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小可怜年下攻✖️清冷宠溺受

  姜慕南✖️顾泽

  攻被叫十三是因为排行第十三哈哈哈哈

  吐血、胃疼误会梗

  

  

  换了身衣服的林向瑜找过来的本意是想劝架。结果顾泽看见他就要拉着他走，可姜慕南却紧拽着顾泽的衣角不松手，非要现在就回家。

  

  顾泽掰开他的手，冷声问：“你把别人推倒，把人家大喜的日子搞成这样，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就想这么走人？”

  

  姜慕南觉得越来越冷，眼前大片大片的发黑，他便顺势坐倒在了地上。有什么东西不断的从胸前向上翻涌，姜慕南努力吞咽，试图止住自己的呕意。

  

  顾泽见他这个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把人从地上揪起来推到林向瑜面前，非常严厉的说：“跟向瑜道歉。”

  

  姜慕南抬头看向林向瑜，不明所以。反映了一会儿，他又迟钝的转头看向顾泽，顾泽又将道歉两个字压着重音说了一遍，仿佛要是姜慕南不道歉，这事就绝不善罢甘休。

  

  姜慕南耳边传来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间歇着听见飘飘然的一句道歉。他心想，哥哥怎么还在生气呀。

  

  他向后微微退了退，收着下颌对林向瑜说：“真是对不起啊，不是故意推你的……对不……”起字还未出口，血便从姜慕南嘴里溢了出来。

  

  伴着呼吸，一口又一口的血便被涌了出来。每一次呼吸肺腑间都好像被刀割般越来越疼。姜慕南轻轻吸了口气，想再完整的说一遍对不起，一张嘴又吐出口血来。

  

  失去意识前看着顾泽惊慌的朝他奔过来，姜慕南不禁有些担忧的想：没有把歉道好，哥哥不会更生气了吧。

  

  林向瑜头一次见这么骇人的道歉，被人一口一口吐着血说对不起。

  

  他看向身旁的顾泽，顾泽上半身几乎被姜慕南的血染尽，那样多的血，干涸在了顾泽的衣服上。顾泽眼尾微微泛红，惨白着一张脸坐在屋外长廊的阶梯上，许久都未曾动过。

  

  太医们已经在屋内待了几个时辰，日落霞光，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林向瑜沉默了许久，看着将暗的天色，轻声道：“顾泽，他不是故意推我的。”叹了口气，林向瑜看向顾泽，“小王爷看着骄纵，其实本性纯良，并不坏的，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对他太过严厉了些。”

  

  顾泽面上显出几分悲戚，嗯了一声。

  

  姜慕南是在三天后的深夜醒过来的。他的瞳孔又大又圆，眨着眼睛盯着顾泽看时，眼神澄澈清亮的好像小狗幼崽。

  

  顾泽被他看的心里又酸又软，心里的愧疚便又多添了几分。他喂姜慕南喝了些水，想着去门口差人吩咐后厨备些食物过来，姜慕南像是怕他就此跑了般，哑着嗓子一连喊了好几声哥哥。

  

  顾泽赶忙应着坐到他身边，他眸中某些情绪翻涌，可手中的动作却又无比轻柔，顾泽握住姜慕南的手：“还痛吗王爷？”

  

  姜慕南摇了摇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他咬了咬下唇，不知所措的问：“哥哥还生气吗，我没有把歉道完，很失礼……“他越说声音越小，以至于头也越埋越低，看起来娇弱又可怜。

  

  “啪“的一声，顾泽长久以来坚持的那些所谓的原则伦理，像跟绷紧的弦般突然断掉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化作了一汪春水，心软到发酸发涩。

  

  姜慕南才刚醒，他甚至还在发烧，手臂上还被烫成那个样子反反复复的发炎，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拉着自己道歉！

  

  顾泽眼睛有些发酸，没忍住红了眼眶，他有些哽咽的回应：“没有，哥哥不生气了，根本不是十三的错，是哥哥错了。”

  

  他明明是知道姜慕南不愿意他去婚宴的，不去又不会怎么样，明明姜慕南比所有的事情都更重要才是。他吻了吻姜慕南的手背，继而道：“是我错了十三，以后十三不愿意的事情我都不会干，咱们家以后王爷说了算，好不好？”

  

  姜慕南睁大了眼睛，这是顾泽第一次主动亲他，耳根不由悄悄变红，姜慕南微微歪头，轻轻起齿：“其实胃里还是有些疼的，哥哥要不要抱抱我？”顾泽珍而视之地轻轻拥住他，呢喃般轻叹了口气：“我的十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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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不影响全文正常阅读

  

  

新补的番外放彩蛋啦朋友们～

彩蛋小番外：姜慕南哭哭撒娇名场面

  

黎春虞×纪眠舟

私人医院医生×顶流少爷

淡漠慵懒温润如玉攻×软饭硬喂能屈能伸受

误会，吃醋，腰伤，胃出血，强撑，咳血

一句话简介：医生接私活，少爷吃醋不回家，少爷为了气医生，让他深夜给前任治病，把人气晕。

简称：没饭硬吃，软饭硬喂。

“月亮荒芜，生活错轨，与你相会。”

旧文重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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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太阳打在窗前的时候，黎春虞还倒在沙发上昏睡。

细碎的光打在他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居然产生了小小的扇面倒影，他眉眼紧闭，面色苍白，透着浓浓的倦意，被阳光衬托的温柔憔悴。

黎春虞昨晚上回来的实在太晚，傍晚五点下班之后，又接了一个手术。

这场手术，说是私活也不为过。

前些年他还在实习的时候，阴差阳错遇到了长风集团的公子，昨天晚上这位公子突然来电话，说自己的小情人重感冒引起了高烧。

黎春虞原本以为没那么棘手，带着药箱匆匆开车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病人已经出现了昏迷的症状。

他看了病历才知道，这是位体弱多病的主，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先天性心脏病突发高烧，本来就是十分危险的情况，如若拖的时间太长，更是会有生命危险。

黎春虞一刻也不敢耽搁，将人送往医院之后，实在是没辙，直接征用了纪家私人医院的手术室。

因为情况紧急，他来不及请示纪氏集团，便直接开始了手术。

纪家私人医院一向是清闲，每天只给纪家的上级，或者是员工之类的，做一些常规检查。

经常早八晚五，没加过什么班。

周末也能照常休息，喝茶看海，谈情说爱。

纪眠舟也是心疼自己的爱人，让他做科室主任的位置，但是实际上，他做的活还没其他医生多。

其他医生忙不过来或者是不懂这方面问题的时候，才会去请教这尊冷漠的大佛。

黎春虞已经很久没有独自一人做过那么长时间的手术了，先天性心脏病引发肺动脉高压，如果手术耽误的话，会有不可言述的危险。

因为医护人员大部分都已经下班，能帮忙上手术的医生也是不够，所以这场手术，至少需要三个小时起步。

他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还是挡不住劲秀的骨节，恰到好处的姿势，利落的握着手术刀，稳稳的停在患者的皮肤上，一道意料之中的血线蜿蜒而下。

黎春虞前两年因为车祸腰椎骨折，虽然当时手术十分成功，但是因为出院后不注意，所以后遗症也是十分明显。

又因为他这个职业，没休息好就去跟着上手术，时不时腰疼的站不起来，也是常事。

每当这个时候，纪眠舟都会冷他一阵，然后看着他一个人强撑之后，又别别扭扭的开始十分细致的照顾。

话说到底，纪眠舟还是心疼，毕竟那场车祸，是因为他引起的。

当时大雨滂沱，纪眠舟出差，坐飞机回国的时候，被暴雨困在了机场。

他又累又困，顶着雨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倒头就睡。

可是一觉醒来，却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感冒发烧，非得吵着要黎春虞亲自来接。

黎春虞也是个行动派，丝毫不提自己刚值完夜班，接到电话之后就开始往机场附近赶去。

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酒后驾驶。

这件事之后，纪眠舟每次想到这件事，就会有些怨恨自己。

……

黎春虞做完手术，一直等到病人检查数据稳定之后，才浑身疲惫的赶到了家。

他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

他倦倦的揉了揉眉心，连提着东西的手都显得有些笨重。

这是黎春虞为了晚上回家做饭而买来的菜。

外面刚刚是春雨过后，湿漉漉的空气眷恋的拂过面颊，还有几丝凉意。

黎春虞顶着夜色回到纪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对于他下午两点答应纪眠舟一起吃晚饭的事情，像是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没想到半夜进的家门，纪眠舟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可是那个人却没给他一个轻微的回应。

他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关了机，上面是纪眠舟打来的几十个未接来电。

纪眠舟公司的事情其实早就处理完了，可是他仍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干坐着。

上次的车祸，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之前也是这样，几十个未接来电，唯一一个回拨来的，还是医院前台。

上次是他在手术，需要签字。

这次却是他在做手术，需要他为他征用手术室的事情签字。

黎春虞啊黎春虞，你还真的是能耐。

纪眠舟有些咬牙切齿，还有些，愤愤不平。

他宠的人，为了别人一个电话，就这么折腾自己？

这全市的医生，又不是只有他黎春虞一个人医术精湛。

他身体都这样了，还要这么折腾他……

黎春虞本来想洗完澡然后去睡觉，可是无奈，他许久没有这么累过，腰伤复发，还真的让他难以应对。

他忙的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又强撑了一个大夜，黎春虞缓缓在沙发上躺下，连杯水都懒得再起来喝上一口。

纪眠舟是纪家的大少爷，每天忙不完的事情，签不完的文件，最近正在筹备接任纪氏集团总裁的事情。

黎春虞知道他贵人事忙，在一起五六年，他基本上需要纪眠舟的时候，都是发消息，连电话都很少打。

他很懂事，根本就不麻烦他。

纪眠舟做完心里战斗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黎春虞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今晚这种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同床共枕了。

纪眠舟一个人在床上躺到了一半，心里面还是不太放心，起床拿了一条毯子，给黎春虞盖在了身上。

又给他放了一杯热水。

月色静谧，月光毫不越界的待在它的位置，一点都不影响春色的肆意。

休息的时间短暂而平和，可是纪眠舟却感觉有些气闷，有些不太满足。

就连到了公司也是一脸倦意。

黎春虞在阳光照射中醒来的时候，纪眠舟早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手机没电关机，可是闹钟却是照常营业。

黎春虞强撑着跟人调休，可是却接到了一个实习医生的电话。

对面实习医生声音压的极低，显然是偷偷打的小报告。

“黎主任您还是来吧，总裁在这呢，说是为了昨天征用手术室的事儿。”

黎春虞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找到他的头上，可是他没想到，只是过了一晚上，就已经惹的让纪眠舟亲自过去。

难怪昨天，理都没理他。

黎春虞应了一声，声音嘶哑，随意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淡淡的回了一句。

“马上到。”

黎春虞起身的时候有些笨拙，不小心蹭掉了昨晚上纪眠舟给他搭在身上的毯子。

他看着这条墨绿色花纹的薄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之前也是这样，纪眠舟典型的嘴硬心软，明明晃晃的大阵仗，可是最后还是跟他相亲相爱。

黎春虞没来及的吃早饭，匆匆收拾了一下，路过花店的时候还没忘记买一束玫瑰。

其实纪眠舟最喜欢的不是玫瑰，而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束花，只有玫瑰。

意义非凡，自然喜欢。

黎春虞到纪家私人医院的时候，纪眠舟正坐在黎主任的办公室里。

科室内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纪眠舟的照片。

整个科室因为纪眠舟的到来，气氛都出奇的压抑，医生护士走路静悄悄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黎春虞看到了纪眠舟的身影，刚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被他喊住。

纪眠舟的声音有些凉意，看脸色还在生气。

“别关门。”

黎春虞听话，就敞开了办公室的门，直愣愣的走了进来，他手里包花的雪梨纸，都被他的手汗沁湿。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只不过面色有些憔悴。

黎春虞将花递给了纪眠舟，还是照常坐在了自己值班的位置上，他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习惯性发问。

“纪总大早上过来，哪里不舒服？”

纪眠舟看他这幅明知故问的样子，气急反笑。

“黎主任，您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纪眠舟扶着办公桌缓缓站了起来，一点一点逼近黎春虞，咬牙切齿。

“在我的地盘，接私活做手术，你以为我还是这种一束破花就能哄的人吗？”

纪眠舟眼眶猩红，故意不让黎春虞关门，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

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批评似的，自嘲一笑。

“是，我是害你受伤，害你出车祸，可是你这么折腾自己，挣那么点钱，有什么用呢？”

你还不如，好好陪着我。

……

纪眠舟越想心里越来气，之前他好哄歹哄才让黎春虞从市医院急诊室辞职，就为了能让他好好养养身体。

可是没想到啊，黎主任悬壶济世，在哪都挡不住他为国内医疗事业发光发热。

他非得给自己折腾到被迫卧床休息，他才能罢休。

纪眠舟根本就不想看见黎春虞那谈笑自若的样子，索性就不与他对视，不然又是一肚子火气。

黎春虞像是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纪眠舟知道他现在在医院是总裁的身份，这样失态确实不太稳妥。

与其这样批评黎主任，还不如想个办法以牙还牙，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纪眠舟咬了咬牙，将放在他面前的玫瑰花扔在了一边，双臂抱在胸前，故作生气道。

“既然黎主任那么忙，那我就不回家休息了，您先好好忙完自己的事情。”

纪眠舟说完，还觉得自己的话不太狠厉，又补上了几句。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懂先生的大义，您就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

“我就是一个碍于您发展的上司，以后手术室的事情也不用找我签字，您那么会专断，我同不同意的，影响事情的结果吗？”

纪眠舟一顿输出之后，心里才觉得舒坦一些，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个爱人，做的挺不够格的。

身为爱人，没时间照顾他的身体，身为上司，管不住自己的下属。

简而言之，这不就是小废物？

直到现在，黎春虞才后知后觉，这件事纪眠舟是真的生气了。

黎春虞事先也知道，长风集团与纪氏集团一直在竞争，是个比较令人棘手的存在。

长风集团的公子苏子耀，很是风流倜傥，在当初那个见谁爱谁的年纪，还有一段时间热烈追求过黎春虞。

可无奈，黎春虞是个榆木头，根本没看懂这个人什么意思，处处拒绝的是直截了当。

不然他也不会跟纪眠舟经历了五六年的爱情长跑，才最终走在一起。

黎春虞知道，苏子耀这个人，遇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很是不容易，所以那天晚上，才会不顾后果的给他的爱人做手术。

可是这些，纪眠舟不一定能知道。

纪眠舟只知道，苏子耀这个人，不仅在生意场上处处针对他，还做过一段时间他的情敌。

所以纪眠舟骨子里就跟这个人不对付。

黎春虞看着纪眠舟一肚子气，想给他教训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莫名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黎春虞腰伤复发不宜久坐，再加上一天一夜都没吃什么东西，劳累过度，来回开车，一阵一阵磨人的疼痛，搞的他精神实在是不济。

可是纪眠舟就坐在他面前，他不能露出破绽，只能咬着牙硬生生的挺着。

他轻咳了两声，知道现在他身体这幅样子，就算是纪眠舟回家，也是给他添麻烦的料，还不如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皱了皱眉，别过头去，轻声答应。

“如果非要分开的话，我出去住，我下午下班，回去拿些衣服。”

纪眠舟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就因为他要干涉他的工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分开住？

……

好，黎春虞，我不仁你也不义，好样的。

纪眠舟走的时候，恨不得将黎大主任的办公室门摔得震天响。

黎春虞知道他刚才答应的有些唐突，按照之前，他都会哄一哄纪眠舟。

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他来回生气了。

就在黎春虞准备掏出手机给他发段消息解释的时候，他的助理小陈突然匆匆的开门进来。

陈燃的额头上出了一阵薄汗，面颊上戴着的口罩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颤动。

办公室的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神色凸显的更加着急。

“黎主任！昨天晚上手术的那个患者，血压急剧下降，心率不齐。”

黎春虞闻言，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着急，腰上提了些力气，撕扯着当年刚刚修复的神经。

他被突如其来加剧的疼痛折磨的弯下了腰，一时间有些勉强，立刻用手撑着桌子，稍稍缓了片刻。

原本的腰伤就已经使他分身乏术，可是又因为饮食不当惹起来了老胃病，前后夹击的疼痛，让他这个堂堂科室主任都犯了难。

陈燃站在办公室门口，光看黎春虞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太对。

他急忙上前扶住了他那威震四方的黎主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担忧，低低叹了口气。

“我昨天就说了，你这身体，迟早给你大造反。”

黎春虞唇色很淡，憔悴的扯了抹笑，很是淡然，他掩着唇轻轻咳了两声，生怕牵扯到痛处似的。

他的声音慵懒，淡漠温柔。

“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前几天陈燃强迫这个人做的胃镜报告，结果自己又不是没看见。

溃疡复发，还痉挛了几次，现在还敢这么不吃饭，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昨天一台手术中间出来休息了两次，最后还是陈燃缝合的。

他还偷偷开了大量止痛药吃。

简直就是没罪找罪受。

怪不得纪总生气，陈燃越想也是越气。

暮春的阳光很是刺眼，春意浓郁，阳光为树烫了一颗心脏，暗道枝桠疯长。

黎春虞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苏子耀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自己爱人的手，眼眶湿润，带着些猩红，或许是刚刚才哭过。

黎春虞被陈燃一直扶到病床前，才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他缓缓拿出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认真的检查了一下患者的情况。

黎春虞连续确认好几遍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怕自己的状态太差，检查不出来问题。

黎春虞清了清自己嘶哑的嗓子，语气难以掩盖的慵懒清淡，他轻轻拍了一下苏子耀的肩膀，安慰了两声。

“放心，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身体太虚弱，痊愈的慢而已。”

苏子耀闻言很是感激，攥了攥黎春虞的胳膊，站起来郑重的道了一声谢谢。

他一大早也听说了，纪眠舟刚刚来兴师问罪，差点把科室的门给砸了。

他知道黎春虞和纪眠舟的关系，自然想的也是多了一些，大半夜的给他添麻烦，还惹的他们两个相亲相爱的人不痛快。

实在是心里面不太舒坦。

黎春虞知道苏子耀的难言之隐，也就不做其他的回答，轻轻道了一声宽慰的话。

“你先照顾好你爱人，我们的事情我会解决。”

黎春虞虽然话少，可是每句话都充满了浓浓的安全感，让人很是安心。

纪眠舟也是看上了黎春虞什么担子都能自己抗下的责任心。

纪眠舟怒气冲冲的回了公司，刚坐到办公桌前没一会儿的功夫，还没把椅子给坐热，就接到董事长的通知，要去筹备下午的新品发布会。

董事长是纪眠舟尚未完全退休的爷爷，这老爷子发话了，自然是无从拒绝的道理。

他之前就听说公司的新品代言人有所改动，邀请的是一位娱乐圈内最近火出一片天的男明星。

如今老爷子非得让他去，兴许是为了之后纪眠舟接任公司，为了之后的合作罢了。

纪眠舟收拾了一下，下午按时到场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哪里是现在当红的男明星，这分明就是商家新回国的少爷，商亦。

但是三年前商家没落，商亦身为科班出身的音乐生，靠着自己优秀的嗓音走了娱乐圈的道路。

他的才华更是一顶一的优秀，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可是没想到，纪眠舟把他当朋友，他却对纪眠舟有着非分之想。

两个人一来二去，在纪眠舟察觉到商亦来意不纯的时候，就一直刻意疏离，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们居然以这样的身份相见。

黎春虞之前就被商亦误导，以为他们两个发生了不可言述的关系，当时纪眠舟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自证清白。

直到最后，还是商亦亲自对这个爱钻牛角尖的黎主任解释的。

现在这场合作之后，那个爱吃醋的黎主任，不知道还要纪眠舟哄上几天，才能过去这道坎。

纪眠舟有些刻意躲着商亦，直到发布会过了中场，那个人才端着酒杯直冲冲的朝着纪眠舟走过来。

老爷子适时的站在了纪眠舟的身后，他想躲，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商亦迎面走来，端着酒杯冲他笑了笑，跟纪眠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几年的风霜洗礼之后，商亦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看到纪眠舟有些不情愿的跟他坐在一起，暗暗笑了一声。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太过幼稚，让我们都不是很愉快。”

他寒暄了几句，还是讲出了这次回国的真正来意。

“可是我这次回国，是真的有事情麻烦黎医生。”

他淡淡笑了一下，语气释然。

“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可能需要黎医生为我做一个手术。”

当初商亦在国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肿瘤在他身体里的存在，可是因为自己的事业，再加上岌岌可危的家族，他没有办法专心接受治疗。

半年前他查到国外一个著名的医生对直肠癌颇有研究，他闻名而去的时候，却被医生婉拒。

这位医生已经年事已高，实在是做不了这种大手术。

但是他看商亦来意诚恳，又因他这病情是因为遗传，就推荐了自己在国内的学生，黎春虞。

商亦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是纪眠舟。

毕竟，只要纪眠舟同意，黎春虞也不懂拒绝。

纪眠舟虽然是当初与商亦不对付，但是生命攸关的事情，他就算是不情愿，可是国内，能胜任这场手术的人，确实是屈指可数。

更何况，黎春虞是业界大能推荐的人，更是这场手术的不二人选。

不知不觉，纪眠舟手里端的那杯酒已经见了底，他知道这场手术的强度，也知道黎春虞的身体状态。

他刚刚因为那个人占用手术室的事情发了一次火，如今他还要黎春虞给他的朋友做手术，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纪眠舟抬头看了看商亦有些苍白的面容，就算是做了精致的妆造，也遮盖不住他的病气三分。

如果纪眠舟拒绝商亦，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他估计会恨自己一辈子的吧。

……

外面的梧桐树在阳光的洗礼下显得潇潇洒洒，几个刚刚放学的少年围在树下，等着下一站的公交车，细细品味，倒有些他们儿时的光景。

黎春虞一大早强撑着查完房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休息。

中间陈燃进去了一次，手里提着一碗小米粥，原本进去的时候心情就有些忐忑，出来的时候，表情更像是被扣了工资似的。

黎春虞刚刚从医的时候胃就不太好，再加上经常通宵搞研究，饮食休息不规律，如今更是越来越严重。

陈燃跟黎春虞一起上手术的时候，侥幸遇到过几次，他每次都过去扶人，却都被这个咬着牙硬撑的人生生逼走。

他总是这样，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他总以为自己是个医生，无所不能，强势到连自己生病都不能容忍。

黎春虞对于陈燃特意为他带来的粥，也是一口都吃不下，他静静地看着粥碗由热转凉，对于自己的疼痛，居然有了放任的想法。

当年在急诊室，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熬过来的，自从出了车祸之后，这两年在纪眠舟的照顾之下，还显得愈发娇气了。

黎春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抬手将放在自己桌角的止痛药，倒出了双倍的量。

他一个堂堂主任，居然还有明知故犯的时候。

把止疼药当维生素吃，确实是个不理智的选择。

黎春虞忍了一天一夜的疼痛，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去检查。

当初他在国外的恩师想留他继续深造，可是他却是个情种，为了纪眠舟，毅然决然的要回国。

当初这个决定，还惹怒了他的老师。

当时纪家私人医院还没有建好，他早闻急诊室工作繁忙，科室主任因病辞职，他刚好为医院填了这个漏洞。

黎春虞虽然是表面给人一种疏离冷峻之感，可是你一旦硬着头皮接近，却发现他的内心，其实就是一亩花田。

牺牲自己，心怀余香。

过往终究是一片汪洋，不给他片刻停留的地方，他这幅样子，估计也是让恩师失望的存在。

不知他还能不能重新拾起，当年名声卓著的称号。

黎春虞眼看着下班时间一点一点的逼近，纪眠舟那边对他的解释也是不予理会。

其实并不是纪眠舟没有看到，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黎春虞的真诚相告。

黎春虞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回去取东西的事情，先缓上一缓，医院这边，也有他之前备着的一两套衣服。

纪眠舟发布会结束之后，就匆匆赶回了家，他好像是第一次，回家那么早。

原来只有一个人的别墅，是那么的冷清。

纪眠舟根本不会做饭，黎春虞在家的时候，大鱼大肉的想着办法给他做，可是现在，残羹冷炙，没有一点烟火人气。

纪眠舟倒在沙发上，烦躁的挠了挠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他打开手机，随意点了个外卖。

他踌躇不决，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在这天晚上，拨通了黎春虞的电话。

黎春虞晚上勉强吃了几口粥，可是没多久就又交代给了垃圾桶，未被消化的粥混着胃液，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丝。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硬撑，找了个酒店附近比较偏僻的诊所，想要挂水缓解一下胃溃疡复发的窘迫。

医生刚刚根据病情配完点滴，嘱咐完黎春虞明天一定要去大医院检查之后，正准备拿出碘伏在他手背上消毒，手机铃声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黎春虞用眼角撇了撇，看到了纪眠舟的名字。

他愣了两秒，说了声不好意思，将手从医生手里抽了回来。

他声音有些嘶哑，冷漠但不乏关切。

“怎么了？”

纪眠舟咬了咬嘴唇，对面的人声音清淡的让他辨别不出情绪和状态，他只能将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讲了出来。

“你，还记得商亦吗？”

黎春虞对于这个突然闯进耳膜的名字，倒还真的有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不禁皱眉，猜测不出纪眠舟话内的意思。

“记得。”

他只能如实回答。

纪眠舟听着对面惜字如金，内心不禁有些忐忑。

“商亦病了，他找到了你国外的恩师，推荐你来给他做手术。”

黎春虞对于这个消息，有些诧异。

当初他头也不回的回国时，可是把他的恩师气的不轻，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最器重他这个小徒弟。

黎春虞压了压自己因为忍痛起伏不定的呼吸，强提了一口气，问道。

“商亦现在在哪？”

纪眠舟就知道，只要他开口，黎春虞不计后果，一定会答应。

“在纪家私人医院。”

黎春虞闻言，轻轻应了声好，就挂断了电话，他刚刚腾出来的左手，片刻间，整个掌根都已经深深的没进了胃里。

诊所的医生已经配好了针剂，可是他这会儿，却腾不出来输液的时间。

他还是照例付了药钱，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

黎春虞回医院的路上，已经给陈燃打了电话，让他做自己的副手。

陈燃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宠幸很是受用，刚吃完晚饭就又匆匆赶回了医院。

一副十分好学的样子。

黎春虞到医院的时候，纪眠舟还在路上。

暮春时节，外面的风有些大，但是却存了几分暖意，外面的景色较之前寒冷的时候，确实多了几分烟火。

商亦在陈燃的照顾下，已经开始做起了检查，他躺在病床上，还是乐观的模样。

他看到黎春虞的那一刻，先是挑眉一笑，语气难以掩盖的挑逗。

“没想到黎主任还是从前一样，阿舟一个电话，能让你鞍前马后。”

黎春虞看着商亦有些得寸进尺的模样，也提不起来精神跟他玩嘴炮。

他随意笑了笑，一副没苦硬吃的姿态。

“没办法，不像商少爷，还是孤家寡人。”

黎春虞根本就没注意商亦吃瘪的模样，而是接过了陈燃递过来的检查报告。

商亦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手术需要越快越好。

纪眠舟知道黎春虞的行动力，可是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只不过是被一个临时的视频会议绊住了脚，凌晨三点赶到医院的时候，黎春虞就已经上了手术台。

黎大主任这是一天都等不及，要赶紧把商亦治好，让他立刻出院了。

每天在医院看着纪眠舟的“前任”，这着实有些碍眼。

就算是商亦对他解释过，可是黎春虞心里依旧是半信半疑。

……

纪眠舟不知道商亦这个爱玩的花花公子，在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对黎春虞再说什么令人误会的话。

他只感觉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毕竟黎春虞已经半年多都没有连续做过那么高强度的手术了。

这对他来说，不是技术上的考验，而是身体上的考验。

纪眠舟看着手术室连续亮了好几个小时的红标，心中担忧，一夜未眠。

……

感情像浓茶一杯，尝出苦，才知回味。

黎春虞也没想到，他能那么迅速的了解商亦的整个病情。

要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商亦的病历，而是他一起带来的手术方案。

这手术方案的详细程度，一看就是黎春虞恩师的手笔。

商亦来的时候，像是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就连当天参加的发布会，都滴酒未沾。

黎春虞也是不想拖延，不然他要是真的倒下，身体检查结果差强人意，商亦的手术只能是遥遥无期。

黎春虞知道，他带病坚持手术，是对双方都不负责任的表现。

他的恩师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这股拼劲儿。

陈燃也没想到，黎春虞居然当晚就把人推进了手术室，他明天一早还有排班，等待他的只有连轴转。

他看着黎春虞跟卧病在床的商亦，脸色苍白的几乎是如出一辙，手心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在手术室里的无影灯下，黎春虞从容不迫的操控全场，清冷的声音像是个指挥者，仿佛他穿的不是手术服，而是一身高定的枪驳领西装。

锋利的手术刀像是他驰骋的法杖，严谨细微的气氛，攀上他分明的眉角，手术到了关键时刻，陈燃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陈燃也不知道，他这个平时看似很随意的黎主任，到底还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本领。

黎春虞手起刀落，分毫不差的切下了商亦坏死的器官。

陈燃这个助手做的都感觉十分吃力，更别提黎春虞这个主刀医生。

眼看着手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燃紧张的冷汗直冒。

他不是担心正在手术的商亦，而是状态越来越差的黎春虞。

一旁的助手护士给黎春虞擦汗的频率越来越快，他的右手握着一向游刃有余的手术刀，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陈燃看着黎春虞难耐的顿了顿，闭了闭被汗水浸湿的眼眸，颤抖的喘了一口气。

连续站几个小时，陈燃都有些筋疲力尽，更何况腰上有伤的黎春虞。

陈燃看着黎春虞实在是有些撑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转头轻轻喊了他一声。

“黎主任，缝合交给我，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黎春虞闻言，看了看陈燃一脸担忧的表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手术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完成，之后的环节陈燃在之前的手术也实操过，交给他也算是放心。

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和腰椎逼压神经的窘迫，让黎春虞浑身僵硬。

他缓缓挪动脚步，与陈燃做手术交接的时候，口罩下面紧紧咬着的嘴唇，也沁出点点血色。

护士想扶他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却被他挥手拒绝，他不喜欢跟除了纪眠舟之外的人接触，即使是在现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纪眠舟实在是不放心，好在是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才不至于错过黎春虞扶着墙壁缓缓出来的时间。

黎春虞本想在手术室内靠着墙休息一会儿，可是手术服实在是密不透风，铺天盖地的痛处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纪眠舟看着黎春虞打开手术室门的时候，身体都在摇摇晃晃，他顿时心痛不已，立刻从休息椅上站了起来，冲上去扶住了他。

纪眠舟皱着眉头，扶着黎春虞已经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身体，让他借力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纪眠舟语气着急，满满的担忧。

“感觉怎么样？”

黎春虞闭着眼睛，轻轻攥了攥纪眠舟抱着他的手，声音憔悴嘶哑。

他吐字艰难，眉峰紧凑。

“手术，很成功……”

黎春虞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答非所问。

纪眠舟轻轻取下他的医用口罩，憔悴虚弱的面容看着有些触目尽心。

纪眠舟比黎春虞矮上半个个头，他整个人靠在纪眠舟身上的时候，几近脱力。

纪眠舟注视到黎春虞几乎失了血色的脸颊，眼尾顿时猩红。

他强忍哽咽，语气强硬，却没有丝毫的怒气。

“谁问你手术了？！我那么相信你……”

你却这么不计后果的，为了我付出自己。

黎春虞隐隐察觉纪眠舟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刚想转头过问，却莫名呛咳了一阵。

他缓缓抬起手臂，手背掩唇，胸腔起伏，一声一声沉闷的咳嗽，撕扯着并不轻快的嗓音。

纪眠舟着急的靠墙扶住他，轻轻给他顺着起伏不定的脊背，可是没过片刻，他就被入目的猩红吓傻了眼。

黎春虞整个右手，都被他呛咳出来的血色染得鲜红。

纪眠舟几乎是大喊出声，紧紧抱着已经昏倒的黎春虞，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他知道，黎大主任最烦行头上糟糕了。

如果他还能硬撑回去，他是万万不会选择在这里倒下的……

黎春虞一向是沉稳骄矜，无论面临何种窘态，都是从容自若，这种比患者先一步出了手术室的门，都已经是他前所未有的破例。

他或许痛恨，自己的坚韧有些无能，没有撑到手术结束的那一刻。

……

陈燃处理完手术的结尾工作，顺利将商亦送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黎春虞已经被纪眠舟收拾干净，安安稳稳的躺在病床上挂了半瓶营养液了。

纪眠舟最担忧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临了。

当他看到黎春虞满手鲜血，支撑不住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倒下的时候，他的心是破碎的。

他总是这样，费尽心思去爱一个人，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纪眠舟从小出生在豪门，人人为了各自的势力，见钱眼开的性格，没有人教会他如何去爱去选择。

纪眠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已经算是一股为数不多的清流。

黎春虞对于纪眠舟，就算是为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船，扬起了浩浩远行的帆。

风越过山，船靠了岸，最笨的人，爱意缠绵。

……

黎春虞昏睡的时间，居然比商亦还要长上片刻。

纪眠舟急的团团转，将陈燃喊来好几遍，恨不得召集所有医生兴师动众的会诊。

黎春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没有刺眼的阳光照射，温柔的月光透过窗子钻在眼前，倒有些静谧的舒适。

纪眠舟趴在床边，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的睡着了。

连续输液的手臂酸胀麻木，剧痛过后的腰肢笨拙不堪，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来声音。

缺水的嗓子几近干涸，一时半刻居然开不了口。

他轻轻动了动被纪眠舟半握着的手，就惹醒了刚刚还睡的正香的人。

纪眠舟看到黎春虞已经转醒，眉眼间掩盖不住的笑意，他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温水，转到床后将病床缓缓升高。

黎春虞刚刚醒来，因为久卧体位转变还有些不太适应，微微皱了皱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一丝一毫的小细节，都落入了纪眠舟的眼底。

他握着水杯，一口一口的看着黎春虞喝水，模样乖觉，很是温柔。

黎春虞只是喝了几口，便摇头拒绝。

卧病在床，清醒的时候往往比昏睡要难熬许多。

如今身体的不适通通袭来，惹的黎春虞根本没什么力气回答纪眠舟的絮絮叨叨。

纪眠舟轻轻掀开了黎春虞的被角，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黎春虞腰伤骨折的位置。

他靠在黎春虞的身边，语气温柔，手法温顺。

“我问过医生了，这里，是最痛的，对不对？”

纪眠舟笑意晏晏，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黎春虞不以为然，感受着纪眠舟笨拙的按摩手法，心里莫名有些沾沾自喜。

可是他心里仍旧是有些不太舒坦。

商亦到底是纪眠舟什么人，值得他亲自打电话来通知他，请他为商亦做手术。

他想到这，还是抬手拦住了纪眠舟给他按摩的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黎春虞声音冷淡，难以掩盖重病在身的嘶哑憔悴。

“麻烦你了，手术费，可以先从我工资里扣，我还有几天年假……”

“等我身体好些后，就继续工作。”

黎春虞低着头说完，话音刚落，就知道纪眠舟的眼眶又要红了。

他强撑着不去看他，仍然执拗。

“私自占用手术室的事情，我会，填上医院的开销……”

黎春虞毕竟是刚刚醒来，连贯说话尚且都勉勉强强。

纪眠舟自嘲一笑，低着头追随黎春虞的目光，迫切要与他对视。

纪眠舟的声音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对黎春虞的心疼。

“你以为，我在意这些钱吗？”

黎春虞知道，纪眠舟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摇了摇头，转而一笑。

“我只是觉得，纪家私人医院，也是纪氏集团股东投资的，你，你对我发火，也是理所应当的……”

黎春虞说着，想要抬手摁呼叫铃，却被纪眠舟会意，抢先了一步。

纪眠舟并没有接他的上句话，而是关切的攥住了黎春虞的胳膊，眼眶通红，语气缺少了些底气。

“其他的先别管，你哪里不舒服？”

黎春虞咬了咬嘴唇，拍了拍纪眠舟伸过来的右手。

“只是找陈燃而已。”

“要只止痛针。”

……

陈燃好不容易等到了黎大主任的召见，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加班饭，匆匆的赶了过来。

可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堂堂纪家总裁的眼眶湿润，俨然一副哭过的样子。

这气氛，是有些不太对。

黎春虞轻轻咳嗽了几声，开口却是先问了商亦的情况。

“商亦，术后恢复怎么样？他的检查报告，都要拿给我，看一下，如果，有任何不正常的，立刻来找我。”

陈燃听着自己主任的交代，像记笔记似的认真。

黎春虞打完止痛针之后，状态确实好了不少，只是有些昏昏欲睡。

纪眠舟趁黎春虞小憩的功夫，向陈燃打听了一下商亦手术当晚的情况。

纪眠舟在没跟陈燃聊天之前，实在是有些天真。

“总裁，你该不会以为，给商亦排到明天就能给他手术了？”

“明天也有患者的手术，一个破例，其他的患者自然是不平衡，你把谁排到深夜，都不合适。”

只能是黎春虞他自己，甘愿吃亏。

商亦的手术是插进来的，是一向铁面无私的黎春虞，唯一破例的一次。

纪眠舟看着黎春虞呼吸平缓，一副睡着了的模样，喃喃自语。

“黎春虞，为什么，为什么为商亦破例？”

而这么折腾自己……

黎春虞贝齿轻启，声音低缓，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因为我觉得，你很在意他。”

尽管黎春虞会一个人吃醋，强撑，可是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纪眠舟感觉自己很是不争气，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为黎春虞这一句，心中的防护墙片刻决堤。

他哽咽着，紧紧攥住了黎大主任的手，低低告白。

“我在意的是你，是你黎春虞。”

“无论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黎春虞。”

……

春意不虞，可否原谅，

首次下海行舟的船员。

  

  

end

  

年下/位高权重少将攻/枪伤/战损

一款在老婆面前嘴硬到死的战损豹崽子。

1.6w一发完

雪豹alpha*极地雪狼beta

萧驭*林序南

"依我看，你先前就不该答应上级的安排，猫科动物可没这么容易养熟。"

兔狲晃着酒杯，目光落在林序南后颈的纱布上。抬手唤来侍应生，将对方面前的烈酒换成柳橙汁，接着说道。

"我小时候，隔壁宿舍的那只成年云豹，就在易感期将上级匹配的omega咬成了半残。"

醉酒后，安逢一的兽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林序南捏着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指腹下的绒毛柔软温暖，与他多年来熟悉的雪豹耳朵触感截然不同。

猫科动物...养不熟？

听到“半残”二字，林序南后颈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抬手摸了摸那道即将愈合的狰狞伤疤，没再开口。

两人从酒吧打车回到基地，林序南先把醉醺醺的omega送回了公寓，随后绕路回到了狼种分化基地。

一进门，便有一道少年身形的小alpha猛地跑过来，撞进林序南怀里，拽住他的衣角，闷声不响掉眼泪。

“秋廷？”林序南被半大的少年撞得一趔趄，勉强稳住了身形，将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豹猫alpha按在怀里安抚，紧接着在对方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豹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竟化成原型，毛茸茸一团缩在哥哥腿边打哆嗦。见状，雪狼也只是轻轻叹气，极有耐心的蹲下身，从豹猫身上摘下几根黑白相间的动物毛发。

beta早就意识到不对劲，循着雪松信息素扩散的方向看去，与不远处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萧驭此刻躲在暗处，挺拔的身形隐在夜色中，藏蓝色收腰制服被银扣皮带紧紧扎住，将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他身段修长、气质冷锐，作为基地最出类拔萃的半兽少将，萧驭那双世间罕见的冰蓝色瞳孔，几乎是整个作战团最具威慑力的标志。

“萧驭。”

再次见到曾经咬噬、贯\\\穿自己身体的alpha，林序南面对秋廷时那副温柔包容的神情瞬间消逝，他将瑟瑟发抖的豹猫抱在怀里，望向雪豹的目光锐利而冰冷。

“你来狼种基地做什么？”

高傲的雪豹alpha在基地一向拥有最高通行权，他上前两步，将身形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笑着反问道。

“这小玩意儿能来，凭什么我不行？”

离得近了，林序南才看清萧驭如今的模样。

多日没见，自己的身上的伤已经基本恢复如初，倒是雪豹少将，远看人模人样，四肢都被妥帖平整的作战制服紧紧包裹，可离得近了，便能看出这人脸上瘦了一大圈。修理整齐的黑发乱蓬蓬的，眼底通红，露出的一段脖颈上，还有几道尚未结痂的血痕。

林序南当然清楚雪豹alpha的自愈能力有多强，能被这些小伤磋磨成这副模样，这么多天里，萧驭怕是一直没能走出禁闭室。

“秋廷是上级为我安排的作战搭档，你又算什么？”

林序南在萧驭那里受过重伤后，上级领导便将秋廷指派为雪狼的新战斗搭档。

豹猫年纪小，尚且处于分化阶段，身上并没有作战任务。说是搭档，倒像是给林序南安排了一个闲散职位，没事便养养伤，陪粘人的豹猫崽子训练。

“林序南，你是我的beta。”

萧驭今晚是撬开禁闭室的锁，一路逃出来的。

从受陌生信息素刺激，被迫进入易感期咬伤作战搭档开始，一直到今天，alpha始终没能光明正大走出那方狭窄的禁闭室。

他从队医口中得知安逢一带林序南去酒吧的消息，情绪敏感的弃猫在狭小的铁屋子里闷闷不乐几小时，不断用尾巴焦躁的拍打着地面。

萧驭被困在黑暗中数着心跳捱到午夜，终于还是偷偷溜进了狼种基地，只想闻闻林序南身上有没有沾染其他人的气味。

谁知却在那人宿舍床上发现了一只盘着尾巴眯眼休息的未成年豹猫。

从前自己信息素紊乱，在诊疗室痛苦的撕咬皮毛时，林序南便选择违背医嘱，偷偷把大猫带回自己的宿舍。

他会瞒着医生为雪豹卸下勒进皮肉的止咬器，也会在alpha因为腺体受伤而痛到彻夜难眠时，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曾经独属于萧驭的位置、细腻的感情和无微不至的呵护，如今都被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夺了去。雪豹心有不甘，却也羡慕秋廷那副年轻的、未经历过重伤与病痛的躯体。

......

“萧少将贵人多忘事，还是这些天在禁闭室关坏了脑子？你永远不能完全标记一个beta，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对方嘲弄的语气听来冰冷刺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像在面对一个毫不在意的陌生人。

见状，雪豹周身气焰骤然熄灭，他情绪激动，苍白的皮肤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殷红。

铺天盖地的雪松信息素逐渐笼罩了正在分化期的豹猫，秋廷耐不住，蜷在林序南怀里颤抖不止，低声呜咽着。

“你他妈冷静点，发疯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说，还要搭上秋廷吗！”

林序南见状立马脱下外套裹住了神志不清的豹猫，掏出通讯设备拨通了基地警报电话。

很快便有巡逻警带队前来，暗光下，beta将怀里浑身发烫的秋廷交到医生手里，亲自盯着猫崽子被抬上担架。

“砰！”

林序南身后，电击棍的嗡鸣先于肉体碰撞声响起。

“嗷呜...”

方才还红着眼的雪豹alpha生生承受了电击的剧痛，灼烧的痛苦从脊骨传至四肢百骸。

脊椎在高压电流下弯成弓形，身上漂亮的银灰色毛发突然炸开。他喉咙里滚出半声呜咽，随即在粗暴的击打下变回了兽形。冰蓝色的眼睛化成黯淡无光的灰绿，皮毛上也蹭满血迹，早已不复从前光鲜神气的模样。

当第二棍落下时，萧驭的前爪已经刨碎了水泥地面。

林序南一声阻拦的喊声卡在嗓子眼里。他快步上前，面对承受着剧痛奄奄一息的萧驭，按下了医护人员下针的手。

“你们做什么？”

“注射麻醉剂，怕他攻击医护人员。”队医根本不顾一个小小半兽的阻拦，将吸管一般粗的针头深深刺入雪豹的后颈。

冰凉的液体流入皮肤，被剧痛折磨到无力挣扎的大猫又痛苦的呜咽一声，肌肉开始剧烈痉挛。

“他现在无法自主控制信息素，万一出现信息素紊乱情况，随行医者都要跟着受罪。”

医护人员收起工具，对一旁的雪狼解释了一句。

“他身上这些伤，哪里来的？”

雪豹此时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目光浑浊而涣散。黑白相间的毛发间有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暗红色干涸的血迹将身上的长毛沾成了一缕缕干硬的条状。

林序南摸到一手细碎的血沫，这才意识到萧驭为何要在基地内穿整套的作战制服。alpha兽形伤成这样，人形布满伤痕的模样，应该更难看。

“伤害作战搭档是大忌，萧少将这些天在禁闭室也不消停，那些伤都是锁链留下的勒痕。就这样还能溜到这里，回去也少不了挨罚。”

听完这话，林序南心里莫名有些酸涩胀痛。

萧驭已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下意识用手指梳理着大猫沾血的毛发，不免想起两人刚刚成为搭档的那些日子。

......

两年前，萧驭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腺体受损。那段时间他的易感期和信息素都极度不稳定，经常出现攻击行为，上级为他指派了多个契合度极高的omega单独照顾，却无一人能顺利近身。

因此，萧驭的伤情恢复非常不理想，偶尔坐着轮椅被医护人员推到花园放风的时候，遇见了无聊闲逛的林序南。

“老婆...我的......”

战场上杀伐决断的萧少将在病中冲一个陌生雪狼beta喊老婆这件事，至今被提起，都是一桩让人啼笑皆非的八卦。

那时候林序南正一个人蹲在湖边，嘴里吊着两片面包，又撕了一片投喂湖水中的鲤鱼和身边胖嘟嘟的鸽子。听到这声莫名其妙的称呼，惊讶地回过头，便对上了萧驭那双独一无二的冰蓝色眼睛。

萧少将。

萧驭是基地精英中的精英，能靠近这位天之骄子般的s级alpha，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之不得的事。

为了安抚他的易感期，最快恢复战斗状态，林序南即刻被上级指派去照顾对方，等他身体好了，两个人便顺其自然成为作战搭档。

重伤的alpha身心状态极度不稳定，也只有作为beta的林序南能哄住他。身上伤痕累累的雪豹alpha在伤药折磨下连维持人形都困难，时不时便会不受控制的露出耳朵和尾巴。

他经常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靠在林序南身上，安静的昏睡，像个重伤无力的孩子。耐不住疼痛化成兽形时，林序南便把病殃殃的大猫裹在一张暖融融的羊毛毯中，轻声细语的哄着喂药、喂糖水。

萧驭对林序南的依恋和包容太过明显，那时候，基地大部分人都认为，两个人一定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作战搭档，甚至相伴终生的伴侣。

可惜天不遂人愿。

已经基本恢复健康的雪豹alpha在一次晚宴中被fq的omega勾起了易感期，回到基地公寓后，林序南皱着眉推开意识模糊的萧驭，连同这个人身上甜腻勾人的omega信息素气息，都叫人无力接受、心寒至极。

可失去意识的易感期alpha岂是一个beta能控制的，原始的欲\\望早已彻底占领雪豹的身心。

雪狼推阻厌烦的态度更是激怒了对方，萧驭彻底发狂，不仅在床////事上强///迫了林序南，更在标记时，咬穿了beta后颈平坦的皮肤。

直到今天，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林序南依旧心有余悸。

beta在基地中是比alpha、omega更珍贵的资源。他们不受信息素和生理周期的控制，在作战中更冷静沉稳，且能对AO产生安抚作用。因此上级在知道此事后，第一时间给予林序南补偿，并重罚了伤在伤病期的萧驭。

在那之后，萧驭便被关进了禁闭室，而林序南则重新选择了秋廷，专心陪伴自己尚未成年的豹猫作战搭档。

长达几个月的治疗期，林序南已经彻底痊愈，却再也没有见过萧驭。

......

“他不是故意的。”

回忆与现实有一瞬的交叠，林序南一怔，望向身边的队医，忍不住追问一句。

“你说什么？”

队医见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又耐着性子解释一遍：“我说，他不是故意攻击你心尖上那只豹猫小崽儿的，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无法控制信息素。情绪激动引起的信息素外泄而已，不能全怪他。”

“哦。”

林序南听了也只是抿抿嘴，没说什么。

“序南，小崽儿缓过来了，你跟我们一起去诊疗室吗？”

不远处，雪狼相熟的队医冲这边喊了一句。林序南扭过头，看向坐在担架床上眼神懵懂的小豹猫。

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和刺激，此时支棱着两只耳朵，茸毛乱糟糟的，尾巴也落在一旁，暂时收不回去。

陪伴秋廷才是林序南的主要责任，他没怎么犹豫，转身便打算离开。却被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按住了衣角。

萧驭也醒了。

那双黯淡的灰绿色眼睛盛着太明显的情绪，与沉默内敛的萧少将不同，兽形时的大猫情绪和想法都更加外放，毛尖儿一捋一捋的血印子刺痛了林序南的眼睛。

他能从雪豹的眼神中读出很多感情，那一瞬间林序南甚至想劝说自己沉溺于此，溺毙在这双写满了渴求与深深悔意的眼睛里。

可后颈时不时传来的钝痛，像一种恰到好处的幻觉，不断提醒着雪狼，眼前人是基地最高不可攀的s级alpha。

一个没有腺体和信息素的beta，在他身边，所谓的安抚和陪伴，不过只能落个皮肉撕裂鲜血四溢的结局。

萧驭真正需要的，是能承受暴力xing///爱，同样拥有原始欲\\望的omega。

他不能一错再错。

于是林序南没有犹豫，从雪豹布满伤痕的抓垫下拽出自己的衣角。他坚定走向豹猫的同时，队医又拿起一支针剂，再次刺入雪豹布满针孔的后颈。

“唔噜...”

萧驭这会儿疼到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肌肉痉挛拧起一阵绞痛，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难耐的痛吟，神志不清的望着林序南离去的背影。

这声呻吟很像雪豹幼崽无助的呜咽，林序南喜欢豹猫，喜欢小崽儿。萧驭便撑着最后的清明学他们的叫声，乞求对方不要狠心弃养自己。

可惜重伤中的萧驭，追不上林序南的影子。

这一幕与记忆中的场景相重叠，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萧驭甚至还在剧痛中回想——

花园里的林序南会将面包喂给鸽子和锦鲤，眼前的林序南会将关心与宠溺留给受了委屈的秋廷。

而自己只在重病时拥有过对方片刻的温柔，用强权换来的怜悯和同情，也许根本算不得真心。

/

两个月后，秋廷正式成年。与同批学员一同前往战场进行人生第一次实训任务。这是基地筛选半兽的最后一项考验，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学员，意味着正式成长为成年作战体。

豹猫走了，那段时间林序南乐得清闲，白天训练，晚上跟兔狲一同喝酒闲聊。

这天安逢一让雪狼陪自己去训练场，送他的猎豹伴侣随队出任务。

“你跟付延煜先天速度差距也太大了，等咱们赶过去，猎豹都到前线侦查好几圈了。”

林序南和安逢一身穿白色作战服，漆皮黑靴高度在膝盖以下，恰到好处的包裹着beta和omega纤细却极具力量感的小腿，纯白腿箍连着小巧的急救包，胸前银徽在镜子前反射出猎猎寒光。

"是兔狲和猎豹有先天差距，我跟付哥都是人形，天生一对。"安逢一终于整理好了制服和发型，嘴上说着天生一对，行动上却十分着急，也是怕错过与爱人分离前的一面。

到达训练场，兔狲见到跟在萧驭身后的猎豹少校后，立即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林序南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不舍的神情，又想起前些天安逢一所谓的“猫科无情论”只觉得啼笑皆非。

无情，无情。

说到底，无情的只有他家这个弃猫一样可怜巴巴的雪豹。

萧驭显然没想到林序南会过来，付延煜离开后，他依旧愣愣的望着心上人所在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他发觉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身穿作战服的林序南了，健康、潇洒、英气逼人的雪狼beta，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自己的伤情磋磨到只剩一口气。

基地最出色的狼种少校，校官中唯一的beta。金色肩章代表着属于林序南最耀眼的终生荣誉，也是这一刻，萧驭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私有物和附庸，短暂的停歇也仅仅因为服从上级安排是他不可违抗的天职。投喂锦鲤和鸽子，照顾重伤难愈的雪豹，陪同未成年豹猫训练。骨子里的善良和慈悲让他选择了很多个落脚地，可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他前进的束缚。

也许曾经的萧驭有过机会，却还是在一场粗暴的xing事后彻底失去了对方。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唯一能将自由不羁的林序南拉下神坛的，只有萧驭。

“少将，祝您得胜而归。”

这是萧驭出事后第一次带兵出战，他的状态其实不怎么好，别人都有作战搭档或伴侣送行，唯独位高权重的雪豹少校孤身一人。

林序南面对着那双能将自己一颗心溺毙的冰蓝色眼睛，强颜欢笑。他忍住了想要替对方整理领扣与袖章的冲动，用最生疏的称呼，同他告别。

“能不能，摸摸我的耳朵？”

临行时，萧驭依依不舍的望着对方，试探性的问。

从前林序南总会在他伤痛不止时捏捏大猫柔软的耳朵尖儿，哄着对方喂糖水。beta没有信息素，而这样的相处模式给了萧驭极大的安抚，成了他痛苦时，最渴望的温暖。

“傻。”

林序南愣了愣，嘴上嗔了一句，却还是踮起脚尖顺从的碰了碰alpha毛茸茸的耳尖。众目睽睽下，一向冷漠威严的雪豹少将，嘴角勾起一个浅淡满足的笑意。

好像这样，自己就不再是无人陪伴的弃猫了。

\

送走萧驭，林序南的生活终于又回到正轨。他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勤恳训练，偶尔练兵，时刻准备上前线御敌。

这期间安逢一给他介绍了几个犬科将官、校官，悠闲的兔狲omega拿着一沓照片给他挑，什么灰狼郊狼沙漠狐，肩宽腿长的alpha穿着各色作战服，林序南看着没什么反应，倒是安逢一乐在其中，好似全然忘了远在战区的付延煜。

没过多久，萧驭率领的精兵团与秋廷所在的新兵选拔营先后回到基地。

作为搭档，林序南主动到基地外接秋廷，却发现平安回到基地的青年人数并不多，带兵校官望着雪狼急切的目光，不太理解他的反应。

“一部分中途放弃了，还有一部分中了敌人的埋伏没能回来。这很正常，年年都是如此。”鬣狗大校无所谓的解释着，人命在他嘴里，轻贱如草芥。

“那秋廷呢？A级豹猫alpha，三个月前才刚成年，我亲自送他离开的。”

林序南目光急切，又将归队的少年们看了个遍，却依旧没发现秋廷的身影。

“那小子昨天在密林深处中埋伏，失踪了。”

“密林深处连敌军部队都没有，所谓的埋伏不就是捕兽夹吗，不致命的手段罢了，你们去救啊！”

林序南在基地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鬣狗alpha没想到他会在这种事上急成这样，难道真跟那半大小子相处出感情了？

“林少校，你还年轻，缺乏实战经验。这批A级alpha并不是多宝贵的作战资源，密林深处藏匿的危险比你我想象的更可怕。没有一支队伍会冒着如此危险去救一个藉藉无名的青年，作为带队校官，我需要以大局为重。”

这番冠冕堂皇的搪塞让林序南怒意更甚。

无法将豹猫的生命价值置于全队安危之上，那为什么不及时动用个人力量进行营救？难道只因为豹猫没有荣誉没有背景，在这群人眼里，是一条低贱的性命。

可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上级预判的失误，打着筛选的名义让一群初出茅庐毫无作战经验的毛小子前去送命，如果参与作战的是自己，是任何一个成年半兽，都不会在不见天日的密林中无故失踪。

“你们不肯给这些孩子机会，又怎么指望他们成为宝贵作战资源？”

他想起秋廷日日夜夜踏实训练的模样，那个总是蹦蹦跳跳喊自己哥哥的少年，豹猫用了多少年时间才穿着属于自己的作战服走上战场，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校官的互相推辞与责任规避中，化为泡影。

林序南没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局。

新兵营与萧驭的军团先后回到基地，雪豹远远就发现了基地外身着训练服的林序南。

看到那人正跟鬣狗alpha对话，他便意识到对方是来接秋廷的。心中雀跃的思绪沉寂了一瞬，却还是因为见到对方而感到欣喜，战场上受的伤都没那么难耐了。

他走近才发现事态与自己预料中的不同，林序南居然正红着眼与对方争辩什么。萧驭念及对方前些日子在自己身边受了伤，怕这人吃亏，连忙上前劝慰。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序南，你先冷静。”

“萧少将？”

林序南回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四下打量对方。他紧紧握着拳，指甲都要刺破掌心皮肉，整个人抑制不住发着抖。

“序南啊，我话就说到这里。总之，大部队不可能为一个A级alpha主动冒险。萧少将作战经验远比我丰富，这些孩子们也都累了，还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少将吧。”

鬣狗明显不想继续同他纠缠，更不想得罪雪豹。随意找了个理由，招呼着筋疲力尽的青年alpha们一同离开了。

基地外只剩了雪豹和雪狼面面相觑，萧驭斟酌着，想开口说些什么，林序南却没给他机会。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回基地吧，我去救他。”

beta一把甩开萧驭的手，抬起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润，转身便打算回去申请配枪，亲自营救困在密林中的豹猫。

“序南。”

萧驭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冒险，抬手紧紧攥住beta戴着袖箍的胳膊，还有话要说。

“鬣狗说的有道理，你作战经验不够，不能贸然冒险。何况豹猫他只是一个A级......”

"萧驭！"

林序南早已被秋廷失踪和那些所谓的道理逼红了眼，他闻声回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雪豹的脸。

那一瞬间，对方的五官神色都不再明晰。像雾里看花一般，两个人的视线、心境与阶层都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屏障。

“连你也这样认为对吗？怎么，A级半兽的命不是命，那我一个连分化级别都没有的beta用来换秋廷的命，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序南狠狠甩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前两步抓住对方的肩膀，稍用力气便能将战场上受了伤的少将按在粗糙冰冷的墙面上。

衣料遮挡下，alpha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硌出大片的血渍，浸透了惨白的纱布。萧驭疼得浑身发抖，眼睫止不住地颤着，却还是抬起一只手，扶正了林序南金色的肩章。

“你不要胡思乱想，在我这里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序南，我以上级将官的身份，要求你回基地参与日常训练，不可以擅自行动。”

萧驭被跗骨的痛意磨得没了脾气，他像是累极了，多年来挺直的脊背终于出现一丝崩塌的征兆。

雪狼愿意为那只相识不久的豹猫做到如此地步，一命换一命？

萧驭在心里苦笑，回想起自己无数次在战场上与死神擦肩的时刻，除了战神的美誉之外，他从未得到过半分爱护与疼惜。

“是啊萧驭，你是将官，是我和秋廷的上级......说到底，你的心境与鬣狗大校又有什么区别。”

那一瞬间林序南只觉得可笑，生死关头，他该为对方话语间不自觉透露出的偏爱和珍重而感动吗。萧驭这个人，居然也会用那些不切实际的大道理和一颗真心作为要挟。

“秋廷和你不一样，他在训练场险些搭上性命才走到今天，他才二十岁！”

面对雪豹再三阻拦，林序南通红的眼底也昭示着一瞬情绪的崩溃。

他无法像那些冷漠的高层一样眼睁睁看着初出茅庐的小少年在人生第一次作战中丢了性命。那豹猫艰辛的来时路算什么？同类厮杀、血与汗交织构成的成长之路又算什么？

“基地所有的高层都顾念着你金贵的命，萧少将，他们可以为了你踩碎我日夜努力的二十年。这世上多一个半残的beta没有关系，可唯独不能失去一位出类拔萃的s级少将。”

“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萧驭。”

当林序南湿润着眼眶说出这句话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之间其实是有爱在的。

他真真切切的爱过眼前位高权重的alpha少将，所以才会在两人观念出现分歧时，因为不被理解而感到彻骨的心寒。

“那你呢，你懂我吗？”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萧驭心脏不停地绞着疼，那个被荣誉与战功推至高位的alpha，多年来不可以流泪示弱、不可以退缩后悔，甚至不可以为自己争取足够养伤时间的雪豹少将，罕见地，对着面前多情又无情的面庞，落下一滴眼泪。

萧驭知道自己要挺起胸膛活下去，要带着无上的荣耀成为战场上最坚不可摧的神祇，要安如磐石，要亲眼看着无数鲜活的生命沉寂的死去。

他唯独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林序南你听着，生命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也不允许你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任何人的。你人是自由的、心也是自由的，唯独这条命，是我的。”

萧驭强硬的态度和冰冷的眼神让雪狼更加无力，他慢慢松了手，整个人颓废的后退几步，用掌心捂住了红肿的眼眶。

“那你去吧，萧少将。“

两个人换了位置，黄昏中，beta整个人颓然靠着墙面，紧紧盯着那双受伤的冰蓝色的眼睛。

凭空涌上的胜负欲剥脱了他最后一分恻隐之心，林序南嘴角带笑，用最轻飘的语气结束了两人毫无意义的争执。

他倒想看看，自命不凡拥有大量作战经验的s级少校，有没有本事将人毫发无伤带回来。

“天亮之前将秋廷毫发无伤的带回来，我答应你，往事一笔勾销。”

\

萧驭真的走了。

好像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拦下林序南，将前去营救秋廷的对象换成自己。

雪狼愣愣地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alpha后背深深浅浅的血迹在深色作战服间并不明晰，墙面上留下的点点猩红，也与落日余晖一同隐在了黑夜里。

林序南强撑的力气也在这一刻散尽，他孤身一人回到公寓，望着冰冷的天花板，想到自己今天白忙活一场。到头来，一个人也没带回来。

付延煜踏着一阵风赶过来的时候雪狼还在对着天花板数星星，猎豹是急性子，遇事时敲门询问的礼仪忘了个干净。

林序南被他吓得从床上猛然坐起，望着面前并不熟悉的alpha，满脸疑惑。

“萧少将人呢？”

听他提起萧驭，林序南原本就提着的心猛然绞痛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距离对方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小时。

“私人营救任务，你找他做什么？”林序南走到桌边，给着急上火的猎豹扔了瓶瓶装水，“缓缓。”

“谁给他派的任务？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应该是去医务处报道吗，我还以为他又整天赋异禀那一出，见你一面伤都好全了。”付延煜这时候摆不出好脸色，知道结果后心里更加着急，起身便准备往外走。

“等等，你说他伤哪儿了？”

付延煜的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林序南头上。他猛地站起身，水瓶"啪"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裤脚。

"什么伤？萧驭他......"林序南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不是刚从前线回来吗？"

猎豹alpha闻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双猫科动物特有的竖瞳顿时盛满了焦虑："前线？你以为他这两个月是去度假的吗？"

付延煜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医疗报告，扔进对方怀里。

"他腺体旧伤复发，战场上医疗能力有限，所以后背还有两处子弹残片没取出来，医生要求至少卧床两周……"

林序南展开报告单，上面的医学术语密密麻麻，唯独"枪伤严重感染"和"腺体功能衰竭"几个词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他看起来明明......"林序南想起训练场外萧驭挺拔的身影，那身制服将他的腰线勾勒得一丝不苟，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

"看起来人模狗样是吧？"付延煜冷哼一声，"连续打了三针强效止痛剂才站得起来，不顾医生劝阻，铁了心要尽早回到基地。大夫说他再这样折腾下去，作战能力就彻底废了。"

林序南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报告单，纸张在他掌心攒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他突然想起萧驭在基地外按住他时，那只瘦削的手在微微发抖；想起对方向来苍白的脸色在黄昏中显得更加病态；想起他转身走向密林时，后背制服上那片不自然的深色痕迹。

那不是黄昏的光影，而是干涸的血迹。

"我要去找他…"林序南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

"你去哪里找？"付延煜闻言愣了几秒，眉头皱成了死结，"你不会真让他一个人去了吧？"

林序南没有回答。他转身抓起桌上的配枪，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付延煜愣了一下，随即追上去："等等，你知道那地方多危险吗？"

"知道。"林序南系紧战术腰带，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所以才要去。"

猎豹alpha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行，我跟你一起。"

/

夜色如墨，密林深处的树冠将月光切割成斑驳的碎片。

林序南和付延煜沿着萧驭留下的痕迹前进，他们踏过折断的树枝、寻找密林中偶尔出现的血迹，还有混着血水气味的雪松信息素。

"他走得很急。"付延煜蹲下身，指尖蹭过一片叶子上的暗红，"伤口肯定又裂开了。"

林序南没说话，他的嗅觉不如alpha敏锐，但越往深处走，那股混合着铁锈味的雪松气息就越发明显。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三小时后，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终于在一处山谷边缘发现了打斗痕迹。

几具敌方半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林序南上前查看，发现他们身上都有致命的枪伤痕迹。

可萧驭身上也有伤。

林序南甚至不敢往深处想，那个人是怎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忍受伤口迸裂的痛苦，捱住枪支惊人的后坐力，将敌人们一击致命。

beta沉浸在情绪里，寒风吹在脸颊，如同刀割一般。在基地看过的伤情报告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痛意后知后觉，在密林中，一刀刀凌迟着林序南盛满酸楚的心脏。

"萧驭！"

林序南走神的间隙，付延煜突然大喊一声，冲向悬崖边缘。

雪狼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跟着跑过去，看到悬崖下方十几米处有一个突出的金属岩架，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静静躺在那里，身下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还活着吗？"亲眼目睹这血淋淋的场景，林序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有多年带兵作战的经验，分明早已习惯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血流成河。可唯独这一刻，林序南亲眼看到萧驭满身鲜血生死未卜的模样，一瞬间四肢僵硬，连呼吸都窒住了。

付延煜已经变回猎豹形态，矫健地沿着岩壁向下攀爬。林序南迅速解开绳索固定好，紧跟着滑了下去。

岩架上的景象让林序南胃部一阵绞痛。

萧驭重伤后被迫化作兽形，那身漂亮的皮毛被血污浸透，腹部狰狞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更可怕的是他的右前爪——几乎被某种利器斩断，只剩一点皮肉还牵连着。

付延煜见状立刻变回人形，手忙脚乱地翻找急救包："妈的，这伤......"

林序南跪在雪豹身边，手指颤抖着抚上那被血水和寒露浸得湿漉漉的皮毛。alpha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有一丝生机。

"秋廷呢？"林序南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付延煜指了指岩架另一端："在那儿，昏迷了，目测没有生命危险。"

林序南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着的豹猫。他看起来只是受了些轻伤，明显是被萧驭保护得很好。

"先救萧驭。"林序南撕开急救包，手稳得不可思议，"你去联系救援。"

付延煜点点头，变回猎豹形态敏捷地攀上悬崖。林序南独自留在岩架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雪豹的伤口。当消毒水碰到那道腹部伤口时，昏迷的大猫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忍一忍......"林序南轻声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些伤口，避免更致命的感染。

雪豹在昏迷中被活生生痛醒，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涣散的瞳孔好一会儿才对焦。

看到林序南的瞬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艰难地动了动脑袋，用鼻子轻轻蹭了蹭beta的手腕。

湿漉漉的血水弄脏了beta雪白的皮肤，萧驭口鼻涌出的鲜血一时完全止不住。平日漂亮又神气的大猫此刻像是在血腥中滚了一圈，可林序南已经没有半分不耐。

他小心翼翼的拭去对方脸上的血，好似只是在打理一只爱滚泥巴的调皮小猫。

"乖，不要动。"林序南声音发紧，"你伤得很重。"

萧驭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串破碎的气音。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豹猫，又回到林序南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

"秋廷没事。"林序南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把他保护得很好。"

雪豹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像是笑了。随后眸底那一丝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呼吸也变得更浅，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闻。

"萧驭...萧驭！"林序南慌了，用力拍了拍雪豹的脸，"别睡，听见没有？救援马上就到！"

雪豹的耳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林序南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脉搏，微弱的心跳在自己指尖搏动，很轻，但仍透着一线生机。

直到此刻，林序南紧绷的神经才有了一瞬放松。

他瘫坐在岩架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晨光中，他仔细端详着昏迷的alpha，发现对方瘦了很多，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见。

"你到底......"林序南的声音哽住了。

他没再出声打扰萧驭休息。

alpha太累了。

林序南像从前一样用指腹轻轻梳理大猫打结的毛发，粘在指尖的不再是一团团柔软的猫毛，而是点点干涸的猩红。他怔怔望着自己的两只手，才发现皮肤上全是血迹，都是萧驭身体里流出的血。

那一瞬间beta几乎痛到难以呼吸。

两年前，他用羊毛毯裹着，靠一口口喂掺了蜂蜜的药物才救活的雪豹，又一次毫无声息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而这一次，将萧驭逼上绝路的不再是战场上的仇敌。

而是林序南自己。

\

救援队来得很及时，萧驭和秋廷被抬上直升机时，林序南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付延煜也累坏了，却还是强撑精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们会没事的。"

林序南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担架上的雪豹，直到舱门关闭。

回到基地后，秋廷很快便醒了。小猫崽一睁眼就抓着林序南的手哭个不停，口中断断续续地念叨，好似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梦魇。

"哥！萧少将他......他为了救我......"

"慢慢说。"林序南递给他一杯水，"那天发生了什么？"

秋廷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被困在深林中的经历。

他先是在密林中遭遇埋伏，不慎踩中陷阱。就在地方军队赶到捕兽夹附近，妄图活捉俘虏时，萧驭突然赶到。

alpha以一敌三，开枪重伤了敌方半兽，最后为了保护秋廷不被推下悬崖，自己失足摔了下去。

"他明明可以不管我的......"秋廷红着眼睛说，"他伤得那么重......"

林序南闻言握紧拳头，眼眶红得似要滴血。

是啊，萧驭明明可以不管他的。

一个A级alpha的性命，在大多数人眼里根本不值得萧驭亲自冒险。可那个人还是去了，甚至在关键时刻，放弃了自己。

"他让我告诉你......"秋廷突然想起什么，“他说你们的约定...完成了。”

林序南胸口一阵刺痛，面上强撑的从容有一瞬碎裂的痕迹。

[把秋廷毫发无伤带回来，往事一笔勾销。]

林序南当时将这话说得那么轻巧，就是因为他觉得，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萧驭萧上将绝不会为别人舍弃任何东西。

那时他心底是带着恨的。

只因为一次荒唐的偶遇，他便阴差阳错被迫成为了这位年轻上将的精神慰藉品。林序南无力反抗，只能将心底不甘化作满身尖刺。

每当情绪翻涌，他就用言语作刃，非要剜得萧驭血肉模糊才痛快。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血性和不甘，艰难拼凑起尊严，不肯做任人摆布的玩物。

林序南曾以为在等级秩序无比严苛的半兽世界，萧驭便是绝对位高权重的上位者，所有人都要为上将做出奉献。

唯独没想到，萧驭会捧着真心任他践踏。

......

"我去看看他。"林序南站起身，声音沙哑。

重症监护室外，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萧驭。alpha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只有监护仪上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医生说他重伤后失血过多，全身多处骨折，兽形右前爪可能保不住，最严重的是腺体旧伤复发，随时可能引发信息素紊乱。

"他能挺过来吗？"林序南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大夫叹了口气。

"生理上的伤总能愈合，问题是......"他指了指太阳穴，"萧少将这些日子被关在禁闭室，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这次重伤很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序南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之前在狼种分化基地见到萧驭时，他身上不断渗血的狰狞伤疤。原来那根本不是上级严酷的惩戒，而是对方反复自残留下的痕迹。

从咬伤林序南的那一夜起，萧驭就一直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beta小心翼翼的问。

医生犹豫了一下："按理说不行，但......"他看了看林序南渴求的眼神，"十分钟，别碰他的腺体，那里格外脆弱。"

林序南点点头，随后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了雪松信息素，但当他靠近病床时，还是能察觉那股几乎微不可闻的熟悉气息。

萧驭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的皮肤上还有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林序南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管，轻轻握住那只冰冷刺骨的手。

"你这个......傻子。"他低声说，喉咙发紧。

病床上的alpha没有反应，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回应着他。

林序南的目光落在萧驭颈后的腺体上，那里还贴着一块特殊敷料，边缘隐约能看到狰狞的疤痕。这是两年前萧驭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也是他们相遇的原因。

在征求过护士的意见后，beta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暖手袋，灌满温水，轻轻压在萧驭正在输液的手腕下。

舒适的温度透过皮肤，缓解了手指的僵麻与疼痛。昏迷中，萧驭紧蹙的眉心总算舒展些许。

做完这些，林序南最后看了萧驭一眼，转身离开。

在门口，他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安逢一。

"序南！"兔狲omega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听说萧驭他......"

林序南疲惫地点点头："还在重症监护室。"

安逢一咬了咬嘴唇，这两天他待在基地，付延煜断断续续跟自己说了许多有关萧驭的事情。omega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雪狼，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他斟酌几秒，还是开了口。

"序南，你知道萧上将为什么那么快在密林找到秋廷吗？"

beta闻言一愣，怔忪的抬起头，眼底透着几分迷茫。

"因为他一直在关注那只豹猫的动态。付哥说，从秋廷出征那天起，萧驭就通过自己的关系网追踪着新兵营的动向。"

林序南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在乎啊。"安逢一叹了口气，"这两个月，你训练时他远远看着，你去酒吧他派人暗中保护，就连秋廷出征那天，他都特意调整了行军路线，就为了能多看你们一眼。"

林序南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耳边一片轰鸣。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昨晚付延煜那句“他不顾医生劝阻，极力要求尽早回到基地。”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林序南与鬣狗大校争执，质问对方为何不肯动用个人力量进行营救时，年轻的alpha上将...那个命比一切的一切都金贵的萧驭，是唯一一个主动赶回基地，甘愿为秋廷赌上性命的人。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林序南在乎秋廷。

二十年来，萧驭凭借顶尖战力成为基地精心淬炼的杀人兵器。他的价值从来只由外界定义——基地需要一尊令人闻风丧胆的半兽战神，密林渴求一位能引领众生的王者。上级视他的性命重若千钧，外人畏惧这位年轻上将的冷酷残忍。

萧驭像困兽一般踽踽独行二十载，没有人在意被供奉在神坛上的兵器会不会疼，更从未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他死里逃生后，抓住了林序南的一片衣角。

随后眼睁睁失去这世间唯一愿对他展露温柔的beta。

萧驭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他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有人愿意主动俯身，问问他战场上落下的满身伤痕还痛不痛。

满身伤病不仅是荣耀的勋章，更是血肉之躯一次次崩裂的证明。

所以当得知林序南在意那只豹猫时，他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萧驭并不认为自己与秋廷有何不同，除了这条对他人而言无比金贵的性命，alpha其实一无所有。

相比之下，秋廷则幸运得多，因为他拥有林序南的爱护和疼惜。

如果能用这副伤痕累累的残躯换来林序南想要的东西；如果能用满身伤痕换来那人片刻的垂怜。

萧驭只希望林序南能像从前一样，捏捏他的耳尖，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问道：

“伤成这样都不肯吭声，笨猫，你不会喊痛吗？”

/

三天后，萧驭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右前爪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医生为他制定了一系列康复计划，需要等病人基本康复后，逐个实施。

林序南每天都来医院，但很少进病房。他只是在窗外站一会儿，看着萧驭一天天好转。

alpha中途醒过几次，但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医生说这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重伤过后，他需要大量休息来恢复。

等萧驭彻底清醒后，林序南每天都亲手煲汤送到医院。只是alpha仍虚弱得厉害，终日沉默寡言，林序南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将温热的汤水喂到他唇边。

可萧驭的胃早已被伤病折磨得脆弱不堪，往往才咽下小半碗汤便开始反胃。

林序南见状连忙搁下瓷碗，一手轻缓地拍抚他单薄的背脊，一手按在他痉挛的胃部打圈揉动。alpha痛苦地蜷缩着颤抖时，嶙峋的肋骨隔着病号服硌在林序南掌心，让他心头一阵阵发紧。

"够了，不喝了。"林序南连忙将汤碗推远，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入怀中。他轻吻着alpha汗湿的额角，嗓音里压着心疼的颤意，"不急，我们慢慢来。"

beta出任务离开医院时，萧驭偶尔还是会陷入深深的自厌情绪当中，青白的指节死死攥着床单，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第五天早晨，林序南照例带着刚炖好的补汤来到医院，却发现萧驭的病床空了。

"你说萧少将？"面对雪狼少校焦急的神情，护士一脸困惑，"他今早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听到这里，林序南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立刻拨通萧驭的通讯器，却只听到冰冷的关机提示音。一时间，beta想到了无数种不幸的可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保温盒，被热汤烫红了掌心。

他找遍了基地所有萧驭可能去的地方——训练场、办公室、甚至禁闭室，都没有那个人的踪影。

最后，林序南想到了一个地方。

......

花园湖边的长椅上，有一道孤零零的消瘦身影。萧驭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右臂吊在胸前，左手里拿着几片面包。他机械地将面包撕成小块扔进湖里，目光空洞地望着争食的鱼群。

冷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显得这具瘦削的身躯格外单薄。

林序南放轻脚步走近，发现萧驭的脸色比在医院时还要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唇也冻得发青。

他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裹住对方，温热的手掌捧住alpha冰凉的脸颊："跑这里来做什么？小心着凉。"

萧驭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睫毛轻颤着垂下："...不用管我。"

"回去吧，这里太冷。"林序南强硬地把人搂进怀里，感觉到alpha在发抖，心脏像被针扎似的疼，他低头吻了吻萧驭发顶，"我带了甜汤，回去喂你喝一些好不好？"

萧驭挣扎了一下，却被搂得更紧。

林序南注意到他的左腕上又多了一道新鲜的伤痕，面对对方明显的挣扎和反抗，beta逐渐红了眼眶。

"为什么偷偷出院？"

"没必要占用医疗资源。"萧驭轻声说，"我这种人......"

"你很重要。"林序南连忙打断他的丧气话，指尖温柔地梳理着alpha乱蓬蓬的发丝，像在收拾一只沾了一身灰尘的受伤猫崽。

"s级alpha半兽，我最骄傲的作战搭档，基地最年轻的上将......"他贴着萧驭的耳尖轻语，"萧驭，你是最最出色的alpha。"

萧驭终于迟钝地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光。他艰难抬起重伤的右臂，声音哽咽。

"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不能握枪...也不能抱你......"

林序南不语，凑上前吻住了他颤抖的唇，尝到咸涩的泪水。

他终于知道了对方心底的芥蒂，那只能端起伯莱塔F92的右臂，能力强悍到可以在战后受伤的情况下将敌人一击致命的狙击手。

萧驭如今要面对遥遥无期的康复之路，铡刀高悬头顶，也许会就此斩断alpha光明的前途。

林序南罕见地哽咽了，眼眶红肿，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

"秋廷恢复得很好。"他抵着萧驭的额头，拇指擦去对方眼角的泪，"他想谢谢你。"

听到这里，萧驭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肺里发出细弱的哮音。

林序南立刻轻拍他的后背，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剂喷雾，轻车熟路的抵在alpha嘴边："慢点呼吸，听话。"

alpha呼吸频率彻底恢复后，林序南将对方披在身上的外套整理好，低头仔仔细细的扣全扣子。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萧驭，谢谢你安然无恙的回到我身边......"

"那你还...愿意要我吗？"萧驭缓缓眨眼，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林序南没有回答，而是从拿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杯，将温热的蜂蜜水喂到对方嘴边："先把这个喝了，你嘴唇都白了。"

看着萧驭乖乖咽下温水，他才柔声说："你要好好生活，我们还要一起...打很多次胜仗。"

他用指尖描摹着alpha消瘦的轮廓，眼底洇着一层朦胧水光。

"回到我身边吧。"

萧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像个孩子似的把脸埋进林序南肩窝。beta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任由自己单薄的训练服被泪水浸湿。

"跟我回家好不好？"林序南吻着他冻红的耳尖，"家里准备了很多甜汤，我们一起尝尝。"

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个相拥的人影，将他们的倒影投在湖面上，水波荡漾间，勾勒成一幅朦胧而美好的画卷。

林序南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他想，或许两个人都需要时间来治愈。

他要在余生漫长岁月里让萧驭感知到被爱的意义，用实际行动告诉alpha，生命的价值从不该用战功和勋章来衡量。总有一天，雪豹会在爱中重新长出血肉和光鲜的毛发。

上将、战神的头衔分量实在太重、太过遥远。

如果可以，林序南希望，对方永远是可以抖着耳朵向自己撒娇卖乖的大猫。

end.

不知道猫科动物容不容易养熟，瞎写的，没有不喜欢猫猫的意思~

彩蛋是特别好吃的弃猫效应，包饺子就是为这碟醋，带点自卑自厌心态的易碎豹崽子就该被老婆小心翼翼宠着🥹

虐攻 胃出血

狗血有 医理无 年下

倔强小狗攻 X 暴躁嘴毒受

孟舟 X 魏冉

  孟舟去接魏冉的时候，魏冉已经喝到不省人事了

  包间里倒是没怎么乱，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少爷，但是喝起酒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劝一杯我劝一杯，喝着喝着就容易喝醉

  孟舟来之前就想到过这种情况，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没想到魏冉这次喝那么醉，连孟舟都没认出来，伸到眼前的分明是两根手指，魏冉非要掰扯着说是四根

  “哥，回家啦”

  孟舟抱着魏冉往外面走，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下来

  坐在包间里的这些人不乏有对魏冉有意思的，多少都对孟舟表示过，不出意外的都被魏冉骂一顿之后拒绝，说他们是不是没长耳朵和眼睛不知道他家里面有人吗

  前几次孟舟来接人的时候，魏冉喝的不算醉，别人让孟舟喝酒，魏冉都会拦着，像看住宝贝一样看住孟舟，不让别人灌酒，说孩子还小不能喝，再说了他家小狗只能他自己灌

  这次那些人看魏冉已经彻底睡过去了，胆子大了不止一倍，拿着酒杯就过来让孟舟喝，说不喝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以后他们在生意场上也不会照顾魏冉

  孟舟不傻，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故意的，这些公子哥没一个比得上魏冉，个个长的好看，实则是空有好看的皮囊，内里没一点真本事，魏冉在生意场上照顾他们差不多，哪里轮得到他们来照顾魏冉

  “小舟是吧，我也算是和冉哥一块长大的，这杯酒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带头的就是这个笑眯眯的男人，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孟舟，为什么魏冉就看上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而拒绝他

  孟舟不想喝，喝了这一杯，下一杯就会接着过来，一杯一杯的迟早会喝醉，魏冉不允许，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

  “谢谢哥，我回家还要照顾阿冉，就不喝了”

  孟舟故意把“阿冉”两个字咬的很重，他就是想告诉所有人，魏冉是他的，谁都别想打什么主意，可是他低估了面前男人的阴暗，眼见劝不动还被刺激了一顿，索性一耸肩膀不装了

  “我还以为冉哥看上的是什么人，就一毛头小子，你什么都没有，配得上冉哥吗？”

  “配不配得上也用不着你来说”

  孟舟说着就要抱着人走，怀里的人被折腾的睡的还有点不安稳，一个劲的往孟舟怀里钻，还哼哼唧唧的，似乎是在表达对嘈杂声音的不满

  孟舟一看他哥不舒服自然烦的不行，他知道这杯酒不喝是走不了了，也不顾及有些抽痛的胃，用别扭的姿势夺过来那杯酒，仰头喝下

  酒刚进入喉咙就烧的不行，到胃的时候更是不舒服，像是要把喉咙连着肠道一起侵蚀掉，孟舟没想到这酒那么烈，他本来就是空腹来的，这几天工作室接了一个大活，如果做成了，工作室就能更进一步，所以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过，吃饭更是随意

  但是无论有多忙，只要魏冉需要他还是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酒是喝完了，但是那人显然还没有解气，直接伸脚拌了孟舟一下，孟舟为了护着魏冉的头，胳膊直接砸在了地上

  “哎呀，一杯酒就喝醉了？可别摔着冉哥”

  那人说着就去碰魏冉，孟舟顾不上胳膊的疼痛，瞬间拍来那人的脏手，他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经过这一场闹剧，孟舟更加坚定了以后不能让魏冉再来这种场合的想法，口口声声说着爱，为了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面子，丝毫不在在乎这种行为会伤着魏冉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孟舟随意的吃了两口东西，吞下两片止疼药，哄着魏冉喝下醒酒汤之后就又去书房忙工作去了

  他必须要努力工作，虽然那些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与魏冉之间的差距，他必须要缩小差距，离魏冉近一步，再近一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配得上魏冉，他也可以成为魏冉的依靠

  

  昨天晚上喝的的确是有点太多了，魏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早上10点了，他没想喝那么多，可是心里不舒服，以前觉得借酒浇愁是矫情，现在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

  魏冉总不是没感觉到孟舟不对劲，几次三番想要和他谈谈，都会被孟舟撒娇卖萌躲过去，魏冉就算心里不爽也没办法

  他不会爱人，他不知道爱人之间正常相处是什么样，他父母没给他做好表率，没遇到孟舟之前他只觉得恋爱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凑合凑合就行，爱不爱的都可以

  造成他改观的就是孟舟，孟舟父母虽然走的早，但是他父母给他做好了榜样，让孟舟知道怎么爱人，可是最近孟舟的小心翼翼让魏冉很不舒服，明明开朗热情小狗变成了可怜巴巴的看家小狗，以前吵嚷着去哪里都要跟着，现在却心甘情愿的待在家里

  不对劲，很不对劲

  魏冉出来看看厨房没人，厕所没人就知道这孩子又跑书房看文件去了，更烦躁了

  “啧，又跑书房去了”

  孟舟这边同样不太好受，昨天那杯酒就像是所有并发症的催化剂，孟舟在书房里坐了那么久，调动全身上下的注意力看手中的文件，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胃就像是被人捅开了一样，呼呼的往里面吹风，止疼药吃下去也没多大的效果，刚想去书房的床上躺一会就听到了魏冉的脚步声

  上扬的嘴角在想到什么之后迅速压下去，他的确想扑到魏冉的怀里，让魏冉好好的给他揉一揉，最好再亲两口，可是那是小孩子的行为，他不能，他不想被小孩子，不成熟，幼稚的标签所束缚，他想成为成熟，稳重的存在，能够被魏冉依靠的存在

  “哥，你醒了”

  没等魏冉敲门，孟舟就开门扣住魏冉的腰，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爱人的嘴角

  “大周末的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看什么文件啊”

  魏冉瞥一眼没关门的书房，地上桌子上全都是让人看了就头疼的文件，那破文件就那么好看吗？

  “头还疼不疼？昨天晚上喝了不少，我去给你煮点粥好不好？”

  孟舟没回答魏冉的问题，他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只要这个项目成了，他就能再上一步台阶，再跨越一道门槛，让自己成为可以依靠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成熟稳重的？不行，魏冉不喜欢这样的回答

  魏冉见孟舟故意扯开话题，心里有点生气，但是又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毕竟魏冉话里话外都是在关心自己，明明自己才是年龄大的那一个，却被魏冉照顾的像个小孩

  “你接着看合同吧，我去做”

  “我和哥一起吧，我想喝你做的麦片粥”

  孟舟只有在这时候才像个孩子，头发没有抹上发胶，刘海听话的散下来遮住额头，把孟舟显得年纪很小，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魏冉总说带着他出去就好像是在诱拐未成年犯罪

  “好，可算把你从书房带出来了”

  孟舟笑笑没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去吃止疼片，去休息，去投入爱人的怀抱，可是成熟的小狗不能这样做

  胃的灼烧感越发强烈，连带着头也开始痛起来，昨天晚上摔倒的时候为了护住魏冉的头，孟舟的胳膊几乎是直接砸在地上，止疼片药效一过，这会儿又开始疼了起来

  魏冉不知道孟舟的胳膊不舒服，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孟舟没忍住疼，从嘴里泄出来一点声音

  “怎么了？胳膊怎么了？”

  孟舟赶忙后退两步与魏冉拉开距离，他想着这点小事一会儿他自己找个理由去医院就行，孟舟工作这一周累的不行，还是不麻烦人比较好

  “没事，就是刚才伸懒腰不小心抻到了”

  魏冉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却突然响起了

  “艹，大周末的谁打电话”

  魏冉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看着孟舟躲躲藏藏的样子就更是不爽，一看是昨天晚上灌酒的朋友，一接电话就开始骂人

  “大周末的打什么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恼，反而贱兮兮的让魏冉过来吃饭

  “不去，老子在家陪孟舟，没空”

  魏冉抬头看了一眼孟舟，孟舟也恰好碰上魏冉的目光，脑子里又想起来孟舟的隐瞒

  “啧，等着，一会儿我就到”

  孟舟知道魏冉是生气了，但是明明自己做的很好啊，不随便发火，不幼稚，一步一步变得成熟体贴，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他不想让魏冉去，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想拿自己的不舒服当做借口，但是又担心魏冉会不会觉得他太脆弱不值得依靠，毕竟一杯酒就能把人折腾这样，哪里有安全感可言

  “哥，可以不去吗？”

  魏冉去不去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孟舟坦白说他的不舒服，魏冉就一定不会去，可是魏冉是这样想的，孟舟却不是，他只害怕自己不可靠，不稳重

  “一会儿就回来”

  魏冉没再说话，换好衣服之后就走了

  麦片粥还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面包也已经出炉，可是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孟舟从魏冉走就站在厨房，过了十分钟还是站在厨房，耳鸣感越来越严重，好像无数个口哨吹响之后的回音在房间里经久不散，面包的香气没有勾起人的食欲，反而让孟舟忍不住想吐

  孟舟趴在洗漱池吐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吐不出来什么，只能一直干呕，一抬头，孟舟看到镜子里自己越发嫌弃，冷汗把前面的刘海打湿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的不行，嘴唇发紫，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胃部的抽痛把他从迷茫中拽出来，他不能让魏冉自己去，如果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他必须要陪在魏冉身边

  孟舟不管身体上的不舒服了，开着车就去刚才电话里说的地方，他要给魏冉说清楚，他想告诉魏冉自己不想变成熟，不想看那些该死的合同书，他想一天24小时缠着魏冉，他想抱抱魏冉

  到了之后才发现，魏冉不在那里，但是那些人明显不想让孟舟就这样走，推搡着把孟舟摁在座位上

  如果是之前，孟舟大可以挣脱这些人离开，但是现在他疼得都快喘不上气了，眼前已经出现了黑雾和星星，身上的冷汗早就把衬衫浸透，连带着双腿都开始发麻，走一步都困难

  “孟舟，我听说，你最近在和王总合作，刚巧，王总也在这里，你只要把这两杯酒喝了，其他的都好说”

  孟舟冷哼了一声，他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两杯酒喝下去他怕是会被抬着出去，他一直都不明白生意为什么要和喝酒挂钩，他不想，可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酒杯了

  或许他还是想喝的，或许喝多了就不用考虑那么多的事，不用考虑他才是不是会成为魏冉的依靠，不用想着童年父母离世之后，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生活，更不用想着这些人嘴里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孟舟仰头把酒喝了下去，喝了两杯还不算，他像是止不住了，想把这些年的痛苦和煎熬全部发泄出来，一杯接着一杯，有人看出来孟舟状况不对，拦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些酒烈的很，孟舟几乎是像喝水一样把酒喝下去，他的胃本来就不舒服，眼下更是破烂不堪，房间里面所有人都没说话，直到孟舟吐出来一口血掺杂着酒才意识到出事了

  灌酒的人表面上不慌，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如果只是孟舟，那倒是无所谓，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人在乎，但是他不确定魏冉究竟有没有把孟舟放在心上，他怕的是魏冉，魏冉手段有多狠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真的像魏冉表现的那样，那他和他父母的事业算是彻底完了

  

  魏冉答应去吃饭的时候就没打算真的去赴约，大好的周末他只想在家撸狗顺毛，但是狗子不说实话，他只能假装答应刺激刺激魏冉，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等着小狗打电话解释清楚

  他正想着孟舟怎么还不打电话，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过来

  “是魏总吗？我是风庆集团的王总，最近和您爱人合作的就是我，您快来一下吧，孟舟出事了”

  魏冉几乎是闯了全部的红灯过去的，到房间的时候，只看见一群人围着瘫坐在地上的孟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生怕惹到麻烦

  魏冉在看到孟舟的那一刻身上的血几乎都凝固了，孟舟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衣服上吐的都是混浊的血和酒，还止不住的抽搐，眼睛都快闭上了

  “小舟，舟舟，是阿冉，你看看我”

  孟舟知道魏冉来了，但是他没力气睁开眼睛，眼皮太沉了，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再给魏冉解释

  “已经叫救护车了，马上就到，您…您别急，魏总”

  “谁他妈的让他喝酒的！”

  一群人瞬间撇清关系，劝酒的那个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我就…就劝了两杯，剩下的全是他自己喝的，我们想拦都没拦住”

  下面的话魏冉没听清楚，他也不想听，上去就把那人踹倒在地，用皮鞋狠踹那人，直到救护车来，把那人一块抬走，走之前，魏冉还告诉他，他和他父母的公司都别想好过

  孟舟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魏冉还在发懵，他在救护车上都是懵的，灌酒的人说，他不知道魏冉把孟舟看的那么重要，他以为孟舟就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小孩

  魏冉这才意识到，他平常有多离谱，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在别人看来，都是主人逗弄小狗的把戏，让别人以为他只是和孟舟玩玩，所以他们拿孟舟当玩物，随便的欺负他，更好笑的是还有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人为难孟舟了，孟舟还了保护他伤了胳膊，这样的事情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自己还为了这件事生气

  真可笑啊，如果别人都这样认为了，那孟舟呢？身在漩涡中心的孟舟只会想的更多，刚才王总告诉他，孟舟在一周之内提交了六个方案，拼命的争取这次机会，他的小狗为了一句成熟稳重就这样不要命，他还坐在咖啡馆等着孟舟道歉？

  “艹”

  医生说孟舟的胃出血太严重了，烈酒和空腹导致出血点增加，再加上孟舟有些低烧，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

  魏冉呆呆的点点头，他不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但他是加了把火的人，他以为让孟舟多见见这些人，可以让他少走些弯路，是他把孟舟带到那样恶劣的圈子里，他以为这样能帮孟舟，护着孟舟，可是孟舟都快咬死了他才意识到他错了

  孟舟睡了好久，如果不是呼吸面罩上的水雾，魏冉都害怕孟舟是不是不要他了，自从离开家之后，魏冉就没哭过，这几天哭的把前辈子哭的都补过来了，呜呜咽咽的，吵醒了睡了好几天的人

  “别哭了，哥，我做那么长时间的梦，一直听见你哭，我都心疼死了”

  魏冉愣了一下，猛的站起来摁呼叫铃，他的小狗终于醒了

  “心疼还不快点醒过来，你是要吓死我吗？”

  医生检查过后表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不然就是要命了

  医生走了之后，孟舟想开口道歉，魏冉却轻轻的捂住魏冉的嘴

  “舟舟，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把你带进那些人中间就是好的，我觉得那样能帮你，但是我好像错了，是我不对，我一直把你当成小孩，说你幼稚和不稳重，但是事实上我喜欢你的幼稚，喜欢你的撒娇和耍赖，我不能什么都要，不能要求要你成熟稳重的同时又让你冲我撒娇，我不喜欢被我要求装成熟稳重的孟舟”

  魏冉没说过什么好听的情话，今天说的已经快把他的脑袋烧炸了“而且我很依赖你的，舟舟，你不用那么拼命赶上我，不着急，我会等着你，等多久多可以”

  孟舟被这一大段话砸的有些猝不及防，他哥的意思是，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冲他耍赖和幼稚，可以陪他去童年没去过的游乐场，同时他也可以站在魏冉的面前，让魏冉依靠

  “哥，我胳膊好疼，那个人一点都不好，他故意拌我，差点摔了你，你还怪我…”

  得了便宜就卖乖是孟舟好久都没展现出来的小孩气，憋了那么久终于能解放了

  “好好好，哥给你吹吹，以后咱们不见他了，你也不许喝酒”

  孟舟嘴一撇“明明刚才还说可以依靠我的”

  “笨蛋，没听医生怎么说吗？你喝饮料，我喝果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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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可以约稿，具体看置顶

  

腿伤，心脏病，胃疼，高烧。破镜重圆，离婚已育，追夫。1.7w+。

沉默寡言总裁攻✖️正直体贴警察受

唐奏✖️余浅阳

「他比月光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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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是余浅阳提出来的。

那时候，唐深刚上了半年幼儿园，唐奏的事业也步入了正轨。

余浅阳把离婚协议书递到唐奏面前的时候，唐奏好不容易把唐深哄睡，窝在沙发刚喝了口水。

唐奏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没管财产分割的问题，只是加了一条，他要唐深的抚养权。

余浅阳没争。唐深跟着唐奏，会更安全。比起他这个接到派遣就离开、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爹地，唐奏更能抚养好唐深。

可是余浅阳忘了，唐奏的父母早就离异后各自婚嫁，没有人能帮忙带唐深了。

最后，唐奏让余浅阳换不同的衣服录了十几段视频。他说，孩子太小，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以后每年过年和生日给唐深放一段，直到唐深小学毕业。

很久以后，余浅阳再次遇到唐奏，看见他身体差得不像话时，对今天这个决定也曾后悔。

办完离婚手续，余浅阳跟唐奏笑了笑，拿着车钥匙打算离开。

唐奏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余浅阳没回头，但也知道唐奏没走，于是朝他摆了摆手。

余浅阳离开的第一年冬天，唐深感染流感，高烧几乎40度。下午四点钟，唐奏正灌第四杯咖啡，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他放下咖啡杯，拿起车钥匙赶去幼儿园。

雪天路滑，医院又人满为患，地上雪化为水，脏兮兮的直打滑。

唐奏抱着小崽子，在拐角那处被人推搡了几下，他护着孩子，小腿猛地磕在墙角，踉跄一下。

他不敢耽搁，觉着不算严重，索性忍着疼，挤在急诊大厅，直到小孩子打上吊瓶。

没有能躺下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将怀里滚烫的崽子打横抱着，一下下拍哄。

两个多小时后，护士过来拔了针，再走去缴费时，唐奏的右腿已经没了知觉。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腿就落下了病根，很难再剧烈运动。

余浅阳离开的第二年冬天，唐奏接了个大项目，没日没夜的应酬。

小崽子没什么安全感，他也怕崽子晚上自己在家不安全，就约定好，每天晚上十点之前肯定回家。

那天，唐奏出差去隔壁省见合作公司总裁，灌了几杯高度白酒，吐的胃里什么也不剩，才总算谈妥了事宜。

由于暴雪预警，飞机不能照常起飞，延后三小时。

唐奏把行李塞给助理，让他等飞机，自己从机场走出来，招手喊了出租，去车站坐大巴。大巴车上味道重，他忍着胃里痉挛，撑着恶心欲呕，堵在高速一个小时后，终于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九点五十分。

小崽子坐在沙发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家里的灯也全亮着。一见到唐奏，立刻扑过去，奶声奶气喊爸爸。

唐奏胃里疼得有些意识模糊，可还是白着一张脸，蹲下身接住了带着哭腔的崽崽。他站不起身，就左腿跪在地上，温柔的哄着，一遍又一遍说着爸爸错了，宝宝不怕。

直到小家伙回了房间，他才挪到卫生间，反锁了门，死死按着胃腹，手臂脖颈青筋凸起，呕的近乎缺氧。

他靠在墙上，打开手机，看着孩子满月时，一家三口拍的照片，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止住哽咽。

余浅阳离开的第三年冬天，小崽子上了一年级。中午十一点半下课，下午四点半放学，唐奏按时接送，变得更忙了。

助理亲眼看见唐奏忙的一刻也不能休息，主动提出替他接送孩子。

他摇摇头，说不累。

他说，助理是很出色的工作伙伴，不必给他做保姆。

唐奏很清楚，父母离异的孩子总是缺少家庭关爱的。他缺失的童年，不能让他的孩子再重蹈覆辙。

他从小不被父母接送，所以羡慕那些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小朋友。

而他的儿子，如今也被牢牢抱在怀里，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小嘴嘟哝着学校发生的故事。

深夜，小崽子已经入眠，唐奏却在书房与国外的老总开视频会议。

胸口倏然一阵刺痛。猝不及防，唐奏慌忙用手覆上心口。气息已然不稳，他关闭麦克风，起身去大衣口袋拿药。

腿间一疼，屈膝磕在地上。

手臂抵在唇边，压低了呛咳的声音，大力喘息着，几乎用了全部力气。

他摸索着拿到救心丸，吃了几粒，靠在书柜上歇了很久。然后回到书桌前，跟几位等待的老总解释了几句，继续开会。

唐奏撑着愈发残破的身体，独自抚养着孩子，让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成长。

一年级期末结束前，小学开了一次家长会。唐深小同学作为班长，优秀的文体和开朗的性格深受班上同学喜欢。

老师一致决定，让唐深同学的家长代表全体家长在年级中做一次致辞。

唐奏得到消息后，彻夜写了演讲稿，还推了与柳医生约好的体检。

从幼儿园到小学，唐深的每一次家长会，唐奏都会准时参加。

这三年半以来，唐深一开始还会问，爹地去哪里了。唐奏总是温柔的抱着他，轻声道：“爹地很忙，不能来陪宝宝，爹地也很难过。”

后来，小崽子也不问了。许是每次提到爹地，爸爸都会愧疚又无措。他不想看到爸爸漂亮的眼睛中失去亮光。

夏天，雨水充足，刚下过雨，温度凉快又潮湿。

唐奏去参加家长会时，正是高烧第二天。他胃不好，吃不得退烧药，就这么硬挺着。

演讲惯了的唐总，第一次有些紧张。他没再看演讲稿，嗓子沙哑却并不难听。

他感谢了学校的氛围，感谢了老师的教导，感谢了同学的陪伴，也感谢了他家小崽子。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只是很幸运，有一个很好的孩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我很感谢他，在做天使的时候，挑选了我做他的父亲。”

开完家长会，他走出报告厅，接过小崽子的书包，揉揉小脑袋。

身边有同学和家长经过，两个小朋友互相说了再见。

同学的家长笑道：“唐先生，总是见你接送孩子，怎么不见你爱人？”

唐奏一愣，接着露出得体的笑容：“我爱人工作忙。”说着，又找补了一句，“他很爱孩子。没能参与孩子的成长，他觉得很遗憾。”

他低头，果然发现敏感的小朋友垂着脑袋，便笑着说道：“今天宝宝陪爸爸去商场夹娃娃好不好？爸爸想要上次那个咸蛋超人。”

小孩子总是好哄的，立刻仰起头笑，蹦蹦跳跳跑在前面。

唐奏来不及让崽子慢一点，就被一阵咳嗽堵住了口。愈发升高的体温让他很难跟上小崽子的脚步，狠了狠心，扣了两片布洛芬。

不管是止疼还是退烧，总归都会好受些。

商场外熙熙攘攘，似乎还有警察。唐奏忍着身体不适，上前几步，想拉住往前冲的小崽子，却只摸到小崽子的衣领。

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走上前。

抬头间，看见了歹徒挟持的人质。

在他愣神之际，前面小崽子喊了一句：“爹地！”

余浅阳也没想到，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任务，就遇见了前夫和孩子。

彼时的余浅阳不敢松懈分毫，匆匆瞥了一眼父子俩，就不敢再看过去。

只这一眼，让他心里异常酸涩。

这些年，孩子长高长大了，唐奏的脸色却差得要命，人也瘦削的厉害。

视线对上时，余浅阳却看到了一抹温柔又安心的目光。

霎时，身后歹徒的刀在余浅阳的脖颈处又逼近了几分。

余浅阳调整着呼吸，没敢侧头，跟歹徒对话：“诶，兄弟，你有孩子吗？”

人持刀不语，手有些轻颤。

“你...孩子多大了？是个女儿还是儿子？”余浅阳感受到那人的变化，继续说道，“我们家是个臭小子，但是我跟爱人离婚了，好几年没见了。”

“...”身后人沉默片刻，低声回了一句，“女儿。”

“嘿，姑娘好啊，贴心小棉袄。小姑娘多大了？”

那人又沉默良久，道：“幼儿园。”接着，又收紧了手，“别动！”

周遭的看客被警察分散，站在警戒线外面的人都后退了好几步。

只有抱着小崽子的唐奏，半步也没挪动位置，撑着那口气，将孩子全部裹进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怀里的崽子抽着鼻子，小声的喊着：“爹地...”

余浅阳听见了，但不敢回。

“兄弟，为了闺女，别走上这条路。”他尽力劝解，“你得看着她考上高中大学，以后她长大了，喜欢上哪个臭小子或者小姑娘，你也得替她把把关。”

身后的人半晌没说话，颤的很厉害，哽咽道：“她...死了。”

顷刻间，刀骤然收紧。

余浅阳也蜷起三根手指。

同事看到信号，准确无误的将歹徒及其同伴击毙。

枪响的刹那，唐奏调转了身体，背对着现场，避免了孩子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

听到两声响，抱着崽子的唐奏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冰凉的指尖划过小崽的脑袋，轻轻安抚着。滚烫的掌心却不敢贴近。

这种僵直的状态，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缓过劲。

唐奏转身，看到完好的余浅阳，松了口气。

紧接着，胃腹里的疼痛彻底失控。

他微微蹙眉，任由余浅阳接过怀中幼儿，自己后退了几步。他撇过头，低低的咳了几声。已经很久没喝水，嗓子哑的不像样。

腿虽已发软，但唐奏还是固执的站在身旁，看着父子团聚的片刻欢愉。

他像一个旁观者。

大人的思念寂静无声。

而稚子的思念震耳欲聋。

唐深太久没见到爹地了，扑到爹地怀里就小声啜泣，得到爹地的拍哄后，才放声哭出来。

小朋友糯糯的道：“爹地，我好想你。”

余浅阳也红着眼眶回应。

待孩子哭累了，才看向一旁安静的唐奏。

对视良久，余浅阳才低着头，轻声道：“你瘦了好多。这些年，辛苦了。”

唐奏摇头，笑了一下。

小朋友兴奋的问：“爹地爹地，爸爸要带我夹娃娃，爹地一起去可以吗？”

余浅阳看了一眼唐奏。那人虽沉默，但颤抖的眼睫却显示了他的情绪。心下一软，抱着崽子点头应下。

商场已经恢复营业。余浅阳先跟领导和同事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孩子走在前面。

唐奏解开西装的扣子，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店铺还没有很多人，唐奏买了一百个币，拿着小篮子，推了小推车，供余浅阳和唐深取用。

小朋友在里面跑来跑去，还是先跑到咸蛋超人的娃娃机前，开始投币。

唐深从小就很听话，很少玩毛绒玩具。

喜欢毛绒玩具的人，是余浅阳。

第一次带唐奏来店铺夹娃娃的人，也是余浅阳。

第一次夹起来的娃娃，就是咸蛋超人。

这些年余浅阳不在身边，每次唐深不开心或者哭的时候，唐奏都会带他来夹娃娃。

唐奏总是拿着硬币站在一旁，哪怕一开始一百枚币都被浪费掉，唐奏也在所不惜。

“爸爸——！”软乎乎的小手捧着软乎乎的娃娃。

唐奏扬了扬唇，接过来。

余浅阳很会夹娃娃，他手把手教着孩子，没多久，娃娃就装了半个推车。

最终，唐深小朋友换成了两个小包和一个大娃娃。他大方的把两个可爱的小包送给了两位家长，自己抱着那个大娃娃。

换购大娃娃时，还差一个娃娃。

唐奏将特意留下的咸蛋超人递过去。

余浅阳却递去了两枚币：“宝宝，爹地再帮你抓一个。”

从店铺出来时，已经到了饭点，小朋友闹着吃火锅。

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唐奏将菜单递给坐在对面的父子，先点了锅底：“一份海鲜汤底，一份麻辣汤底，再要一份番茄汤底。”

菜上来后，小朋友用夹子替许久未见的爹地夹了肉片，又同样站起来给唐奏也夹了。

涮好肉，唐奏捞出来，分别夹到余浅阳和唐深的餐盘里，然后替他们盛了一碗自己锅里的番茄汤。

这是他们从前的习惯。

余浅阳喜欢喝里面的番茄汤，唐深随了爹地的饮食习惯。

以前没有唐深的时候，唐奏也总是先将涮过一次肉的汤底盛一碗出来，放在余浅阳面前。

余浅阳总说，涮几片肉的汤底，既有荤香，又不腥腻，最是好喝。

现下，唐奏胃里难受的紧，旁人闻到的美味佳肴，在他眼中如催命毒药。

可还是改不了先盛汤的习惯。

他的左手藏在桌子下，按在胃腹间，疼起来的这一阵，几乎乱了呼吸。

右手颤着夹了几片绿叶菜，烫熟后，给大快朵颐的父子俩夹过去。

胃里隐隐有痉挛的趋势，绞痛加剧，哪怕隐忍如唐奏，也有些受不住。冷汗顺着眉间滑落，他稍稍远离餐桌，将自己隐入座椅。

餐厅人声鼎沸，对唐奏来说，声音震得心脏乱跳不安稳。

唐深小朋友太久没见到爹地，拉着余浅阳说个不停。等喂饱了唐深，余浅阳再抬头时，却见唐奏眼睫低垂，似乎还瑟瑟发抖，好像很冷。

虽然三年半没见面，但余浅阳极熟悉唐奏的身体状况。他低头对趴在怀里的崽子道：“宝宝，帮爹地再加一份面。”

上了面块，余浅阳下入番茄锅里，想了想，还是走到唐奏那侧，伸手去探人胃腹。

果不其然被躲开。

余浅阳也没强求，只是将煮的烂熟的面捞出，带了点番茄汤，放了点花生碎，撒了点葱花。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唐奏公司刚起步，天天喝的烂醉，胃差的要命。疼起来的时候，看余浅阳害怕，他就说想吃面。

从没下过厨的余警官第一次就是这样做的面。

唐奏看着那碗面，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唇，低低道了一句：“谢谢。”

客气又疏离。

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两口，以示礼貌。然后就再也没吃下。

余浅阳也没勉强，说：“走吧。我替你开车，送你们回去。”

车停在了唐深小朋友学校门口，距离商场还有一段路程。

刚吃饱的小崽子走几步就懒下来，站到唐奏面前，张手要抱。

唐奏又是个溺爱孩子的，自己都走不稳，却还要蹲下来抱孩子。

一旁的余浅阳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抢先将崽子的手牵过来，说道：“宝宝要自己走。既是为了消消食，也是因为宝宝是大男子汉，不能欺负爸爸。”

小朋友撅着小嘴，觉得爹地说得对，便一手牵爸爸，一手牵爹地，往学校停车场走。

唐奏的车还是很多年前那辆卡宴coupe。唐奏作为公司总裁，谈业务自然不会开这辆，这只是那时余浅阳挑中的一辆车，想象中开着特拉风。

钥匙被丢给余浅阳，唐奏自然而然在后排落座。

余浅阳有意开得慢而稳，时不时瞥一眼靠在车窗阖眸假寐的人，那人几乎蜷在角落，紧蹙眉头，一心一意忍着痛。

小孩子虽兴奋，但还是抵不住一天的玩闹，坐在副驾驶上，小脑袋一点一点，要睡着的模样。

余浅阳将空调温度调高，叹了口气，轻声问：“家里还有药吗？”

将手肘抵入胃腹的人低低闷哼一声，当做回答。

一路寂静。

到楼底下，余浅阳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伸手想扶唐奏，被那人不着痕迹的躲开。

他自顾绕到副驾的位置，开车门，替崽子解了安全带，安安稳稳捞出来抱在怀里。

气息还是不稳，抱着小崽的手泛着白，青筋清晰可见。

唐奏沉了口气，堪堪说道：“不送了。”

一句话，隔绝了余浅阳想跟着上楼的心。

夜色下，唐奏的脸色惨白，似乎倦的很。

两人都不走，几番僵持不下，余浅阳先叹气，打算离开，听见小崽子呢喃：“爹地...抱...爹地...暖暖...”

唐奏的呼吸明显乱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孩子温柔放至余浅阳怀里，先去按了电梯。

其实，唐深睡得深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若是唐奏将他抱回家，也不会有事。但唐奏说不准自己的作为，究竟是为了孩子，还是借着孩子的借口，留下余浅阳。

哪怕只有一晚上。

他的想念并不比孩子少分毫。

只会更甚。

家里的样子没有变，是余浅阳附庸风雅的国风装修。只是红木茶几上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现代相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余浅阳回过神，送孩子到卧室，然后坐在小床旁，一下一下的轻抚。

门外，唐奏只来得及脱下西装外套，解开最上面的衬衣领口，大步走去洗手间，俯身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这种感觉更难受。

高烧惹得他头晕目眩，心里堵的更不舒服。一口气提着，不上不下，难吞难吐。

索性，打开淋浴头，冷水冲洒下来，倒冷得他一抖。好在清醒了一些。

门嘭的一下被打开——余浅阳撞开的。

“...”余浅阳似乎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说。快步走过去，关掉淋浴，几下就解开唐奏衬衣的全部扣子，强硬的将湿衣褪下，然后倾身抱住。

他以为唐奏只是胃里不舒服，也有可能是看见他之后心里难受。这一碰触才发现，那人竟还在发烧。

“发烧还淋冷水，不要命了。”话虽难听，余浅阳声音却只有心疼，不含责备。

唐奏抬了抬眼，瞥他一下，又低下头。

眼尾带了些红，不知是吐过，还是委屈。

唐奏长相硬朗，平时的西装革履更显他稳重，可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眼。从前余浅阳就说过，两个人吵架时，一看到唐奏的眼睛，就心软了。

更何况现在。

于是，余浅阳抱的更紧了些。

温度上来，唐奏缓过来，往后挣了一下，退出余浅阳的怀抱。他垂着眸，又往胃里怼了些力气。

余浅阳对唐奏脱离他的拥抱并不意外。

唐奏的性格看似温和，实际很犟。当初是余浅阳死缠烂打，才跟唐奏在一起的。

也是余浅阳先提的离婚。

余浅阳了解唐奏，比唐奏还要了解唐奏。

答应跟余浅阳在一起，不是唐奏被缠烦了，而是他终于能确认余浅阳的真心。

余浅阳是他孤注一掷的爱意。

没有余浅阳，就什么都没了。

可三年前，余浅阳亲手将这份信任打碎了。

唐奏扶着墙，想起身。

墙壁光滑，脚下站不稳，又跌在地上。

跌的并不重，因为余浅阳拉了一把。

坐在地上的唐奏没再尝试起身，腕骨也从余浅阳手中抽出。他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余浅阳听着难过，便蹲下来，拿了浴巾给他披上，然后再次环住，轻声细语：“我们先出去，好吗？”

说话间，唐奏身上温度更高了，他冷得直往后缩，看上去很是可怜。

幸好没再挣扎，任由余浅阳扶着站起来。

夏天，屋里热着，余浅阳才敢直接带唐奏回卧室，然后打算去洗手间收拾那滩水。

唐奏稍稍抬了抬手，想拉余浅阳的手腕，又停住，收回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格外突兀。

他自嘲的笑了笑，没说话，缩在被子里忍痛。

压抑了太久。他已经不敢再发泄情绪了。

小动作被余浅阳看的一清二楚。

当年狠下心离开唐奏，是因为余浅阳的师父卧底被害，而保护伞却逍遥法外，他决心追随师父的脚步，誓要侦破案件，将人绳之以法。

特情卧底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家人。所以，余浅阳只能离婚，跟朋友们也断绝了往来。

这些年，余浅阳办理了一个又一个大案。每次捡回一条命，都想退出特情。可每一次，再遇到案件，他还是会第一个站出来，要求沉下去。

与师父一起看着他成长的老警察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别太拼命。他说，他要成为师父的骄傲。

可今天看到唐奏的样子，余浅阳只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余浅阳调亮了屋里的灯光，回头看向唐奏：“我去拖地，五分钟就回来。”

床上的人没说话，只是点头。

等余浅阳打扫了卫生，又烧了热水，带着胃药进屋的时候，唐奏听到脚步，立刻警觉的抬起头。

他皱了皱眉，喃喃自语：“你来了...”

“什么？”余浅阳疑惑挑眉，拿出温度计。

唐奏没接，却把被子掀开。

余浅阳快步走过去，问：“怎么了，是热吗？”他回身，从橱子里拿出夏凉被，又开始叠唐奏身上的被子，边说道：“盖夏凉被就不热了。不能什么都不盖，你看，你冻的都在发抖。”

唐奏没再动，夏凉被下的手死死攥着胃腹。

“吃药了。”余浅阳将药递过去，端着热水喂到唐奏唇边。

药没被吃掉，热水倒是喝了一口。

“不是退烧药，是胃药，你刚才不是胃疼？”余浅阳解释。

可是唐奏还是没吃，反而笑了。

余浅阳正奇怪，就听见唐奏呢喃，声音满是苦涩：“这次...待的时间很久。”

还没等余浅阳说话，唐奏倏然咳嗽。很急，却捂在夏凉被上。咳着咳着，开始犯呕。

他急急忙忙下床，腿一软，紧忙扶住床沿。

“诶你...”余浅阳赶过去，没能扶上。

唐奏走得很快，再次趴到卫生间的马桶上，只能呕出几口酸水。然后习以为常的收拾好，从水龙头接了两捧水漱口。

等他浑浑噩噩回到床上，像是才看见余浅阳似的，冲着余浅阳笑了。

刚才披在唐奏身上的浴巾早被丢在一边，余浅阳终于看到被他捏的青紫的胃部。在他盖上被子之前，余浅阳的手覆上去。掌心下的器官扭动抽搐，余浅阳眉头紧锁，只能一个方向按揉。

疼痛传到唐奏那里，笑容终于被收走。胃里搅动也疼，按揉摩擦也疼，唐奏却一下都没动。连声抽痛都没有。

余浅阳看过去时，对上那双湿润的多情眸。

“怎么了？”黑暗中，余浅阳的声音突兀又温柔。

静了半晌，唐奏终于开口：“这个梦...很真。”

只是五个字，余浅阳却似被震了一下。

原来，他不敢躲，是怕梦醒。

余浅阳总算明白，唐奏不肯量体温，是因为温度高了才能在梦里看见他。唐奏不肯吃药、甚至掀掉被子，是生怕病好了，人就会走。

他不敢碰到余浅阳按揉的手腕，因为从前一碰到，人就消失了。

也不敢被余浅阳搀扶去卫生间，因为从前一个人，都惯了。

病了没人疼，还要独自抚养个小崽子。

余浅阳的声音带了些颤，他心疼道：“这些年，带着小深，很难吧。”

“小深是我的依靠。”唐奏唇角上扬，但语气却有些难过，“如果没有小深，我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

两个人安静了片刻，唐奏犹豫着，嗫嚅：“今晚上有点不舒服，我能...多耽误你一会儿吗？”他说话带着气音，还因为胃里的痉挛而停顿了一下。

余浅阳是个爱干净的，上床前总要洗漱。今天却脱了鞋袜只穿着个白T，坐在了床上。

再说话时，余浅阳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不走。睡吧，一会儿就不疼了。”

温热的泪滴随之而落，滴在唐奏的肩头。

窝在被子里的人沉了几分钟，挣扎着从床头拿药。

余浅阳紧忙递水，却见他已经嚼了苦药，干咽下去。

“别哭。”唐奏忽然开口，“我吃过药了，不疼。”

“唐奏...”

“我知道这不是梦。”他好像轻笑了一下，“今晚上，辛苦你了。”

余浅阳不知道该怎么回，又听见他补充了一句：“我很满足。”

“什么时候醒的？”余浅阳顿了顿，手上按揉的动作未停，药效还没起，手下的器官未见好转。

唐奏似乎疼得稍颤，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想着，总不能在梦里把你惹哭。”

在梦里，擦不掉泪。

余浅阳靠近了一些，手上稍微撤了力道，试着那侧火炉一般，起身：“你还在发烧，安静躺一会儿。我去打一盆冷水，给你降降温。”

唐奏跟在他身后，也出了卧室。

等余浅阳端了冷水和毛巾出来，唐奏已经就着水，吃了退烧药、止疼片和救心丸。

余浅阳看着治疗多重脏器的药，惊的皱眉：“你一直就这么吃？”

“嗯。”唐奏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往卧室走，“明天得上班，崽子也得上学。”

就算生病，天也不会塌，他还是得撑起这个家。所以，副作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管用就行。

余浅阳跟着回卧室，装作没看见唐奏的目光，没上床，涮了凉毛巾，牵过唐奏的手，反复擦拭掌心和足心。

一开始，唐奏还会拒绝，让余浅阳回去。后来实在困的没了精神，也就随他去了。

看他支撑着实在辛苦，余浅阳出声安抚：“明天不去上班了好不好。我送崽崽上学。放心吧。”

这一夜，余浅阳见到了过去数十年都没见过的唐奏，脆弱、破碎、辛苦，在梦中也不敢沉沦。

可是清醒后的唐奏，又是那个谨慎睿智，成熟稳重的人了。

他连崩溃都安安静静。

翌日清晨，生物钟还是准确将唐奏唤醒。外面有动静，坐起来的瞬间，心脏倏然跳的极不规律，他不得不用手紧紧攥住胸口。

衣角被扯皱，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却被呛的咳了好几声。

头还是有些发晕，只这片刻，额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房间门被推开，唐奏以为是唐深，便锁着眉头闭眼柔声哄道：“乖，爸爸这就起床，宝宝是不是饿了？”

“慢点儿。”余浅阳声音不大，大步走上去，坐在床头，扶唐奏靠在他身上，“我做了早餐，一会儿喊宝宝起床，我送他上学。”

唐奏皱眉，轻轻往一侧挣了挣，自己勉强坐稳。待眼前的昏暗散去，他下了床，右腿有点拖拉，走得很慢，但往小崽子的房间去了。

余浅阳没跟去，他知道唐奏要强，他亏欠的这三年多的时光，在一时之间也勉强不来。索性将床铺收拾好，然后拿上一早出去买的小柴胡，就着温水冲药。

他坐在餐厅等，等了半天也没见父子俩从卧室出来。等不及了，他就端了温牛奶去了唐深的小房间。

昨天消耗的精力太大，小崽子撒泼打滚不肯起床，折腾的唐奏坐在一边紧紧捂着心口说不出话。

余浅阳蹙眉，没管耍赖的小崽，站在唐奏身后，先将牛奶递过去：“喝两口，然后出去吃饭。我喊宝宝起床。”

听见爹地的声音，小崽子的小脑瓜从被窝里露出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这小孩的眼睛随了唐奏，好看的不像话。余浅阳心软下来，坐过去张开手：“来了，我的小祖宗，起床了。”

小崽子慢悠悠坐起来，揉揉眼睛，黏糊糊窝到余浅阳怀里。余浅阳摸摸他的小脑瓜：“今天爹地送你去学校好不好？爸爸生病了，我们宝宝带爸爸去吃饭吧。”

“好。”小朋友软软糯糯点头，乖乖的从余浅阳怀里挪出来，下床后先叠被子，整理床铺，然后换好衣服。已经清醒的小崽走到唐奏面前，勾勾唐奏的手：“爸爸，吃饭饭。”

唐奏喝了几口牛奶，稍稍缓过来，跟着站起身：“好，吃饭。”

小崽子面前是肉松吐司卷和蛋花汤，唐奏和余浅阳面前是一碗清汤面。

余浅阳其实很少自己做饭，平时没时间，也习惯了快速吃饭，他大口吸溜面，又喝了几口汤。

唐奏的手敲敲桌子：“吃慢点。”他的气息还是不太稳，几根几根吃面，用小勺喝一小口汤。

“昂。”余浅阳应着，吃完最后一口。

到了七点十分，小崽子要去学校了，余浅阳站起来，重新在药杯里加了点热水。

他将药放在唐奏面前：“我试着你还有点烧，喝点儿退烧药——这个是儿童用药，效果慢，但是其他药怕你心脏受不住。”

想了想，又补充道：“中午我接孩子，你别管了，没什么事就回家吃饭。”

许是太难受，又许是余浅阳走得太快，唐奏只是喘了口气，没拒绝，将剩了小半碗的面放在一边，拿起药，当水喝下去，哑着嗓子道谢。

余浅阳没开车，一是他的车没开过来，他不好跟唐奏要车钥匙，再一个是他单位实在没有多余的车位。于是，打了辆车，送小孩去学校。

到了路口，余浅阳跟着一起走下来，牵着小朋友的手往学校大门走，边走边问：“宝宝中午想吃什么？”

唐深将爹地的手攥的紧，摇摇头：“宝宝不知道。”说完，又紧张兮兮的抬头询问，“中午还可以见到爹地嘛？”

“中午爹地来接宝宝放学。”余浅阳将他抱起，在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亲。

校门口的值班老师是唐深的班主任。小朋友乖巧说老师好。班主任温和的笑着应答，又跟余浅阳点点头。

余浅阳将他放下来，整理了一下校服：“去吧，乖乖上课，中午爹地就在门口等你。”

送下依依不舍的小崽子，余浅阳赶去支队。深思熟虑过后，他敲响了领导办公室的门。

老领导看见是他，叹了口气道：“浅阳啊，这次的任务你就别争了，已经给了刑侦A队，归潮已经安排人去了。你们特情就...”

余浅阳笑了笑：“老领导，我没想去。我是来申请调回B队的。”

“嗯？”老领导吃了一惊，笑着撇了他一眼，“想开了？”

“想开了。”他也跟着笑，“以前沉下去，是为了报师父的恩；现在浮上来，是为了爱亏欠的人。”

由于领导一致批准，唐奏回B队的调令在中午前就下来了。刚回B队，案子不多，他接手了两个不算棘手的案件，整理了证据链。看着十一点钟，打了声招呼就下班了。

回家做好饭，又用保温桶打包好，正好到点接唐深放学。

接到小崽子后，开车到唐奏的公司。

公司前台不认识余浅阳，但认识唐深。唐奏虽然在开会，还是有人带他们去了总裁办公室。

等到十二点半，唐奏还没开完会。余浅阳先让小朋友吃饭，吃饱之后，小崽轻车熟路走去里间的休息室，爬上爸爸休息的床，闭上眼睛睡午觉。

差不多一点钟，唐奏才进来。

助理扶着进来的。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导致他开完会才察觉出身体的不适。又加上阴天，腿也不舒坦。走出会议室时一个踉跄。

余浅阳站起身，自然的扶住唐奏另一侧。

唐奏似乎不适应余浅阳的搀扶，身体还是习惯性往助理那边斜倚。直到坐回沙发，这才抬臂捂住胃腹，另一只手挥了挥，让助理出去。

他的气息犹显不足，疲倦的抬眸，靠在沙发背上，轻声叹气。

半晌，余浅阳将饭菜打开——幸好保温效果不错，还算温热，盛了一碗汤：“喝两口，压一压。”

唐奏没接，只固执的看着余浅阳，眼神里是余浅阳读不懂的复杂，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胃不舒服？那也将就着吃两口，然后再吃药。不然疼得更厉害。”余浅阳坐到唐奏身边。

“你...”

“小深在你的休息室睡觉，一会儿吃完饭你躺在沙发上，我给你揉揉胃。”

唐奏没拗过余浅阳，接过碗一口气喝完，好像在跟谁赌气。胃腹正在搅着，倏然出现食物，更受不住。反胃感立刻涌上来。

他喉结翻滚，自虐般咬着唇硬挺，汗液滴落，覆在胃腹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放松，唐奏。”余浅阳显然被吓了一跳，他不太敢说太大声，怕把小崽子吵醒，却也着急的环住唐奏，“别用力，当心伤着！”

唐奏卸了力气，阖了阖眼。半晌，还是推开余浅阳，去了走廊右侧的卫生间。

他关了卫生间的门，呕的撕心裂肺，呛得几乎喘不上气。

余浅阳在外面久等不开，沉不住气，直接将门踹开，冲进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将东西吐出之后，唐奏并没有什么好转，疼痛也并未减少。他低垂着眸子，问道：“饭也送了，孩子也接了，余警官还要做什么？”

“我...”

“我这几天...在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过几天再陪你玩，好吗？”他说话有气无力，万般无奈。

没等余浅阳说话，唐奏就撑着站直身子，毫不避讳的拉着余浅阳的手搁在自己乱搅的胃部：“别折腾我了。很疼。”

余浅阳跟在他身后，又进了办公室。这一次，余浅阳坐在了待客的椅子上：“唐奏，你得去医院检查检查，你这样，我很担心。”

“查来查去也是老毛病，不能开刀不能根治，开一堆苦药，有什么用。”唐奏的话很直白，他很累，躺在沙发上，盖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覆上胃部，规则的朝一个方向按揉：“不怕。不能开刀不能根治，那我们就慢慢养。”

唐奏没听清，困的睡过去。

  

一连五天，中午余浅阳先给唐奏送饭，然后去接崽子回家吃午饭——值得庆幸的是，这三年多来，唐奏并没有换家里的密码。下午下课又带孩子回他单位写作业。他出案子的时候，就有同事帮忙看着孩子。

虽然给唐奏省了很多时间，但唐奏的脸色还是一天天灰败下去。

周六的中午，小崽子不用上课，余浅阳带他去玩了一上午后，又偷摸带他在外面吃了顿快餐，就把他送回家，叮嘱他安心睡觉：“谁叫门都不要开。爹地和爸爸回来的时候，会敲我们的暗号。”

余浅阳没来得及做饭，从粥铺买了份养胃粥，赶到唐奏公司的时候，已经中午一点半了。

唐奏还将自己埋在文件堆里，午餐被放在办公桌上，没有拆开。

昨天开始，他终于不再间歇性高烧。断断续续的低烧扰的人更没精神。

所以，唐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余浅阳，就又低下头看文件。

前几天余浅阳怕小崽子再占着唐奏的床，扰唐奏中午休息，便先来送了饭，再接孩子回家，没能看唐奏吃东西。

今天他就坐在沙发上，眼看着唐奏从一份文件中抬头，又埋进下一份文件。

他沉不住气，走到唐奏跟前，递了一勺粥。

唐奏瞥一眼，问道：“崽子呢？”

“在家睡觉。”余浅阳的手有点酸，但没动，“喝一口。”

隔了许久，唐奏接过粥碗，往嘴里倒了几口，脸色逐渐泛了白。

余浅阳将碗夺下来，赶忙去替他揉胃：“怎么...”

“余警官，”唐奏打断余浅阳的话，不动声色移开了位置，“我们已经离婚了。”

余浅阳的动作顿了顿，却在感受到手下器官的剧烈动作后，搬了个椅子，挨着唐奏坐下，不顾那人反对，执意按揉：“我知道。”

唐奏咳了几声，手按住余浅阳的腕，往里狠狠压入。他的眼眸低下，长长的睫毛似乎在颤。他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唐奏...”

一声缱绻的呼唤，终于惹得唐奏抬起头，他的眼尾带着红色，说话还有点抖：“余浅阳！别招惹我了，行吗。你玩够了就回来，想干事业了就离开，你当我是什么？”

“我是人。我会难过。”他很少这样控制不住脾气，可遇上余浅阳，他的稳重自持就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压的很低，没有让外面的人听见。

发泄完，他松了气，声音又软下来，低入尘埃，“...我受不住第二次了...”

余浅阳没被吓着，相反，他很希望唐奏冲他发泄出来。唐奏将自己逼得太紧，所有的隐忍积聚在他心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崩溃了。

现在这样，其实很好。

余浅阳只是轻柔的擦拭了唐奏额头的汗，然后靠近他，在他心口抚着。

待唐奏冷静下来，余浅阳才轻声道：“我的人生到现在，好像总是在弥补。弥补师父未完成的任务，弥补孩子不完整的童年，弥补爱人受伤的时光。”

“唐奏，我不走了。”

唐奏没再赶余浅阳，但也没接受他的示好。

余浅阳送饭，唐奏就象征性吃几口，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挑食。

余浅阳接孩子，唐奏就留在公司，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光，从不去掺和。

都说薄情的人风生水起，痴情的人一败涂地。他不敢再陷进去了。

昏昏沉沉过了半年，唐奏公司的项目一个接一个，余浅阳也有案件加班，就这么拖着，也没给唐奏拖去医院查个体。

余浅阳好不容易又是送饭又是递药的小心伺候，虽没查体，但幸亏也没再严重。

直到天气转凉。

每年冬天，唐奏都不太好过，心肺不好的人怕冷空气，腿脚不好的人怕阴雨天，胃腹不好的人怕着凉。

这座城市的冬天，又阴又冷，还爱下雪。每到入冬，唐奏的身上就没舒坦过。

这几天正巧余浅阳队里有个大案，成立了专案组，限时一周破案。平时支队照顾他，现在有案子了他也不能推辞，就给唐奏打了个电话，又在电话里安抚了半天小崽子，这才安下心办案。

唐奏接到余浅阳的电话，也就淡淡的应了几声。仿佛有他没他都一样。

好巧不巧，年前下了场大雪，警队的所有人都分身乏术，余浅阳的案子更是到了关键时刻，夜夜需要人守着，他每天也就吃点泡面，饿了就拿干面包加个餐。

雪天寸步难行，唐奏规定，公司开会在下午三点半之前必须结束。他也不矫情，大大方方跟大家表示，他要去接孩子，当然，同事们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也可以早退。

气温骤降，他这几天腿疼的有些严重，也没有药膏可以涂抹，疼抽筋了也就伸伸腿，强忍着过去。

下午，唐奏把小崽接回家，做好饭陪他吃了几口，就叮嘱他好好写作业，别乱给人开门。

唐奏今晚上有个饭局，事关城东那块地皮，他不得不去。

饭局免不了喝酒，虽没人硬灌唐奏，但他自己也得表现出点诚意来。到晚上八点多，他还算清醒，就是胃里翻腾个不停。

手机一响，是他家崽子打来的。小崽子知道爸爸忙，很少打电话，现在打来，怕是出了什么事。

唐奏没耽搁，出去接了电话。

接起来，就听见电话另一头小崽子虚虚弱弱的哭声：“爸爸，痛，想吐。”

几个字就让唐奏浑身发冷，他镇定下来，先安抚着孩子：“宝宝，你先躺在床上，爸爸马上回家。”

挂断电话，回到酒桌上，唐奏饮了三杯，当做早退的惩罚。

另一位总裁皱眉，不想轻易饶过，但被陪客拦下来。那人小声在总裁面前说道：“唐总这几年很难，自己带着孩子，也没个照应。咱都有孩子，多理解。”

唐奏没等那些人说话，出了门上车，嘱咐司机开快点。

一般唐奏喝了酒之后身上没一块舒服的地儿，司机就算开的慢又平稳，他都会难受的满身冷汗浑身没劲，更何况一路开快车。

他下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勉强站住后，没等站稳，就往电梯口走。

几分钟上楼，几分钟下楼，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一直到了医院，医生检查是肠胃感冒，打了吊瓶，孩子睡熟了，他才放下心。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一个人抱着孩子，在急诊大厅站了一夜。

那个时候觉得难熬，是因为身体疲惫。

现在觉得难熬，更多的是心里酸涩。

不为自己，只是心疼孩子。

等小家伙的吊瓶快打完时，唐奏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

急诊大厅人很多，可他却显得格外孤独。

手机屏幕上，一家三口的合影逐渐暗淡。

第二周的周一，唐深打吊瓶第五天，终于不需要再来医院，崽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连续五天，唐奏都没敢睡一个安稳觉。这期间，余浅阳打过视频来，他就让小崽子去接。他不敢露面，他怕自己会想念。

有了依靠，就很难再撑下去了。

所以，直到唐深小朋友不用打吊瓶起，撑着唐奏的那根弦才崩断。

紧接着，公司的财务出了问题，有数百万的账目对不上。

那天下午，唐奏跟财务部和几个副总坐在会议室，从两点钟开始查账。他头一次劳烦助理去接唐深放学。

晚上十点半，终于发现了项目的纰漏。唐奏合上电脑的刹那，心脏针扎似的疼。

太过突然，唐奏靠在软椅上，右手紧紧扣在胸口的位置，血液淤堵在肺脏，使得他开始咳嗽。逐渐的，手臂颤的厉害，手攥不住衣裳，他只能用腕骨抵在心脏处，张口缓缓呼吸。

会议室里，其他人吓得不敢动弹，终究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副总，从唐奏的口袋里摸索一番，摸到速效救心丸，给他含了两粒。

唐奏没让人打急救电话，已经很晚了，他得回家。

等药效起来了，他就让大家散了，他抱歉的笑了一下，气息不太稳，说道：“各位辛苦。明天麻烦付总多费费心，结束这件事。我有点事，就不过来了。”

翌日，唐奏没再拖延，送了孩子就去医院检查。

下午三点多，他又去到医院拿结果。结果显示各脏器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江春箫说他再不注意就会发展成心脏衰竭，柳青桡骂他贫血严重。

当时也是因着余浅阳跟何队关系好，他才与两位医生熟悉。

没被心内科医生骂，倒被这俩人数落一顿。唐奏没搭茬。他知道两位医生是为了他好。

可唐奏被训斥完，还是笑着跟江春箫讨饶：“劳烦江医生，别给你家何队说我的检查结果。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嘲的笑了笑，没能说下去。

江春箫也听何归潮说过，余浅阳最近调回刑侦队就是为了复婚。其实看着唐奏的检查结果，他还挺想多管这次闲事的。但既然唐奏先说了，那他应下就是了。只是，替唐奏难过。

“你还是找时间来调养调养，你这心脏再任其发展，比我都要差劲了。”江春箫把检查报告折起来，递给唐奏。

歇够了，唐奏从椅子上站起来。站不稳，手指攥住桌角，用力到指尖发青。

柳青桡要说什么，唐奏摆摆手，有些无奈：“到点了，得去接孩子。”

下到一楼，唐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下看，那人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

余浅阳案件收网时，不小心被刀划了手。口子不大，但深，被送到医院进行缝合。

余浅阳早就看见了唐奏，只是没来得及把袖子放下来，就被人看见了。他笑着小跑了几步。

果然，唐奏停了脚步，皱眉：“慢点儿，跑什么。”

“见你都得用跑的。”余浅阳笑，眼睛瞥见了唐奏手上的几张纸。

没等他问，唐奏就揉成一团。

余浅阳张了张嘴，自知现在没什么资格问，又见唐奏除了脸色白一点，其他好像也没出问题，也就叹了口气，没提。

两个人并肩往医院外走。

走着走着，旁边就少了人。

余浅阳回过头去看，只见唐奏站在原地，已经弯下腰，被他团在左手的纸团用来抵住胸口，双手齐齐压在那处，脸色惨白，唇色青紫。

等他回过神，唐奏腕子堵唇，咳了个撕心裂肺。呼吸渐渐凌乱，由于混乱呛咳憋闷，唐奏的脸颊呈现出病态般的红色。

唐奏站不稳，往后倒时，被余浅阳抱住。余浅阳要喊医生，被唐奏拦住。

余浅阳去看唐奏的手腕，没看到红色，才松了口气。

唐奏许是看他太紧张，笑起来，拍了拍他僵直的脊背，反倒安慰他：“别怕，没吐血...这要是动不动就吐血，那还了得。”

此次病发并不严重，唐奏自己也知道，是被吓的。

他稍稍缓过来，被余浅阳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今日晨起他就没打算去公司，所以懒得将稍长的头发收拾的整整齐齐，此时发丝听话的垂落下来，显得整个人可怜又乖巧。

余浅阳越看越心疼，站在唐奏面前，大着胆子抬手将他揽进怀里。唐奏软软的倚靠在余浅阳温热的腹部，被余浅阳用大衣裹住。

他听见余浅阳先道了歉，然后给他解释道：“胳膊被划了道口子，已经缝合好了，不用担心。本来就打算处理好伤口去找你，想一起去接宝宝，结果，我们在医院遇见了。”

唐奏点了点头，没说话，阖眸休憩。

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医院感到温暖。

以前，都是他一个人，很孤单。

不得不承认，他贪恋这种温暖。

拥抱了半天，余浅阳也没松开，只是酸涩的叹了口气，小声呢喃道：“唐奏，一个人撑这么久，很累吧。”

怀中人的身体一瞬僵硬，然后极轻极轻的摇头。

  

那天还是余浅阳去接了崽崽，一路上，小崽子跟爹地聊个不停，说自己打吊瓶都没有哭，是爸爸抱着他睡了好几天。

余浅阳心疼孩子的同时，更心疼唐奏。

他第二天就找江医生问了唐奏的情况，又找心内科医生了解到唐奏现在应该休息，避免疲累。

医生详细的说了唐奏这些年来的身体状况。余浅阳一直知道唐奏很累，但也没想到他的身体差到这个程度。

从那天开始，余浅阳又恢复了接送孩子的工作。顺道按时把唐奏接回家。

他不顾唐奏反对，以崽崽需要他为理由，强行搬回家住。

腊月二十七，市里几个公司举办联合酒会。往年唐奏一个人去，站一会儿就走。

今年不一样，唐奏提前两天，在饭桌上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后天有空吗？有个酒会，让带家属。”

余浅阳看了看兴奋的小崽子，笑：“必须有空。”

“嗯...”唐奏点头，还是没什么表情。

但那天晚上他多喝了半碗粥。

酒会当天，余浅阳要加班，索性直接带了孩子去单位。

唐奏先去了酒会，照常拒绝了几位男男女女的示好，端着酒杯小小的抿一口。

博睿集团的董事长夫人是个爱做媒的，看着唐奏青年才俊，便走过去开玩笑似的问道：“唐总玉树临风，总得配个佳人才能登对。”

“多谢夫人好意，我有家室了。”唐奏举了举杯。

“嗯？”董事长夫人有些惊异。刚要继续说什么，就听见唐奏说了一句抱歉，匆匆离开。

顺着唐奏去的方向，看见一个俊朗干净的男人带着个小瓷娃娃。

“我们来晚了。”余浅阳将小崽子的手递到唐奏手里。

唐奏牵着，往甜品区走。他回头瞥一眼余浅阳，然后摇摇头道：“刚好，不晚。”

唐奏没让余浅阳喝酒，给他拿了一杯葡萄汁，笑着说：“今晚上得麻烦先生开车带我回家了。”

余浅阳接过葡萄汁喝一口：“乐意效劳。”

这一晚，唐奏向别人介绍的时候，总是称呼为我先生余浅阳。

有几个关系好的老总与夫人一脸欣慰，说小唐总的爱人总算来了。

余浅阳抬头看了看应酬的唐奏，说：“我们结婚八年了，我以前对他的关心太少，现在知道错了。”

许是开心，唐奏喝的不少，胃里也一直不太舒服。反胃感愈发严重，他放下杯子往卫生间走。余浅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唐奏，也就很快走过去。

唐奏没关门，也没避着余浅阳。余浅阳将吐的几乎虚脱的人揽住，给人拿了胃药服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缓一缓。

待走出卫生间，二人坐在大厅里，余浅阳悉心替他揉着胃腹。

直到酒会结束，唐奏第一次觉得自己还能清醒着送客。

回到家后，余浅阳哄睡了玩累的唐深。他走出去，给唐奏倒了半杯温热的蜂蜜水。因着人喝了酒，心肺功能本就弱，没敢让他洗澡，只打湿了毛巾，给他擦了身就躺下了。

唐奏还是那样安静。只是在余浅阳要离开时，他往里凑了凑，有些别扭的说道：“胃里还是不舒服。”

这人似乎在撒娇，泛红的耳垂更是可爱。余浅阳笑了，迅速洗漱完毕，上了床，挤到人跟前，靠在床头，温温柔柔的替人抚胃。

等手下器官搅动的轻了，余浅阳低下头，见唐奏还没有闭上眼睛。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清清醒醒的忍痛。一声不发。

余浅阳心里柔软，躺下去，抱紧唐奏：“闭上眼睛睡吧，我给你讲故事。”

“...”唐奏眨眨眼，紧紧闭上眼睛，声音虽小，却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他说，“我是大人了。”

“谁说大人就不能听故事了。”余浅阳忽的想到，唐奏从小到大，应该没有听过睡前故事，更没有人愿意讲故事哄他睡觉。

不同于唐奏的低沉，余浅阳声音更加轻缓温润，语速放慢，如溪水涓流。

“从前，有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他们养了一群羊。老爷爷每天的工作就是将羊群赶到山上，等羊儿吃饱了，再全部带回家。

“这天，老爷爷回到家，数着数，让羊群排队进羊圈。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余浅阳讲的很慢，边讲，还边轻抚，像在哄孩子一般。

“...五十只羊，五十一只羊，五十二只羊。

“一共五十二只羊，一只也不多，一只也不少。

“老奶奶问老爷爷，老头子，你为什么一直要养五十二只羊呐。

“老爷爷笑着说，因为，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呐。

“唐奏，我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

故事讲完，唐奏应该还没睡着。因为他凌乱而哽咽的呼吸，以及迅速侧过身去，背对余浅阳躺下。

虽背对，可他往余浅阳身边凑近了些。

半夜，醉酒的人忽然低低的闷哼一声，急切而小声的唤着余浅阳的名字，吓了余浅阳一跳。

余浅阳瞬间清醒，然后在黑暗中倾身将他抱住，小心的替他顺着胸口。

唐奏醒过来，抽身出来。

“做噩梦了。”他笑了笑，习以为常，却在看见余浅阳骤然心疼的目光时，换了平日那副逞强模样。他张开手，有些别扭的撒娇，道，“先生，抱抱。”

余浅阳张开手，被卸下防备的人一把搂进怀里。

黑暗中，唐奏柔声开口：“你明天有空吗？趁着年前，去躺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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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取自许嵩的《幻听》。

「月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一家三口的名字取自诗句。

“倘见玉帝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每一篇名字都从诗句里找来，大多数跟性格或者命运有点子相似吧。

主要是，我取名废，只能从歌词或者诗句里找。

终于写了一次严格意义上的追夫。忘记哪个宝贝要的胃疼+梦境现实混乱，这次终于写了，虽然那部分很短。因为在我的理解中，唐奏是个被迫保持清醒的人，文中写了一句话，叫，他不敢沉沦。

最后，终于写了哄睡趴，土，但甜。

好吧，我是土狗。

很不会写甜文，宝儿们将就着看吧。

        人前开朗乖巧人后疯批攻 ✘ 清冷且感情迟钝大佬受

  非典型替身梗 虽说人后疯批，但后期人前也疯批了哈哈哈，别怪我，是他本性暴露 

  雷点：攻被受收养，有年龄差

  粮票，🍭可解锁甜甜结局，介意勿看。

  

  殷南辰 ✘ 秦洺川

  

  1、

  夜幕降临，A市最豪华的声乐场所顶楼的一个包间内，倚在沙发上的男人沉默的吸着烟，脚边凌乱散落着沾了血的绷带和针管。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喘息，细长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掉落些许烟灰。

  “辰哥，秦爷叫您现在回去”，柯颜扔掉刚注射完的针管，看着殷南辰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道。

  男人闻言轻轻蹙了蹙眉，叫他回去怎么不直接跟他说？

  殷南辰微微直起身，瞥了一眼右腹部泛着微红的绷带，慢条斯理地拿过一旁的衬衫穿上。

  今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殷南辰的一时疏忽让对手有了可乘之机，硬是挨了对方一刀，再加上刀上涂有特殊药剂，导致血一直止不住，只得撑着回来注射凝血酶。

  殷南辰胡乱揉了一把一天没吃饭早就犯疼的胃，烦躁的起身，烟头随之掉落，被高定皮鞋踩灭。

  好疼，回去一定要找秦洺川好好诉一番苦。

  

  2、

  车稳稳地停在秦宅大门口，殷南辰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杵在车门上缓了许久才迈出步子。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没有在客厅等他，只有零星几个佣人，仿佛就是在等他回来。

  “殷少爷，秦爷在书房，叫您回来了直接上去”

  殷南辰抿了抿唇，随即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

  推开书房的紫檀红木门，扑面而来便是浓烈的雪茄味，殷南辰皱着眉轻咳了两声，走到秦洺川身旁，“不是说叫你少抽烟吗？”

  秦洺川闻言轻笑出声，按灭了雪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殷南辰，“去哪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殷南辰晃了晃神，才想起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秦哥，这不是做任务去了嘛，手机应该是没电了，在小柯那呢”，殷南辰扯着嘴角笑了笑，在秦洺川旁边坐了下来。

  “哪里不舒服吗？”秦洺川看着小孩有些迟钝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心。

  殷南辰闻言笑得更欢了，凑上去亲了一口人的侧脸，“秦哥是在担心我吗？”

  秦洺川无奈的推开这人放大版的俊脸，“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到底哪不舒服？”

  殷南辰似乎瞥见人眼底的几分不耐，忙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胃疼”

  闻言秦洺川松了口气，“王妈做了饭，下去吃点，胃药在客厅茶几上层柜子里。”

  “好，我知道了”殷南辰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撑起笑脸，“秦哥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明天你小叔回来了，你跟我去接他，他带着对秦氏很重要的资料”，秦洺川抿了抿唇，“我信不过别人”

  言外之意无非是要殷南辰护好人。

  “知道了，他是我小叔，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做的，秦哥放心”殷南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说道。

  秦洺川摸了摸小孩的头也浅笑着，“嗯，去吃饭吧”

  饭桌上的殷南辰吃的心不在焉，一是绞痛的胃根本吃不下东西，二是殷南辰在想关于他的小叔其人。

  殷家夫妇和殷润玉，也就是殷南辰的小叔都是为秦氏搞秘密科研的，当年殷家出现变故的时候，殷氏夫妇双陨，殷润玉不知所踪，留下年幼的殷南辰，被秦洺川收养。所以殷南辰对殷润玉其实没有印象，只是在秦洺川口中听说过他有一个小叔。

  殷南辰随意扒拉了几口白饭，便烦躁地扔了碗筷，回到房间随意吃了几颗消炎药和止疼，随即放弃挣扎般一头扎进床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或许明天还面对着未知的危险，但是能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挺好的。还没有把受伤的事情告诉秦哥，唉，算了，明天再说吧，到时候让他好好心疼我一下。

  小孩用手抵住痛处迷迷糊糊地想着，直到意识全无，陷入黑暗。

  

  3、

  殷润玉果然如他的名字一般，温润如玉。

  这是殷南辰见到殷润玉的第一反应。其实殷南辰长相也有几分似殷润玉，不同的是殷南辰五官更加凌厉，而殷润玉似乎是行为举止的衬托更显得温柔如水。

  秦洺川临时有事走不开，他只好自己来接。

  “小辰，长这么大了”殷润玉轻抚着殷南辰的肩膀，激动地几乎落下泪来。

  “小叔”殷南辰微微低头，乖巧的叫了一声。

  回来的路上出乎意料的没发生什么事，把殷润玉送回公寓后殷南辰松了口气，拒绝了殷润玉留他吃饭的邀请，估摸着时间还早，想着回去给秦哥做顿饭，他好久没做了，秦哥前天还念叨着要吃他做的糖醋排骨呢。

  变故就发生在今晚，要是殷南辰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他想他肯定会留在殷润玉这里吃饭，不用面对醉酒的秦洺川和足以击垮他的真相。

  殷南辰在客厅一直坐到晚上十点，秦洺川也没有回家，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电话无人接听，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殷南辰又吃了几颗止疼，伤口应该是感染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疼，这么无力。他想他应该去医院，但又想应该等秦哥回来，至少先吃饭，再去医院，他已经好几顿没吃了。

  殷南辰陷在沙发里意识沉浮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口发出不小的动静，惊得他瞬间清醒。

  “秦哥，你......”，殷南辰忙迎上去，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洺川抵在玄关处，殷南辰吃痛的闷哼一声，手不自觉的附上胃腹，只来得及皱眉，一双微凉的唇便贴了上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寒气。

  殷南辰微微别过脸，被酒气熏得有些头疼，“秦哥，你喝酒了”

  秦洺川似乎不满这人的做法，又伸手去捏人下巴，带着些急躁和粗暴。

  殷南辰无奈的摇了摇头，哄着人，“秦哥，我们先去喝醒酒汤，然后回房间休息好不好？喝了这么多......”

  “阿玉...阿玉”秦洺川见亲不到人，有些委屈的把头埋在人颈间，喃喃道。

  殷南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迫秦洺川抬头，“秦哥，你.....叫谁？”

  秦洺川睁着迷离的眼睛看了看，随即一言不发的踉跄着往卧室走，一头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殷南辰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给人喂了醒酒汤，换了睡衣，然后就这么坐在床边，描摹着秦洺川的轮廓。

  直到第二天，一块冰冷的毛巾蓦地盖在脸上，秦洺川被冻的一激灵，清醒过来，伴随着宿醉的头痛感，却被身旁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殷南辰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额头上冷汗密布，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执着的看着秦洺川，一言不发。

  秦洺川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也许是被盯得不舒服，又或许是这块冰毛巾的缘故。

  “阿玉是谁？殷润玉吗？”

  不等他开口，殷南辰沙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秦洺川闻言一怔，喉结滚了滚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默认了是吗？”

  “小辰，他是你的长辈，不该这么称呼”，秦洺川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说道。

  “长辈...是啊，长辈”，殷南辰喃喃自语，“我说你怎么一直不同意公开我们的关系，原来是这样”

  “小辰，我解释过了，不公开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盯着秦氏吗？”

  “为了我好？我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努力追上你，努力站在你身边，努力为你分担秦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和你结婚，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这些我都做到了，可为什么你还是不同意”，殷南辰顿了顿，吐出一口气，“现在我知道了”

  “可我不明白，秦哥”，殷南辰欺身而上，将秦洺川压在身下，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要我做到哪一步？他殷润玉能做的我也能做，不就是为秦氏研究了几个重要项目吗？不就是帮你秦洺川卖命吗？！我他m的也能......”

  啪！

  秦洺川抬手给了人一巴掌，打断人喋喋不休的恶语相向，紧接着一把推开殷南辰，“殷南辰！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话，规矩都忘了吗？”

  殷南辰被推的毫无防备，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床头柜才勉强站稳。

  他有些耳鸣，看着秦洺川嘴唇微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大抵不过是斥责他诋毁了自己的心上人。

  直到关门声响起，殷南辰才勉强看得清眼前的一切，只是秦洺川早已经走了。

  殷南辰撑不住般地缓缓贴着床沿跪了下去，发狠似的将手杵进绞痛的胃，腹部的伤口也早已裂开，鲜血透过内衬，映的满手艳色。胃腹不要命地抽搐跳动着，带着一股股暖流涌上喉咙。

  殷南辰放任自己的狼狈与不堪，他不想再掩饰唇齿间的痛吟和涌出口的鲜红，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痛苦的挣扎着。

  好痛，秦哥，我好痛。

  殷南辰半睁着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自己大概是快死了，只是他把这里弄得好脏，希望秦哥看到了别嫌弃他，那人最爱干净了。

  他又想着，他死了之后秦洺川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记得他？

  其实戒指他早就买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秦洺川，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好事，他庆幸自己没有迈出那一步，庆幸自己没有当跳梁小丑，庆幸自己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什么狗屁为了他好，都是骗人的，秦洺川是大骗子。

  寒冷渐渐席卷了全身，只有尚未吐出的鲜血是温热的，这一缕温热抚摸着他的脸颊，像秦洺川的指尖。

  殷南辰眷恋着一缕温热，勾着唇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年下忍耐攻x忙碌温柔受

*非典型瞒病，受点小伤

*池昂x林淮声

9k一发完，没有医理，瞎写

 

  

池昂在专业课上再一次忍不住去摸手机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林淮声发来的消息。

 

【还在忙，这两天事故较多科室人手不够，别担心。】

  

他看着屏幕那短短一行字，指尖悬停，像是还有很多话卡在心口，却终究只是低头打了一句。

【好。】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教授的讲课声在耳边变得模糊，像是隔了层纱。池昂低头盯着手机亮着的屏幕出神，思绪一点点飘远，落进那一行行未曾被回复的聊天记录里。

  

市中心医院这段时间似乎格外的忙。

  

林淮声几乎就是住在了急诊科。直到今天——池昂咬着唇侧的软肉数数，整整七天了，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上周六晚上。

林淮声匆匆回来拿换洗衣物，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只是站在门口使劲抱了抱他，踮脚亲了他的额头，笑着说“等我这阵忙完”，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医院去了。

  

池昂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下楼的背影，灯光落在他肩上，印在地上像是将他拉得越来越远。

  

这七天里，他发过去的消息很少得到回应。偶尔有回，大多也是简单的：

  

“好。”

“知道了。”

“乖乖早点休息。”

语气总是短短的，即使心底明白他不是故意冷淡，可池昂的心里还是阵阵发酸。尤其是最近两天，那边连电话都来不及接一个。

  

课终于下了，池昂坐在原位发了会呆，脑袋空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种说不清的难受，不像难过，也不是生气，更像是被什么柔软却沉重的情绪压在胸口，怎么也抻不开也拎不走。

  

“出去透透气吧。”他在心里这么说。

  

不是想运动，只是想换个地方呼吸。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操场上，手里还抱着一颗篮球。

  

徐嘉看见他来了，眼睛一亮，凑过来调侃：“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来？”

  

池昂没搭腔，顺手把球扔过去敷衍着：“一天到晚坐教室，快闷发霉了。”

  

“你能喘得动气就不错了。”徐嘉笑骂了一句，冲着其他人挥了挥手，“来来来，分队。”

  

起初他只是跟着跑跑跳跳，尽量让自己专注在眼下的球和人上，但意识总是会飘远。

他总忍不住去想林淮声——现在在干什么？还在忙吗？是不是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

  

“池昂！传球！”

  

同伴的喊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将球传了出去，却没注意脚下，一只矿泉水瓶不知从哪滚过来，刚好踩上。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脚踝窜上来，他踉跄几步试图保持平衡，却以失败告终，在摔倒的时候下意识左手撑地，疼痛仿佛一下子从脚踝转移到了手腕。

  

“靠……这么点背？” 他皱着眉，没忍住低声咒了一句。

  

撕扯感顺着脚踝一阵阵上涌，像是哪根韧带在瞬间被硬生生地扯开，钝痛夹杂着热意，连手腕传来一阵钝钝的麻胀。

  

池昂坐在地上，单膝蜷着，脸色渐渐发白，看着自己那只微微开始肿起的脚，半天都没动。

  

说什么出点汗能让人好受一点，就是骗人的。

  

“小昂，没事吧？”徐嘉和几个同学立刻围了上来，有人蹲下去看他的脚，也有人开始掏手机打算联系医务室。

  

池昂却先一步摆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估计扭到了，小问题。”

  

但当他尝试站起来时，却发现右脚根本无法承重，整个人差点没再摔回去。

池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迅速肿起来的脚踝，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掌心，突然想到了林淮声。

  

他真的很久没见哥哥了。

  

“我去医院看看吧。”他看着大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轻声补了一句，“我哥在那里工作。”

好歹是个正当理由了，池昂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找借口。不是非要他亲自处理这点小伤，但哪怕只是在医院门口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就当是……给这些天憋在心的思念找个体面的出口吧。

  

不知道哥哥在医院忙不忙，累不累，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是担心吗，会惊讶吗？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话了。

  

 

  

下了出租车，池昂试着双脚落地，可是右脚一碰地就剧烈刺痛，他只能一手扶着车门单脚跳了几步，再踉跄地靠到医院外墙，一瘸一拐地往急诊方向走去。

  

冷风顺着他的袖口灌进来，吹得他背脊发紧，汗湿的衣料贴在腰侧，让人越发清醒。

  

转过走廊拐角，他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天不见的林淮声正从3号诊室出来，白大褂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离得这么远，池昂都能看到他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他的身边围着五六个家属，一个中年妇女正激动地说着什么，而林淮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耐心解释。两个护士站在旁边，手里抱着病历本和检查单，时不时的插几句话。

  

他好像比一个星期前瘦了。

  

不多时，又有护士小跑来喊林医生，他说了句“稍等”，冲那边家属道歉后，又匆匆离开。

  

刚刚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这块地方安静了下来。

  

池昂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缓慢地走到走廊一侧的长椅上坐下。

  

医院的冷气透着股子冰凉，他却出了一层虚汗，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消失的、瘦削的背影，喉咙发紧。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得不合时宜。

  

他只有亲自站在这里之后，才意识到林淮声到底有多忙，有多累。他走不开，看起来那么疲惫，却还在强打精神应对急诊里激动的家属的各种问题。

  

池昂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长裤遮掩起来的脚踝，又看了看手腕上开始泛紫的淤青，自责感像潮水般淹没了心口。

  

“我这是在干什么...”池昂喃喃自语。

  

哥哥已经够累了，他怎么还能在这种时候跑来添麻烦？就为了一点小伤、几天减少的联系，还有他那点不安分的委屈情绪？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更不值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给本就忙得团团转的人添一笔额外的负担。

他沉默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半晌，低头琢磨着是不是该悄悄走掉，去诊所看看就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咦，小池？你怎么来了？”

  

池昂一抬头，是林淮声的同事方城戊。

  

他们以前一起吃过几顿饭，算得上熟悉。对方平时说话就挺随和，见到他也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池昂朝他勉强扯出了个微笑，“城戊哥，没事，就是……来看看哥哥。”

  

“最近医院内部也不太平，再加上急诊出了点事，人手紧缺，连主任都直接睡在医院了。” 方城戊叹了口气，“连轴转，走不开，你要见淮声估计还要再等等。”

  

“这段时间……是不是很累？大概还要多久才能休息呢？”池昂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小声追问。

  

方城戊拍了拍他的肩：“估计得小半个月了，我还算好，淮声两天没睡了都。昨晚我下夜班的时候看他还在值，今天早上又见他还在手术室门口等报告。” 

  

池昂站起来，刚想说让对方多劝林淮声休息一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

  

“你脚怎么了？”方城戊低头瞥了一眼他不自然的站姿，眉头蹙起，“受伤了？”

  

池昂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动作一拉扯，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灼热的疼，他咬了咬牙：“没有的，没事。”

  

话音刚落，急诊大门口猛地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车祸伤员！三个重伤！马上通知外科备床！”

  

几名护士匆匆从转角冲进急诊，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方城戊脸色骤变，也来不及多管同事的男朋友了，丢下一句“我先去了”，就飞快地跟着跑了过去。

  

池昂还站在原地，隔着人群看了一眼。他又看见林淮声匆忙的从房间出来，换好了隔离服，重新进了抢救室。

  

他没再多留，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走出医院，打了辆车。

  

一路上车子颠簸得厉害，座椅靠背不知撞到了哪里，支撑着的脚隐隐作痛。他紧抿着唇，手指尖泛白地抓着车门边沿，直到车停在小区楼下。

  

到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翻药。

  

男朋友是医生的好处大概也就在这时显现出来，家里药品很齐全。

  

他从茶几下拉出急救药箱，拎出两瓶云南白药喷雾，简单消毒后往脚上喷了点。冰凉的药水一接触到皮肤传来的感觉令他下意识咂舌，咬着牙强忍着没叫出声。又想试着揉揉活血，但手指刚碰到轻微肿起的地方，一阵剧痛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池昂缩回手，眼眶不知怎么有些发热。

  

他坐在地毯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上沙发边，低着头喘气。汗顺着后背滑下来，黏在衣服上，凉意一阵阵从脊背漫上来。

  

好在明天是周六，倒也不用再给导员请假了。

  

他侧过身去摸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静静躺着他和林淮声的聊天记录。对话框里的消息寥寥，像是一条断断续续的细线，怎么都牵不紧。

  

脑子里始终回想着方医生说的“淮声两天没睡了”，他犹豫着给林淮声发了一条信息。

  

【哥哥别太辛苦了，晚上闲下来的话一定要睡觉的。】

  

发完这条消息，池昂把手机扔到一边，屏幕轻轻磕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仰面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光，把他的轮廓映得模模糊糊。他感觉视线有点涩，抬手去擦，才意识到眼角竟不知不觉已经湿了。

  

是从哪一刻开始想哭的？池昂自己也说不上来。

  

似乎是镇痛起了效，脚踝的钝痛暂时减轻，但现下更难受的是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身体被掏空了一块，剩下的地方全是沉甸甸的委屈和酸涩。

  

池昂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的抱枕里。

  

他的思绪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的他知道林淮声工作的重要性，知道他有多辛苦，知道急诊医生救人性命的责任和使命。

而另一半的自己却在大声叫嚣着，想赌气不理他几天，看他会不会察觉他的沉默。再把自己的伤处毫无保留的露出来，让林淮声好好看看，看看他一周不回家，家里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算只是撒娇，就算是矫情，可他真的撑不住了。池昂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哭出声音。 

  

 

  

-

  

 

  

【去医院看了好点没？】

  

【好多了。】

  

【那就行，本来哥儿几个还想叫你吃饭，你现在出得来吗还？是不是得蹦过来？】

  

徐嘉还特地配上了一个非常欠揍的，是包着小腿的火柴人单脚跳的表情包，贱兮兮的。

  

池昂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飞快地打字。

  

【傻13，是兄弟就V我500，看看请我吃饭的实力。】

  

他拒绝了饭局。

  

脚和手还疼着，他不想出门，也懒得社交。池昂随便在外卖软件上点了碗云吞，送来的时候汤还滚烫，汤面泛着点热油的浮光。

可是他咬了两颗就没了胃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喉咙像被堵住似的，怎么也咽不下去。他看着碗里剩下的八个，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把筷子一扔，任由塑料碗孤零零地放在茶几角落。

  

导员还在群里催大家交周报和作业，他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活动，花了点时间把内容套成模板，再草草提交了事。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开着电视，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进去，任凭荧幕上那些不知名的综艺节目热热闹闹地吵嚷着，笑声和配乐在空气里来回碰撞。声音开得不大，刚好盖过耳边的寂静。

  

沙发窝得久了，身上有点发冷，他就拽了条毛毯盖在腿上，一边揉着肿痛的手腕一边发呆。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屋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立灯，昏黄的灯光映在茶几上，把整个客厅照得格外沉寂。 

  

直到十点多，耳边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那瞬间，池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连膝盖撞到茶几边缘都顾不上疼，第一时间摁下接听键，嗓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喜：“喂？”

  

“乖乖。”

  

电话那头是林淮声。

  

声音比平时哑了些，隐隐透着连日疲惫的低哑，但语气依旧是温柔的，甚至刻意装出的轻松，“你在家吗？”

  

池昂顿了顿，眼眶忽然开始发热，他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在家的，哥哥。”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上课？有没有按时吃饭？”

林淮声笑着问，说话的语调像拂过心尖的风，不轻不重，却恰好让人鼻酸。

  

池昂用指腹在毛毯上慢慢摩挲着，嗓子干得发涩：“有……我都有的，好好上课也好好吃饭。”

  

他说着，眼睛却落在茶几角落那碗没吃完的云吞上。他停了几秒，掐着自己掌心才把语气压平：“那你呢？这几天好吗？什么时候才不忙呀？我……好想你了。”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回应，好一会才带着温柔的歉意：“我也是，很想你。”

  

“再撑两天就好了，后天开始我有三天假，到时候我回来好好陪你，好不好？”

  

“真的？”池昂声音亮了一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不会再被临时抓走了吗？”

  

“不会。”林淮声笑了笑，那语气像许诺，“我向你保证，出了天大的事，那三天我都在家陪你。”

  

池昂“嗯”了一声，轻得像羽毛落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还肿着的脚踝，又悄悄把毛毯往下拉了一点，盖住那块泛青的地方，“那我等哥哥回家。”

  

“乖。”林淮声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晚安。”

  

挂电话过了许久，池昂才轻轻弯下腰，伸手揉了揉脚踝。

  

那块地方还是热的、肿的，碰一下就疼得发麻。

  

另一边，急诊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林淮声挂断电话时，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意。那句“我好想你了”回响在耳边，像是柔软的羽毛掠过心尖。他靠在办公椅背上，闭了闭眼睛。

  

嗓子有些发涩，眼里也是干的。但那种难得的暖意，却从耳廓一路淌到心底，池昂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呦，打电话呢？”方城戊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看了他一眼，眉眼间带着不加掩饰的打趣，“跟你家小男朋友打的吧？脸都快笑开花了。”

  

林淮声难得没像平时那样笑骂几句，质问他说什么小男朋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耳尖泛了点红。

  

方城戊浅啜了一口咖啡，低头开始翻阅桌上的病例资料，似是随口一问：“他脚好点了吗？“

  

林淮声怔住，不明所以：“什么脚？”

  

”前两天他不是来医院了吗？”方城戊没听清林淮声的迟疑，“来的时候站不稳，看着是受伤了吧，你们没见面吗？”

  

林淮声的手缓缓收紧，指尖捏着手机，骨节微微发白。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方城戊。

  

那反应太不对了，方城戊也察觉出来了，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

  

“我记得很清楚，你当时正跟一群家属在解释手术风险，他就在走廊那边坐着，我还跟他说了几句。他说是……来看看你的。”

  

“只是看看？”林淮声喃喃复了一句，嗓音干得发哑。他突然想起今晚电话里的每一句话，池昂说“我有听话”“我吃饭了”，还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才不忙”。那语气软得几乎能融化人，可他居然没听出来半点不对劲。

  

他甚至还觉得是小朋友真的长大了，以为他是在对自己撒娇。可现在想来，那些温顺得几乎贴着他的语调里，藏了多少没说出口的疼痛和委屈？他心口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发麻。

  

“他…没跟我提。”林淮声低声道。

  

“现在的小孩嘴都硬得很，你别担心。”

方城戊推了推眼镜，调侃道，“不过你得多哄哄了，淮声。尤其是你这种忙得连家都顾不上的，哄得不够，人可真就跑了。”

  

林淮声没再说话，站起身就走。他回身敲了隔壁主任医师的门，请求帮他临时顶个班。主任本想多问几句，但看到他神情急切也没拦，只摆摆手说：“早点回来。”

  

“谢谢您。”

  

林淮声换好外套快步出了门，急诊楼外的夜风一下扑了过来，冷得有些刺骨。他站在楼梯下定了定神，掏出手机，拨通了池昂的电话。

  

但那边没有接。

  

他等了几声，屏幕跳回通话结束的界面，电话静静躺在手心里，没有任何消息的回音。

  

没再犹豫打车回家，车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霓虹一盏盏倒退，林淮声靠在车窗侧，额角跳着微微的疼，他拧紧眉，眼底翻涌着愧疚与懊恼。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依旧没有回电。

  

林淮声低声喃喃：“我回来了，哥哥现在就回来了。”

  

 

  

-

  

 

  

林淮声匆匆赶回家，门还没完全打开，一股淡淡的药味便扑鼻而来。是云南白药喷雾混着跌打药膏的味道，让人心头一紧。

  

屋内昏暗，只剩客厅电视还亮着，音量很低，综艺节目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和零碎笑点，在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换了鞋，轻声唤了一句“乖乖？”，刚走到客厅，就看见沙发上蜷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池昂蜷缩着侧身躺在那里，身上搭着一条浅灰色的小毯子，半遮着手脚。他脸朝着沙发靠背，手腕搁在枕头边，掌心微微握着。

  

额前几缕头发贴在眉骨上，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

  

林淮声一眼就看出他没睡好，眉心轻蹙着，呼吸也不太均匀。越靠近，药味越浓，混着一点男孩特有的温热气息，林淮声俯下身，小心的掀开毯子一角，撩起他的裤脚。

  

果然，小朋友的右脚脚踝肿的厉害，侧边靠下的位置带着明显的青色，边缘深的发紫，连皮下的血管都显得突兀。

  

他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指尖在空气中颤了一下，才缓缓落在池昂的脚边轻轻摩挲了一下，触感下的温度滚烫，林淮声的眉一点点皱了起来，像是那疼痛传到了自己身上。

  

池昂好像感觉到了，动了动脚。

  

林淮声赶忙松手，匆匆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给他敷上，动作尽量轻，可还是把人弄醒了。

  

沙发上的人先是轻轻哼了一声，睫毛微颤，像是被热气氤氲的毛巾覆盖伤痛的地方激到了。

  

他迷迷糊糊睁眼，一眼就对上了林淮声靠近的脸。

  

他怔了一下，仿佛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真的。呆呆地看着林淮声，目光从他额前汗湿的碎发，一路滑到他熟悉的眉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哥哥？” 池昂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怎么……”

  

林淮声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扑了个满怀。

  

少年“腾”地一下坐起身，动作急得毯子都掉了，他直接将人揽进怀里，把下巴抵在林淮声肩上，声音发着抖：“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天才可以见到你。”

  

他说完就像是忍不住似的，急不可耐地侧头在林淮声脖颈上重重亲了两下，像是通过这样的行为才能确认他不是梦，肆意的发散这几天的想念和孤单。

  

林淮声心软的不成样子，他轻轻拍了拍他背：“乖乖，你慢点，小心脚。”

  

池昂哪顾得了脚，眼圈泛红地埋着头蹭了蹭他脖子：“我真的好想你。”

  

林淮声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低头在他耳边哄着：“乖乖的，跟哥哥去医院，好吗？”

  

池昂这次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不可察，像是终于不用再一个人扛下去了。

  

 

  

林淮声带着池昂从侧门进去，一路没走挂号通道，直接将人领去了诊室后面的处理室。

  

池昂个子比他还高出半个头，此刻却乖乖靠在他身边。林淮声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力道稳而温柔，小心避开他受伤的脚。走廊昏暗而安静，脚步声被地板吸收，只剩他们两个贴得很近的呼吸声。

  

池昂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鼻尖还蹭了蹭他的肩，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

  

林淮声低声哄着他：“先别睡，等会儿上完药再睡，好不好？”

  

处理室的灯没那么亮，是那种夜班特有的昏暖色调，让人一进来就觉得安心。林淮声早早打了电话拜托了人，同事见人来了就朝他点点头，麻利地摆好药品和纱布。

  

池昂被扶到小床上坐着，裤腿掀起一边，露出扭伤的脚踝。护士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他还是明显地抖了一下，肩膀绷得发紧。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但硬是没哼出声来。

  

林淮声站在床边看着他受伤的脚，沉默着一言不发。

  

“哥哥。”他忽然开口，像是抓准了时机。

  

林淮声低头看他，眉眼放软，轻轻“嗯”了一声。

  

池昂抬起另一只手，冲他晃了晃，露出长袖下的手腕微微红肿，几根手指都还没褪去肿胀的痕迹，动作有点迟缓。

  

“这边也疼。”他嘟囔着，一边把那只手往林淮声怀里递，“那天摔了一跤，手光顾着撑地了…后来一直没敢跟你说。”

  

“刚刚疼得都抱不动你了。”他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不甘心的小心思。

  

林淮声眼底的情绪这才松懈，目露怜惜，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手托在掌心里，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点不健康的青白，手腕上的淤伤已经呈现出浅浅的紫痕，小拇指略微肿起，指节的骨线都被淹没了。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沉了些：“没敢跟我说？”

  

池昂缩了缩肩，像是知道要被训了，赶紧转头冲着护士小声说：“姐姐，我这边也麻烦你一下…我哥凶我。”

  

护士被他逗笑了，替他细细包扎起来：“摔得不轻啊，看这颜色，忍了好几天了吧。”

  

池昂没吭声，只偏头看了林淮声一眼，嘴角动了动，有点怕他继续生气，又带着点想哄人的心思。

  

“疼是疼的，但我不是扛不住，”他讨好地盯着林淮声说，“就是想看看你嘛……况且你不是老说我太黏你吗？”

  

林淮声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深沉又柔软，像是许多情绪都堆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护士手上动作飞快，敷好药，绕着纱布给池昂的手腕缠上，末尾还打了个结。

  

“好了，今晚凑合一下，记得不要受力了。等明天CT室上班了再去看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林淮声轻轻点头：“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她收拾着药盒，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仿佛看出了什么，转身出去前还语重心长地拍拍池昂的肩：“你哥是科室里出了名的嘴硬心软，别怕，你要是多撒点娇，他什么都答应。”

  

“玫姐，你别乱教他。”林淮声无奈地低声说了句。

  

护士笑着摇了摇头，将东西一拎，轻巧地退出门去，顺便贴心地带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林淮声反手将门轻轻锁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清脆却压抑地在密闭的室内响起。池昂有些不安地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林淮声要开始秋后算账。

  

“哥哥……？”

  

林淮声没回答，只是缓缓回过身，视线落在他身上，脚步稳稳地一步步朝他走近。

  

他的眼神没有怒意，却像是压着沉沉的潮水，那些积攒了太久的愧疚、心疼、懊悔，在靠近的每一步里都翻涌得更高。

  

他停在池昂面前，垂眼望着他，眼神从他纱布包着的手腕，到脚踝上还未退的肿，再落回他带着困意，眼尾泛红的脸上。

  

“你明明都来了医院。”他的声音压得极沉，却压不住那一点心口的哽意，“你站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池昂怔了怔，眼睫轻颤：“我不是不想说…”他嗓音发哑，“我是真的想见你来的，原本想着顺便让你帮我看看。”

  

“但我看见你刚做完急救，从病房出来的样子，还在被家属围着追问。我就，就觉得，我是不是不该去打扰你。”

  

林淮声听着这话，喉头像被什么堵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昂继续说着，声音更轻了些：“你那天的样子，是真的很累。我想着这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总之哥哥忙起来也顾不上，那我多撑一下，应该也没关系。”

  

他吸了吸鼻子，眼圈有点红：“可是…我后来又想，我到底是想你别太辛苦，还是，其实希望你能发现我哪儿不对劲。哪怕不说，也能看出来。”

  

林淮声不忍再听下去了。他走上前，在池昂面前单膝跪地，将他的腰牢牢圈进怀里，把头埋进他胸口。

  

“我不是只有医生一个身份……”

他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我是你男朋友，我是你最该依赖的人。你怎么会觉得你不能打扰我？”

  

池昂抱着他：“不是不能，我怕你太辛苦了，不想让你操心。”

  

“……我才是真的不称职。” 

  

林淮声闭了闭眼，“我在医院里盯着病人、开刀、签字，把别人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却把我最重要的人晾在一边，晾到你开始学着忍耐。”

  

“连疼都不肯告诉我。” 

  

池昂赶忙抬手去揉他后颈，“哥哥，你别这么说。”

  

“你在外面当然要是个冷静、内心强大的医生。”他低头笑了笑，摸了摸林淮声翘起的发尾，“但在我面前，你应该是那个会累，会困，会偶尔靠一靠停歇的人。”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啊，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林淮声眼眶发热，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挖开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些这几天压着没处理的疲惫和思念，在这一句“谁心疼你”里几乎要全线崩塌。

  

“应该是我要先想到你的，是我要先照顾你的…”池昂靠近一点，嗓音软下来，却很认真。

  

“以后我不会再什么都藏着不说了。”

  

“你别生气，也别再说自己不称职，好不好？”

  

林淮声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他喉咙哽住，连呼吸都发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落在池昂的裤腿上，沁出一点湿意。

  

池昂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哥哥，怎么哭了？”

  

 “没有哭……是你太懂事了。”

  

池昂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指腹绕过那一撮有些乱的发旋，带着安抚的意味。

  

“别哭了。”他声音低低的，“哥哥，我要心疼了。”

  

林淮声垂着头没应，只是呼吸还没完全平稳，仍带着一点压不住的颤意。

  

池昂歪了歪头，贴近他耳边，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小心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以前不是说，年纪小的人不靠谱，不成熟，不好哄吗？”

  

林淮声被他这话惹笑了，嗓子发哑：“这还记得呢？你好记仇啊。”

  

他抬起头看着他，眼尾还有点泛红，眼神却满是柔意，“我承认，我以前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我才知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池昂，你不是小朋友。”

  

“你比我以为的任何人……都更宽容、更成熟。”

  

“也更能让我去依靠。”

  

end.

最近小忙写的很急，所以可能不太好吃，见谅

但是每条评论我都会认真回复的🥹

温柔克制精英受宋澈×病弱偏执年下攻谢淮茗

受有救赎情节，攻有分离焦虑1.4w＋[一发完]

玻璃胃×失眠症互宠药箱比情书更动人

宋澈出差一周，回来发现谢淮茗蜷缩在衣柜里，手里攥着染血的胃药  

“哥哥终于回来了…”他笑得破碎，“我演得够像个病人了吗？”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宋澈揉了揉太阳穴，电脑屏幕的蓝光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阴影。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小朋友"三个字，使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我知道......会按时吃饭的......你别等我了，先睡。"他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胃药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热牛奶别用微波炉，用锅煮......好，晚安。"

挂断电话，宋澈看了眼窗外如注的暴雨，眉头微蹙。助理小林轻叩门框："宋总，明天早班机，您该回去准备了。合作方那边确认时总监会亲自到场。"

"时奕？"宋澈手指一顿，"不是原定王经理吗？"

"时总监说这个项目他很重视，特意调整了行程。"小林递过文件，"车明天六点到您住处接。"

宋澈点点头，快速签完最后几份文件。收拾公文包时，他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保上——谢淮茗在厨房做早餐的背影，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需要通知谢先生您要出差吗？"小林多嘴问了一句。

"他会发现的。"宋澈笑了笑，"我少带双袜子他都能察觉。"

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更急了。

谢淮茗关掉炉火，将炖了三个小时的鸡汤小心盛入保温瓶。手机显示晚上十点二十分，他咬了咬下唇，拨通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宋澈温柔的声音。

"你到哪了？外面雨好大。"谢淮茗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动作不停，"我煮了姜汤，你到车库告诉我，我下去接你。"

"不用，我已经到楼下了。"宋澈的声音带着笑意，"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电话挂断后，谢淮茗快步走到玄关，拿出烘干的热毛巾和宋澈的居家服。电梯"叮"的一声，浑身湿透的宋澈走了进来。

"怎么淋成这样？"谢淮茗皱眉，立刻用毛巾裹住他，"不是带伞了吗？"

"给楼下流浪猫了，它窝顶漏雨。"宋澈乖乖站着任他摆布，目光落在餐桌上，"这么丰盛？"

谢淮茗没回答，忙着帮他擦头发。宋澈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淡淡古龙水的气息，让他想起七年前大学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校友致辞的宋澈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依然从容不迫。那天他鬼使神差地借出了自己的伞，却没想到对方会记住自己的名字。

"明天要出差？"谢淮茗假装不经意地问，把拖鞋摆正在宋澈脚边。

"嗯，去S市，大概三天。"宋澈走进浴室，"有个新能源项目要谈。"

水声响起，谢淮茗迅速将宋澈行李箱里的物品检查了一遍，补充了胃药和维生素。他犹豫了一下，又塞进一包暖宝宝——S市临海，这个季节湿冷。

"对了，"宋澈擦着头发走出来，"这次时奕也会去。"

陶瓷筷子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淮茗弯腰去捡，借机掩饰自己瞬间苍白的脸色。

"他......不是在美国吗？"声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静。

"上周回来的，现在在对方公司任总监。"宋澈坐下喝汤，"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别多想。"

谢淮茗机械地点点头，给宋澈碗里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时奕——宋澈的初恋，大学同学，分手后仍是朋友。这个永远优雅得体的名字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深夜，宋澈的呼吸逐渐均匀。谢淮茗轻轻转身，借着月光描摹恋人熟睡的轮廓。三十三岁的宋澈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依然俊朗如初。他记得宋澈说过，时奕曾评价他"温柔得近乎无趣"。

手指悬在空中，终究没敢触碰。谢淮茗无声地下床，再次检查行李箱，在夹层塞了一盒宋澈常吃的助眠药。回到床上时，他极轻地吻了吻宋澈的肩头。

"我会懂事的。"他在黑暗中承诺，像在说服自己，"不会让你为难。"

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

---

谢淮茗蜷缩在床上，膝盖抵着胃部，冷汗浸透了后背。床头柜上的胃药原封不动，旁边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宋澈出差第三天，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息，但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手机震动起来，谢淮茗猛地抓过来，却在看到"母亲"两个字时眼神黯淡下去。

"妈。"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茗茗，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又下雨了？"母亲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一如既往地温柔中带着疏离，"我寄了些你爱吃的腊肠，记得分给宋先生。"

"嗯。"谢淮茗把脸埋进宋澈的枕头里，深吸一口气，"他出差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个...比你大五岁的宋先生？你们还在一起？"

谢淮茗的胃部突然痉挛了一下，他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七年了，妈。"

"妈妈不是反对，只是..."母亲叹了口气，"你从小就...特别依赖别人。记得小学时那个班主任吗？转校后你哭了一个月。我只是担心——"

"我很好。"谢淮茗打断她，"宋澈不一样。"

挂断电话后，谢淮茗颤抖着点开朋友圈刷新。时奕的动态赫然置顶：一张在临海餐厅的合影，宋澈侧脸在烛光中格外深邃，配文"老友重逢，时光如旧"。定位显示S市海滨酒店，距离宋澈告诉他的商务酒店有二十公里。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谢淮茗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七年前那个秋夜突然闯入脑海——他作为学生会干事参加校友联谊，无意间听见时奕对旁人说："宋澈？不过是想尝尝鲜，大学生多好骗啊。等他玩腻了——"

当时的谢淮茗转身就跑，在操场上一圈圈狂奔直到肺部灼痛。那天晚上宋澈找到他时，他红着眼眶问："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太幼稚？"

宋澈的回答是什么来着？谢淮茗努力回忆着。对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

胃部又是一阵绞痛。谢淮茗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药，却在即将碰到时缩回了手。疼痛有种奇异的真实感，至少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邀请。谢淮茗迅速抹了把脸，调整呼吸后接通。

"还没睡？"宋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酒店房间。他穿着谢淮茗给他收拾的那件深蓝色睡衣，领口微微敞开，看起来刚洗完澡。

"等你啊。"谢淮茗努力让声音轻快，"今天顺利吗？"

"还行，就是时奕那边方案有些变动。"宋澈揉了揉眉心，"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谢淮茗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灯光问题。你...今天和时奕一起吃的晚饭？"

"下午谈判后大家一起吃的商务餐。"宋澈顿了顿，"怎么了？"

"没什么。"谢淮茗盯着屏幕角落，那里露出半个咖啡杯，是时奕惯用的那个英国品牌，"胃还疼吗？"

"早不疼了，多亏你给我带的药。"宋澈笑了笑，"对了，可能要多留两天，时奕想深入讨论技术细节。"

谢淮茗的指甲陷进掌心。"好啊，我给你寄些换洗衣物？"

"不用麻烦——"宋澈那边传来敲门声，他转头应了一句，回头对屏幕说，"时奕来找我谈明天的事，你先睡吧，别等我。"

屏幕黑掉前，谢淮茗听见时奕带笑的声音："这么晚还查岗？小朋友真粘人啊。"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谢淮茗机械地打开朋友圈，再次盯着那张合影。时奕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宋澈肩上，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冷光——那是他和宋澈大学时一起买的"友谊戒指"，分手后他竟然还留着。

谢淮茗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自己大学毕业照。照片里他站在宋澈身边，而时奕作为特邀校友站在另一侧。当时没人注意到，时奕的视线穿过人群，牢牢锁在宋澈身上。

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谢先生？我是林医生。"温和的女声响起，"提醒您下周二的复查，最近胃部还经常疼痛吗？"

谢淮茗含糊地应了一声。

"上次检查结果显示溃疡有恶化趋势。"林医生停顿了一下，"您最近...情绪波动大吗？那位年长的恋人还经常出差？"

"我们很好。"谢淮茗生硬地回答，"他...这次和大学同学一起出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谢先生，您知道消化系统疾病与情绪密切相关。上次您提到的童年经历——"

"我会按时复查的。"谢淮茗打断她，"谢谢关心。"

挂断后，谢淮茗鬼使神差地点开搜索引擎，输入"时奕 S市"。最新消息显示时奕三个月前从美国归来，担任科林集团亚太区技术总监。而科林集团正是宋澈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

床头闹钟指向凌晨一点。谢淮茗打开衣柜，把脸埋进宋澈常穿的那件灰色毛衣里，深深吸气。洗衣液的味道覆盖了原本的气息，但他还是固执地抱着不放，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宋澈存在的证据。

窗外雨声渐歇，谢淮茗的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毛衣前襟。十六岁那年，养父母在领养他三个月后突然反悔，把他送回福利院的那个下午，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他们说他"太敏感、太粘人"，说"正常孩子不会这样"。

宋澈是第一个说他"这样就好"的人。

谢淮茗颤抖着点开与时奕的聊天窗口——那是半年前同学会时被迫加的。他盯着空白的对话框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发。

胃部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这次谢淮茗没有抵抗，任由疼痛席卷全身。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想起宋澈临走前夜说的话："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

"可我需要的就是你啊。"谢淮茗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然后蜷缩成一团，在药瓶旁昏沉睡去。

与此同时，S市海滨酒店的会议室里，宋澈皱眉看着时奕推过来的合同。

"这个条款有问题。"宋澈指着页面下方的小字，"技术共享范围太广了。"

时奕微笑着抿了口咖啡。"你还是这么谨慎。记得大学时你做实验报告，连小数点后三位都要核对十遍。"

"职业习惯。"宋澈合上文件夹，"明天我会让法务重新审核。"

"急着回去视频？"时奕突然问，"小朋友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宋澈表情微冷。"淮茗很独立。"

"是吗？"时奕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记得他大四那年，你出差两周，他差点把实验室烧了就为引起你注意。"

"那是意外。"宋澈站起身，"不早了，明天见。"

回到房间，宋澈立刻拨通谢淮茗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他打开手机定位，看到谢淮茗的手机信号还在家里，稍微松了口气。屏幕上是谢淮茗熟睡的照片，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个不安的孩子。

宋澈轻轻触碰屏幕，想起七年前开学典礼后，那个冒雨追出来给他送伞的男孩。谢淮茗当时浑身湿透，却笑着说："学长，你的演讲真棒。"

那时的谢淮茗还不知道宋澈早已注意到他——图书馆角落总是独自看书的少年，吃食堂会把肉挑出来留给流浪猫的傻瓜，收到助学金后第一个想到是为孤儿院买书的温柔灵魂。

手机突然震动，是谢淮茗发来的消息："睡着了没听见，晚安。"

宋澈回复了一个亲吻的表情，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明天要用的PPT。屏幕右下角，一封来自林医生的邮件静静躺着，标题是《关于谢先生的心理评估报告》。

窗外，S市的夜空繁星点点，而三百公里外的城市上空，乌云再次聚集。

---

水杯倒在桌面上，水渍迅速在文件上晕开。谢淮茗盯着这一幕看了三秒，然后拿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下，特意让桌角的药瓶也入镜。他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击发送。

【不小心打翻水杯，睡衣都湿了。头有点晕，可能发烧了。】

发完这条消息，谢淮茗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仿佛那是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他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走过两圈后，手机震动起来。谢淮茗深吸一口气才敢看屏幕——是视频通话请求。

他迅速把头发揉乱，解开两颗睡衣扣子，然后接通视频。

"量体温了吗？"宋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看起来像是在酒店走廊，眉头紧锁。

谢淮茗垂下眼睛。"还没...就是有点冷。"

"药箱里有电子体温计，现在去拿。"宋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要看着你量。"

谢淮茗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你先忙吧，我睡一觉就好。"

"谢淮茗。"宋澈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体温计。现在。"

五分钟后，电子体温计显示36.7度。谢淮茗不敢看屏幕，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看起来没事。"宋澈的语气缓和了些，"吃药了吗？"

"吃了。"谢淮茗立刻回答，随即意识到这是个错误——桌上那瓶退烧药明明还封着铝箔。

宋澈的目光在屏幕那端微微凝固。谢淮茗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

"去换件干衣服，别着凉。"最终宋澈只是这样说，"我明早还有个会议，先睡了。"

屏幕黑掉后，谢淮茗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膝盖发僵。他机械地收拾湿漉漉的文件，发现那是宋澈临走前没看完的项目报告。纸张上的字迹被水晕开，像极了被泪水打湿的样子。

凌晨三点十七分，谢淮茗在电脑前伪造了一份胃出血的检查报告。他下载了上次真实的胃镜检查单模板，小心修改了日期和诊断结果，连医院公章都仿制得惟妙惟肖。做完这一切，他的胃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检查结果不太好。医生说要家属陪同复查。】附上伪造的报告照片，发送。

谢淮茗把脸埋进掌心。手机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就响了起来，但他没敢接。三次未接来电后，宋澈发来一条消息：【等我。】

四小时后，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沙发上浅眠的谢淮茗。他慌乱地抹了把脸，抓起早已准备好的热水袋按在胃部，摆出一个痛苦的姿势。

宋澈推门而入时带着一身寒气，西装外套上还沾着雨水。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沙发上的谢淮茗，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倒就大步走来。

"哪家医院做的检查？"宋澈单膝跪在沙发前，手已经抚上谢淮茗的额头，"为什么不接电话？"

谢淮茗瑟缩了一下。"中心医院...手机静音了。"

宋澈的手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收回。"我打电话问过了，中心医院消化科今天没有你的就诊记录。"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谢淮茗感到一阵眩晕，热水袋从指间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我..."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只是..."

宋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种眼神让谢淮茗想起大学时被导师发现篡改实验数据的瞬间——失望多于愤怒。

"为什么撒谎？"宋澈问得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谢淮茗的胃部突然真实地绞痛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解释的理由在脑海里盘旋——担心你、想见你、害怕你和时奕...每一个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我改签了最早一班飞机。"宋澈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扔下客户和时奕在会议室。现在他们可能正在重新评估与我们公司的合作诚意。"

"对不起..."谢淮茗的声音细如蚊蚋，"我只是..."

"只是什么？"宋澈终于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尤其是关于健康。"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谢淮茗。他猛地抬头，泪水夺眶而出。

"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我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周了，你每天和时奕在一起的时间比过去七年加起来都多！我看到他发的照片，你们去的那家餐厅...那家餐厅是我们周年纪念日的地方！"

宋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恢复平静。"那是商务晚餐，由合作方选定地点。"他顿了顿，"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有基本的信任。"

谢淮茗站起来想去拉宋澈的手，却被避开。这个小小的动作像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我需要时间思考。"宋澈转身拿起公文包，"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等等！"谢淮茗慌了，赤着脚追上去，"求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胃部炸开，谢淮茗腿一软，整个人栽向旁边的衣柜。额头撞上柜角的瞬间，他看见宋澈转身时惊愕的表情。

世界天旋地转。谢淮茗跪坐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却仍挣扎着去够宋澈的衣角。他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在说"别走"，但宋澈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门后。

关门声不重，却震得谢淮茗心脏发颤。他蜷缩在衣柜旁，额头一跳一跳地疼，胃里像有把刀在搅。最可笑的是，现在他真的需要去医院了，却没人会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谢淮茗勉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额角红肿，脸色惨白如纸。他机械地拧开热水，把自己埋进蒸汽里，仿佛这样就能洗掉所有不堪。

穿衣服时，手机震动了一下。谢淮茗几乎是扑过去查看，却发现是时奕发来的消息：【宋澈突然回来是为了你？真令人失望，他以前从不会为任何人打乱计划。】

谢淮茗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如何回复。最终他锁上屏幕，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向卧室。宋澈说过要按时睡觉，他得听话。

躺在床上，谢淮茗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像回到福利院里那些无眠的夜晚。那时他总幻想有一天会有个人来接他，承诺永远不会离开。现在这个人来了又走，而他已经长大到明白童话都是骗人的。

泪水浸湿了枕头。谢淮茗在疼痛与泪水中昏沉睡去，恍惚间似乎听到手机又响了几次，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

与此同时，宋澈的办公室里，林医生正在电话那头耐心解释。

"谢先生的情况很典型，属于焦虑型依恋。"林医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童年反复被抛弃的经历会导致他们对关系中的任何变化极度敏感。"

宋澈松了松领带，桌上摊开着谢淮茗的医疗记录。"所以他伪造病历...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更准确地说，是为了确认您是否还在乎他。"林医生轻叹，"当您出差延长，特别是与时先生一起时，可能触发了他深层的被抛弃恐惧。"

宋澈望向窗外，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他想起谢淮茗摔倒时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紧。

"我该怎么做？"

"设定清晰的边界，但不要撤回爱。"林医生建议，"让他明白欺骗不可接受，但您不会因此离开。这需要时间和耐心。"

挂断电话，宋澈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七年前的照片——谢淮茗站在福利院门口，穿着过大的西装，紧张地等他来接。那天阳光很好，照得少年眼中的期待闪闪发亮。

宋澈轻轻抚摸屏幕，然后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取消我今天下午所有的会议。还有，帮我联系一位擅长依恋创伤的心理咨询师。"

窗外，雨越下越大。宋澈不知道的是，此刻家里的谢淮茗正发着高烧，而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得谢淮茗眯起眼睛。凌晨两点十七分，一条来自时奕的短信：【宋澈工作起来还是这么迷人，不是吗？】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时奕和宋澈并肩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时奕的手自然地搭在宋澈肩上，两人正在看一份文件。

谢淮茗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得几乎无法准确点击放大。照片里的宋澈穿着他今早出门时那件深灰色西装，时奕则是一身剪裁精良的米色套装，两人站在一起像某种优雅的商务广告。最刺眼的是宋澈嘴角那抹放松的微笑，那是过去一周谢淮茗从未见过的表情。

胃部传来尖锐的疼痛，谢淮茗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凉的手机屏幕。他应该愤怒地质问时奕什么意思，或者直接打电话给宋澈问清楚。但七年的相处让他太了解宋澈了——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任何私人情绪都不能干扰正事。

"要懂事。"谢淮茗对着黑暗呢喃，把手机塞到枕头下。宋澈说过要他按时睡觉，他得听话。

但闭上眼睛，那张照片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时奕无名指上的戒指，宋澈放松的站姿，两人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谢淮茗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突然意识到，宋澈和时奕在一起的那四年大学时光，比他认识宋澈的时间还要长。

床头柜上的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谢淮茗伸手去拿，却发现是空的。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吃药了，自从宋澈摔门而去后，他似乎丧失了所有照顾自己的动力。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谢淮茗摸索着下床，双腿软得几乎撑不住身体。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打开药柜寻找备用药，却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双眼通红、面色惨白的陌生人。

"宋澈不会喜欢这样的你。"镜中的自己冷笑道，"谁会喜欢一个神经质的病秧子？"

谢淮茗猛地关上药柜，转身时膝盖撞到了洗手台，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只是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明天要去公司找宋澈道歉，他得看起来至少像个正常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睛时，谢淮茗意识到自己可能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床头闹钟显示上午九点二十，宋澈通常已经到公司一小时了。

体温计显示39.2度。

"没事的..."谢淮茗对自己说，强撑着穿上最厚实的高领毛衣遮住苍白的脸色。镜子里的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额角昨天的淤肿变成了紫红色。他用冷水拍了拍脸，涂了点宋澈送的遮瑕膏——那是去年生日礼物，当时宋澈笑着说"虽然我觉得你不需要这个"。

打车去公司的路上，谢淮茗的手机震动了几次，但他不敢看。可能是时奕发来更多照片，也可能是宋澈终于想起来问他昨晚为什么没回消息。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色块，司机担忧地透过后视镜看他："先生，您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谢淮茗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感冒。"

中汇集团的玻璃大厦在雨中闪着冷光。谢淮茗在前台登记时，接待员小林惊讶地打量他："谢先生？您脸色好差...宋总正在开会，需要我通知他吗？"

"不用打扰他。"谢淮茗摇摇头，"我在接待室等就好。"

接待室的玻璃墙正对着宋澈的办公室。谢淮茗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宋澈正在和几个人谈话。时奕也在其中，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别着精致的袖扣——谢淮茗认出那是宋澈大学时最喜欢的一个品牌。

谈话似乎很愉快，时奕说了什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宋澈。谢淮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想起第一次来宋澈公司时，紧张得打翻了咖啡，宋澈当众牵起他的手说"这是我爱人"，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而现在，宋澈甚至没发现玻璃另一边的他。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只有时奕留在办公室。谢淮茗看着时奕走近宋澈，递过一份文件，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宋澈的手背。宋澈没有躲开。

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喉咙，谢淮茗弯腰咳嗽起来，嘴里尝到铁锈味。他慌乱地摸出纸巾捂住嘴，鲜红的血迹在白色纸巾上晕开。这一幕恰好被经过接待室的小林看到，她惊呼一声冲了进来。

"谢先生！我马上叫救护车！"

"不...用..."谢淮茗想阻止她，但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抓住沙发扶手才没有滑到地上。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办公室里的宋澈抬头望向这边，然后猛地站起来。下一秒，接待室的门被推开，宋澈的脸色比谢淮茗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淮茗？！"

谢淮茗想说自己没事，想道歉，想解释。但当他抬头对上宋澈惊恐的眼睛，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无力地伸出手，然后在宋澈冲过来时，整个人向前栽去。

黑暗降临前最后的感知，是宋澈怀里熟悉的木质香水味，和远处时奕惊讶的脸。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谢淮茗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受。他微微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别急着动，你在输液。"

谢淮茗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一位护士正在调整他上方的点滴瓶，见他醒来，笑了笑："宋先生去办手续了，马上回来。你真是把他吓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公司，接待室，咳血，宋澈惊恐的表情...谢淮茗猛地想坐起来，却被护士按住。

"别急，你胃出血加上高烧，需要静养。"护士递过一杯温水，"你昏迷时一直在说'别丢下我'，宋先生眼睛都红了。"

谢淮茗握紧水杯，热度透过玻璃传到掌心。病房门被推开，宋澈快步走进来，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你..."宋澈的声音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感觉怎么样？"

谢淮茗低下头，盯着被单上的褶皱。"对不起。"

一阵沉默。护士识趣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宋澈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谢淮茗的额头。"退烧了。"他叹了口气，"医生说你至少三天没吃药，胃溃疡恶化导致出血。还有，你额头的伤是怎么...哦。"

他显然想起了昨天谢淮茗摔倒的一幕，表情更加复杂。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谢淮茗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胃疼...只是之前没说..."

宋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谢淮茗顿时脸色煞白——那是他藏在床头抽屉深处的日记本。

"整理你东西时发现的。"宋澈翻开其中一页，"'今天宋澈又提起时奕，他说时奕去哈佛读研了。我知道他喜欢聪明人，不像我，连托福都没考过。'"

谢淮茗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自卑、恐惧，现在全被摊在阳光下。

"'宋澈今天带我去了他和时奕常去的餐厅。他说这家牛排不错，但我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假装很开心，回家后吐了一整晚。'"

"别念了..."谢淮茗哀求道。

宋澈合上笔记本，轻轻放在床头。"还有这些。"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药瓶，"抗抑郁药、安眠药...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谢淮茗苦笑，"说我有多可悲？嫉妒你前男友到要吃抗抑郁药？"

"时奕和我早就结束了。"宋澈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七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爱你？"

谢淮茗怔住了。宋澈几乎从不直接说"爱"这个字，他更习惯用行动表达。

"我...相信。"谢淮茗艰难地说，"只是有时候我想，如果时奕没有出国，如果你们没有分手..."

"没有如果。"宋澈打断他，"即使没有时奕，我也会爱上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谢淮茗当然记得。大一开学典礼后那场暴雨，他看见演讲完的宋澈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天空发愁，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伞塞了过去，然后冒雨跑回宿舍。他没想到宋澈会通过学生处查到他的名字，更没想到两周后宋澈会出现在福利院，手里拿着领养申请文件。

"你当时那么小，站在院长身后，眼睛亮得像星星。"宋澈的声音柔和下来，"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点头的样子...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保护这个男孩一辈子。"

谢淮茗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了。"

"是啊，你长大了。"宋澈轻轻擦去他的泪水，"变得固执、敏感，有时候不可理喻...但我爱的就是这个完整的你。"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时奕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说谢先生住院了，我来看看。"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谢淮茗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而宋澈站起身，挡在病床前。"时奕，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我跟护士长是朋友。"时奕微笑着走进来，把花放在床头柜上，正好压在那本日记上，"小谢，你太不小心了。宋澈这几天为了项目忙得焦头烂额，你还给他添乱。"

谢淮茗的脸色更加苍白。宋澈突然拿起那束花，塞回时奕手里。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宋澈的声音冷得像冰，"谢淮茗是我的爱人，不需要你来评价他的行为。现在请你离开。"

时奕的笑容僵在脸上。"宋澈，你变了。以前的你从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判断。"

"没错，我变了。"宋澈拉开病房门，"因为谢淮茗教会了我，有些东西比工作和面子重要得多。"

时奕离开后，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点滴声。谢淮茗怔怔地望着宋澈，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为了我赶走时奕？"

宋澈重新坐下，握住谢淮茗没在输液的那只手。"不只是为你，也为我自己。"他苦笑了一下，"林医生说我有'救世主情结'，总是过度保护爱的人，其实是害怕重蹈母亲早逝的覆辙。"

这是宋澈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十岁时因癌症去世的母亲。谢淮茗的心揪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宋澈对他每一个小病小痛都如临大敌。

"所以我们..."谢淮茗小心翼翼地问，"和好了？"

"从来就没真正'坏'过。"宋澈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们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宋澈认真地说，"不是因为你有问题，而是因为我想学习如何更好地爱你。"

谢淮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温暖的。他点点头，然后犹豫地问："那张照片...你和时奕在办公室..."

"什么照片？"

谢淮茗拿出手机，翻出时奕发来的那张。宋澈看了后眉头紧锁："这是他昨天拿来的合同有问题，我指出漏洞时他坚持己见。这角度...他故意拍的。"

宋澈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递给谢淮茗。"看，这才是完整场景。"

照片显示办公室里有五个人，时奕只是其中之一。谢淮茗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为了一个刻意裁剪的画面折磨自己这么久。

"我真是个白痴。"他喃喃道。

"不，你只是太爱我了。"宋澈收起手机，"就像我太爱你一样。我们都得学习健康的方式。"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病房。谢淮茗突然感到一阵疲惫，眼皮沉重起来。

"睡吧。"宋澈替他掖好被角，"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谢淮茗在坠入梦乡前，感觉宋澈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就像七年前那个雨夜，他第一次跟宋澈回家时一样温柔。

消毒水的气味中混入了一丝百合的芬芳。谢淮茗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宋澈从不买百合，因为知道他对花粉过敏。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洒在病床上，形成一道温暖的光带。谢淮茗微微转头，发现宋澈靠在椅子里浅眠，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几缕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谢淮茗轻轻动了动手指，立刻惊醒了浅眠的宋澈。

"醒了？"宋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立刻倾身向前，手掌贴上谢淮茗的额头，"还难受吗？"

谢淮茗下意识地摇头，随即胃部一阵抽痛让他皱起眉。"对不起，"他小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澈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俯身吻住了他。这个吻很轻，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却让谢淮茗瞬间红了眼眶。宋澈很少在公共场合主动亲吻他，更别说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

"不许道歉。"宋澈抵着他的额头说，"尤其不要为生病道歉。"

谢淮茗张了张嘴，却被宋澈用手指轻轻按住嘴唇。

"先看这个。"宋澈拿出手机，点开与时奕的聊天记录，"从出差第一天到最后一天，全部记录。"

屏幕上的对话公事公办，最近的几条甚至是宋澈明确拒绝时奕单独晚餐的邀请。谢淮茗盯着那句"我与谢淮茗有约了"，心跳突然加速。

"还有这个。"宋澈打开相册，展示一系列截图，"时奕发的每张照片，都有完整版。"

谢淮茗看到那张让他彻夜难眠的餐厅合影，完整画面里实际上有六个人围坐在商务餐桌上；办公室窗前的那一幕，原来是在争论合同条款，宋澈的表情根本不是微笑而是皱眉。

"我......"谢淮茗的声音哽住了，"我应该相信你的。"

宋澈收起手机，握住谢淮茗的手。"不只是信任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林医生说，我的过度保护让你不敢展示脆弱，而你......"他轻轻捏了捏谢淮茗的手指，"你太害怕被抛弃，所以宁可撒谎也不肯直接说'我需要你'。"

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淮茗盯着那些晃动的光点，想起十六岁那年，第三个养父母把他送回福利院时说的话："你这孩子太敏感了，动不动就哭，谁受得了？"

"我六岁到十六岁，被退回福利院四次。"谢淮茗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每次原因都差不多——太粘人、太爱哭、太敏感。"他苦笑一下，"最后一个家庭说我有'情感饥渴症'，像永远喂不饱的小狗。"

宋澈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没有打断他。

"遇见你那天，是我成年前最后的机会。"谢淮茗抬起湿润的眼睛，"所以我发誓要做个'完美'的被领养者，不哭不闹，不给你添麻烦......"

"老天......"宋澈低声惊叹，"所以你一直......"

"但我做不到。"谢淮茗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越爱你，就越害怕失去你。看到时奕发的那些照片，我......"他的声音破碎了，"我觉得自己又变回那个没人要的孩子。"

宋澈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一把将谢淮茗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听着，"他在谢淮茗耳边说，"我领养你不是出于怜悯，爱上你也不是因为你'完美'。"他拉开一点距离，直视谢淮茗的眼睛，"我爱的是真实的你——会嫉妒、会不安、胃痛时不讲理的你。"

谢淮茗突然破涕为笑："不讲理？"

"记得上个月你高烧39度，非要吃城东那家粥店的皮蛋瘦肉粥吗？"宋澈挑眉，"我开车来回两小时，结果你吃两口就睡了。"

"我忘了......"

"但我记得。"宋澈轻声说，"记得你睡着时还抓着我的手指，像怕我跑掉一样。"他顿了顿，"淮茗，我留下来不是为了责任，是因为我爱你这个完整的人，包括你的不安与脆弱。"

谢淮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他没有擦拭。"我妈妈......我是说生母，她临终前把我交给社工时说'这孩子太敏感，需要很多爱'。"他哽咽了一下，"但我猜没人愿意给一个不相干的孩子那么多爱。"

"我愿意。"宋澈简单地说，然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旧照片，"这是我母亲，记得吗？"

照片上的女子温柔美丽，与宋澈有同样的眼睛。谢淮茗点点头，他曾多次在宋澈家的相册里见过她。

"她去世前最后对我说的话是'阿澈，不要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敢去爱'。"宋澈的声音有些哑，"但我好像......一直没学会这点。"

谢淮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宋澈对他每一个小病小痛都如临大敌——那不是控制欲，而是恐惧。就像他害怕被抛弃一样，宋澈害怕失去所爱之人。

"我们真是绝配。"谢淮茗苦笑着说，"你拼命保护，我拼命讨好，结果两败俱伤。"

宋澈轻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林医生的建议......"

"我们一起去看心理医生。"谢淮茗接话，"不是为了'修复'谁，而是学习如何更好地相爱。"

宋澈惊讶地挑眉："你偷听我和林医生谈话？"

"我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谢淮茗狡黠地笑了，"你说'我愿意陪他做任何事'的时候，我差点哭出声。"

宋澈佯装恼怒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却掩不住眼中的温柔。阳光此刻完全照在病床上，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里。

一周后，谢淮茗出院回家的第一个晚上，熟悉的胃痛再次袭来。他躺在床上，犹豫是该忍到天亮还是去吃止痛药。以往他会选择前者，不想让宋澈担心；而宋澈则会过度反应，半夜拉他去医院。

但今晚不同。

"宋澈，"他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我胃有点疼。"

宋澈立刻醒了，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弹起来开灯。"吃药还是热敷？"他平静地问。

"可能...都需要。"

宋澈点点头，起身去拿药和热水袋。他的动作依然关切，但不再带着那种紧绷的恐慌。回来时，他帮谢淮茗垫高枕头，递过药片和水，然后坐在床边轻轻按摩他的胃部。

"这样行吗？"他问，手法出奇地专业。

"嗯......"谢淮茗放松下来，"你什么时候学的按摩？"

"上周，趁你睡觉的时候看了教学视频。"宋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林医生说，适度的照顾是关爱，过度就是控制了。"

谢淮茗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轻吻。"谢谢。"

"不客气。"宋澈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我在这儿。"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谢淮茗在疼痛与舒适的交织中慢慢入睡，第一次感到安全到可以展示自己的脆弱。

三个月后，清明时节的公墓笼罩在蒙蒙细雨中。谢淮茗紧张地整理着黑西装袖口，反复确认手中的白菊是否完好。宋澈撑着一把黑伞，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

"放松，她一定会喜欢你。"

谢淮茗深吸一口气，跟着宋澈走向那个素未谋面却影响深远的墓碑。照片上的女子微笑着，与宋澈共享同样的眉眼弧度。

"妈，这是谢淮茗。"宋澈的声音异常柔和，"我的爱人。"

谢淮茗恭敬地献上花，然后深深鞠躬。当他直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宋澈注意到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只颤抖的手握住，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她知道的。"宋澈轻声说，"她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雨丝变得细密起来，打在伞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谢淮茗突然跪下来，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个传统礼节让宋澈有些惊讶，但没阻止他。

"谢谢您生下宋澈。"谢淮茗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我会代替您好好爱他。"

站起身时，谢淮茗发现宋澈的眼眶红了。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雨中的墓碑渐渐模糊，但照片上女子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柔了。

回程的车上，暖气呼呼地吹着。谢淮茗靠在宋澈肩头，昏昏欲睡。过去三个月的心理咨询并不容易，有争吵，有眼泪，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成长。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地依赖，而宋澈也学会了适度的放手。

"睡吧。"宋澈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到家我叫你。"

谢淮茗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沉入梦乡。宋澈低头看他安静的睡颜，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全文完]

他总说宋澈把他宠坏了，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先教会宋澈如何爱的人。

“你总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谢淮茗红着眼笑，"可最不会照顾人的明明是你。"

温柔克制大学教师×脑回路清奇富二代 

方清衍×沈熠 

一发完

 

  

  

“哎熠哥，一会儿喝完酒，跟我们去KTV吧，好久没见你炫技了，正好今天宇柯回来，到时候你们再合唱一首，忆一忆当年。” 

  

“我看行，当年那首叫什么来着？” 

  

“《想把我唱给你听》嘛，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行了行了，你可别嚎了，我胃里都要反酸水了。” 

  

“滚滚滚，一边去，别哕我身上。” 

  

沈熠没理会几个人的调侃，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个身位，掏出手机翻看置顶的微信聊天。下午离开公司前，他就给方清衍发了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四个小时，对方就回了个“好”，之后就再无下文。 

  

好个屁，沈熠咬紧后槽牙，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沈熠，你少喝点。”陆时乐按住沈熠摸向酒瓶的手。 

  

“起开，方清衍管我，你也管我，今天谁都不许管。” 

  

“谁乐意管你，酒醒了还不是你自己后悔。” 

  

“怎么吵起来了，”李宇柯伸出手挡在两人中间，“今天我回来，咱们这帮人终于能齐聚一次，尽兴最重要，来，咱们仨喝一个。” 

  

李宇柯今早刚回国，晚上就来喝酒，陆时乐没有理由拂了他的面子，端起酒和他俩分别碰杯。 

  

“呕——”沈熠扔下酒杯，匆忙起身。 

  

“哎，”陆时乐被吓了一跳，看着刚刚还在跟着舞池音乐晃动的几个人纷纷停下来，他草草安抚了一句，“没事，你们接着喝，沈熠他喝得有点多，吐一吐就好了。” 

  

李宇柯也笑着站出来：“就是，有时乐陪着呢，咱们继续。” 

  

大家果然没放在心上，气氛很快再次热闹起来，至于沙发上沈熠亮屏的手机，似乎没有人在意。 

  

 

  

“呕——” 

  

沈熠撑着洗手池，整个人才勉强没有滑到地上去。 

  

“沈熠你还行吗，”陆时乐走到镜子前，轻拍沈熠的背，“要不回吧，时间不早了。” 

  

“不回，”沈熠关上水龙头，不停喘着粗气，“回去干嘛，看他收拾行李赶在我们领证纪念日前两天出国，还是看他整天苦着脸好像我欠他的样子。” 

  

“大哥，你不也和他说你要出差嘛，”陆时乐满脑袋黑线，“有什么事你俩好好谈呗，这么冷着只能冷出问题来。” 

  

“我那不是假的嘛，要不是看他和那个学生不清不楚，我怎么会拿这个试探他，我哪知道他真不在乎这个纪念日，还说什么正好他当年的硕导也叫他去参与交流项目，我今天上午还叭叭跟人家试探呢，说方清衍那老腿不适合出远门，结果人家说是他妈方清衍主动要求去的，他就是不想和我过，想找小年轻开启第二春了！” 

  

“行了行了，哥你快小点声吧，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陆时乐回头看了看几个坑位，“幸亏没有人。” 

  

“错的人又不是我，有什么不光彩的！” 

  

“我错了行吗，你吐完就赶紧的，我找个代驾送你回去，趁他出差之前把误会都说清楚。” 

  

“不回，除非他来接我，要不我今天就睡这儿。”说着说着，沈熠还真有几分往下倒的架势。 

  

陆时乐拽着沈熠，免得他滑到地上：“我真服了，你一喝多就这德性，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今天刚降温，他那腿你舍得让他出门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那腿怎么了，我看他的腿挺好的，什么阴天疼降温疼换季疼，他不是照样活得挺滋润的，腿疼也没耽误他干什么啊，凭什么要拿这事绑我一辈子啊？！” 

  

陆时乐看着情绪失控的好友，喉结滚动，刚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门口一闪而过的黑色大衣衣角，他走神的功夫，自知失言的沈熠已经恢复了一丝理智。 

  

“累了，回去坐会儿就走，你先叫代驾吧。” 

 

  

  

酒吧外，方清衍插着兜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酒吧大门。 

  

他想，黑色的大门并不厚重，却将将足够分割他与沈熠，一切的喧嚣浮躁与他无关，沈熠的喜乐也不再因他而起。 

  

接连目送几对或清醒或沉沦的人相伴离开酒吧，方清衍终于等到了靠在陆时乐身上的沈熠。 

  

“方老师？你来接沈熠啊，他好久没和这帮人喝酒，今天喝得有点多，也没注意看手机，等久了吧？” 

  

方清衍点点头，揽住沈熠：“没多久，谢谢你照顾他。” 

  

“没事没事，我俩哥们这么些年，这都应该做的，我叫了代驾，就让他开沈熠的车送你俩回去吧。” 

  

“好，我们俩等着就行，你也没穿外套，先进去吧。” 

  

“行，我先回了，有空一起吃饭。”陆时乐说完就往门口走，手刚搭上门把手，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推开。 

  

是李宇柯。 

  

“时乐！我还担心你们走了呢，小熠的围巾落下了。” 

  

“啊对，来给我吧，”陆时乐一把夺过来，塞进方清衍手中，随即抬手去推李宇柯，“走走走，外头太冷了，咱快进去吧。” 

  

“没关系，你先回吧，”李宇柯不接茬，“这位是？看起来好眼熟啊。” 

  

人们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着多年未曾出现的李宇柯站在面前，被几位损友联合给出“人淡如菊”评价的方清衍捏住了身边人的下巴： 

  

“来，小熠，告诉这位李先生，我是谁。” 

  

沈熠费力地睁开双眼，眯眼盯着方清衍看了几秒，脱口而出：“你是混蛋！” 

  

方清衍松开手，鼻腔里泄出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李总不走吗，还想一起回去，和我们两口子对床夜语吗？” 

  

“夜语？”李宇柯上前一步，凑在方清衍耳边，“他很久没喝酒了吧，可我一回来，他就来陪我，你还真当自己是他特别的人吗？” 

  

方清衍面不改色，声音却冷下来：“我是不是，你最清楚，毕竟，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不是我。” 

  

多余的话不必说，都是陈年旧事，总归他已经得偿所愿。 

  

正好此时代驾已将车开到两人身后，方清衍朝站在门边观望的陆时乐扬了下头，扶着沈熠上了车。 

  

车开出去不久，身边人彻底昏睡过去，方清衍左手揽着他的肩膀，右手攥着沾满烟味的围巾，眼神晦暗不明。 

  

他和沈熠之间出现了问题。 

  

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起，自从不久前他邀请沈熠参加自己筹备已久的讲座之后，沈熠就变得熟悉又陌生——那天以后，他破天荒地开始对着自己喊方老师，可这个称呼除了陆时乐，基本上只有同事和学生会用。 

  

说起学生，沈熠还拐弯抹角地问起讲座上负责推进流程提问题的同学。这种事放在别人眼里，顶多认为小沈总关心公司发展，外出听讲座还不忘为公司招兵买马。可对于方清衍而言，这不是一个能够耐心回答的问题，毕竟他就曾是沈熠在校庆活动上的“临时起意”罢了。

   

再然后，三天前，沈熠说下周末要代表集团去邻市出席会议，问方清衍想不想吃那里的特色点心。爱人出差还惦记着满足自己的味蕾，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暖心，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下周日好巧不巧是他俩领证的七周年纪念日。 

  

方清衍真心感叹时光飞逝，算上之前兜兜转转的日子，两个人都相识十年有余了，难怪沈熠的耐心又要告罄。 

  

在他俩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两人有过一段方清衍不知如何形容的日子，反正，那些日子里，他给沈熠做饭，也和沈熠做爱。 

  

谁成想，在方清衍单方面认定的恋爱100天当天，他守着烛光晚餐等到11点，才终于得到沈熠垂怜般的电话，让他顶着大雪去酒吧接人。 

  

那时，方清衍揣着愤怒走近卡座，即使迎上沈熠几位好友的戏谑也毫无退意，却不得不在沈熠的哂笑中悄然熄火。 

  

端着酒杯的沈熠是方清衍熟悉的迷人模样，可他吐出的话带着方清衍未见识过的刻薄：“不愧被称为高岭之花啊，从见面到拿下你就花了三个月，再加上后面这100天，我半年都搭进去了，赢个赌约可真难。” 

  

“赌约中要求交往100天吗，既然觉得浪费时间，怎么不早甩了我，”方清衍踩着自己的尊严追问，仿佛还有机会翻盘，“不舍得吗。” 

  

“交往？不舍得？”沈熠还是笑着，一副恨不得把每个词的尾音都挑上天的架势，甚至还抬手抹了抹眼角挤出的泪，“撩了这么久，不享用一下就退货，方清衍，他们给我的是我应得的赌注，你也该给我同等的报酬才行，至于100天，这是我耐心告罄的期限。” 

  

“你这是报酬还是报仇啊？”沈熠旁边的男子毫不客气地接话，卖弄着自己对重音的掌握。 

  

沈熠勾起一抹笑，深深地望着方清衍：“差不多嘛，反正都是把欠我的讨回来。” 

  

嘈杂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闪烁的灯光扫过沈熠一行人，方清衍脑子一空，转身离开之前，他只剩下两个念头，一个是沈熠真该死，一个是沈熠的笑真是该死的妖冶。 

  

…… …… …… 

  

“您好，到了。” 

  

方清衍如梦初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眨了几下眼：“嗯，谢谢您。” 

  

打开车门，他先把自己挪下去，接着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熠下车。 

  

看着半梦半醒的沈熠，方清衍扯下自己的帽子，罩在他头上，一手穿过其腋下，另一手替他压紧大衣。 

  

两人一小步一小步朝前走，沈熠整个人朝着方清衍身上歪，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方清衍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笑笑。 

  

他们之间是有一些隔阂，那又怎么样呢，方清衍想，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情两人都经历过了，就算沈熠一时失了新鲜感，也迟早要收心的。 

  

至于自己，那就更不必说，从最初到现在，他笑过，哭过，幸福过，痛苦过，对沈熠的爱却没变过。 

  

等把人扶到卧室躺下，方清衍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隐痛，不敢按住痛处，他只能用力攥着床单，祈祷能快点捱过去。 

  

缓了一会儿，方清衍想起来沈熠好久没参与酒局，冷不丁地喝成这样，明天肯定要难受，只得起身去煮醒酒汤。 

  

“别……李宇柯……不要……” 

  

房间内比户外安静，沈熠的梦话清晰地传入方清衍耳中。 

  

一个有李宇柯的梦吗？ 

  

不可以。 

  

方清衍回过身，轻轻拍着沉睡中的人，谁知没把人叫醒，反而被大力钳制住。 

  

“沈熠，松手，醒醒。” 

  

梦中不知又变换了什么场景，他才将手抽出来，右腿膝盖就捱了结结实实的一脚。 

  

后背撞上衣柜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都在方清衍的眼前摇晃起来，膝盖处仿佛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直冲头顶，力气全失，他只能微微仰着头，放任自己向下滑落。 

  

不久前才擦过的灯罩泛着晶莹的光，暖黄的灯光一如既往地包裹着两人朝暮与共的期许，却照不见方清衍耳中回荡着的来自每一寸神经的歇斯底里。 

  

两个人的伤，终究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咳咳……”沈熠腾地直起身子，双手朝后撑在床上，缓缓地喘息。 

  

最近本就梦多，今日一喝醉，更是如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一般，明明已经清醒，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起身。 

  

回想着梦里的片段，沈熠又是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敢再睡下去，想把方清衍叫起来说说话，结果伸手朝旁边一捞，什么都没摸到。 

  

屋里没有一丝光亮，沈熠试探着向身侧摸索，所触的位置一片冰凉。 

  

“方清衍？”沈熠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 

  

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他有些坐不住，翻身下床冲向客厅，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方清衍穿着单薄的睡衣，右腿搭在茶几上，膝盖上敷着一个药包，两手垂在身侧，身子向后仰着，看上去睡得并不踏实。 

  

沈熠缓缓地迈着步子，轻声走到方清衍身旁，浓郁的心疼烧得他眼眶发热。 

  

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沈熠垂眸别过头，目光却被一旁的香薰吸引，他拿起来轻吸了一口气，一种浓烈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 

  

沈熠绝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八年前的冬天，一个久违的暖冬，沈熠正忙着分阶段推进自己追方清衍的大计。 

  

那时候，相较于一年前近乎决裂的状态，二人回到了能互相问候早晚安的关系，但也仅限于此。沈熠当然不知足，然而苦果都是自己种下的，他只能一边含着泪往下咽，一边刨土栽新芽。 

  

一连半个月，沈熠软磨硬泡，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把人约出来，最后还是在一场招商会上见到了做翻译服务的方清衍。 

  

沈熠已经记不起自己是用哪根脚趾头想出的损招，假装喝醉磨着方清衍不让走，最后硬逼着他陪自己回家。 

  

车上的依偎太温暖，也太轻易，伴着难以忽视却并不腻人的烟熏木质香，沈熠还未来得及生出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失控的轿车照亮了车厢。 

  

…… …… …… 

  

“醒了？” 

  

“嗯？”沈熠倏地偏头看过去，“嗯，醒了，今天喝得有点多，把我拖回来累着了吧。” 

  

“累。” 

  

“你嘴上说不累，腿可不会撒谎……累？”沈熠连忙凑过去，借着淡淡的月光，手朝着药包的方向摸，“这是敷的哪个呀，平时都是我来弄，你能分清吗，别抄起一个就往腿上搁。” 

  

沈熠心说这平时不问不吱声、问了也得美化两句的人，今晚这才提了一句就全招，指不定情况是有多严重。 

  

越琢磨越心慌，加上刚才那香薰跟勾魂一样给人拽回当年，沈熠说着说着就开始翻茶几下的吊灯遥控。 

  

“骗子。” 

  

“什么？” 

  

有气无力的指责仍有着将人钉在地上的力量。 

  

“沈熠是骗子。”方清衍的声音里隐隐有了几分哽咽。 

  

沈熠忽然放弃了开灯的念头，他叹了口气，跪在沙发边：“阿衍，你说我骗你，那你呢，出国那项目，是不是也该和我解释解释。” 

  

他听见方清衍深吸一口气，仿仿佛整个人都绷到极致，不忍的情绪还是占据上风，二次组织的软话正要出口，方清衍抢了先： 

  

“解释？可以，那不如我先撑着这条差点被你踹断的瘸腿去厨房站个几十分钟熬一锅热乎的醒酒汤给你，再边吹边喂边求你听我解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纪念日不过非要跑到国外的狗屁学校吃能让我胃病原地发作的白人饭！” 

  

不愧是老师，等沈熠反应过来自己听了什么的时候，主动权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一丝一毫一分一厘在他手上了。 

  

“卧槽你没事吧，”沈熠赶紧伸手抚上方清衍的腿，掌下细微的战栗让人心惊，“踹到哪里了，我这就带你上医院，我他妈真是个傻叉，怎么连这种祸都闯得出来！” 

  

他顺着大腿往下探，方清衍抬手将他掀到地上，声音中的委屈愈发浓烈：“撒开你的爪子，摸李宇柯去吧你。” 

  

“和那个死东西有什么关系，阿衍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腿，要是把你的旧伤引起来，我真得以死谢罪了，”沈熠就着这个姿势往前蹭了几寸，手指勾在遥控器上，“我还是把灯打开，你先闭上眼。” 

  

“一会儿开一会儿不开一会儿又要开，你就非要把我惨兮兮的模样看清楚点是吧，你好烦人啊！” 

  

“是我的错，阿衍，但我不想你委屈，尤其是你受委屈还不和我讲，”沈熠上前将手覆在方清衍眼前，“等下你先慢慢睁开，适应一会儿我再把手拿开。” 

  

灯光亮起，方清衍的狼狈模样再也无法隐藏，沈熠心疼得不行，未开口先红了眼，自己还真是有够混蛋的，让人拖着本就不好的身子把自己接回来，还乱发酒疯给人伤着了，最要命的是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掌下，方清衍按他说的睁开了眼，睫毛划过掌心，感觉太过微妙，他的心都跟着一颤。 

  

“阿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最近那些事儿我们都先不谈，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腿有没有事，好不好？” 

  

“或者，咱们叫个救护车，他们知道怎么照顾你，省着咱们的车不好待，路上磕了碰了的……”

   

“你想怎么办，我听你的，好不好，咱们先去医院。” 

  

沈熠有些不安，方清衍知道这事是两人的心结，无论是最初的复健还是多年来的养护都尽全力在配合，不希望他一直把那场事故和腿伤归为自己任性邀约带来的蝴蝶效应。可是如今方清衍一句话都不肯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 

  

“阿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放任自己喝这么多酒，不该说是为了李宇柯才去，你相信我，我纯粹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出此下策，是我昏了头，等咱们让医生看过没问题之后，你把我怎么着都行。” 

  

“不去医院。”方清衍垂着头，嗓音低哑。 

  

见方清衍终于愿意搭话，沈熠挨着他肩膀坐下，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抹去他眼角不知是因委屈还是疼痛溢出的泪水。 

  

“阿衍，阿衍宝贝——” 

  

“求你啦，好不好，不去医院看看我放心不下啊。” 

  

方清衍抬起胳膊推掉沈熠搭在他肩上的手，满满都是抗拒：“起开，大晚上的你一身酒气，我可不想明天陪你上社会新闻，反正，顶多就是钉子错位……” 

  

“这还不够吓人吗阿衍……”沈熠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抬手就要去捂方清衍的嘴，再次被一巴掌拍在手上。 

  

方清衍把药包拿起来，丢在茶几一角，接着缓缓曲起右腿，撑着沙发慢慢站起身：“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既然醒了你就去洗漱吧，我去烧壶水喝，顺便煮口醒酒汤给你。” 

  

“不是，你要杀了我吗，方清衍，”沈熠还坐着，不敢搂他的腰把人往下压，只好紧紧揪着人的衣角，连淌下的泪都顾不上擦，“都这样了你还惦记我这个傻逼干嘛！” 

  

痛楚消了大半，方清衍勉强歪着身子站住，他揪出一张纸巾，递给拽着他衣角不停落泪的沈熠，心里莫名安稳了不少。 

  

“……好啦，没事的，这些年有你一直护着它，挨这一下没事的，明早喊老谢来给它看看就好了，”方清衍指着右腿，话里话外给人一种这不是他自己身上的零件的感觉，“我刚刚说带你回家累，说差点被你踹断腿，不是要指责你，我只是想着，有些话我该学着说出来。” 

  

“把心里闷着的话说出来，不要让我们现在这种糟糕的状态继续膨胀，让它尽快到此为止……” 

  

“我不要结束，不要到此为止！”沈熠起身想把方清衍拢住，又担心姿势不对让他难受，两条胳膊就这么架着停在空中，“阿衍，我不要离婚，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不要再次放弃我，求你……” 

  

沈熠声音颤抖，话语间满是苦涩，听得人心碎。 

  

“你……喝酒把脑子都烧坏了吧，想哪里去了，我哪句话说要离婚，”方清衍无奈地扯着嘴角，叹了口气，主动环上沈熠的腰，又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我是说要解决我们之间出现的问题，不是解决这段婚姻。” 

  

“那……那你宁愿和你学生出国都不和我过纪念日，当然……我知道是我先说要出差的，可那是假的啊，我就想看看给你机会你会不会真和别人约会。” 

  

“我是比你大一点，而且现在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又老了一点，但也还没有到失去魅力的程度吧，没有吧？” 

  

“你……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难为我还……” 

  

看不见方清衍的表情，沈熠先认错为敬：“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上次看你讲座，好多有才有活力的年轻人，你又天天和他们相处，我就是担心嘛，然后一时选错了方法，想用出差试探你一下，结果你好大方放我走，转头又去院里要求跟出国的项目，我都怕你连哪天去民政局和我办手续都想好了。” 

  

“你……”连续被噎，方清衍彻底语塞，想到最近自己日夜纠结的那些事，不禁觉得心酸又好笑，他以为沈熠是烦了腻了，哪知道人家一门心思钓鱼执法呢。 

  

思虑片刻，他轻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坦然地剖白自己： 

  

“沈熠，首先，就年轻学生这个事，我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有热爱的事业，有完全出于爱而组建的家庭，有不算丰富但足以充盈生活的兴趣爱好，有愿意陪我一起从事爱好之事的爱人，我所求的都朝着我期待的方向发展，多余的刺激于我并无增益……” 

  

虽然捱过了方才的剧痛，方清衍的身子还是有些发软，多说几句话又渐有几分站不住的架势，他松开沈熠，扶着沙发背缓缓坐下。 

  

“其次，我确实有所误会，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过纪念日，是想像当年那样用逐渐降温和疏远的方式离开……” 

  

听到这句，沈熠下意识张口，方清衍挥挥手打断：“当然，现在看来并非我想的那样，而且，即使我没想错，这次我的解决方式也不是离婚，出国只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和空间。” 

  

“阿衍……”沈熠还红着眼，听了这句保障似的话，终于扭捏着坐下。 

  

“你应该忘不了，车祸之后，我们重新确定关系之前，是你主动给了我承诺，你说这次我们一定不分开，”看着沈熠连连点头，方清衍轻笑一声，“但你或许忘记，我当时也表了态——既然这是你衷心所愿的，那无论以后我们经历什么，此生你将不再拥有后悔的权利。” 

  

“最后，我想聊聊我的腿……我今天听到一点你酒醉后的话……”方清衍轻咬下唇，抚上沈熠的手，继续道，“你说的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有些难过。” 

  

沈熠虽然想不出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看方清衍欲言又止的模样，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宝贝！你不要信那些个酒后吐真言的论调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喝醉酒最大的毛病就是爱乱说话，我之前一直很克制，好久没喝醉了，我说了什么你饶我一次吧宝贝，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沈熠抬起另一只手，举到耳边作出发誓的姿势，眼中带着急切，直直地望向方清衍。 

  

看着他这幅模样，方清衍顿觉好笑，握住他发誓的手，将两手一起压在掌下，轻拍了几下，脸上的神色又软了几分：“我知道，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我就是觉得事情终于还是朝着我所不希望的一面变化，小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遭受的事故和我的腿伤，不是你造成的，陪我进行复健和疗养，也不是你的责任。” 

  

“在那一刻保护你，是我的选择，是我发现无论我们是否还要走到一起，我都希望你还是在学校礼堂对我伸出手时那个明艳的学长。” 

  

“答应你陪我康复的请求，也是我的选择，是我意识到有你在身边，我才有充足的勇气重新迈出第一步。” 

  

“你我共同走过的日子里，我当然受过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可我不希望那些事情成为你身上的枷锁，我希望你爱我，是因为我值得你爱。” 

  

“我希望我们是彼此相伴到老的家人，更是持续对彼此心动的爱人。” 

  

“沈熠，我爱你。” 

  

眼泪再一次划过脸颊，沈熠被方清衍眸中浓烈的情绪晃得说不出话，他吞了吞口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车祸前几个月，某天他又被方清衍冷脸拒绝，连番受挫让他实在收不住情绪，堵着方清衍问了句：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方清衍是怎么说的来着，“没了爱哪来的恨呢”，是啊，没有爱哪里会有恨呢。 

  

沈熠本就不坚挺的小心脏被一箭贯穿，那之后有段时间都没敢再去烦他。直到车祸那天，沈熠硬拉着方清衍坐上了车，后来眼见着人将自己护在身下，鲜血滴下的瞬间，他听到方清衍说： 

  

“沈熠，我恨你。” 

  

当年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方清衍的眼中依旧映着自己的影子，这次，只有幸福的泪水滴落。 

  

年轻的终于读懂爱人心意的沈熠，跨越岁月，与多年一直被方清衍放在心尖上的沈熠重合，他仍是小心翼翼环住此生至爱，轻声说：“我也爱你。” 

 

 

 

﹊﹊﹊﹊﹊﹊﹊﹊﹊ 

沈熠：既然都说开了，来亲个|(￣3￣)| 

  

方清衍：你给我等一下(╬≖_≖) 

  

沈熠：还……还有什么事(ﾟдﾟ) 

  

方清衍：(╬≖_≖)说说吧，梦到李宇柯，怎么回事？ 

  

沈熠：哦你说这个……（扶额）我梦到我，他，还有陆时乐三个人互相调酒，李宇柯往我的酒里放土鳖虫，那可是土鳖虫啊(ლ `Д ́ )ლ 

  

方清衍：就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而且那不是我的药吗？ 

  

沈熠：是啊，上次去称，看到了他们新收的，密密麻麻一大堆，给我恶心住了，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 

  

方清衍：(˘⌣˘)不必讲了，还是来亲个吧 

  

方&沈：( ˘з˘) ❤ ( ^ε^ )

😍😍属于是洛大佬飙戏翻车现场了

装病这不是给他量身制定的吗

（承认吧，我们土狗就爱看这些）

 

 

 

 

温小辉搂着李程秀手舞足蹈，两人站在阳台上对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指指点点。

“程秀程秀，邵群给你选的地方真不错呀，你为什么不搬过来呢？”

“…是好，但不是我的…”李程秀小声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邵群，邵群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可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房产上是你的名字就是你的！房子都不要多亏呀！你可是我的黄花大闺儿呀！”温小辉用肩膀顶了顶李程秀。

“诶？不…不能这样的…”

 

邵群气急败坏地给洛羿打了无数通电话，可无人接听，这会儿正气急败坏地想让赵锦辛和黎朔来给他领走，洛羿倒是一个电话回了过来。

“哼，你可真及时！把温小辉给我领走，别让他在这霍霍我家程秀！”

那边沉吟了几秒：“他在你这儿？”

“不然呢！他现在还搂着我媳妇儿呢！！他搂了那我搂什么？你快点儿过来，不然我就把他丢出去了！”邵群此刻仍然看着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

“你敢……呃！”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喘息，邵群本想问问怎么了，洛羿那边就挂了电话。

 

洛羿接到电话几乎一分钟就出门了，临走前还没忘去酒店底下的药店买了两包止痛药。

“师傅 麻烦您快点儿，城东机场。”

“好嘞！”

洛羿忍着头晕在车上订好了最近的机票，关了手机便只能感受到胃里尖锐的绞痛。冷汗几乎将他淋湿，可他只是把手机默默顶了进去。

他本以为自己悄无声息，可司机突然在前面说道：“这位小兄弟？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没事……麻烦您……快一些。”洛羿咬着牙回道。

车速快了不少，胃里的绞痛也加剧了不少，因为一路的颠簸，洛羿下了车就直接跑进了机场的洗手间，咳得天翻地覆，直到开始检票才洗了把脸进了头等舱。

在飞机上的感觉就更不美妙，胃里被颠得痉挛了几次，被洛羿用拳头和止疼硬生生压了下去。

等下飞机他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赶去了邵群家里，他不敢想象小辉哥多么厌恶他的欺骗，他必须求得小辉哥的原谅。

……

 

温小辉开门的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洛……洛羿？！”

“小辉哥，是我。”洛羿握住了温小辉想要关门的手，“听我解释，好吗？”

“滚啊！我不想看到你！”温小辉还在气头上，他一看到洛羿这副柔柔弱弱快要倒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辉哥……”

“别装了洛羿！看到我为你担心很爽吧？骗我很爽吧？我温小辉就是个傻逼，被你骗一次又一次还要犯贱地相信你！”温小辉哭着把洛羿往门外推，却刚好抻到了洛羿的上腹。

“嘶……”洛羿往后退了好几步，漏出的呻吟被他扼杀在喉咙里。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温小辉，门就在他眼前被重重地关上了。

 

温小辉关上门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李程秀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不和他走？”邵群疑惑。

李程秀赶紧捂住邵群的嘴巴：“邵群！你，你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媳妇儿，我错了。”邵群低低地求饶着，“你带他进卧室吧，他看起来不太好。”

“嗯。”

李程秀扶着温小辉进了卧室，邵群才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心里骂了洛羿一万遍。

又过了一会儿，公司那边打来了电话，要邵群过去一趟，是一个项目商谈的问题。合作方就控股问题和他们一直谈不拢。

邵群吸了一口气，去阳台上又抽了根烟。自从和程秀保证戒烟后，他几乎没有在一天之内抽过两根了。

烟雾徐徐升起，飘渺的雾气里隐隐约约透着夕阳的光圈。

在楼下的长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身影很是熟悉……白色的T恤，灰色的长裤……佝偻着的背让邵群忍不住联想起洛羿在电话里颤抖的声线。

想了几秒，还是把温小辉叫过来了。三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人。

“你要下去看看吗？”邵群看了看温小辉。

“……不要。不管他。他就是想利用我的同情。”温小辉闷闷地说着。可他心想，这也装的太全面了吧，就一个人还装吗？该不会是真的……

“可…万一…他，他真的生病了呢？”李程秀越说越小声，怕口无遮拦会让好朋友生气。

“……”温小辉一想起洛羿每次犯胃病疼得死去活来的折腾劲，于心不忍，还是想下去看看。

“我……我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洛羿竟然站起来了，相当自然地走进了这栋楼的二单元。

“……”

三人石化。

“他来找你了。”邵群扶额，“看起来还好，你不用下去了。”

“呵，他一会儿肯定还要演…估计在下面酝酿情绪呢，奥斯卡不给他都说不过去，不过这次，我，绝，不，原，谅！”温小辉目眦欲裂，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三楼跳下去打人的架势。

“别激动别激动……”两人连忙把他拉住。

“先看看他一会儿怎么做吧？”

“哼，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打算怎么骗我！”

…………

可过了很久，也没见洛羿上来。

强烈的不安感逐渐涌上心头，温小辉看着客厅的秒表一点一点的走过，那“咔哒”的声音仿佛洪钟巨响炸在耳边。

他终于坐不住了，还是决定开门去找洛羿。

 

一楼的进口处灯光有些昏暗。

温小辉出了一楼的电梯便看见了楼道里熟悉的身影。

洛羿安静地靠坐在那里，背对着温小辉，仔细看平日里宽大的肩膀竟然在细细地颤抖。这一刻温小辉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奔过去跪坐在洛羿身边。

他的脸白的不成样子，细细密密的汗珠挂在脸上，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像是一盆水泼在了白玉上。

“洛羿……你……你、怎么……了？”温小辉看着洛羿陷在胃脘里的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知道洛羿胃疼时不能按着，也知道如果不按着他会更痛，可这次他甚至不确定洛羿是不是还清醒着。

“小辉哥……”洛羿费了很大力气才喊出了他的名字，紧闭的双眼缓缓掀开了一半，“起来……地上冷。”

“洛羿你个大傻逼！你还管我干嘛！”温小辉抱着他哭了出来，又不敢太用力，只能把他环住在他耳边抽泣着，“你怎么样啊……能上去吗？我背你上去好不好？”

“重…”洛羿听到哭声，只觉得连心脏都跟着疼起来了，“别哭…我缓一会儿就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温小辉看着洛羿蜷得越来越紧的身子手足无措，他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洛羿现在被他碰一下呼吸都会紊乱……

温小辉发誓，他第一次看见洛羿疼成这样，洛羿一向能忍，在温小辉面前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该装疼卖可怜时绝不含糊，可真的疼起来他又得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

可这次洛羿是真的没精力演戏了，他额上的青筋都现了出来，整个人面如金纸。卡在胃里的手愈发使劲，他唯一的精力全都贡献给声带了，希望小辉哥不要看到他这样不堪的一面。

“洛羿……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嗯……不要”洛羿张口就是呻吟，听得温小辉浑身发冷。

 

忽然邵群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俩干嘛呢？在这儿做不好吧？”

迎合他的是温小辉爬满泪痕的脸。

“卧…卧槽？”邵群看到洛羿时被吓了一跳，“干嘛呢这是？”

温小辉求助般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讨厌医院……”

“我把他抬上去吧。”

邵群将洛羿弄起来的一瞬间手离开了胃脘，一瞬间他疼得无以复加，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哀哀地看了一眼灰色的天花板，随即像被抽了魂似的贴着墙倒了下去。

“洛羿！！”温小辉想要接住那下坠的身体但又好像来不及，直到看到洛羿已经被邵群接住背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

“他晕过去了，我叫家庭医生来看一下吧。”

“谢谢。”温小辉声音低哑。

“小事。”邵群看了看这两口子，撅了撅嘴，“你以后来找程秀玩儿可以，别抱他……”

温小辉斜睨了他一眼，没心情和他吵架，邵群也没再说话，默默退出去叫了家庭医生。

医生来得很快，匆匆给洛羿打了一针止疼和一针解挛便离开了。

“溃疡很严重，多注意些，等他醒了一定监督他按时吃药。还有这神经性胃炎，要注意保持愉悦的心情。”

“谢谢医生。”

这一晚温小辉一直守着洛羿，看他辗转反侧汗水泠泠，听他在床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呜咽，这些，如同一把把小刀刻在温小辉的心上。

 

 

洛羿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不在医院。

下一秒，他感受到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趴在自己身上，洛羿垂了垂眼。

是小辉哥。

他不忍把人叫醒，便静静地注视着温小辉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温小辉醒了，看到洛羿的脸怵在跟前吓了一跳，可下一秒他又开始担心起来：“洛羿，还，还疼吗？”

洛羿的脸还是惨白的，看着温小辉急切的样子，那人竟低低笑了起来：“你关心我？”

“洛羿，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没有原谅你骗我呢！你不解释一下吗？”

“你关心我。”

温小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怕是疼傻了吧，便把提前煮好的药递给了洛羿。

“喝吧。”

洛羿接过碗喝得干干净净，他看着温小辉，长长的睫毛扑朔闪动，眼下是一片温柔深情，看得温小辉都起了反应。

“你关心我。”

 

温小辉：“……”

（老子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记：

某月某日洛羿大好。

他将家妻压于身下，手法娴熟。

温小辉奋力挣扎。

未遂。

“小辉哥……是你说的……回来任我处置……”

“我晚一点要回来，不行吗？”

 

 

 

哈哈哈我爽了反正，洛羿以后一定再也不敢骗小辉哥了

 

 

 

温柔美人人妻攻 x 稳重年上帅受

池誉礼 x 柏青霄 

已婚已育（孩子不是亲生）

一些老夫老妻的十二年之痒

含一点追夫 超绝弱攻 不喜勿入

 

暖色的灯光下一行蒸汽缓缓上升，小炖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煨着的清炖羊肉软烂可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料理台前，米色的立领衬衫，柔软的白色休闲裤，印着小狗图案的粉色围裙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他神色专注，蓬松的黑色头发柔柔地搭在额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方框眼镜，棕色的眸子里蕴藏着柔情蜜意，抿抿淡红色的薄唇，左侧白皙的脸颊边出现一个酒窝。

 

池誉礼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配菜处理好，跟腌制好的牛肋排一起放在烤盘上，身旁的保姆阿姨接过烤盘送进烤箱。

 

“池先生的手艺真好。”阿姨笑意盈盈地说道。

 

打开水龙头，池誉礼将手洗净，没有擦干，随意地甩了两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上满是水珠，衣袖半挽，手上腕间干干净净的，只有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素戒。而右手狰狞的疤痕也无处藏匿，从掌根处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没入挽在他小臂上端的衣袖之中。

 

他也温润地笑笑，声音如他本人一样的清朗柔和：“您的手艺也很好，他们父子俩只是吃惯了我的，要说起味道，其实我不如您。”

 

家里的阿姨是不管做饭的，一日三餐都是池誉礼亲手准备，他的手艺很好，爱人柏青霄和儿子柏一临一脉相承的在吃饭上很挑剔，独独爱吃他做的。

 

手机嗡嗡响了几下，池誉礼抽出纸巾擦干手，从一旁的岛台上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柏一临发来的消息。

 

[临临：daddy生日快乐（吹蜡烛.jpg）]

 

十六岁的柏一临如今在美国读书。他是柏青霄姐姐留下的孩子，柏一临两岁时柏青霄的姐姐无法再忍受家暴的苦楚，跟丈夫一起坠楼身亡。那个男人是孤儿，无父无母，柏一临被过继给了二十二岁的柏青霄。也是那一年柏青霄跟池誉礼相识相恋。

 

虽然并无血缘，但柏一临跟池誉礼很亲，毕竟从小到大一直是池誉礼带他更多。

 

池誉礼给他发去一条语音：“谢谢临临，礼物我很喜欢。”

 

对面也回了语音过来：“daddy，感冒好些了吗？”前几周放春假时池誉礼陪柏一临去日本看樱花，那时他有些咳嗽，回国后打视频通话时也没见好，小柏一直很担心。

 

“好多啦，不用担心，凌晨一点多了快去睡觉吧。”

 

“好，爸该回家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咯，今夜愉快。”

 

池誉礼放下手机轻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刚才脸上的轻松愉悦淡了些，看了看时间。柏青霄这几年律所发展的很好，人也忙，常常应酬出差，早出晚归，能陪他的时间寥寥无几，两个人已经有许久没有约会过了。

 

今天是他生日，柏青霄说了会推掉工作早点回家陪他吃饭。饭差不多做好，池誉礼将围裙解下，坐在离楼梯口最近的吧台前，调了两杯色泽漂亮的饮料。

 

与此同时，电梯叮地一声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电梯里出来，他肩宽腿长健身痕迹明显，但不突兀，头发被发胶一丝不苟地固定在脑后。

 

见到来人，池誉礼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雀跃，快步走去身边扑进他怀里，露出些依赖姿态，抬头索吻。

 

柏青霄接住爱人，环住他的腰，顺从地落下一吻：“宝宝，生日快乐。”

 

温润的触感与皮肤相接，池誉礼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间多了个手串，清透翠绿的翡翠珠子与白皙的手腕对比鲜明。柏青霄用指腹摩挲着掌心中手腕细腻的皮肤，端详一番后满意地去握他的手：“很好看，喜欢吗？”

 

“喜欢。”池誉礼被拉着手要往餐厅走，他先指了指吧台上调好的饮品，示意对方去拿。拿着饮品坐到餐桌上，弹弹杯壁说，“Shirley temple请你喝。”

 

而后又小声道：“生日礼物更想要你多陪陪我，就像以前。”

 

他们初见是在酒吧，二十二岁的柏青霄对二十岁的池誉礼一见钟情，但那时的池誉礼不戴眼镜，卫衣牛仔裤球鞋，白白净净的，很显小。柏青霄以为他只有十六七，犹豫之下点了一杯Shirley temple给他，二人才因此结缘。

 

两人恋爱后感情一直很好，哪怕有了柏一临，也并不影响他们日日腻在一起。

 

“礼礼，抱歉，工作太多了，我没办法腾出太多时间陪你，等再过两年吧，我闲下来一点就多陪陪你，你乖。在家无聊的话去找小临好不好？”

 

池誉礼不想让自己变成爱人的负担，只是隐隐有些失落，他点点头：“好吧，不说这些了，我们吃……”

 

还未落下的饭字被手机铃声打断，柏青霄接起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脸色越来越沉。撂下电话他站起身带着歉意附身吻了吻池誉礼的额头：“抱歉啊宝宝，最近负责的并购案突然出了些事，我必须得过去一趟，下次再陪你补过一次生日。”

 

“柏哥……”池誉礼想叫下匆匆忙忙离开的人，可还未等到说什么，那抹人影就消失在视野中。他急匆匆从楼梯往下走，刚到车库门口，就看见扬长而去的黑色轿车，只留给他两道红色的尾灯。

 

跟外面联通的出口处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池誉礼这才感受到右边手臂和小腿骨处细密的酸痛。车库里的石砖泛着寒意，并不适合穿着单薄的他久站，他想回到室内，却在门前的台阶前踩空，跌倒在地。

 

忍着身上难捱的疼痛站起身，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进电梯，回到卧室里。

 

他坐在卧室小书房的沙发上，挽起裤腿，右边小腿和手臂一样，上面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疤痕，现在还多了几块青紫，印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背后的玻璃上不停的有雨滴滑落，受过伤的地方酸痛磨人，一颗心也是疲惫不堪的，池誉礼抱着膝盖，看着偌大空旷的房间。

 

曾经柏青霄说过永远以他为中心，可现在连他过生日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不知道他前几天感冒不舒服，也不记得在雨天关心他的旧伤疼不疼。

 

再度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池誉礼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靠着沙发睡了一宿，可能是着凉了，他感觉自己的额角一抽一抽地发疼，昏昏沉沉的，嗓子干涩，浑身都酸疼难忍。

 

他扶着沙发扶手勉强站起，去医药箱里找出感冒药和止疼药，就着书桌下方小冰箱里的矿泉水喝下，然后缩进了被子里。

 

手机从衣服口袋边滑出，他用左手拿起，上面有一条新消息。

 

[老公：这两天比较忙就住在律所了，在家照顾好自己（亲亲.jpg）]

 

他咳了两声，打了一个嗯字发送，把手机随手放在枕边，在感冒药的药效下沉沉睡去。

 

这几天里池誉礼的病情时轻时重，断断续续地发低烧，咳嗽也一直不断。他生日那天后阿姨就请假回家了。这件事是早就说过的，家里都是池誉礼在管事，他特意给阿姨放了一个月假，还包了红包。

 

当时阿姨一直在说不用。

 

“池先生真的不用，您对我们已经够好了，这我真的不能收，我家姑娘那里有人照顾，您也不扣我工资，我怎么能白白放一个月假。”

 

池誉礼如玉般的手将红包放进阿姨手中，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您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做得很好。您家姑娘我还见过不少次呢，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妹妹，您就收下吧，也算是我和柏哥的一点心意。”

 

他柔和地笑笑：“虽然我们家里是个小子，但多少也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尤其又是这样的大事。生育不易，您去多陪陪女儿吧。”

 

后来阿姨还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母女平安，小外孙女特别健康活泼，听到这样的事他也高兴，想着自己病着不好过去看，去了对方也会觉得拘谨，便托柏青霄的生活助理去送了些补血补气的补品和一个金制的生肖吊坠。

 

这几天他一个人在家，那天摔过后身上一直不舒服，再加上生病，也没什么胃口，每天就熬一点粥喝。

 

好在三天后就有所好转，低烧终于退下，他又收到柏青霄发来的信息。

 

[老公：过两天又要去出差，想你了宝宝，盒饭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

 

池誉礼看了看时间，想着等他过去他们大概已经吃过午饭了，就挽起袖子准备做些小点心当下午茶。

 

他们律所人不算多，但做出这么多份依旧不容易，尤其是阿姨不在，他的右手承不住力，难免多花时间。

 

把做好的小点心都装好，他给司机打电话来接，顺便将这些东西拿好。

 

他从前经常来律所，也总是会给大家带吃的，所以律所里大部分资历比较老的都认识他，前台见到他很亲切的打招呼：“誉礼哥，好久不见你来了，怎么带着口罩啊。”

 

池誉礼拿出一份小点心给她，眼镜下的眼睛微弯：“有点感冒。”

 

“谢谢誉礼哥，好久没吃到您的投喂了，想死我了。您注意身体啊，不舒服还做下午茶给我们，我们何德何能。”前台表情丰富，逗得池誉礼眼睛弯曲的弧度更大。

 

刚进去就在饮水间遇到了邵子昂。子昂是柏青霄带的的第一个实习生，而后他出来单干时邵子昂也跟着一起来了，后来他和池誉礼的学生恋爱结婚，跟夫夫二人的关系更是亲密。

 

他看见来人有些惊讶：“池哥，来送下午茶吗？您别提着了，给我吧。”

 

“小昂，现在忙吗？不忙的话帮我把这些分一下好吗？”

 

“没事，我不忙，您一来大家可要高兴了，老大在办公室呢……”

 

尽头的办公室出现两个人，柏青霄手上拿着手机，似乎要去打印东西。另一个则是生面孔，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阳光开朗，高高大大的男孩。

 

男孩跟在柏青霄的身边，笑的灿烂，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络，男孩看向柏青霄时带着满满的钦慕之情。

 

“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吗？”池誉礼问。

 

“哦，小晟啊。”邵子昂答道，“小晟前段时间才来，好像家庭情况不是很好，但人很好学，又是老大的半个师弟，老大就亲自带了。”

 

他又努努嘴，小声抱怨：“这小子也爱凑在老大身边了，满眼都是老大，我们跟他说话他就没那么热情了。”

 

池誉礼转移过视线，把小点心递给邵子昂，咳了两声说：“小昂，我……就不进去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我还定了些饮料等会儿麻烦你拿一下了。”

 

看着离开的清瘦背影，邵子昂莫名觉得心头有点酸，手里提着的小点心散发出的甜香也似乎染上了点点苦意。

 

回到家的池誉礼将口罩摘下，喉头涌出涩意，那个男孩的模样控制不住的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年轻充满生命力的模样和成熟稳重的柏青霄同样相配，右手的疤痕又在痛痒，池誉礼看着那道痕迹，想起从前的自己。拿过无数大奖的小提琴手，拥有绝对音感，被老师说是天生属于舞台的天才。

 

可三十岁时一场地震毁掉了他的右手，也彻底毁掉了他的音乐生涯，他离开了舞台，也辞掉了音乐学院教师的工作。一直在家休养，连那家他出资所开，名叫Shirley temple的酒吧也很少会去。因为右手臂伤得太重，从前所擅长的调酒也无法继续，偶尔才会在家调两杯。

 

他的人生就此暗淡。

 

他开始不自信，不敢像之前一样依赖柏青霄，任性撒娇，柏青霄的工作很忙，他不想成为负担与拖累。

 

“礼礼，怎么去律所送下午茶没去找我就走了。”柏青霄从电梯间出来问他，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小然说你带着口罩感冒了，还难不难受。”

 

池誉礼抬眼看着来人，清了清嗓子：“已经没事了。我听小昂说，你带了一个实习生。”

 

“嗯，小晟是他姐姐带大的，跟我挺像的，但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我看他人挺聪明的就带在身边了。怎么了宝宝？怎么问起这个？”

 

柏青霄没觉出不对，搂着爱人的腰去亲他的脸颊：“点心很好吃，辛苦老婆了。等我出差回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看场电影，然后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好不好？”

 

“可不可以换个人带他？那个叫小晟的实习生。”

 

冷不丁一句话，将甜蜜的约会期待打碎，池誉礼看起来有些不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垂着眸子视线朝下看。

 

从前池誉礼小性子不少，但很好哄，渐渐成熟后柏青霄很少再见到爱人的撒娇任性，也很少会见他吃醋。他没太放在心上，倒是觉得可爱，笑着去吻他：“怎么了宝宝，吃醋了？好久不见你吃醋了。”

 

“小晟跟我差十来岁呢，我拿他当弟弟看，挺好的小孩，又是我师弟，说了带他总不好又撒手不管了。相信我，嗯？”

 

亲吻加深，气息被掠夺，池誉礼脑袋开始发昏，说不出话，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他不想让这件事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偏头躲过再次袭来的吻，伸手去推人。

 

暧.昧的气息霎时冷下来，柏青霄停下动作。

 

“礼礼，怎么为这个生气，我已经很累了，很多天没好好休息过，马上又要出差，别跟使性子好吗？”

 

池誉礼眼尾绯红，一点一点匀着气，语气不是很好：“你嫌我麻烦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那个小晟明明就喜欢你，你还把他带在身边，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比我年轻比我健康，不像我，是个残废什么都干不了，连，连在床.上都满足不了你……”

 

后面的话都被封进唇齿间，柏青霄动作粗鲁的吻上去，肆意地掠夺着池誉礼口腔中的空气，炙热的手指摘下他的眼镜抹上眼尾。

 

“礼礼，不许再说这些话，我不爱听。”

 

池誉礼已经无法辨认声音了，在肌肤滚烫的温度里他意识模糊，无助地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喉咙里只有破碎的音节与呜咽溢出，眼前明明灭灭。

 

意识回笼时已经是第二天，他躺在卧室的床上，轻轻一动身体，腰后就传来一阵阵酸痛。他掀开被子坐起身，解开身上裹着的睡袍，一身凌乱的印迹落在身上，好不热闹。他们两个总是这样，虽然他是躺着的，但按常理明明他才是上面的那个，却每次都被弄的精疲力尽。昨天两个人的对话不愉快，柏青霄也格外过分，一次又一次，结束后又去搓磨他的腿，他大腿根破了一大片，动起来火烧火燎的疼。

 

床头柜上有一管药膏，还附赠一张便利贴：腿上的伤记得抹药，我去出差了，一周后回来，不许瞎想了，乖（霄留）。

 

池誉礼没碰床头柜的东西，他忍着身上的不适站起身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双眼有些红肿，脸色憔悴，他分不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反应，他的胸口很痛，嗓子泛起痒意，一阵咳声溢出。

 

瓷白的洗手池壁溅上点点猩红，池誉礼愣住，胸口的闷痛更加剧烈。他打开水龙头冲洗掉血迹，按着胸口在手机上预约了检查，又去换好衣服让司机来接。

 

这家私人医院的创始人是他跟柏青霄的好友，他也有所投资，故而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

 

黎濯站在几个中年医生身边，脸色凝重地听着他们的分析。

 

从这几个人的面色中就能推断出检查结果不好，池誉礼抿抿唇，冷静的问：“结果可以跟我说说吗？”

 

“誉礼。”做为好友的黎濯维持着职业道德，平和地讲出了诊断，“你的CT片子上能看出，肺部有一个结节，并且已经超过了安全的尺寸，也就是……可以定义为肿瘤。在你上次体检时它还没有出现，短时间内成长到这个程度，并且结合其他数据来看，我们都认为是恶性的程度比较高。”

 

“它的位置不是很好，虽然已经达到手术标准，但贸然手术风险太高，最好是先进行活检，来确认一下良性恶性。如果……是恶性也能确认一下是否扩散。”

 

池誉礼盯着办公桌上的签字笔，眨眨眼睛，淡淡地笑道：“嗯，什么时候可以做活检？”

 

“现在就可以，但这毕竟也算是一个小手术，要不要先告诉青霄？”

 

“不用，青霄在出差，等结果出来了我再跟他说吧，这个我自己就行。”

 

黎濯担心家里没人活检结束后没人照看他会碰到伤口，就让池誉礼留在医院了一晚，加急的活检结果第二天就能出来。

 

池誉礼躺在床上，刚刚穿刺的地方隐隐作痛，他看着手机的锁屏界面发呆，他的锁屏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是去年圣诞节柏一临回国拍的。脑中又响起他生日那天柏青霄的话，等再过两年，再过两年就放下工作多陪陪他，可是他还等的了吗。

 

转天中午，黎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肿瘤的确是恶性，并且已经出现淋巴转移，大概在二期与三期之间，誉礼你不用太担心，你现在还不到末期。肺癌的治疗手段很多，手术结合后续治疗后很多人的病情都能控制的很好，几十年不复发转移的大有人在。只要配合治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你现在最好是尽快入院，我已经把检查结果发给了我的老师，我们会尽快确定治疗方案。”

 

池誉礼静默良久，镜片下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他已经勾不起一个笑，好半晌才说：“给我，三天的时间，我跟青霄商量一下，好吗？”

 

再次回到家里，池誉礼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各种检查报告，坐在了自己最常坐的，离楼梯间和大门最近的沙发上，拿起了手机。

 

斟酌之下，他用最委婉的表达给柏青霄发去了消息：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可以回来一下吗？

 

对面回的很快。

[老公：哪里不舒服？有看过医生了吗？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去，你先让医生过来看一下。]

 

当年收到他去参加交流会的城市发生地震，他受伤的消息时，柏青霄几乎是踩着风火轮去的，后来听说在路上差点出了车祸。他怕对方又像之前一样，便没多说，只说不要着急，已经看过医生了。

 

在等待柏青霄回家的时间里，池誉礼就抱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检查单子发呆，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Devon。

 

“Grüß dich!Lily，你在家？我来出差到邻市，现在要离开从北城，Sir让我送果酱给你，我可以找你吗现在？”

 

“Grüß dich，你来吧Devon，我在家。”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声，他已经提前通知过保安，所以Devon来的很快，一打开大门，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环住。

 

“Lily！Ich vermissse dich！”

 

池誉礼制止住对方的动作，他的英文名叫Aurel，但Devon总是叫他Lily，一直纠正不过来他也就放弃了：“Devon我说过什么？”

 

一头金发五官轮廓深邃的Devon垂下自己绿色的眸子，像一只沮丧的金毛犬，十分不情愿地答道：“好吧Lily。”

 

Devon是池誉礼的同门师弟，德国人，标准的日耳曼帅哥，很久之前就表达过对他的喜欢，甚至为此学了中文。但他明确地拒绝了，只维持着朋友关系，Devon做的还不错，但毕竟性格热情开放，还是会忍不住像金毛一样缠人。

 

“Devon，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

 

“不了。”Devon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给他看了手机上显示的航班信息，“果酱，我送这个给你，马上就走。”

 

池誉礼师母做果酱很好吃，他嗜甜，格外喜欢，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邮寄过来。

 

“谢谢你Devon，也帮问好。”

 

“那告别礼，可以吗？Lily。”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委委屈屈地请求着。

 

对上那双装满恳求的眸子，池誉礼有些不忍，想起方才的检查报告松口应下：“嗯。”

 

因为做过穿刺，现在手还不能抬很高，池誉礼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对方的后背，跟他道别：“Mach's gut.”

 

Devon松开这个怀抱，笑容灿烂地挥挥手：“再见Lily。”

 

送走Devon，池誉礼合上大门往回走，忽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柏青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他的身后。

 

“柏哥，你什么时候……”

 

“誉礼。”柏青霄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池誉礼的话，眉头紧皱，“我不止一次说过我很忙，也真的很累，这就是你说的身体不太舒服？我赶最早的飞机急赤白脸地飞回来，结果看见的就是你在跟师弟抱在一起，你说希望我把小晟交给别人带，你不高兴。那Devon呢，他是真的追求过你，你怎么不想想我高不高兴。”

 

“你三十四岁了，为什么还这么任性。”

 

穿刺很疼，等待结果时面上不显，实则心里害怕的要命，因为担心所以不敢直接告诉对方，池誉礼忍着恐惧，只等爱人回家扑进他的怀里，希望得到对方的安抚。

 

可现在劈头盖脸的指责如一把利剑贯穿池誉礼的胸膛，不知是穿刺的部位还是别的地方，胸口迸开剧烈的钝痛。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他站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在了他的心口。

 

从二十二岁到现在，十二年的婚姻好像突然就烂掉了，当年说你可以永远任性长不大的人是他，现在说你怎么还这么任性的也是他。

 

池誉礼没有辩解，他淡淡道：“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你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就当我在耍你吧。”

 

柏青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莫名发涩，他好像是瘦了，脸色也不好看，但一时的火气盖过了关心：“礼礼，抱歉，刚才是我说话太冲了，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在家等我。”

 

坐进车里慢慢驶离熟悉的建筑，柏青霄总是觉得自己心里似乎空了一块，有些不安，他又不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想了想，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这次出差后帮我排一下时间，我要休假一周。

 

又给另一个联系人发：帮我安排一下希腊的旅行线路，时间大概一周，两个人，下周出发。

 

对面回得很快，一条长语音。

 

“怎么了工作狂，终于想着要过二人世界，陪陪我们礼哥了，要我说礼哥真是脾气好又温柔，天天忍得了你。看看闻澍，但凡去外地开会能当天赶回来的，坐红眼航班也得回来。”

 

柏青霄听着语音，心里有些不舒服，的确，他甚至已经很久没陪着爱人吃过一顿饭了，就连生日，他也是匆匆离开，把人独自抛在家里。

 

好脾气地回了对方：“嗯，你说的有道理，希腊有什么适合约会的餐厅……”

 

同一时刻，池誉礼并不知道这段对话，他胸口疼的无力去想别的事，伏在洗手池前咳出两口鲜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失力跌倒在地。啪的一声一根线崩断，腕间的珠串断裂，珠子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坐在地上缓了好半晌，才恢复些力气，撑着洗手台站起，望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将地上散落的珠子一颗颗捡起，有几颗已经出现了裂纹。把捡起的珠子放在手帕里，他把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从衣帽间里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放了几件衣服，将师母做的果酱装好，环绕四周，偌大的房子里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了。

 

坐在地毯上，他拿了一张白纸，思考许久还是放弃了用右手写字。其实复建后右手是可以写字的，只是可能没有以往好看，也没办法写太久。他用左手拿起笔，想说的话很多，但写下的内容却很少：

 

青霄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们或许到了分开的时候。

离不离婚随你定，你是律师，虽然是非诉的，但专业上的事情我就不跟你抢了。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的包容，虽然分开，但我依旧会把临临当作自己的孩子看，你不用担心。

没有我你做什么事或许会自在很多，我放你自由了，柏青霄。

池

 

池誉礼拎着行李箱离开，去自己的酒吧看了看，这个时间酒吧还未开门，他看着那个为了纪念相遇而挂在墙壁上的花体字母，而后转身离去。

 

“又干了一票大的，老大，奖金怎么说？”

 

包厢里气氛极好，有人举着酒杯调侃地问。柏青霄笑了，也举起酒杯饮尽：“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发完奖金都回家歇两天，多陪陪家里人。”

 

邵子昂跟着起哄：“哎呦老大终于醒悟了，听说请了一周假要带池哥出去玩。”

 

满屋子人跟着起哄，柏青霄指了指邵子昂笑骂道：“你小子……”手机铃声响起，柏青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了一下，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阿濯，你怎么给我打电话来了？”

 

对面的人明显十分着急，讶异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柏青霄心里又升起那阵不安，有些云里雾里。

 

“几天前誉礼来我这检查做了活检，确诊了肺部恶性肿瘤，我让他尽快住院，他说回家跟你商量一下，三天后过来。这都四天了，我都没见到他人，打他电话也不接，这才给你打过来。他没跟你说？！”

 

恶性肿瘤，回家跟他商量。

 

柏青霄犹如受了当头一棒，突然明白了那天叫他回家池誉礼是要说这个，怕他担心才说的比较笼统。而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是一顿指责，他都干了什么蠢事。

 

“我……”愣了好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天我回去，跟他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走了。我没问一句他哪里不舒服就走了，我走了，把他一个人抛在那里。”

 

对面的黎濯怒气冲天，透过听筒的声音震耳欲聋：“柏青霄！在确诊前他就已经出现了低烧咳嗽咳血的症状，并且持续的时间不短，你居然什么都没发现？！他现在需要立刻过来住院。”

 

“我马上回家找他。”柏青霄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边给池誉礼拨电话边往大厅跑。

 

电话无一例外都提示对方已关机，柏青霄手指发颤，强迫使自己冷静，上飞机前，电话铃声响起，他急忙去看，又失落地接听，是邵子昂。

 

“老大，你去哪了？”

 

“子昂，你让潇潇去家里看看誉礼在不在，我现在拨不通他的电话，他身体出问题了，必须要去医院接受治疗。我现在在回程的飞机上，麻烦你先拜托潇潇找一下他。”

 

飞机一落地，柏青霄就以最快速度回家，邵子昂的老婆明潇正在门口等他，看见他来递上了一张纸。

 

“老师不在家，我只找到了这个，酒吧我也问过，老师也不在那里。保安室的人说四天前老师推着行李箱离开大门后就没再回来。”明潇是池誉礼所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曾经被他资助过的学生，“霄哥，老师生病了吗？”

 

拿到池誉礼留下的纸张，柏青霄一字一句地读过，他被这薄薄的一张纸压的透不过气，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嗯，医生说他肺上有一个恶性肿瘤。”

 

明潇讶异地捂住了嘴，眸子里流露出难过：“老师怎么会……”

 

既然会在纸上说离婚由他来定，那肯定不会一直让手机关机，柏青霄连续不断的拨着电话，终于在半小时后拨通。

 

“礼礼，你在哪？都怪我不好，只知道工作不在乎你的感受，你怎么怨我都好，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好不好？我们好好治病。”

 

对面久久没有回音，只有几声微弱的咳声传来，柏青霄手心直冒冷汗，心跳如擂鼓。

 

“酒吧等你，我们谈谈。”池誉礼只留下这几个字便撂了电话。

 

柏青霄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吧，他记得这里的装修设计都是池誉礼亲力亲为的，有许多地方都布置着有关他们恋爱中的小细节，礼礼真的很爱他，是他辜负了这份爱意。

 

酒吧没开门，柏青霄就站在门外等着，看见几天不见的清瘦身影时思念如蛛丝将他一圈一圈缠紧，他踉跄了两步扑过去，将人搂进怀里，脊背上凸起的蝴蝶骨硌手。

 

“宝宝，怎么这么瘦了，对不起，我真是糟糕透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池誉礼抗拒极了，他想要挣开这个怀抱，但他本就清瘦比柏青霄矮了一点，又因为低烧而没力气，根本逃不出对方钢铁般牢固的手臂。

 

“你放开我。”

 

“求你了老婆，让我抱一会好吗，我太想你了。”

 

怀里人一直在动，柏青霄怕力气太大会伤到人，一直收着劲儿，僵持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池誉礼不再乱动，他双眼睁大，有些意外地去看对方脸上的掌印。

 

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柏青霄没去管，顺从地松开池誉礼，抬起他的手呼气：“宝宝手疼不疼？手怎么这么冰？”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礼礼你在发烧，去让黎濯看看好不好？”

 

“不想看。”提到去医院池誉礼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下来，他抽回自己的手，打开酒吧大门，“我不想治，很疼很累，会变得很丑，更加麻烦，不招人喜欢。还不如死掉算了。”

 

柏青霄跟着走进。酒吧的墙壁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那时的池誉礼在他面前又软又甜。总是喜欢让他抱着，在外温温柔柔的人，却十分依赖他。而现在却说出这些话。

 

他刚要开口，就看见走在前方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晃动两下后，如脱了线的人偶般直直倒下。

TBC

想一发完的 一没留神收不住了

弄点弱攻吃吃

自卑护食小狼犬攻×引导型温柔科研男受

20×25

姜灰×姜秉（小名姜饼）

一个男地质研究员在冰天雪地里捡到护食小狗的故事。这次真是受宠攻，但是中间有点误会，欺负了一下狗狗。彩蛋不影响正文（但是这次彩蛋还可以）。————————————————————

月圆之夜，冷月悬在夜空，雪原被映照得一片银白。屋内，姜灰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瞳孔变得幽深而混乱，耳朵和尾巴不安地颤动着。

姜灰看见窗外的满月，只觉得浑身血液躁动。

其实成年之后每只狼都会在月圆之夜发狂，姜灰曾经也发狂，他会找一处把自己泡进去冷静，可是此刻他做不到。

姜秉蹲在他身边，满脸担忧：“姜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姜灰强忍着不适，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姜秉，装出正常的样子回答姜秉声音低哑：“没……没事。”

姜秉摸了摸姜灰的头：“是饿了吗？饭马上好了，上次你吃完饭吐了，这次我把肉多煮的软一点。”站起身重新穿了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屋外传来隐约的狼嚎声，那声音悠长而充满侵略性，似乎在回应姜灰内心深处某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和什么力量抗争。

窗户因为风声呼啸而吱吱作响，锅里的肉汤咕噜咕噜的煮着，姜秉一时间没听到门开的声音。

一转头，姜灰经常窝在炉火旁的小毯子上空无一人。

“阿灰？”





姜灰跌跌撞撞地跑过雪地，耳边的狼嚎声像魔咒一样萦绕。他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缩，意识模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留在姜秉身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样。

就在他快要精疲力尽时，他一头撞上了堆积的柴火堆，木柴倒塌的巨响惊动了附近的村民。火把的光芒在雪夜中摇曳，猎枪的冰冷枪口指向了姜灰。

姜灰忘了，今天是月圆之夜，这个镇子有着许多月圆之夜狼人杀人的传闻，在月圆之夜会有专门的人来巡逻，以免发狂的狼型兽人伤人。

往年姜灰都不会靠近村子的，今年不一样，今年他是一只狗，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只月圆之夜会发狂的坏狗。


“站住！别动！”一个村民大喊。

姜灰喘着粗气，野性的本能让他眼神变得凌厉而危险。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时，枪声骤然响起。

“砰——”

疼痛倒是后知后觉，一瞬间竟然姜灰竟然只觉得枪声离他好远好远啊。

子弹射入他的后腿，剧烈的疼痛让姜灰猛地停下，跪倒在地。

他发出一声低吼，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村民们已经围了上来。

“这就是那个野兽！果然不该让他留下来！”有人咬牙说道。

姜灰的狼性在这一刻完全占据了上风。他咬紧牙关，瞪着那些围上来的人，耳朵竖起，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别再过来！”他嘶哑地吼道，但声音中带着痛苦和挣扎。

一个村民靠近，把铁锹抡在姜灰的后背上，闷闷的一声，力道巨大无比。姜灰痛极，痛苦激起了他的本能，他浑身汗毛站立，双目猩红。

姜灰猛地扑过去，锋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鲜血染红了雪地。



姜秉提着手电筒一路寻来，远远地看见雪地中混乱的一幕：姜灰正低头咬着一个村民，周围的人高举着猎枪和棍棒，场面剑拔弩张。

“姜灰！”姜秉惊叫一声，快步跑上前。

姜灰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血迹。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又被混乱的意识占据。

“住手！先别动他！”姜秉挡在姜灰面前，抬手阻止了村民的动作。

“姜秉！你看到了吧！这家伙根本是个失控的野兽！他咬伤了人！这次你必须给个交代！”村民们群情激愤。

姜秉的目光扫过雪地中的鲜血，最终定格在姜灰身上。他的脸色铁青，声音冷得像刀子：“姜灰，你到底在干什么？”

姜灰喘息着，试图开口解释，但疼痛和狼性的混乱让他根本说不出话。他想站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口再次摔倒在地。

天色昏暗，姜灰身上全是血，姜秉以为是村民的血。

“别说了！”姜秉怒吼，满眼的失望与怒意，但嘴上故意说道：“我知道你上次被打的伤一直好不了难受！但是你怎么能因为难受就咬人啊，我说了多少次不能自己偷偷出来瞎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护着你已经付出了多少！”

姜秉不是不知道姜灰的冤枉，长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姜灰只是一个缺爱的小狗，这么多人围着他，他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伤人的。事已至此，姜秉不做些什么，恐怕是不能带着姜灰脱身了。


姜灰愣住了，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他试图开口，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被打了……姜秉……”

姜秉没等姜灰解释出什么，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姜灰脸上，把姜灰打倒在地。

姜灰好不容易站起来，被打的一瞬间又重重摔在地上，受伤的腿钻心的疼，已经听不清姜秉说什么了。

“我怎么教你的，做错事应该怎么做？”

“站起来。”姜秉冷冷的站起身，俯看着姜灰。

姜灰抬起头看向姜秉，姜秉眼神里的冰冷失望狠狠的刺伤了他，但是他不能忤逆姜秉，他听话的想要站起来和人类先道歉，可是他实在站不太起来，只能半跪着低头。

“道歉。”姜秉说。

“对不起，我错了。”姜灰说。

“大点声，对不起谁，做错什么了！”姜灰生怕这些愚昧的村民听不清。

“对不起人类，不该……跑出来！不该……咬人。”姜灰每说一句话，喉咙里的血腥气就往上涌，刚刚那一铁锹好像把他的内脏都打偏了位置，连呼吸都疼。

但是好像心里更疼，是那铁锹也打到了心吗？



姜秉看着姜灰浑身颤抖的样子，强压住心里的心疼，他转身对村民说道：“人受伤的事我来处理。全部医药费和未来一个月的误工费我来出。你们先回去，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出现在村子里！”

众人似乎被姜秉那一巴掌吓到了，一向温文尔雅的地质科学家很少发这样大的火，但还是不满意。

“再聚着，我会报警。让警察局和兽人协会来解决。”

村民们不满地嘟囔，兽人协会就算再不满姜灰的身份，也不会放任兽人平白无故被打，见姜秉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扶着受伤的同伴离开了。

姜秉冷冷地看着还半跪在地的姜灰，咬牙说道：“跟我回家。”

姜灰低着头，没有争辩，挣扎着站起来，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跟在姜秉身后，他感觉他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用枪打他的人用的是散弹枪，弹片四散，让姜灰的腿血肉模糊，只是姜灰穿着黑色衣服，伤处并不明显，让姜秉以为这孩子根本没受伤，只是吓坏了，回家的路上并没有等等他。

姜灰一步一个血印，血印连成了线。

回到小屋后，姜秉没有让姜灰进门，而是指着门口冷冷说道：“就在外面待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姜灰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站起来，低头走到门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有任何反抗。

姜灰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后腿的伤口疼的麻木，但他没有反驳。他低头蜷缩在门口，耳朵贴着脑袋，沉默地承受着姜秉的冷漠。

屋内，姜秉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姜灰在月光和火光的照映下猩红着双目，满嘴是血的样子让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既有对村民的歉意，也有对姜灰的恐惧和失望。

实话说，刚才之所以不让姜灰进门是因为恐惧，人类对野兽的恐惧。

可是不该这样的，他明明决定给姜灰一个家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一步做错了……”姜秉喃喃自语，双手捂住脸，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着小屋炉火旁的原本属于姜灰的小毯子，还有本来给他准备的饭菜，姜秉意识到姜灰还没来得及吃饭，这些日子刚刚给小狗养出些肉来，身上的旧伤愈合的慢但也刚刚不再发烧，刚刚跑出去的时候姜灰穿的什么衣服来着。

窗外寒风呼啸，他冷不冷？

姜秉心里暗暗的难受，可是就这样放他进屋，会不会让他不长记性，以后还咬人呢？

这次他能护着，可是还能护几次呢？

想到这，姜秉拿了炉火旁被烘的热热的厚大衣和今天刚做的热馅饼打开门，往姜灰身上狠狠一丢，余光观察了一下姜灰的状态。

姜灰蜷缩在门口，嘴上全是血，双目猩红，在月光下叫人胆寒，接住衣服的同时看向姜秉时又扯出来一丝勉强的笑。

姜秉气急：“还笑。”

“嗯…我，错了，我是……不是人，我不该，喜欢你……”姜灰疼的意识模糊，喃喃的时候嗓音沙哑，说一个字都要缓好久。

姜秉一听这话，觉得姜灰心里一定还有怨气，于是更来气了：“你是不是还挺委屈的啊姜灰，我说过多少次，要想永远吃得饱穿得暖，就要听话。你咬人，兽人协会知道了你会被永久监禁甚至安乐死，一百个我都救不了你……”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公平可言，要想活下去，不光要强大，还要妥协，你明白吗阿灰！”


姜灰看着姜秉的双眼喃喃道，声音细不可闻：“我只要……你的公平……我爱你……你好像，不，喜欢我……”

“你说什么？”

“可你也打我……”姜灰委屈的想哭，但是他没力气哭了。

“我不打你你今天根本回不来！”姜秉知道这傻狗理解不了人类复杂的相处之道，但还是被气的够呛。

“姜灰，把衣服穿上，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知道该怎么做，自己进屋。”说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姜灰，碰的一下就把房门关上了。

姜秉在厨房把饭菜热了热，发现姜灰还没进屋，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出去把姜灰叫进屋。

姜秉收拾碗筷的时候特别后悔，一个小傻狗，他能懂什么，自己不过是太急于求成了。

姜秉披上大衣，拿起手电筒打开门，一股寒风夹杂着冰雪扑面而来。门口的雪地里，他的小狗姜灰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滩凌乱的血迹。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吓到了姜秉，他当时匆匆赶去找姜灰时，路上好像听到了枪声，他原本以为那只是震慑作用，有没有可能，那枪打伤了人。

打伤的是他的姜灰！

姜秉的心猛然一紧，他快步走到血迹旁，蹲下身仔细查看。血迹沿着门口向外延伸，触目惊心。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姜灰受伤的模样，惊恐和悔恨交织在一起，让他心跳加速。

“姜灰！”姜秉慌乱地大声喊着，一边顺着血迹追踪。他不知道姜灰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但他不能停下——绝不能让那只傻狗自己呆着。

血迹断断续续延伸至一片废墟，姜秉的目光被远处的一抹黑影吸引。他快步跑过去，脚下的积雪让他每一步都显得艰难，但他的心更沉重。

当姜秉靠近时，他看见姜灰正抱着那件大衣，蜷缩在雪地里。厚重的积雪覆盖了他的半边身体，他的耳朵贴着脑袋，尾巴无力地垂着，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

“姜灰！”姜秉扔下手电筒，一把抱住姜灰的身体。触手冰冷得刺骨，姜灰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他的嘴唇苍白，呼吸微弱。

姜秉把大衣重新裹在姜灰身上，声音颤抖得像一根紧绷的弦：“冷不冷！傻狗，我就说你几句，你怎么还离家出走啊！”

姜灰艰难地睁开眼，灰色的瞳孔里满是疲惫，但看到姜秉时，却勉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出来找我了……”

“你……不……生气了？”

姜秉喉咙一阵哽咽，他扶着姜灰，把他的身体抱得更紧：“当然找你，你是我的人啊，我不生气，你怎么样，你伤哪了！”

“灰灰！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受伤了，告诉我伤哪了？”

姜灰喃喃地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我是坏狗……你也，不喜欢我……”

“闭嘴！”姜秉突然打断他，眼眶通红，“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就是气昏头了！”

姜灰没再说话，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虚弱地把头靠在姜秉怀里，像是把最后一点力气都交托出去。他的身体瘫软无力得让姜秉心疼，姜秉把姜灰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摸到伤腿的时候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姜秉掀起姜灰的裤腿，那条受伤的腿上鲜血已经凝固，但血污和弹片让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唯一的好消息是血止住了。

姜秉咬紧牙，起身抱扶起姜灰，向小屋方向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积雪里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阿灰，先别睡好不好。”姜秉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们灰灰这么难受，灰灰再坚持一下，你不是总想睡我的床吗，我让你睡。”

姜灰闭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好……”

姜秉小心翼翼地将姜灰抱回屋，炉火跳动的橙色光芒映在姜灰的脸上。此时的他蜷缩在毯子里，身形显得格外单薄，像是风雪中残留的一抹孤影。他的脸上被冷汗浸湿，苍白得几乎透明，原本柔顺的耳朵无力地垂着，尾巴轻轻蜷起，仿佛怕占了太多地方。

“阿灰，别睡。”姜秉蹲在他身旁，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坚持一下，我得先帮你处理伤口。”

姜灰费力地睁开眼，瞳孔中没有聚焦，像一潭被冷风搅动的深湖。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沙哑低哑：“没事……别管我，你去……睡觉……这个伤……自己会好。”

“别胡说八道。”姜秉低声呵斥，但手上却更轻了。他卷起姜灰受伤的裤腿，看到那条后腿时，呼吸猛然一滞——血已经浸透了布料，弹片刺进皮肉，周围的皮肤红肿淤青。

姜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不疼。”他的声音细如蚊呐，眼神却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仿佛怕姜秉因此对他更加失望。

“好小狗不撒谎。”姜秉怒得手指微颤，“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姜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乖顺得像一片落叶。姜秉扯下布条，小心地按压住伤口，姜灰全身都因疼痛而绷紧，嘴唇用力咬着，却死死忍住不发出声音。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滑落，眼角因为剧痛微微泛红，但他硬是没有喊一声痛，只是低垂着眼睛，像是在默默承受一种无声的惩罚。

“疼的话你可以咬我。”姜秉的声音低了几分，里面带着压抑的心疼。

姜灰的喉结动了动，嗓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咬人。”他说着，微微偏过头，不愿意让姜秉看到自己眼中的委屈。

姜秉心里一阵抽痛。他想质问，想教育这个委屈的小狗，可所有的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句轻声叹息：“对不起……”

姜秉低头开始清理姜灰的伤口，指尖触碰到皮肉时，姜灰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但依旧一声不吭。他闭上眼，似乎试图屏蔽掉疼痛，微弱的呼吸声像是在风雪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阿灰，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姜秉的声音低而柔，尽量不去刺激他。

姜灰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牙齿咬得太紧，唇边渗出了细小的血丝。他不哭，不喊，也不争辩，像是一只受伤的狼，用最后的骄傲遮掩自己的脆弱。即便他狼狈地趴在地上，连动一下都费力，依旧倔强得不肯示弱。

等姜秉终于包扎好伤口时，他发现姜灰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那张瘦削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惨白，紧蹙的眉头似乎还在隐忍着梦中的疼痛。

姜秉用毛巾轻轻擦掉他额头的冷汗，心疼不已，把小狗放在床上用杯子盖好：“阿灰，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小狗啊……”


但愿小狗能撑过今晚伤口不进一步感染。

江翌秋vs陆西照

感谢金主宝贝@嗯 的点梗...🥰

全文+番外1w+...一发完，看文愉快！

关键词：弃猫效应、装病真病...

番外免费粮票解锁，感谢支持！

 

——

 

“这段时间大伙儿辛苦了，下班后楼下咖啡厅，我请客。”

 

话音刚落，办公室立刻沸腾起来了。

 

“江总万岁！”

 

江翌秋微微颔首，视线始终流转在那个不为所动紧盯电脑屏幕的人身上，从他走出来到现在，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江翌秋懒得再假笑了，怒气冲冲回了办公室。

 

江翌秋仰靠着座椅，抬手摁了摁胸口，昨晚吵完架之后有些胸闷，不管不顾蒙头睡了一晚，今早起来心口便开始隐隐作痛。

 

吵完陆西照和他分房睡就算了，还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不等他共进早餐，一整天都对他爱答不理的。

 

他真是想气死他！

 

胸膛起伏频率加快，江翌秋深呼吸了几次，满心苦涩地往嘴里塞药，眼眶突然就红了，陆西照居然这样无视他！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先天性心肺功能不足，从小就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从记事起他吃药都是父母轮流抱着哄着的，不仅如此，还要给他足够诱惑的条件他才肯张嘴。

 

后来上了小学，被同学嘲笑娇气，不够爷们儿，他就不再喜欢这一套了。

 

他想成为小男子汉，于是再多再苦的丸子和汤药都一声不吭地硬着头皮往下咽，再难受再没力气也不会忘记安抚心疼得眼泪直掉的母亲。

 

越长大就越沉稳，初高中的时候他就习惯了隐忍，小病小痛能忍就忍，不想动不动就住院，让父母太担心。

 

可和陆西照在一起后，那种久违的小性子又冒出来了，在陆西照面前，他又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娇气。

 

陆西照一贯性子冷，为人处世淡漠到让人感受不到人情冷暖，以往他们的感情一直是不咸不淡的，后来在他生病的时候，感受到了陆西照不同于往常的一面，细心温柔又体贴。

 

自此完全沉溺于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平日里有点小病小痛都会惨兮兮地求抱抱求安慰，他们的感情也因此加倍升温。

 

在感情中重拾娇纵之后，陆西照给予了他加倍的宠爱。时日长了，稍稍有点不顺意就会让他觉得委屈。

 

正如现在，他难受了，一个人默默地吃药，陆西照不关心他，还在同他生气，即便他有错，他也特别委屈。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下班，得知陆西照推了聚餐之后，他彻底绷不住了，仅存的理智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江翌秋不管不顾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他：“陆西照！你为什么不去？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

 

陆西照冷脸打断了他：“江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真有事，先走了。”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有眼力见的钱主管即刻出来打圆场。

 

“江总，小陆一向不爱参加聚会，别看他性子又臭又硬，业绩却很拿得出手呢，要是不小心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啊。”

 

江翌秋脸色黑得不像话，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同事们在身后窃窃私语，江翌秋加快了脚步，说来说去，他和陆西照争执的源头与这些喜欢七嘴八舌嚼舌根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公司里两人一贯保持着上司与下属的关系，陆西照明确表示过不让他掺和他工作上的事情，陆西照希望工作和生活两条线时刻保持平行，永不相交。

 

平日里在公司和陆西照相见不相识就算了，可前些日子，江翌秋亲眼看着陆西照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东西，被别人冒名顶替的时候，直接大发雷霆，替陆西照打抱不平，改回了名。

 

江翌秋觉得自己没做错，可替陆西照正名之后，陆西照不仅没赞扬他，反倒隐晦地提醒他，让他不要插手他的工作。

 

后来他才知道，钱主管署名是经过陆西照允许的，莫名其妙闹出的事情，导致陆西照置身舆论中心，遭受非议。

 

虽然陆西照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但这些日子，他明显情绪不好，话比平时还要少...

 

备受冷落的江翌秋觉得无法接受，虽然制造了麻烦，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西照，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陆西照毫不领情，还觉得他多管闲事，江翌秋哪能咽下这口气？于是大吵了一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刚才的口不择言不知在别人耳中又落下了多少话柄，陆西照的表情比昨晚更严肃，话语也更冷淡，想也不用想，他一定更生气了。

 

江翌秋闭眼忍过一阵心悸，耳边有些轰鸣，身边立马就有同事围过来问候了，这伙人的眼睛都一直盯在他身上。

 

他们是好意，但江翌秋觉得很聒噪，微哑的声音响起：“我有点事，你们随意。”

 

江翌秋知道，他在这儿他们反倒放不开，但现在，他的情绪不太好，回去免不了又要和陆西照吵架，事情只会越闹越严重，还是等等再回去吧...

 

“先生，你没事吧？先生？”

 

江翌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洗手台，胸腔忽然传来窒息的疼痛，他大口喘息着有些站不稳，引来了一旁正在洗手的人注意。

 

胸腔的脏器在不断地紧缩，憋闷窒息的疼痛席卷而来，江翌秋抓紧了心口的布料，满头是汗，他急剧地抽气，手抖到连药都拿不出来...

 

多亏身边的陌生人帮了他一把，舌尖压下药片，等待药物化开，疼痛稍稍缓解，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后，江翌秋再三道谢，送走那人，再洗了把脸，才走出洗手间。

 

眼尾泛着红，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因素，眼前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口腔里弥漫着苦味，胸腔的闷痛还没完全散去，还是很难受。咖啡厅夜间场换了节奏感很强的音乐，鼓点嘈杂不已，颤动心神，听着更难受了...

 

好想回家，想让陆西照抱他，哄他...

 

江翌秋快步往外走，在咖啡店门口透气，入秋微凉的风吹乱了他的发型，他随意的扒拉了几下，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我不舒服，你来接我吧。”

 

电话下一秒就被挂断了，陆西照一句话都没说。

 

一刻钟后，陆西照的车停在了咖啡店门口。

 

江翌秋盖着毛毯半躺在副驾上打量着面容冷峻的男人，他明显还在生气，但仍是来了。

 

“开慢点，我有点晕，想吐。”

 

车速骤然放缓，车窗也开了些口子，新鲜的空气流入，呼吸顺畅了不少。

 

“胃不好，别乱吃东西。”

 

那家咖啡店从饮品、甜品到菜品，压根没几个江翌秋能吃的，除了贵，一无是处。

 

江翌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陆西照以为他这副样子是因为胃病犯了。

 

细想起来，他们在一起快三个月，相识快一年了，他好像从未告诉过他，之所以他比旁人的身体更虚弱，更受不得劳累，更容易感冒，是因为他的心肺功能有问题。

 

而肠胃落下的毛病只是因为常年服药引起的胃粘膜受损。

 

和陆西照在一起这么久，他按时体检按时休息，陆西照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没怎么犯过大的毛病，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提。

 

转念一想，即便他什么都没告诉陆西照，他也这般呵护他照顾他，什么都依着他，虽然他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是真的很爱他。

 

头脑风暴了一会儿的功夫，江翌秋就把自己哄好了。

 

看着陆西照冷冽的侧颜，他忽然觉得自己认认错也没关系，他本来就有错，总不能每次都让陆西照来包容他，让陆西照来服软。

 

他伸手拉了拉陆西照的衣角，软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不触动是假的，陆西照侧头看了看他，细心地把毛毯往上提了提，轻叹了口气，道：“好好休息。”

 

车子停下后，他扶着江翌秋上楼，踏进家门江翌秋便闻到了香味儿，陆西照煮好了粥，他早就料到了他会不舒服，提前备好了一切。

 

香香甜甜的南瓜小米粥摆在他面前，江翌秋鼻尖一酸，哑声道：“对不起，西照，我不该在公司发脾气。”

 

陆西照倒了杯热水，把胃药备好，言语仍旧淡然：“没事，吃吧，用凉水泡了会儿，已经不烫了。”

 

江翌秋连连点头，感动得满含热泪，猛吃了一大碗。

 

看着已然见底的空碗，陆西照愣神片刻，隐隐察觉不对，平日里江翌秋胃病犯了，小半碗下去就会反胃作呕，怎么可能胃口这么好？

 

“胃还疼吗？”

 

陆西照来接他了，上车后他的心情就好转了不少，又小憩了一会儿，胸腔的疼痛早就散去了。

 

晚上没胃口，在咖啡店几乎什么都没吃，本来胃里是空得有些难受，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下肚，也好受了不少...

 

江翌秋思虑了一会儿，猛地点头，“疼。”

 

陆西照眸色暗了暗，沉声道：“把药吃了。”

 

江翌秋还真拿着药准备往肚里咽，陆西照拦住了他，将手贴向他温软平坦的腹间，掌下的器官温顺地蠕动，不狰狞也不冷硬。

 

江翌秋慌乱地躲开，眼见着被陆西照识破，他尬笑道：“刚刚确实很疼，现在好些了，多亏你熬的粥，很好吃。”

 

“不难受就行，以后别乱吃药。”

 

江翌秋连连应道：“好，都听你的。”

 

骤然僵持的氛围，空气里没有硝烟弥漫，言语也没有针锋对决，看似平和的假象却比昨天的战火纷飞更让人窒息。

 

就在江翌秋即将被这种奇怪的氛围逼疯的时候，陆西照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江翌秋心跳漏了一拍，诧异道：“什么？”

 

“我很累，我想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江翌秋脸上的血色骤然退得干净，结巴道：“什、什么意思？”

 

陆西照淡声道：“字面上的意思。”

 

江翌秋头脑发晕，嗓音发颤道：“你想分手？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陆西照，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刚刚没有骗你，我确实不舒服，我没有胃疼，是心绞痛，吃了药之后好多了，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心脏一直都不太好...”

 

为什么？为什么越说越显得苍白，越说越显得悲哀？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陆西照心疼？想让他心软？企图用生理缺陷挽留他还是...绑架他？

 

陆西照会不会觉得他是在绑架他？

 

陆西照的沉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把他凌迟，他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大脑完全转不动了，空气稀薄得厉害，他感觉有些缺氧。

 

“我太累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这种感觉，不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好累...”

 

陆西照焦躁地握紧了拳，又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考虑清楚再做最后的决定。”

 

“这段时间，我想搬出去住。”

 

“我们都冷静几天。”

 

“我很累...”

 

“这段感情...很累....”

 

“我好累...”

 

梦魇般的话语一直在脑海萦绕，从陆西照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停过，江翌秋无力地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地不知伏了多久...

 

直到心口骤然迸发地疼痛让他开始急促地喘息，喉结反复吞咽，腹内阵阵翻涌，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起身，把还未消化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生理盐水随着眼角滑落，他不停的干呕，心跳声猛烈地充斥耳膜，几乎破膛而出...

 

“呃......”

 

胃腹活跃起来了，这时候才开始疼？早点疼就好了，陆西照知道他真的难受，就算想说那些话，也不会在这时候说，他还能多哄哄他......

 

哄他？再哄下去陆西照就更累了吧。

 

江翌秋双目赤红，他忽然意识到了，陆西照对他的纵容并不是爱他宠他的证明，而是对他包容忍耐的证据。

 

一切的宽容都是有上限值的，就像弹簧，超出弹性限度产生形变之后，就再也不会复原了。

 

江翌秋反复呕吐，吐得只剩酸水之后，胸腹间仿佛烧起了一把火，灼痛不已。

 

“嗬...嗬...”

 

急促的喘气声伴随着胸腔嘶鸣，药丸在瓶子里不停地碰撞，眼前模糊到看不清手里究竟拿了几颗...

 

江翌秋不耐烦地一把塞进了嘴里，双臂横在胸腹，内里的脏器翻绞，一时间分不清是哪儿在疼，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急速地腐烂溃败，他无力地瘫倒在地，紧紧地蜷缩。

 

意识逐渐消散，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气音夹杂着低吟，细若蚊呐：“还有机会...别慌...还有机会...”

 

“还没分手...还有机会...”

 

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躺了半宿，醒来之后头重脚轻，洗澡的时候心脏又开始绞痛，他闭着眼忍耐着，冷汗混杂着热水一并淌下。

 

出浴之后，江翌秋冷得浑身发颤，裹着被子仍旧簌簌地发抖。

 

再睁眼的时候，嗓子疼得厉害，他闷声咳嗽了几声，嗓子还是哑得说不出话。

 

突兀地闹钟铃声响起，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心跳飞速撞击着耳膜。

 

距离设闹钟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江翌秋睁大了眼，稍稍一动便触及了咳嗽的开关，咳得撕心裂肺，停不下来。

 

肺里好似开了条口子，每咳嗽一次就撕裂一分。

 

他费力地撑着床坐了起来，身体有些不对劲，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他今天下午一定得去公司，去公司才能见陆西照，才能有表现的机会。

 

陆西照匆忙推开家门时，江翌秋才刚走出卧室门。

 

他撑着门框，捂着胸腹佝偻着身子，每一声闷咳都会将身体压低几公分，分外突出的肩胛骨显得身形愈发萧条。

 

“翌秋！”

 

陆西照扶住他的时候，他呼吸一滞，连咳嗽都忘了，他下意识收回了手，挺直了身板，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发烧了，是不是昨天在车上吹冷风着凉了？很难受是不是？”

 

陆西照抚着他的额头，对着他嘘寒问暖，神色焦急又紧张，这是江翌秋以前特别喜欢的场景，可现在，他只有满心的酸涩。

 

“没...咳咳...没事。”

 

他的嗓子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样的回复太不具说服力了，陆西照明显不信。

 

“难受就好好休息，今天别去公司了。我给你拿药，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他想扶他进屋，江翌秋却没动，虚弱的气音响起：“不用。”

 

“不用...咳...不用这么麻烦，感冒而已，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回去上班吧，我...咳...晚点再去。”

 

他的嗓子本就哑，说话又费劲又艰难，还不断压抑着咳嗽，陆西照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受。

 

“我还不知道你，你哪里会照顾自己...”

 

“我、会。”

 

江翌秋推开了他的手，闷咳了几声，忍着胸腹间的剧痛，蹙紧了眉，嗓音愈发轻：“你走吧。”

 

陆西照察觉他的反应不对，若在往常，他定会抓紧机会示弱求和好，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你去公司吧，今天你要接待客户，中午要记得吃饭，别忙过头了...咳咳咳...”

 

话说得越多他咳得越厉害，陆西照心疼得紧，急忙道：“别说了，让嗓子休息一会儿。”

 

上次的事情得罪了钱主管，今天的客户早就被换给别人了，他现在闲得很。昨天晚上他大半宿没睡，东想西想，什么都没想明白。

 

一觉醒来之后，得知江翌秋没来上班，着急忙慌往家里赶的时候，思路反倒清晰了不少。

 

“你走！走！”

 

江翌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流下，他紧捂着胸口，嘴唇泛紫，猝然倒进了他怀里，双目紧闭，像是晕厥了。

 

陆西照正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抱他平躺在床上，忽然听到了急促的门铃声。

 

“江翌秋！江翌秋！”

 

打开门是一个背着医疗箱，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见到陆西照之后头也没回，“江翌秋怎么样了？”

 

陆西照面色紧急道：“他发高烧晕倒了，现在在卧室。”

 

秦沐面色铁青，冲进卧室，查看江翌秋的情况，还好，只是晕厥，不是休克。

 

他即刻给江翌秋服了药，面色凝重地拨通了急救，说着一堆陆西照听不懂的术语，挂断电话一回头便看见陆西照冷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秦沐轻声道：“你去给他收拾好东西，他要住院一段时间。”

 

“他怎么了？感冒很严重吗？”

 

秦沐瞪大眼望着他，不可思议道：“你在开玩笑吗？他这是心源性晕厥，严重了会导致心源性休克，随时会有心脏骤停的风险，抢救不及时会有性命之忧！”

 

陆西照蓦然心惊，脑海中突然闪过江翌秋昨天跟他说的话——“不是胃疼...是心绞痛...我心脏不好...”

 

当时他只觉得他在信口胡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惯用求和伎俩他其实都知道，不过是因为爱他，所以一直让他顺着台阶下。

 

他没想到他的心脏真的有问题，他对病理知识再匮乏，也知道心脏病人受不了刺激。江翌秋说在去接他之前就犯了心绞痛，那说明前几天吵架之后，江翌秋的心脏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他都做了什么？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伤了他的心的同时还加重了他的病情...

 

上了救护车江翌秋恢复了意识，开始断断续续地咳血，秦沐忙得不可开交，陆西照吓得面无血色，他从来不知道，江翌秋的病发作起来这么可怕。

 

他红着眼眶帮不上一点忙，内疚和自责的情绪几乎将他撕碎。

 

守在急诊室外，陆西照不停地查看相关病症的资料，越看越心慌，越看越后怕，若不是江翌秋提前给秦医生打了电话，他估计还傻傻地以为他睡一觉就好了，若真是这样，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差一点，他就永远的失去了他。

 

吓出了一身冷汗，陆西照的脸色十分难看，愈发悔恨当时头脑发热离家出走，分明江翌秋都道歉服软了，他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这么不负责任地把他一个人扔在家？

 

即便不得罪钱主管，他也处理不好同事间的关系，他本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又怎么能全都连坐到江翌秋头上？

 

他确实是太累了，累到连工作和感情都分不清了。江翌秋什么都没做错，他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他不该因为没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而让江翌秋为此买单。

 

江翌秋昏迷的时候，他终于把一切都想清楚了。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醒过来之后江翌秋的态度转变，像是换了一个人。

 

江翌秋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一直很虚弱，头几天清醒的时候很少，恢复气力后，嗓音仍旧喑哑，离得很近才能听清。

 

他说，有秦医生照顾，让他放心去工作。

 

陆西照早在江翌秋恢复意识的之后同他道过无数次歉了，在他说不出话的时候，他便点头示意接受了他的道歉。

 

这些天他一直陪着他请假，他甚至以为风波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江翌秋开口第一句竟是让他不用陪他，这...太不像他了。

 

莫非他还在生气？

 

“翌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江翌秋摇了摇头，哑声道：“没有，我不需要照顾，我一个人可以，你忙好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来看我就行，晚上也可以回家去睡，家里的床比医院舒服。”

 

陆西照当然不会同意，他脸色微沉，“不想我陪你？”

 

江翌秋急忙道：“不是，咳咳...”

 

他又咳嗽了起来，咳得眼角泛泪，呼吸乱了几分，陆西照顿时紧张起来了，连忙道：“别说了，跟着我的频率来呼吸...”

 

陆西照引导他平缓呼吸，一番折腾，江翌秋气力不足，又睡了过去。陆西照再三查看，确认是睡着不是昏迷之后，才彻底放下心。

 

看着江翌秋的睡颜，他忽然有些难过。

 

他看得出江翌秋也很希望和好如初，但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注定会改变结局。

 

他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了，江翌秋对他不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甚至，时常会想把他推开。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明显，江翌秋一改生病后柔弱不能自理、作天作地的形象，这次病得这么厉害，却什么都抢着自己来，医生说什么他都听话照做，坚强独立到一点也不像他。

 

能进食之后，他总是吃了就吐，胃疼如影随形。有时候吃到一半疼起来，手抖得连勺子都拿不稳，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来。

 

陆西照几次想投喂他，都被婉拒了。

 

陆西照哪敢再去忤逆病人的想法？自从恶补过知识之后，江翌秋在陆西照眼里已经是一个极易破碎的玻璃娃娃了。如今江翌秋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就怕他动气犯病，什么都依着他来。

 

事实证明，什么都依他，也会出岔子。

 

江翌秋用康复的假象哄得陆西照回去上班了，自己在病房里痛得死去活来也不让陆西照知道。

 

要不是数值报告漏了馅，秦医生这个帮凶还在帮着江翌秋一起糊弄他。

 

“秦医生，他乱来就算了，你干嘛跟着他一起胡闹？”陆西照脸色铁青，他舍不得跟江翌秋置气，但秦医生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秦医生面不改色敲着键盘，要不是他故意点破，陆西照现在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叫？他冷声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陆西照怒道：“我该有什么数？”

 

“陆先生，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你的存在会给病人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病人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难受，怕你觉得照顾他会很麻烦，怕你嫌弃他、厌恶他、远离他...你说说，这该是谁的问题？”

 

陆西照愣住了，“我...”

 

“这样下去会耽误恢复的进程，陆先生，好好想想办法吧。”

 

陆西照灰头土脸地走到病房门口，江翌秋正在用膳，突然就吐了，一时没忍住，弄脏了床单和衣物。

 

陆西照快步走近，江翌秋发现他的身影后，急忙用被子盖住了弄脏的地方，露出了微笑道：“下班了？”

 

分明脸上还蒙着细汗，却强装着粉饰太平。

 

陆西照沉默着拿出替换的衣物，又叫来护士更换床单。

 

一切忙完后，江翌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他，他看出了陆西照情绪不好，以为他是在嫌他麻烦。

 

两人同时开口都是“对不起”，江翌秋抢先道：“我知道你工作了一天很辛苦，其实这些我自己都能解决，你坐在那边休息就行...”

 

陆西照眼尾泛红，感受着他腹间的挛动，小心翼翼地给他暖着，涩声道：“别这样好吗？”

 

“我...”感受到陆西照更加低落的情绪，江翌秋垂下眼眸，颤声道：“我又让你觉得累了吗？”

 

陆西照呼吸一滞，心仿佛被人揉捏成一团，眼眶又酸又涩，嘴唇微动，“没...”

 

“你要是觉得累，不来看我也行。这些天我已经好多了，我没那么娇气，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咳咳...”江翌秋咳嗽了几声，见陆西照有些紧张，立刻道：“没事，咳呃，咳嗽本来就不容易好，咳，不用担心...”

 

他咳得停不下来，呛出一口血便捂着心口蜷了起来。

 

江翌秋面色惨白，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他又添麻烦了。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边总是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时而抱歉，时而呼喊，唤着他的名字。

 

有人在等他醒来。

 

睁眼时陆西照守在床边，陆西照隔着氧气罩吻他，眼泪滴落滑过他的脸颊。

 

“快好起来，翌秋，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再也不会累了...”

 

陆西照说了好多话，他平时话很少，也不会这么主动。江翌秋想多听一会儿，但眼皮太沉了，他怎么也睁不开。

 

再次睁眼时，陆西照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陆西照便惊醒了。

 

熟练地检查他的情况，泡在医院这么多天，他也学了不少病理知识。

 

放下心来之后，他用棉签给他润了润唇，“翌秋，我爱你。”

 

他从不会这般直白的表露心迹，江翌秋呼吸重了几分，他费力地张了张嘴，下一秒就被陆西照俯身堵住了。

 

亲吻之后，江翌秋惨淡的唇染上了些许血色。

 

“我爱你，你不是麻烦也不是负担，只要你开心健康，我做什么都愿意。翌秋，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不想失去你，求你了，别再推开我，好不好？”

 

他的呼吸一乱，陆西照便不再延续话题了，即刻开始引导他呼吸。

 

自此之后，每一次醒来他都会说爱他，陆西照事无巨细，贴身照料，无微不至。

 

江翌秋心中恐慌的种子已经被满满的爱意溺毙了，破土而出的，是自信且充满阳光的小幼苗。

 

他重新攒出了被爱的底气，隐埋在心底难以控诉的委屈终于重见天日。

 

这些天，他身体不舒坦，还担惊受怕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一切都是陆西照的错！

 

别以为说几句爱他就能翻过这一页，他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于是他又开始耍性子了，药嫌太苦，不乐意吃，粥嫌清淡，不乐意喝，可把陆西照愁坏了。

 

江翌秋抗拒，不接受他的示爱，陆西照便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怎么看都是可怜兮兮的...

 

即便江翌秋次次都不接受，陆西照也从未停止过表达爱意。

 

“翌秋，我好爱你，怎么办？好像越来越爱你了。”

 

不过是例行公事咽了几颗药，再破例准许陆西照给他擦了擦嘴，陆西照便喜笑颜开地开始花言巧语了。

 

江翌秋耳根通红，吐槽道：“到底是跟谁学的？”

 

“秦医生说我的表达能力太差了，我向他学习了几天。”

 

效果显著，突飞猛进。秦医生果然没骗他，江翌秋已经开始对他卸下防备了，他又准许他亲近了。

 

后来陆西照这才明白，江翌秋在这段感情中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以前的他太过小气，吝啬到让江翌秋只在病中才能感受到温情。

 

那些所谓的手段，无一不是缺爱的证明，所以，一旦将爱意表露，江翌秋便无从招架，乖乖地任他打开心房。

 

“你喜欢吗？”

 

“哼，我一点也不喜欢。”

 

“不喜欢我也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幼稚！吵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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