人,是在古代、现在还是未来……都会拼命拼命地去寻找你,直到与你重逢。”

“褚嬴。”青年忍住弥漫而来的倦意,努力转过身亲了亲那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光。”褚嬴垂眸,吻掉对方眼睫上的霜雪,又去暖他的面颊,“没关系,想睡就睡吧——我在这里。”

“——就像你拼尽所有来寻我一样,无论身处哪个世界,是为何种身份,又拥有怎样的人生,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簇簇风雪间,他的小指处隐约露出一条殷红的线,一路蜿蜒,复又系入时光指间。

不止是此刻——是暮暮朝朝、岁岁年年,是一生一世,也是生生世世。

 

直到永远的尽头,亦不会再有分离的时候。

 

 

 

[下篇]  FIN

 

 

 

文后PART

其实我想了很久这个文应该叫什么名字,最后定下了最朴素的,天师值夜(班),就是一个时光值班一个褚嬴值班的故事(咳咳)

PS.除夕值班真的很辛苦啊T_T但是有人陪着就又不一样啦,嘿嘿~

 

这个AU世界就到这里啦!虽然文完结了但是他们的故事还会一直HE下去~

过年俺就不虐啦,中间直接跳过所有刀子,不过为了故事完整度,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大家可以随意脑补(喂),结尾隐约出现的BOSS其实是一个阴谋,但是俺没明确写出来,感觉当开放式来看会更有意思,因为无论阴谋如何、危险如何,他们都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能够战胜一切,相伴一生~!

感谢能遇到光嬴这个CP,感谢遇到一同爱这个CP的大家,感谢各位老师做出的年夜饭,俺吃得好满足……还要特别感谢三好 @一个迷妹的小号-w-  带俺这个社恐患者玩qaq!总之,千言万语说不尽TUT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牛年大吉大利(*^▽^*)

 


名草本命亚梅

【约稿文字详述】


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时光九段,刚刚击败不可战胜的阿法狗,扳回一城,完成了人类最后一次弑神的壮举。


时光站在台上,形销骨立,眼下乌青一片,隐隐见鬓边白发。

他身后一片黑暗,在聚光灯下接受世界的赞誉,四周闪光灯不断朝他身上扑,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得体笑容,被眼镜隔住的目光始终深不可测,冰冷空洞,满心都是【为何我已行了至阴至邪的血咒献祭,战胜了神,你仍不能回到我身边】的绝望。

他仍然保持着十几年来的习惯,右手边留着空位,展开右臂,执着从不离身、爱惜如命的折扇,仿佛与某人合影,替他拿着扇子。

扇子虽精心保存,仍能看出已经很旧了,连上头梁武帝的棋赋字迹都逐渐模糊。

他...

【约稿文字详述】


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时光九段,刚刚击败不可战胜的阿法狗,扳回一城,完成了人类最后一次弑神的壮举。


时光站在台上,形销骨立,眼下乌青一片,隐隐见鬓边白发。

他身后一片黑暗,在聚光灯下接受世界的赞誉,四周闪光灯不断朝他身上扑,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得体笑容,被眼镜隔住的目光始终深不可测,冰冷空洞,满心都是【为何我已行了至阴至邪的血咒献祭,战胜了神,你仍不能回到我身边】的绝望。

他仍然保持着十几年来的习惯,右手边留着空位,展开右臂,执着从不离身、爱惜如命的折扇,仿佛与某人合影,替他拿着扇子。

扇子虽精心保存,仍能看出已经很旧了,连上头梁武帝的棋赋字迹都逐渐模糊。

他的右手手腕系着一颗相思豆,红豆如血,妖艳诡谲,上面刻着一个“嬴”字,似乎在隐隐发光,手腕隐隐露出自残的伤疤,新的覆盖旧的,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的是,褚嬴其实早就回来了,只是光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褚嬴一直是一缕孤魂,眼睁睁看着光日渐颓废,冰冷,将自己埋葬,他心如刀割,但无可奈何。

此时他站在时光右后方一射之地,消瘦憔悴,鬓发松散发白,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好似受了许多折磨,随时要消失。

他笑中带泪地凝视着光,既为光取得的荣耀骄傲欣喜,又为他的消沉心痛叹息,更为自己的爱而不得心碎。

他眷恋地伸出手,似是要抚摸光面颊,却又意识到他根本办不到,悲伤地顿在空中。他的手腕上也有一颗手绳系住的相思豆,上面刻着“光”。

全世界注视着你时,你却不知道,你也是他的全世界。


 

无比感谢神仙画手彡彡大大,将我心目中的光嬴忠实地、充满艺术感地画了出来,看到成品的那一瞬,几乎感动到流泪。

大大过年还替我赶稿,真的辛苦了。

头一次在lofter发画,感谢大大,您是手残党的救世主。

@彡彡-这是一个长长长长长归故里的水印 


LOFTER猎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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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飛音

【猛毒/毒液】【Venom/Eddie 毒埃】獨占欲(一发完)

在丹家中打电动打到很晚的艾迪拗不过毒液的死缠烂打,答应对方在离开后去买垃圾食物弥补他身心受创,虽然艾迪吐槽毒液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哪像是受创了?


脑中的声音有些恼怒:「看来有必要让你好好了解我的痛苦。」


艾迪不知是迎面吹来的寒风比较冷,还是知道共生体能做出什么来的威胁因此打颤,在大街上缩了缩脖子的艾迪正往24小时开放的快餐店走去,他替自己辩驳:「这只是个游戏,而且你自己后来还不是玩疯了?差点被丹看到。」


毒液的反应很不以为然:「那才不重要。上次不就当着那个店主的面前吃了一个人,你还不是没意见?」


「不!我有意见好吗?只是...

在丹家中打电动打到很晚的艾迪拗不过毒液的死缠烂打,答应对方在离开后去买垃圾食物弥补他身心受创,虽然艾迪吐槽毒液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哪像是受创了?

 

脑中的声音有些恼怒:「看来有必要让你好好了解我的痛苦。」

 

艾迪不知是迎面吹来的寒风比较冷,还是知道共生体能做出什么来的威胁因此打颤,在大街上缩了缩脖子的艾迪正往24小时开放的快餐店走去,他替自己辩驳:「这只是个游戏,而且你自己后来还不是玩疯了?差点被丹看到。」

 

毒液的反应很不以为然:「那才不重要。上次不就当着那个店主的面前吃了一个人,你还不是没意见?」

 

「不!我有意见好吗?只是那个是……坏人,所以勉强让你做了。」艾迪反驳的声音有点高亢,招致路人的关爱眼光,他立刻立起衣领遮住自己侧脸放低音量续道:「但是丹不一样,如果他想研究你或什么的,我……我不想让你被当成研究品,就算丹是个只想帮忙我的好人。」

 

听到艾迪的关心跟维护之意,毒液非常兴奋,大量黏液汇聚到艾迪下身要表达他忠实的反应。

 

站在快餐店门口的艾迪大叫一声,用风衣压住下体道:「给我住手!今天我们才谈过互相尊重的!」

 

就在此时,快餐店的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没看路不小心撞了艾迪一下,后者踉跄差点跌倒,毒液及时在对方背肌粘成一张网,往前将宿主弹了回去。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艾迪?」陌生男子语气从惊慌参了点欣喜,艾迪也随即认出对方是自己大学时代的朋友,虽然失联一阵子,但没想到会在这边遇上。

 

对方热情的抱住艾迪,还亲了他的脸。

 

脑中的声音抗议:「他是谁?干嘛亲你?噢嘿,他手放哪!」

 

艾迪翻了个白眼:「这是人类遇到熟人的打招呼方式,好吗?」

 

毒液听到这句话立刻嚷嚷:「我也要!!」

 

艾迪小声的回嘴:「你跟我根本形影不离,干嘛还需要亲亲抱抱呀?」

 

随后那个朋友反问艾迪在说什么,后者急忙摇头说没事,但体内那个声音缠着他一直问不就是形影不离才算是「熟人」吗?卢到艾迪答应回家再说后才满意的闭嘴。

 

原本那个故友还想约艾迪去酒吧,但知道毒液饿了一整天,如果不快点回家拿东西喂食共生体的话,自己会遭殃,艾迪只好跟对方交换号码表示下次再约。

 

艾迪买了比平常份量还多的垃圾食物跟一大包巧克力才抵家,打开电视好死不死又转到爱情电影,女主角也是跟熟人打招呼亲脸颊。

 

面对立刻换台的艾迪,毒液表示:「你给那个家伙电话号码,所以你果然也很在乎对方?」

 

「我们大学时代不仅同班还是室友,很熟的,只是中间失联了。交换手机号码是人类的基本交流呀?怎么了吗?」被薯球烫到手的艾迪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回道。


因为各种原因,后续先不放上,或等我想到有什么解决之道再放。


wake up hey!

晚上手机随意拍拍今天新到的可爱小动物扭蛋,顺便照了照桌子上的番长……帅炸了啊啊啊啊!
最后两个色调选择困难了嗯

晚上手机随意拍拍今天新到的可爱小动物扭蛋,顺便照了照桌子上的番长……帅炸了啊啊啊啊!
最后两个色调选择困难了嗯

Mr.HH
自己都不知道在畫誰了

自己都不知道在畫誰了

自己都不知道在畫誰了

曹不

大师兄对未明的称呼。

谷月轩对未明的称呼,前前后后看下来真的不少。

出镜率最高的就是“师弟”“未明”,但也有其他的。

玩游戏的时候截的图,慢慢的竟然集齐了大师兄对未明所有的称呼……(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了啊

入谷前:

第一个称呼是“朋友”


之后还叫了声“仁兄”XD


互通姓名之后,就是“东方兄弟”啦。


之后就跟普通朋友一样,称呼未明为“东方兄”XD


未明被玄冥子毒倒,大师兄又气又急的时候叫了“兄弟”~


之后你的师父也会变成他的师父哦~\(≧▽≦)/~


入门了,就变“师弟”了。

自己要关照,引导教诲的师弟~



一...

谷月轩对未明的称呼,前前后后看下来真的不少。

出镜率最高的就是“师弟”“未明”,但也有其他的。

玩游戏的时候截的图,慢慢的竟然集齐了大师兄对未明所有的称呼……(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了啊

入谷前:

第一个称呼是“朋友”

之后还叫了声“仁兄”XD

 

互通姓名之后,就是“东方兄弟”啦。

 

之后就跟普通朋友一样,称呼未明为“东方兄”XD


 

未明被玄冥子毒倒,大师兄又气又急的时候叫了“兄弟”~

之后你的师父也会变成他的师父哦~\(≧▽≦)/~

 

入门了,就变“师弟”了。

自己要关照,引导教诲的师弟~


一定要好好保护的师弟~

并肩作战的师弟~~

 

偶尔也会惹点小麻烦的师弟……




另一个称呼:未明师弟。

大师兄闲逛与未明切磋时=3=


 

这个称呼特别可爱XD

小师弟小师弟~


发现师父在出题考人的时候,二师兄通常放弃,未明通常抢着答。答对了,师父时常就说你们俩要多跟师弟学学!

一直微笑着的大师兄也会跟着称赞未明……

有意思的是如果未明答错了师父就会让大师兄回答,大师兄答的肯定是对的。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喜欢争而已。

 

有的时候师兄也会叫“三师弟”,前后就出现过两次。一次洛阳,一次盟主线于少林击退天龙教时。


 

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称呼!

果然还是直接叫名字感觉最好呢~

 

 

 

 

然后有个称呼。

盟主线第四年攻打天龙教,未明为了救二师兄跳崖时首次出现的- -


额……

这称呼是不是有点画风不对啊TVT

然后接下来又叫回“师弟”,再叫回“未明”……


 

师弟坠崖之后他一共喊了这三句。

总觉得这里面包涵了千言万语……

听着大师兄这么喊有一瞬我在以为未明儿真的挂了

 

就这样!

私心果然还是最喜欢大师兄直接叫小师弟名字了~

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